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凱心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見了母親，她的表情除了獃滯還是獃滯。

「凱心，你怎麼了？」顏母關切地問。

「我沒事……」她揉揉太陽穴，覺得好疲累，「只是想睡了，媽，如果有人找我，就說我不在。」

「如果是天擎呢？」顏母又問。

「我不見他，千萬別再讓他進來了，就算讓他進來，我也不會見他。」

「你們怎麼了？」顏母心急地問。

「沒什麼，我只是想靜一靜，好好睡一覺。」不希望媽媽擔心，她強擠出一絲安撫的笑。

回到房間，她坐在梳妝枱前看著自己，看著看著她不禁自嘲地笑了！

「為什麼我會傻得以為自己可以得到他的心呢？而他竟然可以演戲演得如此逼真，把我要得團團轉呵……」她難過的自言自語，最後忍不住垂首低泣。

她曾不只一次告訴自己，既然愛上了，就算會遍體鱗傷，落入萬劫不復的地步，她也不會回頭，可是現在，她卻不得不清醒了。

突地，電鈴聲響起，不一會兒，她聽見葛天擎的聲音。

怎麼辦？媽會讓他進來嗎？如果真進來了，她又該拿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他？有個女人為了他，甚至連命都不要了，她又有什麼好說的？

凱心胸口緊抽，她對自己沒有信心，沒有多餘的自信再去相信自己可以博得葛天擎的愛。

聽媽不知說了什麼，然後回到她房門外輕敲了下，「凱心，他回去了。」

「謝謝媽，我要睡了。」

「不吃晚餐了嗎？」顏母為這情況擔心不已。

「我想先睡。」凱心百般無力，明知睡不著，可是又不想走出房間，整個人就像失了魂般。

躺了約莫一個多小時，顏母又在房間外喊道：「凱心，出來吃點東西吧！」

「媽，我吃不下。」她閉上眼說。

「這怎麼成？吃不下也得吃一點呀！」

聽見媽憂焚的聲音，凱心只好勉強自己起來，走到外面用餐。

「凱心……」

坐在餐桌前，凱心拿著筷子心不在焉地吃著。

「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嗎？有什麼不開心就當面說清楚，不要生悶氣啊！我看天擎好像很焦急的樣子……」顏母勸道。

「媽，我們沒有誤會。」錯的是她自己，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了。

「那又是為什麼？」

凱心放下筷子，一點胃口也沒有，「我真的吃不下，去睡丁。」

正想逃回房間時，門鈴又響了！

凱心震住，眼看母親去應門，才打開門，外頭的珊希便急躁的快步走進來。

「我要找凱心，凱心……凱心……」一進客廳，她就見凱心站在餐桌旁，一臉的頹喪。「我接到田豐的電話，他說對你很愧疚，天……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那就別說了。」凱心斂下眼，吸吸鼻子，「你要田豐不用愧疚，他會說那些也是為我好。」

「他到底說了什麼？」珊希氣得雙手抆腰，「那傢伙什麼話都沒跟我說清楚，只說你聽得傷心的離開了，害我嚇了一跳就趕緊跑來。」

「沒事，既然你不知道，就不必知道了。」

說真的，這種話要她再說一遍，等於再一次扯痛她的傷口，讓它痛得再也無法癒合。

「唉……才一天不見，瞧你整個人都憔悴了。」珊希心疼地看著好友。

「是不是變得更丑了？」凱心苦澀地垂下臉。

「你說的是什麼話嘛！」珊希握住她的手，「既然你不肯說，我就不逼你了，總之，你若有什麼需要，隨時都可以告訴我。」

「我會的。」凱心突然想到什麼問道：「我想去你那兒住幾天可以嗎？」

「你這是……」

「我想找個地方平靜一下，避開一些人事物，如果你願意收留我，我會很感激你的。」凱心等著她的回答。

「笨蛋，當然沒問題了。」

凱心閉眼抽噎，「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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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天擎等了兩天，卻不見凱心來見他，以為她或許只是鬧彆扭，三兩天就會過去了，可是直到現在，她居然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兩天他做什麼都不對，答應客戶的事沒完成，說要回家陪老爸吃飯也給忘了，甚至他前所未有的失眠了！

他再也無法坐著等待，他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捨棄她，他是真的愛上她了。

以往她總是陪在他身邊，讓他感覺不到她的重要性，如今少了她，他才明白日子有多難熬！

原來深陷在感情的泥沼中，是這樣既甜又苦的滋味。

不再多想，他立刻前往凱心家中找她，卻意外得到一個結果——她已經搬出去了。

去她上班的公司，她的同事說她拿了稿件回去翻譯，除了交件外很少到公司。

老天，她究竟是搬去哪兒了？

於是，下班后，他再一次造訪顏家，想要向顏母求情，請她將凱心的去處告訴他，別再讓他成天魂不守舍的四處尋人了。

「伯母，今天你一定要告訴我，否則我就賴著不走了。」葛天擎這回是鐵了心要問到答案。

「你不需要這樣，說真的，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怎麼了，也很想告訴你，可是凱心她……」

「那你相信我嗎？」他眸光深黝的看著她。

顏母倒吸口氣，無措地說：「我是很想相信你，但我如果說了，怕凱心會生我氣。」

「我不會說是伯母說的。」

「但是……」

「其實我大可以去找徵信社調查，但是我不想再等了，所以才來求伯母。」葛天擎很誠懇地說道。

顏母聽他這麼說還頗有道理，內心掙扎了會兒便說：「好吧！我告訴你，可不論如何，我希望你不要再讓凱心傷心了。」

「我不會的。」

「好，我說……她住在珊希那兒，你認得珊希嗎？只是她住哪兒我就不清楚了。」顏母說出後有點後悔，但總比看他和凱心兩人都這麼傷心好吧？

「我知道了，謝謝伯母。」葛天擎不禁在心底暗罵自己笨，凱心不就珊希這麼一個好朋友，他怎麼會忘了她呢？

雖然他不知道珊希住哪兒，但是田豐那個始作俑者必定知道。

於是葛天擎立刻打了通電話給他，「田豐，你彌補過錯的機會來了。」

「什麼意思？」現在田豐除了上班之外，其餘時間都關在家中閉門思過，所以一接到葛天擎的電話，他便渾身發毛。

「告訴我你女友的地址。」

「誰？」田豐一頭霧水。

「你有幾個女友呀？」葛天擎不耐地吼了出來。

「是。」他嚇得趕緊立正，然後將珊希的地址抄給他，「我已經給你了，你不要再生氣了。」

「我的氣從你那天惹出麻煩后，從沒消過。」看了手中的地址，葛天擎深吸口氣，「就看我去的結果如何，再考慮要不要原諒你。」

在田豐委屈的聲音中掛斷電話，葛天擎立刻開車前往珊希的住處，到了那裡，他坐在車裡遠遠望著……卻不知見了面后，該對她說些什麼？

就算說了，她會回到他身邊嗎？她會相信他嗎？

不行，就算再困難，他都要挽回她。

在外頭等了會兒，好不容易等到珊希走出來開車離開，他這才走上前按下電鈴。

不久便聽見凱心的聲音，「珊希嗎？你是不是忘了帶什麼？」

大門打開，她卻愣在原地，一雙眸怔怔地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凱心。」他扯開笑，有些僵硬地與她打招呼。

她驀然回神，退了步就要關上門，卻發現他的手緊緊抵著門板，說什麼都不肯放開。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你放手。」她驚慌地說。

這些日子來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一見到他又激動起來。

「你一定要聽我說。」他用力推門走進。

「想說什麼？不用了，我不想聽。」早說過他們屬於不同世界的人，為什麼還要對她牽扯不清呢？難不成他還沒玩夠！

「不想聽也得聽，我愛你，凱心。」葛天擎深吸口氣，認真地說。

「呵！」她卻不相信，嗤笑說：「這又是哪一招，太老套了，過去你好像也說過，不是嗎？」

「你要怎麼才肯相信我？」

「你要我相信你什麼？別再說了，回去陪她吧！」凱心直盯著他，眼底有淚水在打轉。

「誰？」

「你心裡有數。」她輕蹙眉峰，說完便往房間走去。

「別走。」他及時拉住她的手。

「如果不想讓我更恨你，就請你快點離開，我不想再見到你。」凱心的心紛亂不已，她根本沒有心理準備去面對這樣的情況。

「江娜娜她自殺並不是因為愛我，她只是不甘心。」他捺著性子解釋，忍住將她鎖入懷裡的衝動。

「你說什麼？」凱心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心也在這瞬間涼了半截。

有個女人為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了，他居然還說這種話。

「我說的是真的，她不是自殺，才不過三顆的藥量，就想裝成自殺，要讓我有歉疚感，簡直是——」

「你真是愈說愈離譜，我不想聽了，放開我！」凱心不停扯著手，想脫離他的鉗制。

「顏凱心！」

葛天擎受不了了，猝不及防地一把將她拉進懷裡，捧住她的臉，用力吻住她——

凱心心一撞，全身強力掙扎著，卻徒勞無功，而唇上傳來的熱力，完全混亂了她的思緒。

直到理智赫然回到她腦海，凱心才用盡吃奶的力氣推開他，給了他一巴掌——

啪！

葛天擎撫著頰，直盯著她瞧。

凱心看看自己的手，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做了什麼激動的事，「對……對不起……」

「沒關係，只要你原諒我，我們——」

「別說了，那是不可能的，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你就放過我，去找其他女人玩吧！」抿緊唇，她痛心的說完就直奔進房裡，鎖上門，留下葛天擎站在門外，看著緊閉的門扉，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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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喝了，你這是在幹嘛？」

田豐拿開葛天擎手中的酒杯，擰起眉說道：「再喝也不能解決問題，要不然讓我去跟凱心說吧！」

「你不要多事。」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

「知不知道我現在兩邊不是人。」田豐嘆口氣，「你怨我，珊希也數落我，根本不理我，我真的很想乾脆找個地方隱居。」

「你的口氣是在怪我嗎？」葛天擎瞪他，繼而又想起凱心傷心的小臉，「你放心，我不會放棄凱心的。」

「看樣子你真的很愛她，當初是我看錯了，對不起。」想起這個，田豐就覺得好慚愧。

「你已經懺悔幾次了？我不想聽。」說著，葛天擎便站了起來，搖搖擺擺的走去付帳。

「等等，你要去哪兒？」田豐趕緊跟上。

「我要去接小薇。」

「我已經打電話給她，要她自己過來。」田豐扶住他，「別走，她就快來了。」

「你幹嘛多……多事……」他打了個酒嗝。

「我多事？是你根本不能開車了。」他扶著葛天擎坐到外頭休憩椅上。

就在這時候，小薇已搭車過來，看見葛天擎這副樣子便不解地問道：「我哥怎麼了？居然醉成這樣。」

「你哥他失戀了，所以藉酒澆愁。」田豐瞪著醉昏過去的葛天擎，無奈一嘆。

「失戀了？怎麼會？那女孩應該很愛哥才對呀！」小薇極有信心地說。

「你知道凱心？」

「嗯，我見過她一次。」小薇點頭，跟著田豐往停車的方向走去，「他們是不是吵架了？」

「說來都怪我……」田豐慢慢將那件事告訴小薇，「你在家裡就好好勸勸他，如果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都可以告訴我。」

「原來是這樣，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我哥的。」小薇懂事的應允，「不過今天就麻煩田豐哥送我們回去。」

「這有什麼問題？」田豐笑笑。

回到家，將哥哥安頓好之後，小薇眼看時間還早，在問出凱心的去處后，她便又自行出門，來到珊希家門外。

她正想上前按電鈴，卻遠遠的看見凱心正好從外面回來。兩人在門口見面，氣氛頓時尷尬。

「你好，不知你還記得我嗎？」小薇對她甜笑著，露出一對小小的酒窩。

「當然，小薇是嗎？」凱心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女孩。

「我門找個地方坐好了，哪兒都可以。」

「前面有間咖啡店，我們去坐坐？」凱心提議。

「好，我沒問題。」小薇於是和她一塊兒散步走了過去。

點了咖啡后，小薇便直言道：「你不懂我哥。」

「啊？」凱心沒料到她會一開口就冒出這句話，有點意外地瞠大眸，「……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懂他，就不會離開他。」

凱心苦澀一笑，「或許你不知道內情才會這麼說，不過我心裡明白……反正我……」

天，看小薇不過是大學生，她該怎麼對她說才能讓她明白呢？

「你是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第一次看見凱心，小薇便感覺得出來。

「我！」凱心不能不承認，她點點頭，「沒錯，的確是這樣，但是我的擔心是正確的，你哥他……他只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你這麼說，我還真不能不承認，沒錯，他過去的確如此，因為他不敢談感情、不敢去深愛。」

「這麼說……我不懂。」

「因為我媽。我媽生下我就因為血崩走了，他看著我爸從此傷心度日，他告訴我他很害怕，他怕自己會步上我爸的後塵，所以他不敢真正去愛。」小薇說起這番話，活脫脫像個長了十多歲的大人。

這些話聽在凱心耳中，卻好心疼，心疼她從小就籠罩在這樣的陰影之下，「小薇，儘管你哥這麼想，你也不能……不能太自責。」

「不過我還是很幸福的，有我爸和我哥全心全意愛著我，他們相信我就是我媽的化身呢！」她甜甜笑著，「所以別為我擔心。」

凱心點點頭，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我可以感覺到我哥對你是不同的，他是真的喜歡你，或許他在心底還不確定，但是行為上已這麼表現了。」小薇認真的分析。

「你為什麼這麼確定？」凱心有點動搖了。

「因為他從沒帶過任何女人去他的住處。」她很有自信地說：「他曾親口告訴我，除非是他認定的女人，他才會帶她到他精心設計的屋子裡，或許這些年他已忘了曾說過這句話，但一個人潛意識裡會做的事是不會變的。」

「……」不知為什麼，聽她這麼說，凱心的一顆心居然微微發酸，好酸澀好酸澀……

「相信我，絕對是這樣的。」小薇站了起來，「請你不要輕易放棄我哥好嗎？否則我不知道我哥會不會永遠失去愛人的心……」

凱心遲疑了會兒，點點頭，「我知道了，我知道我該怎麼做。」

「真的，那我哥就麻煩你了。」小薇著實鬆了口氣，「他現在只知道酗酒，什麼事都不管了，所有人都很擔心他，相信只有你可以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朝凱心點點頭后，小薇便先行離開，而頓在原地的凱心直想著她剛剛所說的話，一顆心悸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