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久，慕海毅接起電話，「喂。」

「慕海毅，我暫時不能和你離婚，因為我爸媽肯定會受不了，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但我是絕對不會簽字的。」她一開口就說出這幾句話，完全不給他否決的機會。

「你這樣過下去，熬得住嗎？」她愛的是方佑安，能忍受和他分開的日子嗎？

「你熬得住我就熬得住，就算你熬不住，也請你忍忍。」這陣子她早就看出他偶爾會出現沉思、鬱鬱寡歡的模樣，八成又在想著那個女人。

或許他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他出現這種神情，也有可能他們又有了進展，他才不想再與她耗下去。

可是，就算他們的婚姻不是建立在愛的基礎上，但她依然有權決定不離婚，就算這樁婚姻是假的，她也可以忍耐，只要不讓父母為她擔心和難過。

慕海毅迷惑了，既然她與方佑安已到了難分難捨的地步，為何還不離婚？

「你別不吭聲，回答我到底願不願意？」她急急問道。

「好吧！就依你。」他根本不願與她離婚，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想成全她和方佑安。

「那就好。」她微微一笑，鬆了口氣，「謝謝。」

無力地掛了電話，她緩緩抬起臉，這才發現反映在鏡中的自己居然如此憔悴……

第二天早上，慕海毅和心彤到樓下餐廳吃早餐。

他看著她無神的模樣與失去光彩的臉蛋，忍不住問道：「昨晚沒睡好？」

「對。」心情亂得跟什麼似的，如何能睡得好？

「為什麼睡不好，我不是答應你不離婚了？」或者是因為她在方佑安與父母之間難以抉擇，才會這麼痛苦吧？

「與那件事無關。」真正讓她睡不好的罪魁禍首是他才是。

「既然不離婚，那麼還剩下幾天是要一起過還是分開過？」慕海毅觀察她的反應。

她深吸口氣，「隨便你，你高興就好，只要別在我爸媽面前拆穿就好。」

「那就分開過吧！」他啜口咖啡。

「你……昨天真的忘了我們晚上的約會？」明明已經親眼看見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但是心彤還是想問。

「我真的忘了，什麼約會？」他眉一挑，剔黑的雙眸含帶邪謔笑意。

「你……」她斂下眸子，瞳仁泛出迷離的水光，「好，我知道了，看來是我想太多了。」

拿過餐盤，她小小口吃著鬆餅，慕海毅頓覺心窩像壓著塊大石頭，他站起身，「我去洗手間。」

心彤知道他是不想看她消極的模樣，但是她實在偽裝不出堅強。

突然，她聽見一陣音樂聲，原來是慕海毅去洗手間沒把手機帶在身上。

本不該接聽，可是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怕影響到其他人用餐，她只好代接，「喂，慕海毅先生不在，不知您哪位？我好轉告他。」

「他不在呀？那沒關係，麻煩你轉告他，我是昨天排在他後面買票的男同學，說過要打電話問他一些事。」年輕開朗的聲音說道。

「排在他後面買票……」心彤心窩一緊，「買什麼票？」

「呃！就是安頓基的薩克斯風演奏會呀！」男同學繼續說：「我們都是天沒亮就去排隊，幸好有買到票，這場演奏真是太完美了！只是，我見他一直等在外面都沒進去，不知道在等誰？」

「你確定是慕海毅？」

「我當然確定，我們排隊排了快十四個小時，慕大哥看黃牛在賣票還打了他一拳，成為英雄咧……」他愈說愈起勁。

「好，我知道了，我會轉告他的。」

「謝謝你羅！告訴他只要回撥這支電話就行了。」

等男同學掛斷電話之後，心彤拿著手機的手止不住的顫抖，為什麼慕海毅要騙他？既然為她排隊排那麼久，就該讓她知道呀！

突然，她想起自己後來和方佑安去音樂廳外找他，一直等在外面的他肯定是看見這一幕，才會說出這麼多奇怪的話！

就在她思緒萬千、內心百感交集之際，慕海毅回來了。

他坐在她面前良久，見她直發獃，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怎麼了？」

「呃，沒事……」

突然，他看見自己的手機擺在她的身前，又問：「我的手機？」

「剛剛一直響，我怕影響到其他人，所以替你接了。」她抬起臉，晶瑩剔透的眸心對注他的眼。

慕海毅疑惑地問道：「你為什麼這麼看我？是誰打來的？」

「對方說是昨天排在你後面的男同學，要你回撥他的電話就行。」說時，她的目光更幽深了。

慕海毅呼吸一窒，眸影隨即暗下，「我不知道他是誰，我吃飽了，先離開。」

「等一下！」凌心彤叫住他，音量大得引起別人的注意，「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不承認有去買票？」

「你這是做什麼？」他不好意思的看著其他人。

「我只要你回答我，為什麼？」她的一雙小拳頭緊緊握著，直勾勾望著他。

瞧她已經失控，慕海毅不想讓她當眾出醜，於是抓起她的手，「跟我來。」

「不要想逃避！」她甩開他的手，「有個男人為我排隊十幾個小時，只為了買票讓我去聽演奏會，可我卻什麼都不知道，只會埋怨他……」說著她竟掉下淚來，「昨天我真的急著要趕回來，但是偏偏遇到大塞車，真的對不起。」

「算了，別說對不起，都已是過去的事了，再提也於事無補。」原來她是因為歉疚才露出這麼憂傷的神情，慕海毅故意露出盪肆的邪笑，「再說，也因為你的失約，讓我巧遇一位美麗的女子，共度美好的一夜。」

聽他這麼說，心彤整個人赫然僵住，猛地想起昨晚在他房裡見到的那名女子。

瞬間，她好像聽見自己的心在龜裂，「我想知道，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朋友？妻子？還是什麼都不是的路人甲？

「為什麼這麼問？」既然心底沒有他，她就不該問。

「我只是想知道。」心彤執意道。

他沒有回答。

「難道只是路人甲？」她的嗓音都破碎了。

慕海毅看著她快哭出來的小臉，瞬間茫然了，她又不愛他，何必在意他把她當皇后、公主，還是路人？

或者這就是女人的虛榮心，她不愛他卻想駕馭他，就跟以前一樣！

「朋友，可以吧？」他被逼得回答。

「既然是朋友，為何不老實說？」她再度追問。

「我為何要老實說？」他被她逼急了，「好讓你再一次取笑我，戲弄我？算了，我不會再上當。」

「你到底在說什麼？」心彤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反正……已經事過境遷，再說什麼都是多餘。」他轉身往樓上去，「我回房整理東西，你也可以去找他了。」

「你要我去找誰？」她問。

「當然是方佑安，他都追到這裡來了，你就跟他走吧！就當我們已經離婚，只是還沒簽字，你自由了！」慕海毅每說一句，心就痛一回。

「你昨晚看見我跟他在一起是不是？其實……我只是想幫他一個忙，他說有些業務不懂，要我陪他去找廠商，我怎麼也沒想到會耽誤這麼久的時間。」她急著解釋。

「哦！他找你幫忙？難道他對自己公司的業務還不了解？」他冷冷一笑，壓根不信。

「方佑安在公事上一直弔兒郎當的，對公司的事不是很用心。」說起這個，連她都不知道該怎麼為方佑安解釋了。

「這就是身為少東的特權嗎？做事懶散不用心，哼！」

「你也知道他從小就是這樣，以前你也常這麼說他，但他是不會改的。」

「他的事我已經不想管了，而你和他的關係也與我無關！」他的眸光轉冷，「你去找他吧！」說完，快步離開。

心彤一直跟在他身後，眼看他就要走進房間，她知道如果讓他就這麼回到房間，他們之間就會到此結束，再無交集。

「啊！」心彤叫了一聲。

這一聲終於喚住慕海毅的腳步，他回頭問道：「你怎麼了？」她搖搖頭，「只是肚子突然痛了起來，我要回房休息了。」

他擔心的回頭走向她，「你沒事吧？要不要去看醫生？」

「不用！」她急忙拒絕，以免到時被拆穿，雖然她這麼做實在不對，但是她已顧不得這些。「你要走就走吧！不用管我，我不會去看醫生，更不會去找方佑安。」她一臉哀怨。

「為什麼？」

「反正我就是不要，你就別問這麼多了。」就算他不愛她，也不能強迫她跟別人在一起。

「算了，那我不走了，陪你在房裡休息。」

她搖搖頭，望著他，「如果你不肯讓我跟著你，你也不必管我，去過你的日子，找你喜歡的女人。」雖然不知道他心底的女人是誰，但是凌心彤已經決定了，她決心要賴著他弄清楚一切。

「好吧！那你說你想怎麼樣？」他不得不投降。

「告訴我，你打算去哪兒？」她問。

「找老同學。」離開台灣好幾年，期間一直和一位國中同學保持聯絡，他就住在高雄，他想去看看老同學。

「那你帶我去了。」她急急道。

「你又在胡鬧了。」慕海毅搖搖頭。

「我沒有胡鬧，名義上我還是你的妻子，跟著自己的丈夫不對嗎？」對於自己現在慕太太的身份，她可是理直氣壯，況且賜給她這身份的就是他。

「你——」他重嘆口氣。

「不願意？」她皺著眉，「那算了，你走吧！」

看她抱著肚子的樣子，他眉頭緊皺地說：「好好，你要怎樣都依你。」

「真的？」她露出開心的笑容，還舉起手做出發誓狀，「我一定不會妨礙你，一定。」

「唉！」瞧她俏皮的表情，慕海毅不由輕笑出聲，「我還真是服了你。」

終於看見他的笑容，她也羞澀的笑了出來。

「肚子還很痛嗎？」他關心的問。

她猛回神，這才想起自己假裝肚子疼，於是趕緊抱著肚子，「嗯……好些了。」

「那你快回房休息，如果真的痛得受不了，一定要告訴我。」他叮嚀道。

「好，那你不能丟下我喔！」心彤不放心地說。

「我不會的。」

她微微一笑，「那好，我進房躺一下。」

回到房間后，心彤發現自己的心跳好快，雙腮也發熱，原來賴著一個人的感覺是如此美妙。

凌心彤，你並沒有忘了他，也一直在等著他回來，對吧？

回到房間后，心彤躺在床上休息看雜誌，卻在不知不覺中睡著，手中的雜誌也掉落床下。

她作了個夢，夢中回到過去，當年慕海毅突然出國，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她四處打聽他的消息，卻一無所獲，最後因為心力交瘁而病了好幾天。

突然，睡夢中的她像是聽見隔壁房開門、關門的聲音，她驚醒過來，沖了出去，當發現並不是他離開，這才鬆了口氣的回到房間，繼續迷迷糊糊的睡著。

就此，只要一聽見外面有風吹草動，她就忍不住跑到門外觀看，深怕他又不告而別。

或許是年少時那次不好的經驗，讓她變得極易恐慌，擔心得再次經歷那樣的無助與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