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品駽是把阿雪拴在褲腰帶上談戀愛的。他好像怕誰搶走似的,非得從早盯到晚,尤其拿賀家兄弟當賊防,讓阿雪哭笑不得。

基本上,他們白天一起上班,即使有時阿雪想睡懶覺,他也寧可把她扛進辦公室里睡沙發,也不讓她單獨留在家裡面。他們一起吃三餐、一起睡覺,雖然沒有做那種長被裡翻紅浪的激烈運動,但二十四小時的緊密相處,阿雪身上早已烙下無數標記,標記上寫著——品駽女友。

品駽忙,忙得沒時間陪她逛街看電影,不過誰規定談戀愛需要那些程序?他們偏愛與眾不同。

只要她煩心時,他投來一個溫暖笑臉;只要她想發脾氣時,有一個寬闊的胸膛收納她的任性;只要她在電腦前窩得腰酸背痛時,有雙溫柔的大掌按摩著她的肩頸……她便有了被愛的感覺。

品駽用他的方法和阿雪談戀愛,而阿雪也愛上他的戀愛方式。

冷漠,漸漸自她身上褪除,她越來越愛笑了。雖然,她微笑的對象只限於熟識人物,比方品駽、比方阿敘、比方——品駽最痛恨的賀家兄弟……

安靜的會議室里,業務部經理指著報表侃侃而談,他那自信的態度里隱含著一絲驕傲。他的確有本事驕傲,可以在新一季的報表中開出這麼亮眼的成績,任何人都有權利把眼睛掛在頭頂。

阿雪坐在品駽身邊,她望著電腦螢幕,一下一下地敲著鍵盤、點著滑鼠,開會很無聊,時間又冗長,幸好有電腦可以幫她排解寂寞。

對於公司的高層員工而言,阿雪的存在已經不奇怪,他們知道她是幕後老闆、公司真正的負責人;對於一般員工來說,阿雪是董事長的前妻、藍副理的現任女友;總之,在眾人的心目中,她是在男人面前很吃得開的女生。

至於為什麼吃得開,就很難解釋了。

大多數的時間裡,她表現得冷冷的、不太理人,一副脾氣很差的千金小姐模樣。所以某些對她的美貌感覺礙眼的女生,還會在她背後嘲諷:「沒辦法啊,誰讓她有錢有勢。娶了她,可以一輩子免奮鬥,有那個條件,誰都是吃得開的女人。」

若問,阿雪有沒有聽過這些話?當然有,而她是怎麼對付那些人的?

阿雪走到她們面前,冷笑道:「知不知道台南市有間歷史悠久的武廟?那邊的註生娘娘很靈,每逢初一、十五,準備好鮮花素果誠心祭拜。以你們的年紀……現代女性的平均壽命是八十二歲,你們還有四十年的時間可以去拜,也許看在你們態度夠虔誠的份上,下輩子會替你們安排個富爸爸。」

重點當然不是註生娘娘或富爸爸,而是那群分明只有二、三十歲的女人,硬是被她冠上四十歲高齡,誰不火大。

她不介意四處點火,而品駽也不介意四處幫她滅火,因為他的原則是——阿雪招惹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去招惹賀家兄弟。

會議終於開完,在賀青珩一句散會後,經理們紛紛離開座位。

阿雪很忙,沒注意到賀青珩射向她,卻被品駽攔下的目光,也沒發覺她的四姑姑不在會場,更沒留意就在十分鐘前,她身邊的藍品駽已被正式任命為總經理。

品駽看她一眼,阿雪還沒忙完,於是他打開會議記錄,等她「工作」結束。

二十分鐘后,她伸伸懶腰,而他放下文件,走到她背後,輕輕捏按她的肩膀。

她滿足地發出一聲嘆息聲,眯著眼,笑道:「你找到自己的事業第二春了,想不想開一間按摩院?我當你的贊助人。」

「不想,這項獨門技藝我只打算服務……」他湊近她耳邊,柔聲道:「我最心愛的女人。」

哈,全世界的女人都無法抵抗甜言蜜語,聽了他這句「最心愛的女人」,她的骨頭幾乎酥了,全身毛細孔張開,大量吸取氧氣,讓她瞬間精神奕奕、充滿活力。她旋過椅子和他面對面,而他想也不想便俯下身,吻上她的唇。

淡淡的吻隨著她的雙臂勾上他的頸子而加深,他捧起她的臉,從她的唇舌汲取專屬於自己的甜蜜。

兩分鐘……或者更久,她不曉得,因為接吻會讓人短暫意識迷濛,也失去計算時間的能力。

他鬆開懷抱,她則撫著胸大口大口地喘氣,那模樣實在稱不上是淑女。

她對著傻望自己的品駽說:「你的吻技也太老練高超,實招吧,你從哪裡磨練而來的技巧?」

「你是我第一個吻的女人。」他舉三指向天發誓。

「說謊不打草稿。」

她心裡明明是爽的,臉上偏是文風不動,讓人看不出心思,然而起伏不定的胸口,泄露了她的激動。

「我沒說謊,不過我聽過一種說法。」

「什麼說法?」

「如果和自己接吻的那個人是你真心所愛的,那麼就算他的吻技拙劣到令人髮指,你也會因為心之所向,認定他吻技高超。」他笑著,勾起她的下巴,嗓音醇厚低沉,帶著惑人意志的性感。「所以藍伊雪,不要再否認了,你是愛我的。」

有人用這種方法證明愛情的嗎?如果不是他的數學太強、證明題能力卓越,那麼就是他的胡扯邏輯好得嚇人。

她的回答是哈哈兩聲。

他不曉得,她早就已經不去否認愛他。

「聽你的笑聲,似乎很不以為然,那麼……再證明一遍吧?」

說完,未徵得她的同意,他又「證明」了一遍,這一遍仍然吻得她熱血沸騰、腦漿翻滾,若不是怕有人會突然闖入,說不定她會把他撲倒在地,上演限制級電影。

待兩人理智再度回籠時,她喘得連坐都坐不穩,只好任他把自己抱在膝上,任自己軟綿綿地趴在他胸口。唉……她得承認,他的攻擊力至少有五千分。

兩人相互依偎,環著他的腰,她微仰頭,視線所及是他若有所思的眼。

他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頭髮,半晌不開口。她曉得他心裡有事,但不能這樣耗著,再耗下去,小麻雀肯定要找到這裡。

唉,說到那隻麻雀啊……最近,她對自己的敵意越來越明顯。

但阿雪不想搭理,因為人家是他的「妹妹」呀,阿雪原想對她寬厚禮讓的,但小麻雀人前人後的極端表現實在讓人受不了。

品駽是顆大太陽,只看得見光明面,照不到陰暗處,聽見阿雪的抱怨,他只會笑得滿臉燦爛,緊緊地擁住她說:「我很高興,你終於會為我吃醋。」

然後……然後他們沉溺於親吻、纏綿,關於小麻雀之事哪會有下文?

阿雪忘記自己是從哪裡聽來的,重點是那句話很有意思。它說——「當一個男人不愛你,你笑是錯、哭是錯、溫柔是錯、傲慢更是錯上加錯。」

所以阿雪告訴自己別去在乎,因為品駽的愛情里沒有小麻雀,因此任她怎麼努力揮動羽翼,也攪不亂一池春水。

回歸正題。她隱約的感覺今天品駽心裡有事。

她笑說:「剛剛我好忙。」

「忙什麼?」他鬆開眉頭,搭腔。

「我寄信給遠在美國的小狼狗,因為上次那隻死小狗嘲笑我的英文不行,所以我就給他寫了一大篇英文信,裡面還用外國髒話罵他的金髮女友,告訴她,我們台灣的搖頭丸比曼陀珠更泛濫。」

有嗎?他笑問:「為什麼要用搖頭丸攻擊番邦女子?」

「她是個毒犯。」

品駽笑了,笑得嘴唇開開,她似乎成功地消滅了他的惱人心事。「還有呢?」

「我上網買了一套餐具,是法藍瓷的,我喜歡它上頭的蘭花。」

「用那麼貴的東西吃飯,太浪費,它是藝術品。」

「不管是不是藝術品,重點是它要能讓使用的人感到心情愉快。」

品駽點頭同意。「我還以為你在操作股票。」

「我是啊。」

「賺還是賠?」

「我出手還能賠?」

「賺多少?」

「不多,買不了帝寶,但是可以買它對面巷子里的小套房。」

「才幾個小時耶,你那麼會賺,我要怎麼拚命,才能趕得上你?」

「你死心吧,我是錢滾錢,比你用腦袋、用體力賺錢輕鬆得多。放心,你認輸,我保證不用鄙夷的眼光看待你銀行存摺里的數字。」

「你的幽默真傷人。」他大笑,又緊緊地摟了她一回合。

「你是太陽啊,哪會受傷。記不記得你講過的那個故事?關於北風和太陽的。」

「記得。」

「所以嘍,怕什麼?寒冽北風都得屈服在你面前,區區小女子我,就算賺得了全世界,還是得要懇求和煦陽光照耀。」

阿雪又惹出他的笑容了,這是她進步的地方,她再不是眼裡只看得見自己的雪后。

「放心,陽光從不遺忘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

「知道了,阿波羅大王,現在可以說說那件讓你眉頭緊蹙的事了吧?」

他思索一下,緩慢開口。「前天半夜你睡著后,我出門了。」

「發生什麼事?」

最近床底下的鬼不造反,她的睡眠狀況良好,所以她完全不曉得他有離開過自己身邊。

「母親忍耐了將近兩周才告訴我,她得到肝癌,要我幫她向公司提出辭呈。」

「什麼?怎麼會?是第幾期的?」她爸爸也是因為這個病去世的……聽見肝癌兩字,那些塵封的記憶再度被翻了出來。

她終於明白他難以啟齒的原因,因為對於姑姑們的事,她從來都是不想聽、不想碰的。

見她並非無動於衷,品駽有一絲安慰。「放心,是初期,這幾天等著動手術。阿雪,你願意去看看她嗎?」

她的沉默,是表示不願意嗎?他理解,所以不勉強她。

「還有一件事,是關係二阿姨的。」

她嘆口氣。「說說看吧。」雖然她不樂意聽。

「二阿姨和二姨丈離婚了。原因是二姨丈在外麵包養女人,還給她買豪宅。」

「二姑丈怎麼有那麼多錢?」

就她所知,她的二姑姑一向把錢控得很緊,連零用錢都只是幾千塊、幾千塊的給。

「我懷疑的就是這點,那棟豪宅市價要上億,他不過是個大學教授,實在不合理。因此,我找了人查他的存款……」

聽到這裡,阿雪臉色驟變,她好像猜到什麼似的,瞠眼望他。

他對著阿雪,緩緩點頭。有誰會猜到,當年的那樁綁架案竟是學歷最高、滿口道德的二姨丈所指使。這世上,還有什麼可以相信?

「你有證據嗎?」

「這麼多年過去,要找到證據並不容易,不過我想辦法讓二姨丈招了。我約了他出來談判,他終究是個單純的教職人員,遇事不多,所以三兩下我就騙倒他了,我說我手中握有足夠證據,證明他犯下綁架勒索罪,如果將事情公布出來,他苦心經營、好不容易升上的教授不但沒了,還得坐牢。」

「然後呢?」

「他願意將沒花完的兩億多元和買下的房子還給我們,只求我們別說出去。」

「你不擔心他只是隨口說說?」

「那次的談判我有錄音存證。」

「我把事實告訴所有的阿姨、姨丈們,他們很震驚,也都能理解你這些年的態度和恐懼,所以希望你能原諒他們。二阿姨甚至希望你出面提出告訴,至於二姨丈歸還房子和錢……」

「房子給四姑姑,錢就平分給他們吧。如果二姑姑願意,就在公司里給她安插一個位置。」離婚婦女需要工作來維持家庭吧,至於她爸爸留下的豪宅,就趁這一回登記到姑姑們的名下,讓她們可以安心收房租過日子。

「這倒不必,表哥、表姐們小時候雖然討人厭,但長大后也已懂得自立自強,不會一心想著你的財產。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父母親留給孩子太多的錢,往往會是他們向上發展的阻力。」

說的好,她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不思上進、不想認真,連寫給阿敘的英文信也錯誤百出。當年那一個月收下五萬塊學費的英文家教老師若知道了,恐怕會內疚自責得想死。

她伸出食指順順他的眉毛,理順了心,他重新舒展笑顏。她還是習慣太陽駽,不愛陰雨駽。「你還有第三件說不出口的事嗎?」

「沒了。」

「那好,我們趕快回辦公室工作,趁早把公事處理好,一起去醫院看看四姑姑吧。」四姑姑落難,她竟未有半點愉快,只覺得心頭沉重無比,像被石塊壓上。

品駽訝然回望。這是阿雪做出的決定?他雖不期待這一次的探望能消彌多年來的隔閡,但畢竟這是個好的開始,而他,期待這個美好開始……

談戀愛是種會讓人上癮的事,令人時刻期待著下一分鐘將發生什麼,然後帶著欣然的心情等待。

就算事實上並沒有發生什麼,但只要對方一笑、只是說兩句話,便令人覺得有如奇迹發生,那些奇迹讓人彷彿泡在甜酒釀里,幸福、快樂、微醺,美麗得令人願醉不願醒。

品駽是這樣,阿雪也是這樣。

其實說穿了,人不過就是兩顆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張嘴巴,全地球上的幾十億人口也相差不大,可當注視著心愛的人時,便令人不自覺發笑;聽心愛的人說話,即使沒什麼內容,也令人忍不住嘴角上揚,因此才有人批評,戀愛中的男女總是傻兮兮的。

就因為傻兮兮,所以不過是到遊樂園一票玩到底,就讓人開心得快要死掉;就因為傻兮兮,不過是麥當勞一客十五塊的冰淇淋,就讓人一舔再舔、笑到不能自己。

靠在品駽懷抱里,阿雪覺得自己像手中半融的冰淇淋,軟得站不住腳。

她說:「今天是值得慶祝的一天。」

他問:「為什麼?」

她回答:「因為你終於實現諾言。」

然後,他想起那個「賺到第一筆錢,要帶她去遊樂園」的承諾,很明顯的,這個誓言他只實現了一半。

於是,他許下另一個誓言。他說:「我要在你二十六歲的生日那天,在美國迪士尼樂園,為你點上生日蠟燭。」

她用力點頭,笑得傻兮兮,還嚷著要和卡通人物合照。而不管她說什麼,他也都傻兮兮地應下。沒辦法,他們在熱戀當中,當然要傻兮兮,並且一路傻到底。

接著,她又說:「為了慶祝今天,我們應該喝酒。」

他想一想,決定去買一箱加拿大冰酒,於是他們去超市。他說:「既然要慶祝,就慶祝得徹底一點。」

回到家后,他們把酒一瓶一瓶地放進冰箱,而品駽挽起袖子,開始切切洗洗,阿雪幫不上忙,只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晃著兩條腿,看著他像藝術家似地優雅做菜。

兩個小時,比平常的廚師多花了點時間。但原因不是他不熟練,而是有個無聊女人,每次看到很興奮處,就忍不住拍手、大力讚美、拋給他一個飛吻。

品駽哪是飛吻可以打發的人?他每回接到飛吻,就會把吻一路「銜」回到她嘴邊,然後盡情挑逗、盡心品嘗,非要嘗遍她的滋味才肯回到爐子邊。

因此這個晚上,他們家裡沒有發生火災,只能感激上蒼厚愛、祖先保佑。

兩個小時后,他們坐在餐桌邊,面對著滿桌子的佳肴。阿雪用筷子指指菜色,問:「你在國外念書的時候,經常自己下廚嗎?」

每道菜看起來都不錯,不像新手上路。

「我可以把你的話當成誇獎?」他揚揚眉頭,幫阿雪盛了一碗湯放涼。

「如果這是你的廚房處女秀的話,可以。」嘗一口湯,嗯,味道不錯哦。

「這是我第一次做菜,在美國時,廚房是小燕的天地,誰都不能越雷池侵犯。」品駽從湯碗里撈出一塊用金針綁著的瘦肉筍片,放在阿雪的碗里。「這個叫做『永結同心』。」

聽見那隻小麻雀的名字,她眯眼,一口把金針瘦肉筍片咬成兩半。誰說是永結同心?根本就是三人同行。

「那你也太厲害,第一次下廚,就做得這麼好。」分明是誇獎的言詞,可她偏說得咬牙切齒。

「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傳說?」他小心翼翼地夾起中間挖洞、填入碎肉進鍋紅燒的豆腐,放進她碗中。

「哪個傳說?」

「傳說當男人第一次下廚,而品嘗菜肴的女子不但沒有嫌棄,反而認為他做的菜非常好吃,就代表著一件事情。」童話故事講過那麼多,編個傳奇對他而言,不過是牛刀小試。

「代表什麼?」

「代表那個女子不但愛上他,而且是深深、深深地愛上。」說完,他凝睇著阿雪,一瞬不瞬。

她轉了轉大眼睛,反問:「所以這個傳說是教導女生,對男人放寬標準,會造成男人的誤會?」

她說完,品駽大笑,筷子一點,點上她的額頭。「你是我見過最不浪漫的女人。」

「那你見識過的女人肯定不多。」

「要我開張名單給你嗎?」

「如果名單一眼就可以看完……真的不必了。」她皺著鼻子,擺明不看好。

「要不要明天我在公司擺張桌子,上面立個紙牌,寫著『應徵藍經理的情人』,然後看看有多少女人會來應徵。」

「應該是不多啦,不過要是旁邊添一行小字,人數就會大大提升。」

「什麼字?」

「月薪二十萬元。」她用筷子沾湯,在餐桌上寫下六位阿拉伯數字。

「藍伊雪,你就這麼不看好?」他佯怒,側眼望她。

「彆氣、彆氣,吃一點『願君長健』。」她夾起一筷子菠菜,送進他碗里。

「為什麼它叫願君長健?」

「沒聽過嗎?蔬果五七九,健康長保久。多吃蔬菜,有益健康!」她對他嘻皮笑臉,一副把他吃死死的表情。

他沒好氣地瞪她,說:「如果對象不是你,要我花心血做菜,想都別想。」

他的話爽了她,翻過心思一想,所以,他不曾做菜給小麻雀吃,所以他沒想過用那個無聊的傳說測試小麻雀對他的心。

很好,這個推論令她很滿意,於是她從冰箱里拿出冰酒,一口氣將十二瓶全部打開。

他皺眉問:「你要做什麼?」

「把你灌醉,我才不會膚淺到用一個無聊的傳說來證明自己浪不浪漫。」她又不是幼稚園學生,要證明,當然要用成人級的方式。

「所以要用酒精證明,你的浪漫度?」他勾起眉毛,斜眼看她。

「不對,浪漫的事是要把你拖上床之後才做的。」她挑起下巴,用驕傲的眼神望他。

「有本事做才說,別只是誇口。」

「想瞧瞧我的本事嗎?行!喝酒。」

說完,她沒拿杯子,而是拿起酒瓶湊上自己的嘴巴,咕嚕咕嚕地,喝得很豪邁。

這種時候,男人可以表現得比女人遜色?當然不行!

阿雪喝一口,他喝一瓶,不過是冰酒嘛,酒精濃度能有多高?了不起跑兩趟廁所就排光了……品駽這樣想著。

可他錯了,冰酒的酒精濃度比啤酒高,它只是味道香香甜甜的,讓人誤會它只是果汁類,而品駽本不是個有本事拼酒的大男人,因此、於是、所以……

一個小時之後,品駽和阿雪歪歪斜斜地回到他的房間,他醉八分,阿雪醉三、四……五分吧,至少是醉到覺得和品駽上床是件正常而理直氣壯的事。

她咯咯地淫笑著,一把脫掉他的衣服。

男人是禁不起刺激的,尤其在感官方面,因此即使他的理智醉得七葷八素,可原始本能仍然蘇醒。

她勾起他的脖子,他品嘗她的唇,覺得那是春天最醉人的醇酒。

她捧起他的臉,笑得妖艷誘人。酒精真是好東西,透過酒精,她的品駽帥過賀青樺,而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身上每條緊繃的肌肉,都像最美味的小羊排。

她吻著、舔吮著、品嘗著,她在他身上創造出一波波高潮……

他也沒在客氣,褪去她的衣服,吻上她的豐潤,令她低吟一聲,任陌生的情慾襲取她的知覺神經。

她緊抱住他的頭,而他一把將她抱往床上,將她壓在身下,迅速剝光她。兩人身子交疊,她的體香濡染了他。

她又聞到熟悉的薰衣草香了,那是他的味道,她的品駽的味道。她的手指滑過他剛硬的身體、他緊繃的肌肉,醉人的香氣一波波迷亂她的心。她吻著他的唇,貼纏著他的四肢,她愛他,愛得那樣多……

「阿雪……阿雪……阿雪……」

他像吟唱詩人,一次次念著她的名字,一寸寸用唇膜拜她的身子,那是世間最美麗的樂章。

她不停笑著,身上的冰雪被太陽融化,那個曬在暖陽下的冰淇淋呵……

不管明天,不顧未來,他們此刻只想在彼此的身體上汲取所需。

他粗礪的掌心緩緩地磨上她細緻的肌膚,一寸一寸,緩慢而耐心地愛撫,她的呼吸逐漸急促,戰傈一次次傳過每寸神經……

瘋狂了,不管是他為她,或者她為他,品駽分開她的雙腿,他雖然醉,可身體會尋找自己的依歸;而她,含苞玫瑰為春綻放,開啟一室幽香。

疼痛阻止不了她想要對他索取更多,而微微的阻礙更抵擋不了他想侵略的野心,於是亘古的律動響起,她的身、他的心,他們在愛情中融為一體……

頭像被千萬個小人捶打,阿雪倒抽口氣,天哪、地啊,宿醉真的會殺人!

阿雪勉強睜開眼睛。是什麼在響?目光搜尋,她花好一番工夫,終於發現地板上那個跳躍不停的閃光。

是她的手機。她硬撐著彷彿被卡車壓過的身體,緩慢下床,撿起手機,打開。

阿雪還沒出聲,手機那頭先傳來哭聲。怎麼啦,七月半女鬼出門?她皺起眉頭,努力辨識那個聲音,好半天,她才聽出來,那是江瑀棻的聲音。

「伊雪,救救我,青珩不在,我不知道可以跟誰求救……」

她猛然清醒。賀青珩出差前曾經拜託她要照顧瑀棻,怎麼啦,他前腳才走、瑀棻後腳就出事,老天存心跟她開玩笑嗎?

「你怎麼了?」她像被電到似地,跳起身。

「我肚子好痛、我在出血……」

「你等我,我馬上過去!呃,你有辦法的話,先把門打開好嗎?」

掛上電話,阿雪在最短的時間內穿好衣服。她一面穿、一面呼叫品駽,等她穿好衣服轉頭,才發現他睡得不省人事,根本沒聽見她的叫喊。

阿雪趴到床上一看,唉,他醉掛了,不應該灌他那麼多酒的,何況昨晚……

驀地,她臉色潮紅,算了,他體力透支過度,幫不了忙。阿雪一甩頭,匆匆跑出品駽的房間,回自己的房裡拿來包包和車鑰匙往外沖。

她一面跑、一面打電話給賀青珩,她的口氣很急。「瑀棻的狀況不對,我現在先送她到醫院。公事先丟著,你儘快趕回來吧,我對孕婦……沒有經驗。」

她速度飛快,滿面焦慮,一心牽挂著那個求救的孕婦。衝出家門時,她全然沒發覺黑暗的客廳里坐著一個人影。

當屋門碰地關上,阿雪的車子駛出家門,客廳的黑影緩緩起身。

她在發抖,卻仍吃力地走向品駽的房間。她鼓足了勇氣,才有辦法旋轉開門把,然而在打開門那刻……她心碎了……滿地散亂的衣服,帶著濃烈情慾氣息的空間,在在說明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已經……無法挽回了嗎?

淚水滑過臉頰,她不死心啦,愛了一輩子的男人,怎麼可以轉眼就愛上別人?走到床邊,她坐下,手指輕輕畫著心愛男子的臉龐。

她以為他們會在一起的呀,她夢想過兩人攜手到老的呀……垂下眼睫,一個意外躍入她眼帘。

那是……血漬!怎麼可能?藍伊雪已經嫁過賀青珩了不是?她啪地打開電燈,再細看一次,她沒看錯,那麼、那麼……

心鼓噪著,心底的惡魔步步逼問她:你甘心嗎?你能放棄嗎?為自己再爭取一次機會吧。雙手抖得厲害,小燕一面點頭,一面對自己說:對,她只是缺少一個機會,只要給她機會,她的夢想就能成真。

深吸氣,她又想:是啊,老天爺不願意給她機會,她怎不為自己創造機會?

顫慄的手拉開背後的拉鏈,她緩緩褪下裙子。是的,她只是要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她不要未參賽就被三振出局……手指滑過鈕扣,一顆一顆地打開,她將脫下的衣物散拋在他的衣服旁。

赤裸的她,疊上赤裸的品駽,她閉上眼睛,再次告訴自己,她需要的只是一個機會……

明天的太陽一樣會升起,但沒人知道,太陽會不會被陰霾掩蓋。

待在醫院的阿雪確定瑀棻沒事,並且聯繫上賀青珩,確定他會在早上趕回來后,臉上的笑容就沒有離開過。

難得的,她抱著賀青珩的大兒子,逗得他咯咯發笑。

因為她很開心,她認定自己和品駽的愛情已經走到底,且沒有分離之虞。於是她開始相信,或許他們的前輩子跟梁祝說不定真的有一點關係。

阿雪不知道的是,在她逗弄別人的兒子時,品駽清醒了。他發現自己懷中的女子不是發誓要把他灌醉、拐上床耍浪漫的阿雪,而是另一個他無法想像的女人時,差點崩潰。

看著雪白床單上的落紅,他毫不猶豫地相信了小燕的話。

「江瑀棻出狀況,阿雪本來要叫醒你,可你醉得太厲害,她只好自己出門,並托我照顧你。可是你、你……」她說完,把手蒙上眼睛,哭得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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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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