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唐結夏卻看不見他們每個人的臉,有好半晌,她什麼也看不見,像是在黑暗中不斷有星星在閃爍,什麼也聽不到,因為她耳朵里都是轟隆隆的聲響,短暫的麻木之後,是難以忍受,像發熱般的痛禁。
好痛!
她嘗到了嘴裡有血味,以舌尖舔了疼痛的來源,舔到了一個傷口,是剛才被打的時侯,被她自個兒硬生生咬破皮的。
「結夏,起來。」唐熙恩扶起侄女,不敢回頭看她的二哥與二嫂,只是心疼地撩開唐結夏頰畔的髮絲,檢視她的傷勢。
唐結夏沖看伯母一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然後揚起美眸,直視看她一向嚴厲的大伯,「請大伯不要怪森哥哥,他沒有勉強我,是我自願要與他發生關係,不是他的錯。」
每個人聽完她所說的話,都忍不住要在心裡苦笑。
誰不知道她這些年來對唐森的愛幕,他根本不需要勉強她,只需要一點勸誘……不,或許連勸誘都不必,只要他一句話,一個命令,就能讓她乖乖獻上自己寶貴的身體,任由他擺布!
而這一點,才是教他們難以原諒唐森之處!
他們一直以為,唐森絕對不會喜歡上結夏,他們之間相差得太遠,性格截然不同,結夏都已經追在唐森后而那麼多年,還不能得到他的眷顧,他們自然以為往後也該是如此才對。
卻沒想到?!是他們大意了!
好半晌,唐森無法將自己的目光從唐結夏逐漸紅腫的臉上移開,他知道她愛著他,但看著她想也不想就替他捱了那巴掌,嘴角都已經隱隱出血了,還搶看要為他說話,相較於他對她所做的事,這瞬間,他的心沉沉的難受。
在他的心裡,有震撼,有不舍,有漸愧,還有一些他無法言喻,但確實存在的感情,這時,她似乎發現他正在看著自己,側過腫了半邊的小臉,想對他綻開笑容,但是畢竟是涯了一記毫不留情的巴掌,嚴重的腫脹讓她的笑看起來就歪斜而滑稽。
「二叔。」
在唐森回過神之際,已經開口喚了他二叔唐堯風,別開了眸,再不忍心看唐結夏此刻狼狽的模樣。
「請二叔給我和結夏兩年的時間,如果她滿二十歲時,我們仍舊在一起不想分手,我和她就訂婚,她大學一畢業我們就可以結婚,我向你保證會對她負責,但餘下的事情,就請你們不要插手再管了。」
此話一出,眾人都沉默了,他們也都曾經年輕過,也都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以唐森不羈的個性,能說出這番話已經是十分讓步了,唐厲風等人互視了一眼,最後只能點頭同意。
但不知怎麼回事,唐結夏聽了他的保證,她的心裡卻不開心,看著他別過的側臉,等著他再回頭看她,但最後只看見他說完話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大廳,看看他逐漸遠去的修長背影,她的心湧起一陣無法控制的失落。
能夠與唐森訂婚結婚,一直以來就是她這人生里最大的夢想,但他只說要對她負責,字句里沒提過半句……喜歡。
但她只是笑了笑,掃視了幾位長輩一眼,最後投給父母歉意的一顧,待他們回神時,她已經撥腿跑開,追看唐森而去。
「這結果,你滿意了嗎?」
秋天的涼風一起,吹下落葉如雨,其中,還有唐牧遠徐靜之中帶著冷例的嗓音,問向站在他身後的男人。
唐爾謙揚唇笑笑,讓他一雙從父親血脈里繼承過來的深綠眼眸,宛如寶石般閃亮,「你怪我故意讓靖遠知道,讓他鬧出這一齣戲嗎?」
「怪你?不,我怪自己太輕信你,才會讓你知道那天我碰見的事。」說完,唐牧遠轉身就要離開,卻被唐爾謙從後面擒住了手腕,他們的身量相當,如果他出手未必不能甩開這人的掌握,但他現在怒極反倒轉冷,連與他動氣都懶得,只是淡淡地說道。「你放手。」
唐爾謙置若未聞,仍舊牢牢地握住,感覺著他壓抑住的緊繃,「你怕他因此記恨上你了,是不?」
話落,他上前一步,伸出另一隻手,為唐牧遠拂掉落在肩上的一片枯葉,動作無比自然,彷彿已經習慣了與這人的碰觸。
「你住嘴。」唐牧遠掙看想抽回手,反倒被他給握得更緊,那充滿佔有慾-望的力道,幾乎令他的肌膚骨頭隱隱生疼。
「別生氣,聽我把話說完了再走不遲。」唐爾謙斂眸,注視著自己握住唐牧遠手腕的大掌,似有心若無意地用拇指腹心,輕揉著他腕上的青色血脈,「倘若那個男人因此恨你,你心裡可能還會高興一點,但是,他從來就不把你放在眼裡,牧遠,你不像結夏,你羨慕自己的妹妹能夠毫無顧忌的追在他的身後跑,但你變不成她,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難道還不明白這道理嗎?」
在外人的眼裡,他唐牧遠看似溫和儒雅,謙沖無害,但是,唐爾謙比誰都清楚這人的性子高傲得不得了,而同樣的這份高傲,在唐森的身上也擁有,也同樣未曾想對誰妥協過。
「所以,你就故意將事情鬧開,想徹底斷了我的念頭嗎?」說完,唐牧遠回過頭,沉冷地盯著這些年來總是追隨在他左右的男人。
在唐牧遠的心裡很清楚,這些年來如果沒有唐爾謙的突助,他要取唐森的地位而代之並非如此簡眾。
所以,在他的心裡,信任唐爾謙,信任到讓他知道自己愛男人勝過愛女人,但他對唐森所抱持的那份糾結情感,卻是這人眼利心細瞧出來的。
雖然兩人沒把話撕開了說明白,但唐牧遠一直覺得從那天之後,自己就像進被唐爾謙給握住了把柄,在有些事情上,他只能無奈地任由這個比自己小上好幾歲的堂弟擺布。
「如果我說是呢?」唐爾謙苦澀笑笑,放開了掌握,似乎知道這人已經不會一怒之下離開,會留著聽他把話說完,「當初你來找我,要我幫你,在我心裡,你絕對有能力坐上那個位置,所以,這兩年來我不遺餘力的為你打點拉攏,就連我親爺爺那裡的人脈也都用上了,就在這個緊要關頭,倘若你還對唐森抱著一絲妄想,想要為他撤手,也行,你只要一句話,我當作從前的事情一筆勾消,但是,我想問你,你想過我的心情嗎?」
半晌的沉默,誰也沒開口說話,只是以複雜的眼光看著彼此,最後,是唐牧遠嘆了口氣,開口打破沉默。
「當初說好了是你聽我的,以後,沒有我的盼咐,不許你擅作主張,這是最後一次,下不為例,知道嗎?」
「好,以後一定聽你的。」唐爾謙咧嘴笑了,一臉的討好,明顯地鬆了口氣,知道他的意思是這事情就到此為止,不想追究了。
「嗯。」唐牧遠唯起一抹拿他沒轍的淺笑,任由他一個箭步上前,吻住自己的唇。
雖然,對方沒有響應,但是唐爾謙卻上癮似地纏吻著,直至被不耐煩地推開為止,一直以來,他們之間的距離看似親昵,其賣,唐牧遠最多也只肯讓他親吻而已,得更進一步,是休想了。
終究,在他的心裡,還是惦看那個人。不過,唐爾謙聳肩笑笑,毫不在乎地追上唐牧遠轉身離去的腳步,至少,只有他才能看見這人不戴微笑面具的真實表情,唯有他這就夠了。
在他們唐家裡,誰都知道,她唐結夏是一旦認定了目標,就會像是瞎了似的往前直進的人,就比如,她喜歡唐森的傻勁,誰也勸說不回。所以,她知道,她與唐森在一起的事情,誰也不看好,但是也沒有人想要多費唇舌勸她,就像唐冬讓常喜歡喊她「唐小八」,因
為她之於唐森,就像是真人版的「忠犬小八」,就算是千辛萬苦將她帶走,她也絕對會找到回去的路,回到她的「主人」身邊。
暑假過後,唐結夏升上了高三,終於知道「高三生」的生活真不是人過的,大考小考不斷,比起段考,複習考因為範圍廣,能測出真正的學習程度,所以變得相對重要,隨看第一次基測日子越來越接近,她覺得自己的生活也越來越「如火如茶」,開始有點吃不消。
不過,為了履行她對父母不因戀愛而耽誤課業的承諾,也因為想要留在唐森身邊,就必須考上台北的大學,所以,她比以往都要努力。
當然,還有一個不為人知,她也不想對別人說明的「原因」,那就是唐森半帶恐嚇的威脅。
關於這半年來,她的課業進步,名次節節高升,他不無貢獻,比起從前總是得到他撩嚴厲的拒絕,現在,只要她肯厚著臉皮去問他功課,他都會肯教導她,但是,有一天晚上,在他花了一個小時,才終於讓她明白一條困難的幾何公式之後,冷笑對她撂了話。
唐結夏,我算是對你仁至義盡了,如果你敢浪費我的時閱,沒在基測拿到好成績的話,考完就不必過來見我了!
在那當下,她當然是被恐嚇到了,不必再去見他?
那不是擺明了要跟她分手嗎?!她當然不可能允許這種清況發生,而她也知道他一定是說到做到。
所以,托他恐嚇……不,是花費心思教導功課之賜,她順利在第一次基測就得到好成績,最後考上原本是考古學系的人類學系。
對於她選的科系方向不是歷史就是考古,她的父母家人似乎瞭然於心,那當然是因為唐森再歡玩古董,但他們都不表意見,畢竟以她原本的成績,最後能考上知名學有,也已經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了。
以某種程度而言,唐堯風是相常溺愛結夏這個女兒,他不喜歡她與唐森在一起,但是,既然已經成就了事實,他就希望能有好結果。
不過,在她高中畢業之前,一直被管束得很嚴,一直到了上大一之後,唐堯風才許女兒每個星期可以在老宅里陪唐森渡過周末,雖然,她一直抗議,想要爭取決定時間的自主權,因為被限定只能是周末,但唐森其實有大半時間是不在台北的,而他在台北的時間,她又不能來過夜,這教她覺得很嘔。
但,她知道,疼愛自己的父親也讓步了,她不能得寸進尺。「喵」
「噓。」
一人一貓,坐在老宅偏廳里的長沙發上,前頭的平面螢幕正在播放著開膛破肚的恐怖電影,唐結夏蜷著雙腿,緊摟著大抱枕,聽到身旁的胖黑貓叫了聲,她立刻比手指噤聲。
森陪她看一場午夜電影,看完之後心滿意足地摟著他睡覺。
不過,他從來沒空,比如今天是周末,他直到半夜十二點還沒到家,聽說是合作的廠商臨時出了點狀況,他只能更改班機,延後回台北的時間。
一直以來,就沒有人知道唐森現在究竟在做什麼,與他親近之人嚴日和或唐放歌等人,也都是守口如瓶,就連她都心裡有數,「唐氏」的接班人之位,以大伯明顯的表態,幾乎八九成篤定是由她大哥唐牧遠來接手,公布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而已。
但是,對於繼承人之位讓她大哥奪去,森哥哥真的不介意嗎?好幾次她都想要追問他這個問題,不過,他總是沒時間聽她好好把話說完,又或者,他催爾能夠耐心聽她把話說完,卻只給她一句「與你無關」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