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這間房只有一張床,但她一點也不想委屈的躺地板或蜷曲在沙發上睡覺,白天已經夠辛苦可憐了,要知道,她做的只是反抗他的暴行,他在她身上施加的可是她給予的數倍,白皙的肌膚傷痕纍纍,令人大嘆錢可真難賺,她應該加碼多個零才是。

反正現在躺在床上,他也不會對她怎樣,而她一倒床就跟死屍沒兩樣,旁邊有沒有躺個人,沒差。

還以為只有睡覺時,是她可以放鬆的時候,想不到大少爺竟然半夜也要踹她起床去煮消夜,是怎樣?傭人都睡了,有啥好演的啦!

「我餓了。」他又用腳踹她屁股。

餓?她也很餓好嗎!

晚上因為客廳水晶燈有顆懸吊水晶破了,這人不知怎麼眼尖發現的,責罵她身為一個妻子沒有將家裡的物品維持好,就處罰她不準吃晚飯,害她餓得頭昏眼花,冰箱里的餅乾又忘了補充,小腹餓得都凹進去了。

說不定那水晶是他故意弄破的,她腹黑的猜測。

三不五時要想花樣來整她,總有腦袋空空的一天,所以他就開始挖陷阱,讓她每走一次就摔一次。

他是花錢買爽的吧!

他一定是靠整她在發泄怒氣。

「快去!」他又再一次把她踹到地上去,喝令嗓子恁大,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杜家大少爺又在凌虐老婆了。

拖著疲累又睏倦的身子,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自地上爬起來,很不雅的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一步一步慢慢出房下樓。

她隨意煮了碗粥,加了蔬菜跟肉片,就不信這個時候他還要把粥給掃到地上去,他要膽敢這麼做,她寧原到浴室打地鋪睡覺,也不要睬他。

杜邯琅房裡有張圓形玻璃茶几,周圍放置兩張半圓形沙發椅,沈芯芮就把熱燙燙的粥放到茶几上,再搖人叫他吃飯。

「喂,做好了,快去吃。」她要繼續睡了。

「我不吃了。」他把臉埋在枕頭裡。

「啊?」不吃?不吃還叫她做?

敢情他還真是演上癮,就連大半夜也要做戲……不,他根本是來真的!不管何時何地,不欺負她一把就心痒痒。

不吃就不吃,老娘又餓又累快要往生,還要三更半夜被當女傭差遣,你不吃,我吃!

她一把拿起調羹,舀了一大匙粥,吹涼之後送入口中,暖暖的米飯夾著蔬菜與肉片滑入貧瘠的胃裡,整個人瞬間都暖了起來。

飢餓,是最佳的調味料,就算這碗粥她煮得隨便,應付了事而已,吃入餓慘的肚子里,就是人間美味。

不到十分鐘,她就將一破粥吃完,拿到樓下洗好之後回房,大床吸一邊的男人已經睡到翻過去了,身下還壓著她的被子。

「討厭鬼!」她在嘴裡咕噥,用力將被子抽出來。

她這個動作將他擾醒,手扣上她的肩,將她壓制在床上。

「放開我啦!」她火大的喊。

「你敢把我吵醒?」

「誰吵醒你了,是你壓著我的被子,我不抽出來怎麼睡?」她可不想明天著涼。

「不要對我大聲吼,是要吼給誰聽?」

哇靠,這是惡人先告狀?

「是你先吼我的!」而且語帶威脅!

「你拿錢辦事,我吼你是應該。」

「我們的協議說得清楚,你吼我,我就吼你,請問我哪裡錯了?你該不會想改合約內容,要我變成一個小媳婦,任打任罵,不得還手回嘴?」

她這一質問,杜邯琅不由得想起了丁沉卉第一天來到這別墅,就是一臉逆來順受的模樣,即使她有張生花妙嘴,很懂得替人緩頰,但那並不會讓他對她有任何改觀,反而對她那希望大家都好來好去的嘴臉感到虛偽、不耐,更衍生想要欺負她徹底,逼迫她瘋狂崩潰的強烈慾望。

明明心底就有諸多委屈,卻要咬牙吞忍,他的好友喬別觀可憐她的身世,要他對她好一點,可他就是看她不順眼,她越忍耐,他越想欺負她。

「你會不會哪天又變回了丁沉卉的性格?」拜託,不要。

「啥?」什麼叫變回丁沉卉的性格?

「通常,攻擊性比較強烈的性格會記得比較軟弱性格所發生的事,當周遭事物變得不再具有威脅性,為了保護自己所產生的性格就會消失,沈芯芮也會因此消失,對吧?」他坐起身,一張弓起手肘置上,姿態像是要與她閑聊。

他是睡昏頭了嗎?不然怎麼會跟她講一堆她聽不懂的話?

「你在說什麼?」哪國話啊?

「你,有雙重性格。」

「我,有雙重性格?」她詫異指著自己。

「對,否則無法解釋,你突然變了個人還改了名字。」

雖然她不太曉得雙重性格是啥,印象中好像是一個人具有兩種人格,會樣電視頻道一樣,可以切來切去,不過再怎麼樣,總比老實告訴他──不是喔,我是從另一個時空來的,你是我看的小說的男主角,而我是附身到女主角身上去,並不是雙重性格──她相信,他不是把「發瘋」的她直接打死,就是丟進神經病院,用一堆奇奇怪怪的方法來「治療」她。

「我不知道。」她說,「我不知道丁沉卉是誰,我只知道我叫沈芯芮,我是孤兒,沒有爸媽,從小就被丟棄,凡事都得靠自己。」

「你是想抹滅失去母親以及繼父苛刻你的記憶,所以才衍生出一個孤兒出身的沈芯芮。」

「我不知道。」不知道怎麼回時,這四個字最好用了。「反正我就是沈芯芮。」

管他怎麼在腦中編輯她是怎麼產生的原因,那都不重要。

他跟敵人的鬥爭就快明朗化,等一切塵埃落定,她就可以抱著錢遠走高飛,誰也找不到她,到時誰管他怎麼想啊!

「我只是怕你哪天會變回去而已。」他彷彿自言自語的說完這句,就翻身躺下。

「喂。」她對著背對她的男人問,「如果我變回去你會怎樣?」

「不怎樣。」

「你會繼續虐待她喔?」

「沒變回去,我照樣虐待你!」

「哼,但我會反抗,丁沉卉不會。」

「你是知道丁沉卉的?」他霍地轉過身來。

啊哩咧,口快。

「你老說我是丁沉卉,還有人也都這麼說,我要不知道也知道了!」

「但你知道丁沉卉不會反抗。」

「我又不是聾子,那天那個叫丁啥碗糕的不就跟你爸說什麼她的女兒不是這種個性,我用膝蓋也猜得出來,丁沉卉一定是個很可憐的女生,就算被你虐待也不敢反抗的那種。」

「不,她敢。」

「她敢?」她怎麼記得她不敢?

「若是為了她自己,她敢,但若為了別人生死,她就不敢。」

「聽起來你很了解她嘛!」她這個看過書的還沒想到這方面去呢。

「所以我討厭她。」

「啊?你覺得這樣不好?肯為別人犧牲奉獻的阿信不多耶!」拜託,那可是珍寶,應該好好珍惜才對。

「『我是為了你才這麼做』,當你聽到有人這樣跟你說時,你有什感覺?」

「感覺啊……」她還在思考,他的咄咄逼人就殺來。

「不會覺得壓力大,很沉重?」

「但這也表示對方很重視你啊!」

「不用了!」他冷笑,「我最討厭這種飽含自我犧牲的給予,好像不接受就對不起她一樣。」

「你這應該就做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你怎麼不也當個阿信?」

「我才不要咧!我要生活已經很辛苦了,才沒時間去想到別人!」她哼了聲,「等我把自己完全顧好,有餘力再說。我沒那麼偉大,也沒打算當個偉人,更不想當阿信!」

「這點你跟我比較契合。」

「誰跟你契合了?你少擺出我們變同陣營的姿態……」

「你怕你明天無法狠心跟我對峙?」

「什麼鬼啊?對付你喔,我會用盡全力!」

他沉默了一會,未被劉海遮著的眸則是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害得她被直瞧得背脊發麻。

「你一直看著我幹什麼?」

「你吃飽了?」

「我跟你說,剛才是你不吃的,不是我要吃的,你休想再叫我煮一碗!」她拉起被子兜頭蓋下,「不要再吵我,否則換我把你踹下床,叫你睡浴缸。「

「就怕你沒那能耐。」

「要不要試試?」她起身,還真作勢踹他。

大手俐落抓住她的腳踝,「你踹啊!」

「我還有另一隻腳啊,臭瘸子!」

她扭轉纖腰,改以自由的左腿踹他。

「敢罵我臭瘸子!」他扯住她的睡衣,欲把她拉過去。

「我的衣服啦!」吼,丁沉卉的衣服洗得泛白變薄,他再這麼用力扯,一定會扯壞的啦!「會破掉啦!」

「這麼爛的衣服,破掉剛好當抹布!」

「你有毛病啊,我衣服就這幾件,破掉就沒得穿了!」她可不想每天都要辛苦洗衣服。

見他不放,她索性底頭朝他的手背用力咬下去。

「啊!」他痛得大叫,鬆手。

「敢扯我衣服!」現在沒傭僕幫他,她可不見得會輸!

她抓起一旁的枕頭,朝他的身體、臉,猛揮猛打。

「死女人!」他亦不甘示弱的抓起枕頭回擊。

「臭瘸子、死瘸子!」用力的打,打打打!

「臭女人、死女人!」他邊閃躲,邊回以攻擊。

枕頭在飽受兩個人凌虐之下,縫線綜裂,裡頭的羽毛飛竄而出,緩緩的飄落床上、地上。

「哈……」笑聲剛要自沈芯芮的口中冒出,杜邯琅立刻掩住她的嘴。

「不準笑!」他警告。「你是要讓人誤會我們感情變好?」

他還是話語充滿威脅,但她亦看到他的嘴角是扭曲的。

於是,她也掩住他的嘴。

「噗。」她還是忍不住先笑了。

她笑倒在床上,將臉埋在被褥里,吃吃悶笑。

「哈啾!」杜邯琅因她倒床時,揚起的羽毛搔到鼻子,而打了個噴嚏。

沈芯芮這下憋得可難過了,小臉漲得紅通通,眼淚都滾了下來。

杜邯琅見狀,率先下了床,偏頭指示她跟著走。

她好奇的自行捂嘴,跟他進了放哈雷機車的房間。

他竟然讓她進他的寶貝秘密房間耶!枕芯芮好驚訝。

當門關上,一屋子靜悄悄。

「這間有做隔音,你可以盡情笑個痛快。」

他之么一說,想要狂笑的慾望反而消失了,只是嘴角依然保持著動人的笑花。

「為什麼這邊要做隔音設備?」她好奇的問。

「當初只是想要一間絕對安靜的地方。」一個任何聲音出不去,也進不來的地方。

「思考?」

他未回,只是低頭沉默看著那台哈雷機車。

這台哈雷機車必定是有故事的,但她發覺,小說內並未提到。

她覺得這個房間就好像是他內心的一個角落,藏著他的秘密,她不應該踏進來的。

「我現在不會想笑了,我出去把外頭整理一下好了。」

她轉身想開門,手腕驀地被扯住。

她一愣,人忽然被拖進了某個堅實的懷裡。

她以為他要吃她豆腐,心裡打定主意,只要他敢摸她身上任何私密之處,她一定會咬掉他的耳朵,可沒想到他只是這樣抱著她,雙臂緊箍,卻又不讓人覺得疼痛,似乎他的人正沉湎於某種情境里,一種讓人覺得心境跟著低落、沉重的氛圍,使得她竟不由自主的,抬手回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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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說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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