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客棧掌柜千金送的油紙包里包著燒雞腿和鹵牛腱,還有幾枚芝麻燒餅。

除了燒餅以外,統統是冷如冰不愛吃的。

但是當她看著路晉打開油紙包,拿出一枚燒餅就遞過來,她臉色更加冷漠了。

「謝謝,我自己有。」她冷冷地道。

她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千年寒霜神情,就像又回到了他們初見面的那一天。

路晉心痛地望著她,可也只能暗暗咬牙忍住。

他明白她這麼做完全正確。唯有在人們面前,她才假扮他的未婚妻,然而在私底下,彼此就是咫尺天涯的陌路人。

理智上完全懂,可他的情感上卻無法接受,從此刻就頁的要斷得這般決絕,連朋友都做不得了。

他有口難言,只能怔怔地看著她自包袱里取出一顆冷饅頭,然後坐在路旁的大石頭上,慢慢啃著饅頭,偶爾喝一口皮囊里的清水。

路晉深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油紙包里皮脆金黃、香味四溢的燒雞腿和鹵牛腱卻半點也引不起他的食慾。

只要想到當他接過這些食物時,冰兒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他就有股想把這些食物扔掉的衝動。

他們倆就這樣默默吃著,相隔一東一西,彼此誰也不瞧誰。

路晉這輩子從來沒有吃過這麼難吃又難受的一餐。

***

終於來到杭州。

這一天,天空飄起了濛濛細雨,在春色掩映的花叢柳葉底下,交織成了一片如煙似夢。

冷如冰烏黑的發上、衣上,沾濕了俗稱杏花雨的春雨。

雖然雨兒如絲,不至於淋得人一身濕透,但路晉仍舊心疼地望著她,悄悄用寬大袖子遮在她頭頂上空。

她心下一震,慌忙抬起頭來凶他,「幹嘛?」

「下雨了。」他沒有收回袖子,依舊保護著她。

因為靠得近,他又嗅到了她發間的清甜花香,心微微一盪。

她何嘗不是因為他的靠近,心兒又變得慌亂忐忑羞澀起來,雙頰微紅。「下雨就下雨,又淋不死人。」

「不成,雨淋多了會著涼,著涼就會傷風,傷風就會生病。」當路晉發覺自己的語氣有多麼憐惜時,心下一凜,急忙板起臉道:「已經到了杭州,我不想功虧一簣。要是你病了,對我的事一點好處都沒有!」

「你……你未免也管太多了吧?」他的話讓她滿腔嬌羞柔情一掃而空,惡狠狠的瞪著他。「我愛怎麼淋是我的事。還有,我說到做到,就算只剩一口氣,我一樣會在期限到達前假扮你那個該死的未婚妻!」

她吼完,雙腿猛然一夾馬腹,馬兒嘶鳴著撒開四蹄向前疾沖,不一會兒就將他遠遠拋在後頭。

「冰兒!」路晉低咒一聲,策馬急急趕將上去。

他們一前一後賓士;冷如冰狂奔在前,氣惱自己幹嘛要為個沒心少肺的漢人難過?

而且這個漢人又不是她的誰,就算曾經吻了她……那又怎樣?

他已經忘了,她當然也一樣。

忘了曾經有過的笑聲、溫柔和快樂……

風聲在她耳後咻咻劃過,她用力甩了甩頭,告訴自己眼眶裡濕濕熱熱的不是淚,而是雨水……

就在她一顆心傷痛不已時,敏銳的雙耳還是在躂躂馬蹄聲和咻咻風聲中,聽見了數十道飛躍而來的衣袂翻飛聲。

路晉!

她心一悸,立刻回頭,恰恰好看見遠遠落在後頭的他,被數十名黑衣人包圍住了。

「路晉!」她大驚失色,猛然勒馬掉頭衝過去。「該死!你們不準傷害他!」

話聲甫落,她已拔身而起,腳尖一點馬背,憑空飛躍向他。

「冰兒,你先走!快走!」路晉已詖兩名黑衣大漢抓住雙臂,卻依然死命地警告她,眼神著急而狂猛。

「我不走。」冷如冰玉手一翻,上百道銀針自袖底噴出,朝數十名黑衣人疾射過去。

黑衣人們訓練有素,驚險地及時避過了她的冰魄銀針,然後兩人捉住他,五人護在前,十數人呈盾形守在最外圍,手中兵器亮閃閃地揚起了一道銀弧。

「別傷她!」路晉臉色大變。

黑衣人們氣沉丹田吐氣揚聲,刀劍舞成了密密防禦,冷如冰不管手中暗器如何連環齊發,依舊鏗鏗鏗地遭刀光劍氣削落了。

她臉色陰森一沉,「再不退下放人,休怪我不客氣了。」

「姑娘,該退下的是你。」為首的黑衣蒙面男子斥道:「我們不想傷人,只想完成任務——」

「他是我的人,你們誰敢動他一根寒毛,我就要你們全體陪葬!」她目光冰冷,殺氣騰騰。

糟了!

路晉見她眸中凶光大盛,急急大喊一聲:「你們還不快走?我不想見任何人喪命!」

黑六人夷然不懼,嗤笑道:「就憑你?」

憑她的輕功和暗器功夫,雖然出神入化,卻也難以自他們數十人手中劫了人去。

冷如冰冷笑,「看來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在電光石火間,心繫路晉安危又急於救人的她,再也顧不得那許多,瞬間衣袖一揮,竄出點點冷厲星芒。

「不——」路晉想阻止已是來不及,他臉色慘變。

登時就有十數人慘呼倒地;其餘黑衣人不敢置信地瞪著她,眸底浮起一絲罕見的懼色。

為首的黑衣蒙面大漢見手下受傷倒地,生死不知,目眥欲裂地一聲怒吼:「大膽狂徒!」

「放人,否則我教你們全軍覆沒!」她殺氣畢露。

到得這一刻,眾人——包括路晉一總算真正見識到她無情冷血、心狠手辣的可怕手段。

「你們快走!」路晉再也無法見死不救,這些都是大內高手,會出現在這也是聽命行事,完全不必為了他與皇上之間的糾葛而賠上一條寶貴性命。「冰兒,不要再傷人命了,你不是要退出江湖了嗎?」

冷如冰一呆,不可思議地瞪著他,心下又氣又羞又懊惱,脫口而出:「晉郎,我這都是為了救你……」

她若不是害怕他遭俘、受傷,甚至送命,她至於出手如此凌厲毒辣嗎?

他不擔心她的安危,為什麼反倒替敵人說話?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懂……

「就算救人也不能有違天和,多造殺孽。」路晉痛心地環視著十數具倒地斃命的屍首,雖心疼著她瞬間蒼白變色的小臉,卻更加無法眼睜睜見她殺心過盛,走火入魔。「這些人一樣有妻兒父母,和你我一樣,有生存下去的權利;可是你一念之間,便令他們命喪黃泉,妻離子散。如果我早知你手段如此兇狠,我一開始就不該……」

她瞪著他,「不該什麼?」

他是在指責她不該救他,不該出手,甚至打從一開始就不該和他相遇嗎?

冷如冰神情慘然地捂著胸口,心如刀割。她作夢都沒想到,在他眼裡她活脫脫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女魔頭,是個殺人如麻的瘋子。

相識相知這許久,原來她在他心裡始終是個性喜殺戮的妖女嗎?

「不該……」他望入她有些受傷的眸底,心裡一陣劇痛。「不,冰兒,我的意思是……」

倘若不及時阻止她為救他而犯下大罪,屆時皇上就算再仁慈,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雖然,他絕對不容許有這一天,就算對象是皇上,是那個執掌天下權力於一身的靈豐帝,他也不允許任何人動她一根寒毛!

就在情勢混亂之際,一頂八人大轎在春雨中疾然而來,抬轎的八名轎夫氣定神閑、腳步矯健,顯然也是武林高手。

這一乘大轎的出現,頓時打斷了他們。

冷如冰倒退了一步,驚疑卻冷厲防備地盯著那不知是敵是友,來得懸疑的大轎。

她心下警戒,也立時打定主意,萬一仍是同一批敵人,她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劫了他就走!

無論如何,她決計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一絲絲。

黑衣人們見狀都鬆了一口氣,立刻布下嚴密陣法,護住了大轎和——他?

冷如冰烏黑的眸子瞬間一掃,心微微一震。

為什麼他們恰恰好將他和她分隔開來,好似他是他們那一國的,而她孤零零如困獸,和他們遙遙對峙?

但她還來不及思索這一切是什麼意思,轎子已然停下,一個銀髮蒼蒼、氣度雍容的老人緩緩下轎。

「住手!」銀髮老人氣勢恢弘地一喊,但見眾黑衣人紛紛向他行個禮,隨即依舊穩穩地保護住路晉。

保護路晉?他們在保護路晉?

冷如冰一呆。

為什麼?是在防誰?防她嗎?

她一時間覺得天地彷彿顛倒搖晃了起來,腦子裡所有的認知全被翻覆打亂了。

「老臣拜見路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銀髮老人恭恭敬敬的向路晉下跪伏地,行了個不折不扣的大禮。「臣護駕來遲,罪該萬死。」

王爺?在哪裡?

冷如冰心底亂糟糟,腦子嗡嗡然,僵立著不敢順著銀髮老人的目光望向……路晉。

如果她看向他,就可以看見他深邃的鳳眸里,盛滿了對她的柔情萬千,也盛滿了濃濃的歉意和滿滿的心疼。

路晉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她,心痛如絞。該死的!他從來沒想過讓場面演變成這樣,也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措手不及的狀況下,讓她撞見這一切。

尤其他剛剛又失言地說了那麼多指責她的話……不,那不是他的原意,他必須找個機會好好對她解釋清楚。

「文相免禮。」他眸光直盯著冷如冰,大手只是隨意一擺,請起老人家。「我到杭州來,本就欲拜會文相商談要事,沒想到文相消息靈通,倒是讓你老人家先跑這一趟了。」

德高望重,曾任三朝宰相,去年才告老還鄉的文相銀髮斑斑,老臉上滿是受寵若驚。「王爺客氣了。老臣知道王爺千里迢迢親下杭州,為的就是皇上指婚一事,老臣感戴萬分,闔家滿府沐浴聖恩,蒙受王爺厚愛,真不知該如何回報。」

「文相既然主動提起此事,」路晉瞥了神情木然的冷如冰一眼,心下有些惴惴不安,但語氣卻堅定地道:「本王也就開門見山,坦誠相告了。其實……」

冷如冰心底有一絲忐忑蠢動,蒼白小臉浮現兩朵嬌暈。難道他要跟那個文相提到她了嗎?

說她就是他的未婚妻,說他要婉拒皇上指婚……

皇上指婚!

原來他貴為皇胄,是個權勢滔天的王爺。她心裡不知該喜該怒還是該傷心,他竟然從頭到尾隱瞞自己尊貴的身分,也隱瞞了皇上指婚的事。

可是她能夠期待他是真心的不要這門婚事嗎?所以才要她假扮成他的未婚妻,陪他前來退婚……是這樣的嗎?

冷如冰心底重新燃起一小簇希望火苗;明知道這個希望微弱得渺小可憐,而且一絲保障也無。

文相還以為路晉是親自來商量婚事,大大給足了他這三朝老臣的面子,顫巍巍地躬身道:「老臣愧不敢當,怎當得王爺如此眷顏疼寵呢?荷仙,還不快快下轎拜見王爺!」

文荷仙?

就是文相嫡嫡親的寶貝孫女兒,也是皇上此次欲賜婚於路王的新娘。

眾人一怔,路晉濃眉微微一蹙,冷如冰則是僵住了。

她心思麻痹卻又清晰無比地看著轎簾微微掀開,一名她平生所見過最飄逸出塵,嬌嬌娜娜如出水荷花的女子被攙扶著落轎,身旁高手小心翼翼地為她打起了傘。

粉紅色的宮紗袖口與裙擺綉著幾枝美麗彩荷,腰肢不盈一握,肩頭小巧纖弱,翠薄的身子彷彿風吹就倒了。

文荷仙清麗的小臉肌膚賽雪,唇不點而朱,眉不染而翠,全身上下渾然天成、完美無瑕;恍惚間,冷如冰忽然覺得自己好似曾見過她……

她震驚的目光緩緩由文菏仙移向路晉,心下大大一震。她明白了,她明白自己為什麼對文荷仙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了。

因為文荷仙和路晉簡直就像一隻晶瑩玉石的左右兩半,他們都同樣受上天眷戀寵顧的完美,一個集天地之俊朗,一個集天地之靈秀。

一對壁人。

她終於知道這個詞的真正含意了。

冷如冰只顧著自慚形穢,震驚自苦地盯著文荷仙,完全沒有發覺路晉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自己的身上。

「荷仙參見王爺,願王爺身體安康福壽綿迭,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文荷仙聲音溫柔婉轉,吐氣如蘭,裊裊地欠身為禮。

「文小姐請起。」他只是淡淡地道。

「謝王爺。」她嬌弱地偎在祖父的懷裡,一雙翦水明眸偷偷瞄著他,不禁酡紅了雙頰。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路晉見雨絲越飄越大了,心痛地看著冷如冰恍然不自覺地佇立正雨中,連動也不動,立時沉聲命令道:「文相,不如咱們移駕到貴府說話。」

「是是,應當的。」文相趕緊吩咐:「快扶王爺入轎。」

「不,我騎馬就成了。」路晉見大內高手們還是像鐵桶般將自己圍得滴水不漏,又好氣又好笑。「你們統統退下。」

「王爺,」御林軍首領見路晉身分已顯露,再也忍不住半跪行禮。「屬下驚擾王爺了,請王爺降罪。」

「你們無罪,若真該論處,有個人倒是本王回京之後第一個要算帳的!」他忽然笑了,笑意好不猙獰。

所有人心驚膽戰不敢妄言。

因為王爺這樣笑的時候,就表示事情大條了,某人要倒楣了。

問題是,大家也心知肚明那個「某人」就是哪位。

哎呀,光想都覺得恐怖。

冷如冰冷冷地佇立在原地,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跟個大傻瓜一樣。

原來敵人不是敵人,情人不是情人;同路即是陌路,開始就已結束……

她緩緩仰望著春雨越落越大的天空,落得小臉絲絲冰冰涼涼,可是她眼眶卻有某種滾燙的水珠,漸漸一滴一滴沁出、往下墜落……

原來她哭了。

「冰兒。」路晉緩緩走近她身邊,溫柔的目光在看見她流淚的剎那,慌亂焦灼了起來。「冰兒,你怎麼哭了?你聽我解釋——」

「我最討厭這兩個字。」她慢慢望向他,流著淚水的眸底一片清冷淡然。「解釋?有什麼好解釋?有什麼值得解釋?」

「我……」他胸口緊緊絞擰著痛苦,沙啞地開口:「我知道我瞞了你很多事,也知道這麼做對你不公平,但是——」

「沒有什麼不公平。」她冷冷打斷他的話,「你沒錯,我也沒錯,一開始約法三章便清清楚楚,你幫我,我幫你,事成之後各自走人。」

「不,不只是這樣的。」他目光有著深的痛楚。

「那麼是怎樣?」她還可以對他倆之間,抱持著最後一絲希望嗎?

「我……」他心神悸盪,承諾就要衝口而出。

可是他真的想好了該怎麼說、怎麼做了嗎?

他這輩子從沒打算成親,也不願對任何一位女子許下承諾;女人對他而言是天底下最麻煩的動物,女子善妒,女子多心,無論再美麗聰慧剔透的女子,只要擁有了一個男人,就立意佔有他的全部、他的生命、他的靈魂,甚至不惜玉石俱焚。

一如他的母妃。

過去深藏的陰霾如風暴般凝聚在他雙眸、喉頭、胸口之中,堵住了他想不顧一切去愛、去寵、去疼惜一個女人的衝動。

略晉張口欲言,想對她解釋自己隱埋在心頭二十年來的恐懼與痛苦;可是二十年來,他砌的高牆太過堅固嚴密,他連一個字都未曾泄漏過,事到如今,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等不到他的回答,冷如冰眼底最後一絲希望的光芒消逝了。

「我懂了。」她說完,轉身就要走。

「不!」他大大一驚,想也不想地緊緊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能走!」

「憑你,攔得下我嗎?」她冷笑,便要一翻袖震開他。

大內高手們和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密切地監控著一切,見她突然翻臉要動手,他們大驚失色,刀劍紛紛出籠,急著要救回王爺!

這女子心狠手辣,光看他們損失那許多兄弟就知道了。

就算王爺不開口指示,他們也要將這個行事詭秘正邪難分的女子抓起來,以待聖裁!

路晉是背對著他們的,因此沒有瞧見身後那旋風般襲來的刀光劍影,可是他們的舉動全落在冷如冰眼裡。

她翻騰在胸口痛苦的一口氣正愁沒處發泄,見他們自找死路,揚手就要彈出毒蠍寒冰針……

路晉雖沒有瞧見身後動靜,卻看見她眸底殺氣一閃而逝,以為她殺心又起,要對其他人痛下殺手。

「不可以!」他低吼一聲,大手如雷閃電般劈中她的枕后穴。

冷如冰在暈倒之前,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他居然暗算她……原來……他會武功……

下一瞬間,她整個人落入了黑暗無邊地獄中。

路晉寬闊的臂彎穩穩地接住了她墜落的身子,溫柔地將她攔腰抱起,目光悲傷而自責。

他恨自己竟然出手擊昏了她!

可是如果他眼睜睜看著她再度鑄下大錯,殺人越來越多,冤讎越結越深,那麼他更加不會原諒自己。

就在此時,路晉眼角餘光不經意瞥見方才那一些「死了」的大內高手,怎麼突然爬起來打呵欠?

他悚然大驚。

難道……難道冰兒打從一開始就只想制服他們,並沒有想傷害他們?

路晉臉色倏然慘白。一剎那間,他終於知道自己犯了多可怕的錯誤!

「王爺?」當其餘高手趕到時,正好看見「女刺客」昏厥在王爺的懷裡。

四周還有他們「戰死」的同伴,忽地一個個又活轉過來了?

那些高手頓時下巴驚掉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事情發生得太快,他們都還來不及思考清楚——

難道王爺真的跟這個妖女……呃……姑娘,有什麼特殊關係嗎?

難道這個姑娘壓根就不是什麼心狠手辣的女魔頭?

文相和文荷仙更是看傻了眼,完全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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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不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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