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書生剛從藥鋪子出來,手裡拿著賒來的葯,老闆說這是最後一次,不能再賒了。

服了那麼多帖葯,娘的病依然沒有起色。

他該如何是好?親戚見了他像見了鬼,是沒法再去了。

唉!人家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一點也沒錯。

娘的病不能拖,但哪來的銀子請大夫,怎麼辦呢?

書生正煩惱之際,經過了這片蓮花池。

站在池旁,吸著那撲鼻的宜人花香,滿腔的煩惱似乎也消失了。

這蓮花池是很久以前鎮上的大善人建的,因一晚夢到觀世音菩薩顯靈,第二天便建了這座蓮花池。

蓮花的地下部份長在水底污泥中,花朵從水中挺出,花瓣呈多數,葉子如一把小綠傘,潔凈無瑕,因此素有「花之君子」的美譽。

他愛蓮,勝於其它。

所以,當他瞧見居然有人要攀折它,不假思考的便上前阻止。

「住手!」他攔住他們的手。

那意圖摘花的兩人兇惡的瞪著他,好像他打擾了好事。

「你少多管閑事!這花又不是你的,你管什麼管,壞了本大爺的事有你受的!」

書生只好訴之以理,道:「這花雖不是我的,卻是鎮上每一個人的,你們私自將花破壞,不覺得太過份了嗎?」

「喂!你一個窮書生敢管本大爺的閑事,你知不知道我家老爺是誰?」其中一人伸手推他,看情形來頭不小。

只是他窮歸窮,卻是個有骨氣的人。「兩位大哥,可否放蓮花一條生路,你們若摘了它,豈不如同殺了人。」

「哈……殺人,你聽到了沒有?這窮書生大概念書念傻了,把花都看成了人,人家說書中自有顏如玉,這小子是花中自有美嬌娘,笑死人了!哈……」

「是啊!是啊!瞧他那窮酸樣,有誰願意嫁給他?還是回家作夢去吧!」

書生對於他們的恥笑並不介意,道:「凡天地萬物都有生命,這蓮花也不例外,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請兩位高抬貴手放了它吧!」

「如果我們不願意呢?窮書生,你瞧瞧那朵雪白的蓮花,只要摘下它,我家老爺就賞你一兩銀子,我瞧你窮的這副德行,一定很缺錢,怎樣?這一兩銀子賺不賺?」

那朵晶瑩剔透的白蓮的確少見,花瓣也比其它的來得大,夾在其中的確相當的醒目,而且,此刻正展現它美好的姿態。

一兩銀子是可以解決他的困難,但娘從小對他的教誨提醒他,違背良心的事情不能做,尤其是為了錢而出賣自己,他若做了只會令娘失望罷了。

「兩位大哥的好意小生心領,還望兩位打消念頭。」

「哼!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們也不必對你客氣,如果你能挨過我們一人三拳,我們就不摘。」

其實他們早就想好,大不了明天再來,他不可能每天守在這裡,而今天正好手癢,趁機動動筋骨也不錯。

書生深吸口氣,挺起胸膛,困難的吞咽一口口水,「好,一言為定。」

那兩人掄起拳頭哈著氣,揮拳向他擊去。

奇迹的事發生了,任那兩人怎麼打,拳頭始終打不到他身上,不是歪了,就是打到彼此,書生緊閉著雙眼,根本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兩人愈打愈覺得邪門,愈打愈害怕。

「有鬼!有鬼!」

「怎麼回事?」他納悶的張開眼,看著他們跌跌撞撞遠去的背影,鬆了一口氣。

望著滿池的蓮花,他為自己能盡一份力而高興。

回到家,進了唯一的房間,他站在床頭喚道:「娘,孩兒回來了,孩兒這就去煎藥,您稍等片刻。」

床榻上的老婦喚住他,「俊生,娘這病拖累你了,娘對不起你。」

書生連忙道:「娘,您別這麼說,照顧您是孩兒該做的,怎能說是拖累呢?」

老婦在他的攙扶下坐起身。

「娘這病是好不了了,你就別再費心,多為自己著想,今年你還得上京趕考,光耀咱們石家的門楣,好好去念你的書吧!」

「娘,您別擔心,孩兒已經準備妥當,足以應付,您安心養病,別想那麼多。」

「唉!這是老毛病不要緊,俊生,聽娘的話,要專心應考,石家的希望就在你身上,得了功名,娘就是死也安心了。」她邊說邊喘,仍耐心的把它說完。

書生紅了眼眶,「娘,孩兒一定全力以赴,絕不讓娘失望。」

「好,那娘就放心了。」她滿意的點頭。

「孩兒去幫您煎藥了,您再躺一會兒。」書生又扶她平躺下。

見她一天比一天虛弱,心中更怨自己的無能,他寧可代母受苦。

他取水升火,慢慢的煎著有可能是最後的一帖葯,忍不住落下淚來,他太不孝,連娘都救不了,還想做大事?石俊生,石俊生,你真沒用!

煎了兩個時辰,太陽漸漸下山,暈黃的落日美不勝收。

服侍母親喝完了葯,湊和著隔壁大娘給的剩菜、剩飯,也飽了一餐。

弦月高掛,屋外聽聞更夫報過時辰,一晃眼已二更天。

蟬聲嘰嘰,屋內書生勤讀詩書,半點不敢懈怠。

驀然,他聞到蓮花的香味,一揚頭,右前方站著一位他所見過最美的女子。

只見她白衣勝雪,巧笑嫣然,全身包裹在一團靈氣中,沖著他直笑。

書生微愣,並未聽見開門聲,這女子如何進來?

他放下書起身,卻仍舊保持距離,拱手道:「姑娘深夜造訪,不知有何指教?」

白衣女子柳腰款擺,緩緩朝他而去,但笑不語。

「姑娘請自重,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恐將道人非議,為免落人口實,姑娘還是請回吧!」書生謹守禮教,不願毀人清譽。

他的話惹得白衣女子掩唇而笑,那笑聲如黃鶯出谷,繞樑三日不絕。

「公子是嫌棄小女子?或者公子另有所愛?」她一雙明眸毫不羞怯的直視他,帶著半分淘氣、半分柔媚。

「姑娘誤會了,而是小生與姑娘素不相識,怕冒犯了姑娘。」

這女子究竟是人?是鬼?抑是狐仙?曾聽聞狐仙能化為人形,吸男子精血,而外表千變萬化,多半變幻成美麗女子讓人不防。

莫非她是……

「若小女子真是狐、是妖,公子意欲如何?」她試探的問道。

沒料到竟被猜中心中之事,他心頭一凜,更加確定她並非凡人。

「所謂白天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又有何懼?」他正氣凜然的道。

「噢!」她徑自坐下來,像是不打算走了。

白衣女子的神情似有些懷疑,這人間男子煞是奇怪,完全沒有人類貪婪的個性,照理說也該現出原形,像急色鬼般的撲上來。但他臉上仍是毫無半點邪念,那斯文的書生氣息,即使一身寒衣,也難掩他的正直與清高。

「那小女子就在這叨擾一夜如何?」她還是不死心,想試試他是否真的能坐懷不亂。

他正色道:「夜深了,姑娘還是請回,不然莫怪小生得罪了。」

書生口氣已有怒意,板著臉瞪人。

她的測試獲得滿意的答覆,收起玩笑之心,朝他跪下,道:「雪蓮特來向公子道謝,不意開個小玩笑,尚請公子原諒。」

「姑娘你……快快講起,有話慢慢再說。」他趨前幾步又停住,聞到更濃的蓮花香,那是他最愛的香氣。

自稱雪蓮的白衣女子含笑盈盈,道:「公子是雪蓮的救命恩人,若今天沒有公子相救,只怕雪蓮早已香消玉殞,命喪黃泉。」

有嗎?他想不起今天救了誰?

「公子忘了今天在蓮花池畔的事了嗎?多虧公子阻止那兩人。」她好意提醒書生恍然大悟,「原來姑娘是……」她就是那朵雪白的蓮花。

「不錯,雪蓮乃是蓮花化身而成,因今天剛滿五百年,必有一生死劫,若逃過即可轉為人形,幸遇恩公方能避開。」

「姑娘,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雪蓮今夜是為報恩而來,不知恩公想要些什麼?雪蓮必定儘力而為。」她語氣誠懇的道。

他微笑婉拒,認為他只是做了該做的事,並不需要她報恩。

她明白這位恩公心地善良,但不報恩她過意不去,心裡也會老挂念著,欠下去總不是辦法。

「恩公,你非說一項出來不可,否則雪蓮就等到你想到為止。」這樣就不怕他不說了,她輕鬆自在的又坐下,準備開始等。

書生沒法子,正巧聽到母親咳得厲害,終於想到要的東西。

「姑娘可否醫好我娘的病?」他期盼的問道,這是他最大的心愿。

雪蓮手心一攤,一隻玉瓶平空出現,「恩公,此乃『百花精露』,可冶百病,延年益壽,算是雪蓮的謝禮。」

「多謝姑娘。」書生感激的接下,心想娘的病終於有救了。

任務完成,她該告辭了。「恩公,雪蓮就此別過。」

「你要回去哪裡?天上,還是回蓮花池?」他的那語氣不由得流露出焦躁,「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雪蓮抿唇一笑,「雪蓮雖被菩薩選為蓮花使者,但仍需留在人間磨練,待功德圓滿方可登錄仙班;至於還能不能再見,或許再等個五百年吧!這誰也無法預料,不是嗎?」

語罷,只見她旋身一轉,徒留滿室的花香,人已杳然。

書生嘆口氣,今夜就當作是一場夢吧!像她這樣的神仙女子,豈是他這凡人能妄想的。

來年,書生得了功名,並成了親,但他始終忘不了那如蓮花般的女子。

就在那年六月的夏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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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小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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