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朔夜很清楚她在打什麼主意,但他不願意。
「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孩子可能會在你石化時一併死去?」
「那只是可能,不是絕對。」
「如果是呢?」他啞聲問。
「我會生下他。」她堅持。
她不想連試都不試就放棄,也許她會死,但在死之前,她要完成自己想做的事,誰都阻止不了她。
她再也不想看到他行屍走肉地遊走,等著花開……
她要再見到他意氣風發的笑,看他笑得桀驁不馴,放肆不羈!
「拾幸……」他不舍地摟緊她。
她不知道,她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了……他應該要告訴她嗎?至少讓她的心裡有個底抑或者,等到他不計代價地把事情解決之後,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究竟怎麼做才是對的?
「朔夜,答應我,不要拒絕我。」她親愛地回抱他,青澀地吻著他的唇,感覺他還在體內,讓她變得完整。
他棲息在她體內,熱燙潮濕的包圍和充滿生命力的抽搐感染了他,讓他再充滿力量,在她體內沉而重地律動著。
她以為生下孩子可以用孩子扣住他的命。
可是,他要的不是孩子,就算孩子出現在他面前,沒有她為伴,他愛不了那個孩子。
一直以來,他想要的,只有她。
他是個不受重視的么子,一個性格扭曲的男人,天生該活在黑暗中的咒術師,卻與她相遇。她是他在黑暗中唯一觸摸得到的光點,是他存活下去的動力,是他生命中的救贖。
可是,她卻即將再一次地離開他。
而且一旦被困在石化的軀體里,她將再也無法轉世輪迴,就算他拖著殘破的軀體等到末日也等不到和她相遇……
她不知道,而他說不出口,不想讓她知道他們之間早已無路可走。
完事之後,他摟著她,大掌輕撫她敏感的身子,安撫著她激情未退的心。
「啊……我碰到這塊玉了。」
朔夜垂眼瞅著她,就見她側臉貼在他的胸口上,小手輕撫著他掛在頸間的方形玉佩。
「完了,你要怎麼處罰我?」她笑嘻嘻地問,很故意、很尋釁。
「再溫存一次?」
「……我還滿喜歡這種處罰的。」
朔夜頓了下,有點懷疑自己聽到什麼,畢竟這話實在是……太不矜持。
「幹麼這樣看我?」她眯眼瞪他,想要表出由她掌控的悍勁,可惜小臉通紅,硬生生銳減她企圖表現的霸氣。
「小傻瓜。」他愛戀地吻上她的發旋。
她細心體貼,從不讓自己的擔憂和不安彰顯在外,用言語和舉動掩飾惶恐,不是為了欺騙自己,而是要讓他以為,她真的勇敢無懼。
「幹麼叫我小傻瓜?我才不傻。」她嗔笑著,手撫上那特殊的方形玉佩。
玉佩有多種款式,但很少做成方形,莫名的,她就是知道為什麼這塊玉要做成方形。
朔夜沒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輕撫著身上的玉佩。
「這塊玉特別在綠中一點紅,為了要納入這塊續,所以才做成方形。」說著,她抬眼看他。「你一定是這麼認為,對不?」
「難道不是?」他對玉石並無鑽研,珍惜這塊玉佩只是因為這是伶兒贈與他的定情物。
「這塊玉是有機關的。」
「什麼機關?」
「只要往這裡一按,就……」她微笑按著方形玉佩背面的最下方,聲音突地頓住,就連手也停在半空中。
朔夜先是一愣,而後才意會。
她突然的石化教他眼眶發燙。
不是才未時嗎?她石化的時間越來越早,就連早上醒來的時間也越來越晚……
眼看越接近她的生辰,她的生命就消逝得更快,快到他措手不及,日夜驚惶卻無能為力。
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把大師兄給找出來?
他輕輕拉下她停在半空中的手,卻見玉佩竟從上方開了一條縫。
先將她安置好,蓋妥被子,他才拿起玉佩細瞧,發現裡頭有一小繒結起的髮絲。
結髮不就這麼簡單?
隱約之間,他像是聽到伶兒這麼說著,拉著她的發和他的打了個結,再拿起剪子毫不遲疑地剪下。
如果他沒記錯,當時她小心翼翼地把頭髮收在她的錦囊里。
他問她為何這麼做,她卻是笑而不答。後來在他追問數回之後,她只說「往後你就知道」,從此,他不再追問。
沒想到她是將這一繒結髮藏在玉佩里……
他的胸口狠狠緊縮著。
她看似循規蹈矩,其實骨子裡藏著悖禮的心眼,就算不敢明目張胆地做,卻會將她的心意藏在隱晦之處。
相隔一世,她再度來到他的面前,揭開了結髮藏匿之處,教他激動得不能言語,只能將她緊緊擁,他突地想起……
「結髮?」這裡有他和她的頭髮,有伶兒的頭髮!
這麼一來,他不就能夠藉此解開她的石化咒?
之前他央求范姜老太君讓他們住進樨香水榭,就是餚冀能在伶兒的房裡找到些許她遺留的髮絲,只是事過二十年,那些發末早已不復存在,沒想到最後生機反倒是握在他的手中!
***
是夜,朔夜迫不及待想要施術解開石化咒,找來伏旭守門,以防清華在他處偷窺,形而破壞。
畢竟這種咒術他並不熟悉,需要集中注意力,不被任何人干擾才成。
文世濤和卜希臨也等著房外。
朔夜嘴裡念著咒文,指尖在半空中繪出閃亮的金色古文,全神貫注地將金色古文緩慢地挪下,直到將卜拾幸全身籠罩。
「解!」他低喝一聲,大手緊握,金光沒入卜拾幸的體內,但幾乎是同一時間,金光迸出,消散在半空中。
朔夜不禁一愣,看向卜拾幸,驚見棲息在軀體里的魂魄竟有缺損。
「怎麼可能?」
「師兄?」門外伏旭輕喚著。
「為什麼會這樣?」朔夜低喃著,連伏旭推門而進都置若罔聞。
「師兄……失敗了?」伏旭看向床上的卜拾幸。
朔夜神色恍惚。「拾幸的魂魄是不全的,在這種情況下,我沒有辦法解咒……」
突然,他明白了。
沒有經過轉世的伶兒魂魄被注入死胎之中復生,照理說,個性應該要跟前世一模一樣,但拾幸時而表現出青澀,時而成熟,那是因為她的魂魄並不穩定。
而石化咒不但隱去她的記憶和魂魄氣味,也同時支撐著她不全的魂魄,讓她得以活下去。
「難不成……大師兄把魂魄碎片給毀了?」伏旭大膽推論。
朔夜高大身形踉蹌了下。
這就是他最害怕的結果。
如此一來,就算他找到伶兒的髮絲也無濟於事了……就算他殺了施咒的大師兄也沒有用了……
烙在拾幸身上的咒是無解的,竟是無解的!
「混蛋!他到底要怎麼凌遲我?」恐懼化為怒火,幾乎要將他焚化。
「師兄,你冷靜一點!」
「你要我怎麼冷靜?」他怒吼,臉上的鬼紋隨著他的怒氣弔詭浮動,彷彿具有生命,攀住了他的頰,像是要沉入頰肉,迸現出可怕的青筋,扭曲他俊魅的臉。
「師兄……」感覺他的神智像是被鬼紋控制,伏旭心下一驚。
他聽師父說過,犯忌的咒術師身上會產生鬼紋,每逢月圓狠狠地凌遲著犯忌者,而只要心緒大動,鬼紋會快速地蔓延,直到有一天鬼紋遍布全身,咒術師會失去咒力,變成不老不死的廢物,日夜受盡折磨。
而眼前的師兄臉上的鬼紋開始猙獰的生長,像在預告他的最後下場。
「渾帳東西,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恐懼和憤怒引發他內心的黑暗,鋪天蓋地將他吞噬,他想要控制,卻感覺自己開始失控,身體不自覺地抽搐。
「師兄,殺了他也沒用,你冷靜一點!你再仔細想想,也許拾幸的魂魄碎片不見得是被他給毀了,而是被他藏在哪裡!」伏旭緊抓著他。「你要冷靜一點,拾幸還在等你!尚未到最後關頭,不要放棄!」
拾幸?朔夜頓住,拉回些許心神,看著還躺在床上的人……
拾幸還等著替他生個孩子……他心底最大的渴望,就是和心愛的女人共組家庭,生個孩子,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平安一生……有這麼難嗎?
悲傷驅逐了恐懼和憤怒,緩和了面頰上鬼紋的暴動,拉回渙散的理智,他這才瞧見侄兒和卜希臨不知何時進到屋裡,正擔憂地看著他。
「懿叔,有沒有什麼事是我幫得上忙的?」文世濤啞聲道。
這些天,他聽希臨說起懿叔和拾幸之間的兩世羈絆,如今再見他險些發狂,臉上的鬼紋教人打從心底駭懼令他心傷。
「我不知道。」
「一定有的!」卜希臨突地出聲。「好比說……安玉緹,她是拾幸的孿生妹妹,難道她們之間沒有半點關聯?」
朔夜垂眼不語,突地像是想到什麼……
「味道!」
「咦?」眾人愕然看著他。
「安玉緹身上有伶兒的魂魄味道,我一直以為那是因為孿生子待在同個母胎里所沾染上的,可是安熙凜說,他的第一個孩子是在死後才被注入伶兒的魂魄,在這種情況下,安玉緹的身上不該有伶兒的魂魄氣味!」是因為魂魄碎片作崇,才導致安玉緹始終面無表情嗎……他早該想到這一層古怪的!
文世濤雖然聽得一頭霧水,卻當機立斷道:「我馬上派人去把安玉緹請到府里!」
「等等,我去請范姜老太君幫忙!」卜希臨忙道。
畢竟文家和安家並沒有往來,這夜半時分要請安玉緹過府實在有困難,但要是藉由范姜老太君之口,那效果可就大大不同。
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留下鬆口氣的伏旭和喜懼交錯的朔夜。
他怕,不敢再有期待,要是再次落空,他將摔得更深,可是又忍不住期盼,安玉緹真的可以解除拾幸身上的夢魘。
然而,兩人才剛下樓,沒一會又回到房裡。
「怎麼了?」聽到腳步聲,朔夜轉頭看向門口。
「安熙凜來了。」文世濤啞聲道。
「安熙凜?」朔夜沉吟著,瞧見安熙凜出現在門邊,一臉誠惶誠恐。「你……」
「清華把玉緹帶走了……」安熙凜說完雙腳一跪。「我求求你幫幫我,不管要我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他話一出口,伏旭看向朔夜。
朔夜怒目欲眥。「清華!」
***
「師兄,你非卻不可嗎?」
剛才安熙凜從女兒的房裡取來頭髮,讓朔夜施咒,得知安玉緹人就在黑霧林里。
一確認所在,朔夜立即動身出門。
「我要把安玉緹帶回來。」
「可是,師兄你不覺得古怪嗎?如果是大師兄把安玉緹帶走的話,他為什麼不用隱神咒將她藏起來,反而讓你輕易找到她?」伏旭擋在他身前,就怕這事有異。
朔夜睇著他,血色的唇綻著嗜血的邪笑。「我認為,他是故意要我去找他的。」
「既然如此……」
「你認為我會死在他手裡?」他撇唇笑得譏刺。「他沒那本事。」
「可是……」
「就算他能殺我好了,殺了我對他而言有何快感?」他很清楚,清華最想做的事是不斷地折磨他。
伏旭聞言,也覺得頗有道理。「可是他引你前去到底有什麼用意?」
「去了不就知道了?」
他可以感覺到黑暗還棲息在他體內,縮在角落蟄伏不動,就等著他完全爆發失控,將他吞噬。
但他不怕,在他被黑暗吞噬之前,他會拉著清華一起。
於是他獨自起程,直朝城南奔去,出了南城門,進入黑霧林的範圍。
黑霧林終年陽光照射不進,黑暗邪惡由此滋生,懷有噁心的人,容易在這裡沾染上黑暗氣息,而師父總說這裡是最佳的修鍊場所,用來測試人心。
朔夜直入黑霧林銜接孔雀山的深處,那裡是一片峭壁,底下有座山洞,可以容納數人,是以往師門修鍊時,師兄弟們的休憩之所。
然而,這裡對朔夜而言,沒有半點回憶,現在佔住他心頭的唯有卜拾幸的生死。
「清華!」來到山洞前,他沉聲吼著。
雖然看不見人,但他可以感覺他就在面前不遠的地方。
不一會,如他所猜測,他瞧見清華的身影,從袍角到展露出全身,緩緩地出現在黑暗之中。
「你來了。」清華以往清亮的嗓音此刻卻有如老者沙啞無力。
朔夜驚見他竟是一頭蒼髮,露在衣袍外的肌膚爬滿鬼紋,膚色蒼白如鬼,彷彿光是站著就讓他費盡氣力。
「原來,你已經是風中殘燭。」朔夜打量著他,唇角的笑意漸深。
難怪不敢跟他正面交手,只因為他早就老朽得無法出手……然而,在這種情況下,他竟還一心報復他。
「我不過是先你一步。」
「把安玉緹交出來。」朔夜說著,右手已經結印,隨時可以動手封印他。
他不會殺他也不想殺他,因為讓他用這副軀殼活著,才是對他真正的報復。
「不。」
「你想死?」朔夜眯起眼,快要壓抑不住體內嗜血的衝動。
「你要是殺了我,安玉緹也會立刻死去,那麼你的女人將永遠困在石化的軀體里,再無法轉世輪迴。」清華笑了,笑眯的黑眸冷邪懾人。
「廢話少說,開出你的條件。」聽到這裡,他要是連這個人想要什麼都不知道,也枉費他活了四十多年。
「幫我殺個人。」
朔夜不禁低笑。「你已經走到連咒都施不動的地步了?」
「確實是如此。」
「殺誰?」
「三皇子。」
朔夜閉了閉眼,笑得譏刺。「你都走到這一步了,竟還想替國舅爺賣命?」雖說他對時局沒太大的興趣,但關於皇室鬥爭依舊時有所聞。
好比國舅爺有心扶持自己的外孫大皇子為太子,可是皇上卻遲遲不肯下詔,造成國舅爺企圖將其他皇子除去,逼著皇上下決定。
當然,這都是一些坊間說法,至於真正的狀況他沒興趣探究。
「我已經收下酬勞,不能不做。」
朔夜好笑道:「你這風中殘燭要那些錢做什麼?我倒認為你剩一口氣,應該想盡辦法來報復我,而不是給我路走才是。」
對於對方的說詞,他有幾分疑慮。
畢竟,他在施咒時已經布下重重關卡,對於如此工於心計的人,他說的話難以教人信服。
況且,依犯忌的程度,他早已不能吃喝,要那麼多酬勞做什麼?
「你說的對極了,我恨你恨到殺了你還不是以解心頭之恨,本來我是師父最看重的弟子,你一來,不但奪走師父全副注意力,連師妹的心也佔據,結果你卻是不屑一顧,最後還害死師妹。」清華倒也不隱瞞,但站了好一會,他已經氣虛地選擇坐下。「我給你路走,也要你有本事。」
「是嗎?」朔夜走向他,居高臨下地瞪著他。
「我要你在五天之內殺了三皇子,而且……在中秋那晚,你才能將安玉緹帶走。」
「何必這麼麻煩?」朔夜眯起黑眸。
他閉上眼,靜下心,感受到安玉緹還存活著,慢慢感覺她所在的位置。
也許是清華極為虛弱,導致他的隱神咒出現破綻,教他察知安玉緹就隱藏在山洞裡。
「因為……」清華一頓,像是察覺什麼,突地笑睇著他。「就算你發現安玉緹在山洞裡又如何?只要你強行將她帶走,她會立刻在你面前魂飛魄散,我看你到時如何救你的心上人。」
朔夜微揚起眉,抬手結了個手印,送進山洞深處。「誰說我要強行帶她走?我不過是要確定中秋那日,我能夠領回安好無缺的安玉緹罷了。」
他可不認為清華會傻得任由他搶奪,這個城府深沉的人肯定早就設下多重咒術。
這是拾幸最後的機會,他無論如何都要替她保住,不會貿然行事。
「很好,那就一言為定了。」清華滿意一笑。
儘管感覺有異,朔夜還是同意了這個交易。
畢竟,眼前最重要的是保住拾幸,所以哪怕面前有陷阱,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跳進去。
***
翌日,他找來伏旭、文世濤、樊守年、安熙凜共議對策。
確定所有細節之後,到了隔日晚上,趁卜拾幸入睡之後,他立刻前往黑霧林施咒。咒殺並非咒術師的天職,反倒是最為嚴重的禁忌,於是,在朔夜施咒之後,他便昏厥過去。
這是因為咒殺瞬間帶來的痛楚會全數反彈到咒術師身上。
他已經安排好,這段時日,先待在黑霧林里,以免他的狀況嚇到拾幸。然而,當他張開雙眼時,瞧見的便是拾幸。
他怔住,懷疑自己在夢中。更弔詭的是,他並非在黑霧林中伏旭的茅屋裡,而是在文府的梅苑裡。
「你到底做了什麼?」卜拾幸用著濃濃鼻音問道。
朔夜看著她,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切都亂了套,教他無從應對。
「為什麼你臉上的鬼紋變更多了?」她問著,輕撫他的頰。
她的指尖冰涼,令他打了個寒顫。「沒做什麼,只是那天我動怒了,所以鬼紋自動蔓延罷了。」
「為什麼動怒?」
「我保護不了你。」他說得小心翼翼,一邊觀察她的表情,猜測她是否知道了什麼。
「你……」卜拾幸抿緊唇。「我一覺醒來找不到你,他們說你和伏旭暫時回黑霧林,我想找你,可不知道黑霧林在哪,問七彩姐夫他又不說,所以我就跑去問執秀,跑了趟黑霧林,硬是把你帶回來,可誰知你一睡就是五天。」
「已經過了五天?」他微愕。
這回咒殺后的威力竟讓他睡上這麼多天?
「要不是伏旭說你沒事,我……」說到一半,隱忍的淚水嘩啦啦地掉落。
「別哭。」
「是你害我哭的!有什麼好生氣的?因為生氣就害得鬼紋變多,甚至一覺不醒……你這不是存心嚇我嗎?要不是伏旭說,你沉睡代表著身體在自動修復,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五天耶!一個尋常人會無聲無息地熟睡五天嗎?
那感覺就像是死去了一樣……
「不過是睡著罷了,你何必這麼大驚小怪?」他苦笑。
「我大驚小怪?」她眯眼瞪去,抬手打他。「你敢說我大驚小怪,我不過是夜裡石化就讓你驚懼不安,你昏睡五天我能不嚇出病來嗎?」
她多怕,當她醒來時,他還一直在沉睡,再也不會醒過來……
「我說錯了、我說錯了,原諒我,好不?」他接住她的小手,湊在嘴邊親吻。
「才不!」她氣呼呼地道:「你儘管睡好了,我才不會像個傻子一樣一直守在你身邊。」
「你不在我身邊,要我怎麼醒過來?」說著,他長臂一撈,將她撈進懷裡,溫熱香郁的軀體,可以安撫他的不安,穩定他的心神。
「哼,最好是這樣。」
「彆氣了。」他啄著她的小嘴。
卜拾幸氣得張口咬他,他也樂得回咬,一來一回,倒變成唇舌糾纏,嘗到了她唇腔內的甜美,也嘗到了她淚水的咸澀。
「別哭了。」他低聲哄著。
就是怕她胡思亂想,他才刻意前往黑霧林……倒是小覦了她的決心,沒想到她會一路追到黑霧林去。
卜拾幸張口要罵,但肚子卻先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羞得她趕忙按住肚子。
「餓了?」
她羞得說不出話。
「你該不是守在我身邊都沒吃東西吧?」思及此,他立刻翻坐起身。
「還不是你害的。」她哼了聲。
「走,去叫廚房準備膳食。」他起身,看了眼外頭的天色,然而陰霾的天空看不出現在是什麼時候。
「我去弄,你在房裡等我。」
「好,順便幫我叫伏旭過來。」
「嗯。」待她一走,他隨即又乏力地倒回床上。
看來是他的身體太虛弱才受不住咒殺的反彈力量。
想起清華那張清俊卻滿是鬼紋的臉,他看起來年輕的身形,卻極為老朽的駝著……而他,是不是也快要和他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