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吧!既然我家娘子如此寬宏大量,那我就實話說了。」半晌的沉靜,他唇畔噙起笑,「我當然跟她們一起踩,美人在懷,暖玉生香,真是人間一大樂事,如今想來都還要忍不住懷念。」
「你竟敢!」話聲才落,她已經對他拳打腳踢了起來。
可惡的男人!一身皮硬肉粗,一下下都打得她的手腳生疼!但她越想越不甘心,還是忍不住打他泄忿。
「是誰說不會吃醋的?」他笑著擒住她一雙纖細的手腕,卻阻擋不住她用腳踢他的腿陘。
「我是說,不會吃醋才怪!」她看見他咬牙,微擰起眉心,似乎是腿骨被她踢個正著,終於讓她滿意地「住腳」,昂起嬌顏笑瞅著他。
「你這女人!」喬允揚放開她的手,彎身揉了揉被她踢得生痛的左小腿陘骨,哭笑不得地說道:「告訴我,這天底下還有比你更兇悍的女子嗎?」
「我想可能是有的,不過,她們不是你的妻子!」正因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可以名正言順教訓他!
「言下之意是,我該慶幸自己不是娶到最凶的嗎?」
聽他說這話,讓她覺得打從心裡不高興,夏侯容容轉身涉過葡萄泥漿,手握住六角大桶的邊緣,翻身想要跨出去。
「不高興了?」他笑著從身後攬住她纖細的腰肢,俯唇在她的耳邊低語,「你不是一向最不計較人家說你兇悍的嗎?」
「人家是人家,可我不想聽你說。」她的嗓音悶悶的,低著頭,一動也不動地任由他摟著。
「好,不說了,以後都不說了,可以嗎?」
「那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從今以後,不准你懷念那些女人!就算只有一點點,我都不準。」她轉過身,與他昂藏的身軀貼偎著,昂起螓首,眯細了美眸惡狠地瞪他,想到他剛才說起那些女人的陶醉表情,忍不住又捶了他胸膛一記。
終於,喬允揚忍不住放聲大笑,渾厚的笑聲即使在人多吵嚷的廣場上,還是清楚可聞,引起眾人側目觀看。
「好,都依你,可以不生氣了嗎?」他笑說。
「哼。」她不答他,別開了帶著嗔意的美眸,似是不想輕易地饒過他,不過嫩唇畔不自覺勾起的一抹笑痕,出賣了她此刻真正的心情。
喬允揚笑瞅著她那張美得過火的臉蛋,人說世間至丑,莫過於悍妻妒婦,可是,怎麽他家的「妒婦」卻是越看越美呢?
「明天帶你去一個地方,雖然那裡離『龍揚鎮』不遠,不過,景色卻與『龍揚鎮』回然不同,放眼所及,儘是一片黃沙戈壁,那地方小了些,不過無論是從中原要進朱靈國,或者是朱蜃國要東來中原,那裡都是門戶。」
「是黃土堡嗎?」她輕聲問。
「你知道?」他銳眸微微眯細。
「那天,阿巴圖提起過,這些日子與白羊公他們也聊起過那裡,他們說,『龍揚鎮』位於朱蜃國與中原的地界,是個險隘,誰能掐住這個地方,就能制住對方的咽喉,而這一點,在你建造這個城鎮之前,沒人能料想到,聽說,如今朝廷也很關切這個地方,再加上最近西北方的情勢很詭譎,各方的勢力蠢蠢欲動,說不定朝廷要派軍隊駐紮在此。」
「你說在我建造這個城鎮之前,沒人能料想到,這一點,你說錯了!」他笑視著她,眸色顯得有些深沉幽邃,以極淡的嗓調,訴說過往,「在二十多年前,我的至親就已經發現這一點,『龍揚鎮』雖然位在中原的土地上,不過,在二十多年前,這裡屬於朱蜃國,在那場戰爭里,朱蜃國的可汗與可敦已經打下這裡以東的大片土地,不過,最後那場戰爭因為可汗陣前重傷而撤退,其實,他在受傷之後不到兩天就已經駕崩歸天,不過,他的可敦隱瞞了這個秘密,直到與中原朝廷議和之後,大軍回到都城,才宣布可汗的死訊。」
「如果,可汗的死訊在陣前就泄漏了,一旦軍心大亂,也就沒有與朝廷議和的籌碼了。」她輕聲地說著,眼眶微微地泛紅,「那位可敦是怎麽撐過那段時間的呢?她愛著她的可汗嗎?如果是愛著的,自個兒心愛的男人死了,還要強撐著精神,不讓人看出悲傷,鎮定地與朝廷議和,那該要有多堅定的勇氣,才辦得到呢?」
他以拇指腹心輕撫過她微紅的眼角,俯首輕吻她柔軟的髮鬢,「那位可敦愛著她的可汗,深深的愛著,也正因為愛得深,所以她能辦到,把大軍安然的帶回都城,將損失和傷害減到最輕微,這是她能給可汗最好的交代。」
夏侯容容低垂嬌顏,以額心輕靠她男人的肩頭上,好半晌,不言不語,彷彿若有所思。
「在想什麽?」他大掌撫過她如絲般的發。
「我在想,我能做到嗎?現在的我,只是想到你可能會離我而去,我便覺得心慌意亂,便覺得害怕,我覺得自己好沒用,但是,我是什麽時候變得那麽沒用的呢?什麽時候呢?!」
說完,她懊惱地推開他,涉過了葡萄漿汁,翻身爬出了大桶,也不管雙足是赤裸的,大步地走開,迤過一地濕紅的腳印,漸遠漸淡。
眾人不明所以,紛紛往他們這方向望過來,喬允揚以眼神示意老譚讓場面繼續熱鬧,便追上妻子的腳步離去。
那位可敦愛著她的可汗,深深的愛著……
靜闋的寢房裡,低回著男人與女人失了控的喘息聲,一地散落的衣衫,都透著被葡萄汁液給染得紅紫的顏色。
滿屋子都是果實的酸甜氣味,揉和著男人與女人歡愛的熱度,他們無顧肌膚與頭髮都沾著葡萄的漿汁,他的高大結實,與她的雪白柔弱,在床榻上擁膩纏綿,他一次又一次,彷彿要將自己揉入她般,以強悍的力道,將火熱的分身沒根地頂進她的柔軟里。
夏侯容容纖細的藕臂勾住她男人的頸項,貪婪貪戀地吻著他的唇,感覺著屬於他的一部分,在她的最深處里剜掘,彷彿就要頂至她的心口,讓她忍不住將他抱得更緊,白嫩的指尖用力地深陷入他的背脊。
然而,在這教人幾乎不能呼吸,欲仙欲死的狂歡之中,她卻仍舊一遍遍回想起他所說過的話。
「留在我身邊,不准你離開我,不準……」
她緊抱住他,喘息呢喃,感覺激-情與心痛交揉在一起,讓她不由得微擰起眉心,分不清楚這一刻究竟是愉悅或痛苦,又或者是心痛的感覺,令身子所感到的歡愉更加教人難以忍受。
聽著她近乎祈求的命令,喬允揚眸色微黯,沒有出聲回她,只是扳過她泛著紅潮的臉蛋,狠狠地吻住她的唇瓣,一記悍然的突刺,讓她承禁不住,近乎痙攣地弓起嬌軀。
夏侯容容嗚咽了聲,張唇吮住了他頸子上的一個痕印,那是那日被她狠狠咬出的一個齒印,至今仍舊留著淡淡的淺痕,怕是不能消除了!
這是她在這男人身上留下的印記,而她愛著這個男人!
不容得她不甘心,不容得她不情願,在她不知道何時,不知何地,乍然驚覺時,一顆心已經為他所傾倒,深深地愛著。
這才發現,愛至深至極了:心裡會有一種愉悅,卻也同時也有絕望,因為愛再也收不住,止不了,這一生的悲喜,由他了!
「容容。」
他輕柔的呼喚在她的耳邊低回著,令她的心魂蕩漾,令她再不能承受更多地昂起嬌顏,身子為之緊繃,在瞬間,被拋上最令人目眩神迷的極樂……
「小娘,你跑慢一點,要是摔下來怎麽辦?!」
喬裴意用他帶著三分稚氣,七分認真的嗓音喊著夏侯容容,看她三步並成兩步,跑上陡峭的墩台階梯,教他瞧了心驚膽跳。
夏侯容容笑著跑上最後一階,這才回眸,往下瞅著她的繼子,以及在他身後也在搖頭嘆氣的喬允揚。
「是你爬得太慢,哪能怪我?」她哼哼了兩聲,努了努小巧的下頷,比著最下方的喬允揚,「而且,摔下去也沒關係,咱們還有你阿爹當墊背,他人高馬大,一定不會讓我摔得太痛。」
「那倒是。」喬裴意點點頭,覺得他小娘說的雖是歪理,但是聽起來卻挺能服人的。
喬允揚以緩慢的腳步走上石階,被他們一大一小的對話給弄得搖頭,「裴意,少跟你小娘起鬨!容容,當心一點!」
從他低沉的嗓音里可以聽出三分嚴肅,但唇畔卻是噙笑的,夏侯容容知道他生不了她的氣,只是故意做做樣子。
她眉梢微挑,吐了下嫩舌,轉過身,扶著約莫她胸高的石牆,眺著一望無際的戈壁黃土,迎面而來的風,挾帶著被艷陽烤過的熱氣,吹來的黃沙讓她不自禁地眯起美眸,卻捨不得閉眼,不看眼前壯闊蒼涼的美景。
「在你面前的這片土地,曾經是兩軍廝殺的戰場。」喬允揚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後,沉渾的嗓音如呢喃般,在她的耳邊響起。
他抬起長臂,越過她的肩膀,指著一座位在山崖上的丘壑,遠遠的看不真細,只大概知道那丘壑是人以石頭和磚瓦堆砌出來。
「曾經,那是烽火台,只要在那台上點了火,幾裡外都能看見。」他的嗓音如靜水,不興波紋,「然後,烽火傳遞,不到一個時辰,在幾百裡外的朱蜃國都城,就能知道敵人進犯的消息。」
這時,喬裴意異常寂靜地站在他們身旁,明明是個九歲的孩子,神情很是沉靜,很清楚知道不該在這時候打擾他阿爹所要說的話。
夏侯容容安靜地聽著,半晌,才開口道:「可是,在我眼裡看來,這戰場,以及那烽火台,都已經荒廢了。」
「荒廢了可以再建,任何時候,重新開始都不晚。」說完,他斂眸,正好對上她抬起的視線,在她那雙寶石般烏黑的美眸之中,彷彿還有一絲疑惑,卻有更多沒說出口的明白。
她朝他點了點頭,回頭望著那一片無垠的戈壁,心裡不是沒有忐忑,知道她的男人有很重要的事情瞞著她,但是,她同時卻也篤定,只要是與他在一起走的路,再難她都不怕。
因為她愛著他,深深地愛著……
終於,夏侯容容在這一天,知道為什麽「龍揚鎮」這個水草豐美,商賈雲集的城鎮,位在這各方勢力雲集,馬賊盜梟無所不在的西北邊陲上,竟然可以平安無事,多年來,只是偶有小紛爭,卻從未出過大亂子。
她也終於知道,為什麽阿巴圖當日提到喬允揚,是又敬又畏,不敢正面與他交鋒,除了「懷風庄」一直以來善於攏絡各方人馬的手腕之外,最主要的,是喬允揚擁有一支足以與軍隊比擬的護勇之師。
雖然區區不過三百餘人,不過,個個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其中有人所打造的刀劍可以削鐵如泥,還有人擅於製作炮葯,其威力可謂是驚天動地。
她隨走在喬允揚的身旁,轉頭看著在校場上一個個鍛鏈有素,身手不凡的男人,斂眸沉思了半晌,將目光調回身旁的男人臉上。
「為什麽用那種眼光瞧我?容容。」喬允揚失笑,大掌攬住她纖細的膀子,扳過她的身子,讓她正面對向校場,「看著他們,日後,他們也都將是你的手下,聽你的命令行事,讓他們看清楚自己未來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