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可是布吉對他的呼喚充耳不聞,宿盛允不悅地擰眉,正準備再喊一句,結果卻見向珍珍蹲了下來,她看了布吉好一會,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牠的頭,宿盛允看出她的手在抖。
接著向珍珍小聲喚道:「阿布……」
宿盛允在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先是一怔,然後睜大了眼睛。
布吉嗷嗚嗷嗚地叫喚了幾聲,然後湊上去舔了舔向珍珍的膝蓋,向珍珍一呆,然後不可置信地捂住嘴,「阿布!真的是你,天哪……」
宿盛允看到有眼淚從她的臉頰上滑下,接著她摟住布吉的脖子又哭又笑,他錯愕地站在原地,怪不得他會覺得她眼熟,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宿盛允呆站在原地看著向珍珍,過了好一會之後,他才緩緩地走上前。
感覺到他的陰影籠罩過來,向珍珍擡起頭。
四目相對,回憶一下子湧入腦海,宿盛允沉默了一會,然後將手中的牛奶遞給了她。
臉上猶帶著淚痕的向珍珍看了那牛奶一眼,接著對他笑了起來,他想起來了。
已經半小時了,向珍珍一直不停地撫摸著布吉的那條金屬腿,抽抽搭搭地哭個不停。
其實多年前的那天她看到的小黑狗並不是阿布,但是巧合的是,真正的阿布確實出了車禍,並且失去了一條後腿,之後宿盛允便收養了牠,為牠裝了一條金屬腿,時隔這麽多年,阿布居然已經長成了一條這麽漂亮的大型犬,而且品種還十分不錯。
只可惜牠的腿……向珍珍撇撇嘴,又要哭了,伏在地上的布吉轉過頭去舔了舔她的手。
宿盛允一臉無奈地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她,「牠現在已經不痛了。」
雙眼紅腫的向珍珍拿過紙巾擤了擤鼻涕,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看起來一定糟糕透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扯出一抹笑來,「那個……剛剛你一直叫牠布吉,這是牠的新名字嗎?」
宿盛允悶悶地嗯了一聲。
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不自在,但向珍珍的小臉卻因為這個名字而迅速多雲轉晴,她記得原來宿盛允為牠取的名字是諾吉,而自己為牠取的是阿布,諾吉、阿布、布吉,向珍珍忍不住咬唇笑起來,他還是記得自己的對嗎?不然怎麽會給狗狗取這個名字,他一定也挂念著自己。
「這個名字……」
「喝東西嗎?」宿盛允迅速地打斷她。
「呃……」向珍珍一愣,然後笑了笑,「開水就好。」
「嗯。」宿盛允面無表情地轉身走進廚房。
向珍珍伸長了脖子瞧著他的背影,他一定是害羞了,就像他當初不肯承認他喂阿布一樣,這次他也是不會承認的。
片刻之後,宿盛允拿了一瓶礦泉水和一罐啤酒走出來,他把礦泉水遞到向珍珍面前,然後伸手去拉易開罐的拉環,這時向珍珍忽然道:「你不能喝啤酒。」
宿盛允本想說一句關你屁事的,不過想了想還是說:「為什麽?」
向珍珍小心翼翼地說:「你昨天才還胃不舒服,不能喝刺激性飲料。」
經她一提,宿盛允才想起這件事,說實話他現在胃就不太舒服,他思考了一下,將啤酒放下,「餐桌上的飯菜是你做的?」
向珍珍點頭,又說:「不過那是昨晚做的了,你餓了嗎?我幫你重新做。」
宿盛允很不客氣地說:「嗯,好。」
在向珍珍準備進廚房的時候,宿盛允又問:「如果不能喝啤酒,那我喝什麽?」
向珍珍撓了撓臉,「唔,開水?」
宿盛允撇嘴,「不要。」
向珍珍想了想,「鮮榨果汁呢?」
宿盛允勉強接受,「可以。」
向珍珍問:「你家有榨汁機嗎?」
宿盛允點頭,「有。」
向珍珍放下心來,「在哪裡?」
宿盛允說:「包裝盒裡。」
向珍珍乾笑了一下,轉身進廚房準備早餐了。
宿盛允看著她嬌小的身影消失在廚房裡,然後也跟著起身蹲到布吉身邊,伸出大手揉了揉牠的毛髮,呢喃著,「你變得這麽大隻,但你的小主人可沒什麽變。」和布吉玩了一會之後,宿盛允在卧室里轉了一圈,忍不住走向廚房,他手裡捏著那罐沒有拉開的啤酒,晃到廚房邊。
剛剛光顧著看向珍珍哭,一些重要的問題他都還沒有問,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他莫名其妙地和一個女人發生了一夜情,因為她是處女,甚至產生了要對她負責的念頭,不過忽然之間這個女人變成了自己記憶深處的那個少女。
她怎麽找到自己的,又為什麽會忽然出現?而多年之前,她又為什麽會忽然消失?事情過去得太久了,塵封的記憶變得模糊不清,他一開始都沒有認出她。
不過現在他想起來了,那個冬天他經常和向珍珍一起去喂布吉,她善良又熱情,美好得彷佛一抹陽光照亮他的心,然而忽然有一天她消失了,沒有再出現過,他和布吉一直在等,但她再也沒出現過,年輕時的他失落過一段時間,但在時光的沖洗之下,他變得冰冷而堅硬,而這個少女也消失在他記憶深處了。
宿盛允有些恍神地看著在廚房裡忙碌的向珍珍,他的目光因為回憶而變得渙散……
結束了回憶之後,宿盛允問出了疑問,「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向珍珍剝柳丁皮的手一頓。
宿盛允捕捉到她這個動作,敏感地眯起眼睛,難道她有什麽目的嗎?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冷峻的男孩,他冷漠而多疑,對很多事都不會百分之百的信任,更何況他們多年未見,兩個人都在他們毫無交集的生活中發生了改變。
向珍珍放下柳丁,緊張地用圍裙擦了擦手,其實從剛才開始她就在找機會和他說明真相,既然現在他問了,那麽……向珍珍提了提氣,鼓足勇氣說:「是張阿姨告訴我你的住址的。」
宿盛允一時沒反應過來,「那是誰?」
向珍珍繼續說:「也是她告訴我你生病的消息的。」
宿盛允越聽越糊塗了,她在說些什麽?
向珍珍吞了吞口水,「那天你沒有來,我放心不下,所以就來看看你。」
宿盛允滿頭霧水地看著向珍珍,他覺得向珍珍是在賣關子,她到底想說什麽,什麽張阿姨,什麽他沒有來?什麽……等等!宿盛允眼底閃過一抹光芒,他擰眉看向望著自己的向珍珍,半晌過後,錯愕地擡手指了指她,「你是……」
向珍珍低頭,小腦袋點了點,「是。」
宿盛允驚訝,「你不是叫向珍珍嗎!」
而那個向家的女兒是叫、是叫,叫什麽來著?該死,他從來沒注意過!
向珍珍看了他一眼,「我就是向珍珍。」
宿盛允滿臉的不可思議,手中的啤酒罐被他捏得喀喀響,「不可能,你當初……」他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心裡覺得不可能會有這麽巧的事,但卻又找不到什麽有力的證據證明向珍珍不是他的相親對象,可是這件事也太奇怪了,她怎麽會是向家的女兒呢?當年她並沒有說啊!
「我知道這件事很難以接受。」向珍珍低頭繼續將柳丁切成幾瓣,並且很快就切完了一顆,接著又將柳丁的皮剝開,她的動作因為緊張而變快。
最後她一面將切好的柳丁瓣放進榨汁機一面說:「大概是在我三歲那年,媽媽嫁給了繼父,我也跟著媽媽一起住進繼父家,嗯,也就是向家,媽媽一直嗜賭,她和繼父總因為這件事吵,吵吵鬧鬧了很多年,最後還是離婚了,媽媽因為欠了太多的賭債而沒得到一毛的贍養費,所以搬出來之後的那幾年我們過得很拮据,不過媽媽保證她不會再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