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陳父出院了，現在的他必須坐輪椅，身軀右半邊麻痹，得靠漫長的復健來恢復。

由於父親病了，家中的經濟負擔也變得沉重，為了負擔家計，心蕊也很積極認真的開始找工作。

這天在路上，她巧遇正要去上班的張敬祥。

「心蕊？」張敬祥快步走向她，「你要去哪兒？」

「我……去找工作。」她不好意思一笑。

「怎麼了？到現在還沒找到工作？」想想從他離開至今已經一個月了，現在聽她這麼說，還真是自責。「我當初該想盡辦法帶你一起過去的——」

「Mr．張，千萬別這麼說，我本來就該自己找工作。」她還是習慣這麼喊他，「對了，你在新公司還習慣嗎？」

「還不錯。」張敬祥笑了笑，「其實剛去時還真有點擔心，聽說那裡的老闆很難搞，不過相處過後才發現他除了較嚴格外，人還挺不錯的，至少可以接納不同的意見。」

「原來他還有優點。」心蕊撇嘴一笑。

「咦？你認識他？」張敬祥疑惑地問道。

「呃，見過一次。」她尷尬笑笑，「好了，不多聊了，等我找到工作再請你吃飯，還有，別忘了你欠我的兩頓大餐喔！」說著，她還不忘開玩笑地對他眨眨眼。

「當然，什麼時候有空啊？」

「最近事情太多，有空時再通知你，那我走啰！」她朝他擺擺手。

見她騎上機車就要離開，張敬祥想了想隨即喊住她，「等等，心蕊。」

「嗯？」她回頭問道：「還有事嗎？」

「是這樣的，我正要去和客戶見面，順便用餐，如果你現在有空就跟我一起去吧！習慣有你這個助理在身邊，我希望有你的幫忙。」張敬祥很誠懇地說道。

「我能幫什麼？」她搖搖頭，「再說我也不是那間公司的職員。」

其實她可以打電話給孟西凱，讓他幫她安排工作，可是她真的無法擺低姿態去求他。

「就算私底下幫幫我，嗯？」他對她笑了笑。

「好吧！」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再推辭就太不夠意思了。

「那就太好了，我叫車——」

「我載你去好了，否則我還要回來牽車，很麻煩。」她拍拍車後座，「放心啦！我騎車的技術很好。」

「你這丫頭，我已經二十年沒坐過機車，你別騎太快呀！」張克祥被迫走了過去。

「呵！原來Mr．張害怕飆車呀！」心蕊從座墊下拿出另一頂安全帽給他，不禁又想起躺在床上的爸爸。她立刻甩開悲傷，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要讓爸爸趕快恢復健康。

在張敬祥的指點下，心蕊在一棟高級大廈前停下車，她好奇地前後看看，「這是餐廳嗎？怎麼一點都不像？」

他撇嘴笑笑，「誰說談生意一定要在餐廳？進去吧！」張敬祥讓她把車停在外面，領著她一塊兒進入大樓。

心蕊抬頭仰望，這棟大樓像是才新建不久，還坐落在市中心的高級地段，想必價值不菲，「Mr．張，你發了嗎？好漂亮的大樓啊！光大廳就像極了六星級大飯店的LOBBY。」

張敬祥只是笑笑，不語地繼續帶她上樓。

才步進入屋裡，心蕊便被裡頭的裝潢與擺設給震懾住。

「哇~~裝潢和擺設好特別啊！Mr．張果然厲害。」心蕊不由讚歎。

他也不解釋，故意賣關子，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到餐廳叫外送。

「咦？你和客戶約在家裡談事？」

「這不是我家……」他這才說道。

此時大門又被開啟，心蕊看了過去，詫異地瞧見孟西凱走了進來！

孟西凱見到她先是一愣，又看看張敬祥，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就是你說的得力助手？」

「是的，老闆。」張敬祥轉向心蕊，「這位是凱達建設公司的老闆孟先生，這裡其實是他的住處，所有設計全出自孟先生之手。」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她還是擺脫不了他呢？

「你坐，我看這樣吧！你就到我們公司上班，做敬祥的助手。」孟西凱也不管她同不同意，自顧自的說完后便對身旁的客戶說：「這位是我們公司的設計師，這位是他的助理，現在就來談談我們的案子……」

從頭到尾，心蕊完全插不上話，只能在一旁看著他們專註討論著。

讓她疑惑的是，難道他說了就算，她真的得去凱達上班嗎？說真的，她很不願意再接近他，免得又被他給氣得半死，尤其讓她更害怕的是，她發現自己每見他一次：心裡似乎有某塊角落便愈來愈落陷，這令她覺得好無助。

只是，她爸生病了，家裡亟需用錢，她又有選擇的餘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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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心蕊並不熟悉這案子，加上身體不適，向他們招呼一聲后，便到餐廳稍事休息，沒想到居然睡著了。

直到他們討論結束后，張敬祥送客戶離開，她都不知情。

孟西凱來到餐廳，本想喊醒她，但又不忍心。

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他仔細瞧著她天真的睡顏、嘴角還淌著一絲口水……

嘖！他搖搖頭，「臟丫頭。」

話雖這麼說，他卻情不自禁地細細打量起她。說真的，她長得挺漂亮，身材也不錯，只是她老愛穿寬鬆的衣服，一點女人味也沒有。只是，他欣賞的不也是她這種隨興的個性嗎？

他倆的個性可說是天壤之別，他嚴謹，她隨意；他凡事力求完美，她卻滿不在乎；他注重金錢，但錢在她眼中似乎一點也不重要。

真不懂什麼東西才是她所重視的？

抽起面紙，他正要為她拭拭嘴角，卻聽見她的肚子發出一陣腹鳴，震住了他的動作！

「唔……」她抬起頭，捂著昏沉沉的腦袋。

「你醒了？剛剛都沒見你吃東西，一定餓了吧？」孟西凱收回手，看著她一臉茫然的可愛模樣。

她驚愕地看著他，難道他一直坐在這裡看她睡覺？！

「Mr．張呢？」心蕊看向客廳。

「他送客戶回去了。」他恣意一笑。

「什麼？那我也要回去了。」她揉著太陽穴，剛剛那一覺似乎讓她偏頭痛的毛病發作了。

「你什麼都沒吃，就讓你這麼走了，我這個主人豈不失禮？」孟西凱雙臂抱胸，「想吃點什麼？」

「我現在沒胃口。」心蕊覺得腦袋都快裂開了。

「你的臉色不太好。」他這才發現她的臉色挺蒼白的。

「我……想吐！」她撫著胸，不但頭疼還想吐，好久不曾這樣了，或許是近來壓力太大，讓她的身體變虛弱了。

「想吐？！走，我帶你去醫院。」孟西凱立刻拎起外套，拉起她的手——

「不，不用去。」她搖搖頭，「我這是老毛病，吃止痛藥就好。」

見她邊說邊走，孟西凱擋住她，「常吃止痛藥不好。」

「謝謝你的關心，我要回家了。」她從沙發拿起背包，就要離開。

「還是我送你吧！」孟西凱直接送她下樓。

到了樓下，心蕊見他要去地下室開車，於是拉住他，「不用麻煩了，我騎車過來，還是我載Mr．張來的呢！」她又揉了揉太陽穴。

「老天！」他這才恍然大悟，皺眉看著那輛50CC的小綿羊，「你騎這輛機車將張設計師載過來？」她果然很另類！

「是呀！不可以嗎？」她跨上車，轉首望著他，「你剛剛說……讓我去當Mr．張的助理，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孟西凱的眸光仍凝注在她蒼白的臉上。

「那……謝謝你。」發動車子，她才要駛離，竟發現車後座的把手被他給緊緊抓住。

「下車，還是讓我送你回去吧！」他怎放心讓她就這麼離開，就算她是陌生人，他也不能這麼做。

「可我明天要用車。」

「我明天去接你上班，下班后再送你回來拿車，可以吧？」他雙臂抱胸，對她提出建議。

「這……」

「別猶豫了，下車吧！」他將她拉下車，帶往地下停車場，直接開車送她回家。

坐在車上，她忍不住開口：「知不知道，你嚇到我了？」

「我怎麼了？」他不解地一笑。

「你對我這麼好，讓我覺得你好像有什麼企圖。」心蕊坦言道。

「我會對你有什麼企圖？」孟西凱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抹笑掛在嘴角。

「就是因為我一無所有，沒什麼東西可讓你覬覦的，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心蕊偏過臉，怔怔的望著他。

他真的長得好帥，五官英挺、線條剛毅，如果他不要那麼大男人，她還真想倒追他。

當然，這只是說笑罷了，她完全沒有可以吸引他的地方，而他又嫌她嫌得要命，怎麼可能喜歡她呢？

「我這是惜才，你是個不錯的設計長才，只要假以時日，必然會有不錯的成績。」他做著不必要的解釋，「更何況你是在我住的地方不舒服，我當然有責任。」

「沒想到你還挺有責任感的嘛！」她無力笑著，一手抱著肚子，看來不適感還沒消失。

「你這是什麼病，怎麼會這樣？」

「只要鬱悶、心情不好就會犯的病。」心蕊暗示她會這麼難受，全是因為他讓她心情不好的關係。

「呵！還真是怪。」明白她在暗指自己，他沒好氣的說，剛好車子來到上次巧遇的小公園，他便問：「再來怎麼走？」

「直走到底有一棵大榕樹，在那裡放我下來就行了。」沒多久便到了家門口，她立即下車，對他說：「謝謝你了，明天你不用來接我，我可以自己搭公車過去。」

「我說過要來接你就一定會來接你，明早八點半在這裡見面。」說完，他便掉轉車頭，揚長而去。

心蕊低頭揉了揉太陽穴，突然想起媽一個人在家照顧爸這麼久一定累了，連忙住家門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邊走邊笑著，她找到工作了，她終於有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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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八點多，心蕊背著背包急急忙忙要出門上班，身後卻傳來母親關切的聲音，「別急，安全重要，知道嗎？」

「媽，我知道。」

她穿上帆布鞋，正要離開又聽見母親說：「咦？你的機車呢？」

「昨……昨天我和朋友去吃飯，他們直接送我回來，我下班後會過去牽車的。」她支支吾吾地找著借口。

「原來這樣，那你快出門吧！」

「嗯。」她朝母親點點頭，才要走出家門又回頭對母親甜笑說：「媽，爸的醫藥費你不用擔心，我要開始賺錢啰！」

「好，快去吧！」陳母欣慰的笑了，回頭再看看一直辛苦做著復健的丈夫，就算她再累也值得。

心蕊加快腳步向前直奔，這裡的公車不多，她看看錶得在五分鐘內趕到公車站，就在經過大榕樹時，突然響起兩聲喇叭聲——叭叭！

她頓住腳步，轉向發聲處，看見孟西凱按下車窗對她揮揮手，「我在這兒。」

她這才想起他昨天說的話，由於是第一天上班，她絕不能遲到，於是便不再拒絕的坐上車。

在等紅綠燈時，孟西凱的眸光瞟向她，看她一身輕便的打扮，不由一笑。

「等你到人事處報到后，會有人為你量身做制服，以後你都得穿制服上班。」他告知。

心蕊下意識的看看自己，「好吧！反正省下治裝費也挺好的。」

「你好像對一切事情都無所謂？」

「沒錯，我的人生就是如此，簡簡單單、平平淡淡，沒什麼好計較的，這樣的人生比較快樂。」她瞅著他，「哪像你，凡事斤斤計較，不嫌累嗎？」

「像你這樣，我才覺得累，人生沒有目標，有何意義？」認識她之後，他居然不知不覺中喜歡上和她抬杠的感覺。

「誰說我人生沒有目標？」她只是說簡單、平淡，可沒說是行屍走肉過日子，這男人老喜歡用自己的想法去想她。

「哦！」他笑了，轉首睨她，「那說說看你的目標。」

「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如果老爸可以趕快恢復健康就再好不過了，她的戀愛也才可以開始。

「哈哈哈……」沒想到他的回應竟是大笑三聲。

「你笑什麼？」

「你呀！唉……行，你就好好找你的戀愛對象吧！不過可不要因此而怠惰公事，否則我一樣會炒你魷魚。」不知為什麼，聽她說想談戀愛，竟在他心中某個角落擦出一些火花。

不，他不是個需要愛情的男人，說穿了，他只重視事業，只想贏得他所要的東西，至於女人和愛情不過是生活里可有可無的附屬品。

何況他也不是沒談過所謂轟轟烈烈的愛情，只是過去的經驗實在太差，讓他至今都不敢再觸碰。

「我知道，我會公私分明的，上班時專心上班，至於下班后……我希望能有人陪我看電影、陪我逛街，不要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她說著，這時已抵達公司，而他也停下車。

孟西凱隨即轉向她，蜷起嘴角問道：「上次那個男人應該也陪過你看電影、逛街吧！結果呢？」

「你這是什麼語氣？」她知道他是指上次在日本料理店遇到的何偉。

「很正經的語氣。」

「可是在我看來卻是無聊又幼稚，愛情本來就有喜有悲，如果因為害怕失敗而不去碰觸才叫可憐呢！」她一邊說，一邊打開背包，從裡頭拿出一隻會搖晃身體的笑臉娃娃放在他面前。

「這是？」

「送你，你的生活太一板一眼，這樣很不健康，人嘛！再有錢也會有煩惱，你如果心裡悶時就看看它，保證你笑哈哈。」見他沒接過去的意思，她便塞進他手裡，「這算是感謝你僱用我的一個小禮物。」

「我不需要，你拿回去，就算不談感情我也不覺得悶。」他想還給她，可是她已推門走出車外。

心蕊回頭對他一笑，「老闆，你該不是曾經被拋棄過，才會如此畏懼談感情吧？」

她這番話讓他猛地一震，還來不及回應，她已經往大樓奔去……

他不禁搖頭嘆氣。真拿這女人沒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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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張！」心蕊走過去抱了抱他，「謝謝你。」

「謝我什麼？」張敬祥笑著問。

「幫我引進公司，我真的很謝謝你。」她的笑容燦爛，就跟以往一樣總會帶給他許多歡笑。

張敬祥揚起眉，「你該謝謝老闆，是他用了你，何況以後有你在身邊，我就不用為學電腦繪圖傷腦筋了。」

「厚，原來這就是你的企圖！」心蕊看著眼前的辦公室，「好氣派的辦公室呢！」

「你的座位在那兒。」他指著角落那張大桌子，更讓她眼睛一亮的是，電腦設備全是最新的。

瞧她愛不釋手的摸著，張敬祥上前，感性的說道：「我知道你以前老抱怨我給你一堆工作，但我知道你也做得很開心，不是嗎？」

「哎喲！討厭啦！幹嘛把人家逗哭。」她嘟著嘴，看著張敬祥的眼裡含著淚影。

想她出社會工作的這些年，身邊的人總是很照顧她，尤其是Mr．張，她覺得好感恩呀！

這時從外面經過的孟西凱，透過窗子看見裡頭的一幕，不禁眯起眸子，疑惑他倆在職場上竟能培養出這麼好的情誼？

隨即他舉步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坐在辦公室里，他從西裝外套中拿出那隻笑臉娃娃，正想丟進一旁的紙屑簍卻又收了手，最後將它擺在桌上的一角。

坐了下來，他翻開卷宗，卻又被那個娃娃勾走了視線。

無奈一嘆，他索性將娃娃轉過去，可這下他才發現它搖擺的俏臀更引人發笑……扭呀扭、扭呀扭……有點風吹草動它就扭個不停……

盂西凱彎起唇，終究被逗得大聲笑了出來，「哈……」

突然，辦公室大門被推開，就見林秘書一臉詫異的看著他，想他跟在老闆身邊多年，還不曾見他這麼暢快的笑過！

「什麼事？」孟西凱忙斂起笑容。

「是這樣的，吳設計師剛剛找你，他要我轉告你，B018的案子已經通過了。」林秘書是孟西凱得力的助手，兩人合作無問。

「我知道了。」孟西凱點點頭，「這個案子也拖了太久。」

「那我先退下了。」林秘書剛要離開，就看見桌角那個滑稽娃娃，竟在他們說話時直扭動個不停。

但他並沒笑出來，而是不著痕迹的趕緊離開辦公室，但心底不禁疑問著，究竟是誰改變了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