第八章
其實時若翾很少遷怒他人,只是眼前這傢伙偏偏在她氣得想要殺了某人時,在她面前提起某人的名字。
「我只是把文件放下就……」
「行了,都說他死了,你要放就放,還說這麼多,煩死了!他回來我會告訴他好嗎?」時若翾語氣不善,連邏輯都開始混亂了。
死了要怎麼回來?死了要怎麼告訴他?曹瑞尷尬地笑了笑,僵著身子走進裴辰逸的辦公室,很快又出來然後就離開了。
時若翾心裡沒有一絲愧疚,或者說她根本氣瘋了,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這麼尷尬的事,她的壞心情一直持續到下班。
時若翾有點負氣地把桌上的隨身碟和鑰匙丟進包包里,準備離開公司,還沒走到大門,她位置上的電話響了。
她踱著步子走回辦公桌,非常不耐煩地拿起電話,還沒說出一句話就被對方搶先了:「若翾,妳還在盛世嗎?」
她真的很想說,她不在的話,誰會接他的電話?如果真想找她,為什麼打的是公司電話,而不是打她的手機?今天下午走的時候不是走得很爽快嗎?還打來幹什麼?
她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擅自將他的舉動加以妄想,從他只是打個電話到公司幻想到他是專門打電話給她,她沒有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對他耍小脾氣、計較他的一舉一動了。
她沒有把徘徊在心裡的問題問出口,也沒有發現自己的變化,在她聽見他叫她的名字時,早已淪陷其中了。
若翾,他還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呢,他的語氣自然得像是已經叫了這個名字千萬遍一樣,叫得她心裡也熱熱的,一時間把剛才的惱怒全部丟開了。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女人永遠無法抵抗男人的溫柔,他的溫柔不在什麼體貼入微、善解人意,他總是能在一些細節上讓她感受到他的溫柔,像現在的若翾。
「還在。」
「能不能麻煩妳,幫我把我辦公桌上的那份文件送來我家?」裴辰逸聲音低啞,聽上去似乎比剛剛更嚴重了,他沒有把鹽水喝完?時若翾微微皺著眉。
「好,是不是黃色牛皮紙袋那份?」
「是的,謝謝妳。」
裴辰逸又跟她說了自己家的地址,要她注意安全,這才掛了電話。
時若翾拿著話筒,聽著電話掛斷的嘟嘟聲,笑得像是心裡滲了蜜。
其實她知道自己對裴辰逸的感覺早已不同了,雖然嘴上總是說要他別想太多,但自己早就已經喜歡上他了,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最不知所措的時候,他都陪在她身邊,雖然不怎麼會說話,也很少說安慰的話,但他靜靜的陪伴讓她感到舒心。
他總能讓她感覺到,當她被所有人拋棄的時候,身邊仍然有他在,她知道這樣的想法有點誇張,畢竟他們相識並不久。
和他相處讓她覺得很舒服,他不會一直暗示她要像個淑女一樣,不論做什麼都要端莊優雅,他甚至會縱容她,讓她可以展現自己最真實的一面,而且她也不只一次在他面前顯露出自己最狼狽不堪的模樣,他卻一點也不介意。
或許早在那個小公園裡,他抱著號啕大哭的她,讓她在他懷裡宣洩情緒時,她就喜歡上他了吧,想到這裡,時若翾原本翻騰的怒氣漸漸平息,忘了今天上午裴辰逸調戲自己的惡劣行徑。
時若翾按照裴辰逸所說的地址來到他家門前,按了門鈴,等著他來開門。
前來開門的裴辰逸發梢上還滴著水珠,赤裸著上半身,六塊腹肌毫不吝嗇地秀在她眼前,水珠順著他的臉龐緩緩滑落,沿著鎖骨、胸膛、腹部一路而下。
時若翾的視線也追隨著水珠一路而下,而後停在白色浴巾圍著的下腹部,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口水變得有點多,想吞下去但又怕這個動作會將她的想法表現得太明顯。
裴辰逸對於她的視線一點反感也沒有,甚至可以說得上是高興,他喜歡她的視線在他身上。
「抱歉佔用了妳的私人時間,進來坐吧。」他把先前丟在地板上的衣服踢到一邊,徑自走進客廳,沒有回頭看她有沒有跟上:「當成自己家就可以了,我先穿衣服,妳自便。」
時若翾點點頭,跟著他走到客廳。
坐在沙發上,她打量了一下他的客廳,怎麼說呢,空間很寬敞、傢具很少,幾乎沒有任何裝飾,儼然就是硬邦邦的男人風格。
就像他所說,他的確沒有女朋友,衣物大剌剌地散落在大門邊,難道他習慣一進門就脫衣服?是脫到只剩內褲還是他開門之前先把脫掉的內褲收起來了?
胡思亂想著,時若翾又是一陣面紅耳赤,她肯定是被設計了,不然她這種潔身自愛的大家閨秀,怎麼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時若翾甩了甩頭,看見裴辰逸已經穿好衣服朝自己走來,心裡卻有點失望,雖然她還是自欺欺人地想著自己根本不是容易受誘惑的人。
「文件。」時若翾刻意板著臉,努力控制自己的臉部表情。
裴辰逸接過文件,他打開牛皮紙袋,看了看然後點點頭,一路走進書房:「水在廚房,妳自己倒吧,餓了的話冰箱里還有吃的,妳先吃一點。」
「喔,其實我可以先回去的……」時若翾不確定他有沒有聽到她的回答,因為他已經走進書房打開電腦了。
自從當了他的秘書,她注意到只要開著電腦,裴辰逸對其他事物完全不予理會。
時若翾心裡小小嘀咕著,不想理她就讓她離開嘛,什麼自便!
就在她走入廚房后,不經意地掃視到廚房的垃圾桶時,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瞬間爆發了。
「裴辰逸!」她怒氣沖沖地抓著垃圾桶往他書房沖,也不嫌臟就直接把垃圾桶遞到他面前:「你別告訴我你剛剛吃了泡麵。」
裴辰逸抬起頭,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時若翾大眼裡滿是火氣:「你是不是想死啊?你的聲音都已經變成這樣了還吃泡麵,想死就早點說,虧我今天上午還幫你泡了一杯鹽水。」
聽到她這樣罵自己,裴辰逸發現自己的心情似乎不錯,難道他是被虐狂?他對自己的想法感到無言,故作無辜地回答她:「可是我餓了。」
「餓了你不會煮其他的啊,你是餓了七八天沒吃飯還是怎樣,多花十幾分鐘煮其他東西都等不及嗎?非洲難民也沒你這麼餓吧。」
「我不會煮……」裴辰逸有點無奈,不是他等不及而是他不會煮,他對於烹飪一點概念都沒有,他前兩任女朋友別說煮飯了,就連擦個地板都不會,他起碼還會擦地板。
時若翾用鄙視的眼神看著他,他回以一個無辜的眼神,最終時若翾的熊熊大火還是被他無辜的模樣澆熄了,她無力地轉身走向廚房,打開冰箱找出食材,開始動手煮飯。
裴辰逸看著她無力的背影微微笑著,心情愉悅,連眼前複雜的程式似乎都不那麼煩人了,聽著她在廚房裡碗瓢輕碰的聲音,溫暖的感覺充斥著他的心房,他發現自己喜歡她這樣為他著急,喜歡她像個小女人一樣幫他做飯。
時若翾才剛進廚房不久便傳來了飯香,坐在餐桌旁的裴辰逸非常驚訝,她竟然能在短短的半小時內做出這桌菜,標準的四菜一湯,光是聞著菜的香氣就讓人覺得美味。
「你冰箱里可用的食材就這些了,嫌棄的話就別吃。」時若翾見裴辰逸盯著桌面上的菜這麼久也不動筷,以為他是嫌棄她做得不好。
哼,她連飯都給他做了,他還想怎樣?她又不是管飯的,他還敢嫌棄,嫌棄就吃自己吧!
裴辰逸搖了搖頭,笑道:「我只是好久沒有吃這樣的菜了,很香,我以為妳不會做菜的。」
時若翾有點得意,誰都喜歡別人稱讚自己,心情一瞬間放晴,她笑咪咪地說:「我當然會做啦,這些只能算是普通的菜啦,我還會做更高級的料理,下次再做給你吃。」
「好。」他雙眸亮如星辰熠熠生輝,明亮得她差點移不開眼,眼底似乎還有著某種期待,溫文爾雅的氣質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曾從他身上消散。
時若翾摸了摸鼻子,害羞地別過視線:「別說那麼多啦,菜都涼了。」她挾了一堆菜放進他的碗里:「不是說餓了嗎,趕快吃啦。」
裴辰逸心裡流過一陣暖流,暖得他覺得手腳發燙,大概是因為一個人孤獨慣了,光是這樣小小的舉動便足以牽動他的心。
飯後,時若翾端著玻璃杯走進書房:「這時候要多喝點鹽水消消毒,不然你就等著進醫院吧。」
裴辰逸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水溫溫的,不熱不冷剛剛好:「謝謝。」
時若翾看著他喝水時上下滾動的喉結,臉又有點紅了,她突然發覺這個男人無論是多平凡的動作,都能詮釋出性感這個辭彙。
「呃,不客氣。」
一杯鹽水已經喝完了,裴辰逸放下杯子,用拇指輕拭殘留在嘴角的水滴:「若翾,我可以提一個請求嗎?」
「嗯,什麼請求?」時若翾盯著他的拇指,被他的小動作撩得心不在焉,明顯神遊太虛中,她沒有看向他眸色深沉的眼睛,否則以女人的第六感肯定會發現他心裡正在盤算著什麼。
裴辰逸看著她望向自己的視線,心裡充滿了滿足。
「妳以後可以來我家幫我煮飯嗎?」他滿懷期待地看著她:「材料的錢我會給妳。」
時若翾愣了一下,他這是什麼意思,是要她常常來他家還是單純要她來煮飯?不過不論是哪種意思她都不會排斥,甚至還對此有點期待。
「可以啊。」
裴辰逸高興地笑了,吻了她的額頭一下,接著又吻了一下她的臉頰:「謝謝。」
看來幸福也沒有別人所說的那麼困難嘛。
自從時若翾答應當裴辰逸的煮飯婆之後,他的伙食從泡麵變成了色香味俱全且營養豐富的家常菜,吃得好、睡得香的後果就是他最近氣色極佳,心情也更好了。
裴辰逸原本就是高大英挺、容貌俊朗、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男人,即使不怎麼搭理其他人,但看上他身分證配偶欄的女人確實不少。
而這一段時間,盛世里的女員工就像發春的貓一樣,時不時就有人在程式設計師辦公室的門前來回走動,技術部里堪稱國寶的女性們也不落人後,搶著幫組長把報告送去裴辰逸的辦公室。
還有人特地去買了鼎泰豐的小籠包,放在時若翾桌上還不忘在底下壓一張紙條,內容不外乎是請時若翾幫幫忙,把小籠包獻給裴辰逸什麼的。
每當時若翾看見桌上的紙條,她都不禁搖搖頭,同情地說:「可憐的孩子,沒有署名,就算幫妳獻上去也是白費心機啊。」然後她都會見義勇為地把小籠包吃掉。
總而言之,最近可以說是她被調來當裴辰逸的秘書最忙的一段時間了,幾乎每一小時就要對來人說一句:「請問妳有什麼事要找程式設計師嗎?麻煩妳留下聯絡資料,我會轉告他,請他儘快回復妳。」
這讓時若翾感到非常無奈,她也搞不清楚為什麼裴辰逸最近這麼熱門,最後終於在以前同一個辦公室的秘書們口中獲得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