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星期一早晨,萬小花又坐在穿衣間里,雙頰紅緋,緊張兮兮地看著滿櫃的衣服傷腦筋。

怎麼辦?她該穿什麼好?

「踏進公司就可以再看到他了,可是她該穿什麼衣服才能令他驚艷?

「我到底在想什麼?我幹嘛在乎他怎麼看我呢?」她喃喃自語,不斷說服自己要忠於藝術、忠於自我,可是一想到他就心口怦怦跳,腦子也亂成了一團。

怎麼會這樣呢?

他不過就只是擁有讓她迷戀的好皮相,可是她也不是沒見過帥哥啊,那天在公司里遇見的財務長也長得很帥,為何偏偏她就是對韓德森有種心跳加速到無法控制的感覺呢?

只要見到他就脈搏猛跳,腎上腺素快速分沁——

她隱約聞到一絲麻煩大了的味道,更糟糕的是她居然一點也不擔心,反而心裡還充滿了期待。

她……該不會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就喜歡上他了吧?!

「天——哪!」她忍不住慘叫,小手捧住了滾燙漲紅的臉蛋。

萬小草聞聲而來,左手拿著滿是牙膏泡沫的牙刷,右手拿了漱口杯,杯里的水一直往外灑,滴滴答答灑滿地。

「萬小草!」她抽了口涼氣,指著妹妹牙刷上那坨黏答答的白泡泡啪嗒地掉在乾淨的地板上。

「怎樣?」萬小草滿嘴牙膏泡沫,也跟著緊張起來,「你不要急,慢慢說……半夜遭小偷了嗎?什麼東西不見了?」

「我的理智,不見了!」萬小花跳了起來,氣呼呼地追殺破壞環境製造髒亂的那根草。「納命來!」

「啊,救人啊!」萬小草拔腿就逃,漱口杯里的水全灑了出來。

萬小花不偏不倚正好一腳踩上那攤水,登時尖叫著拚命划動雙手想保持身體的平衡,可是阿清嫂把地板擦得實在太光滑了,砰的一聲,她整個人摔倒在地板上。

「姐?」萬小草跑到一半,愕然地回頭。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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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十點半開完會後,韓德森看著主管們紛紛收拾報告資料,他身邊的阿羅和阿東也抱了一堆報表和樣品——

「先把東西拿回我辦公室。」說完他優雅地轉身就要走。

「總監,您要去哪裡?」阿羅從推滿手的樣品后探出頭問道。

「多事。」他白了阿羅一眼,顴骨卻微微暈紅。

……他想去看看董事長上班了沒,順便盯她今天搭配的衣服風格有沒有正常點。

他在心底默默的說。

韓德森不斷用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自己,說服自己去三十樓的正當性,他是總監,去跟董事長說明一下今天開會的結論也是應該的。

見鬼,你自己心知肚明是為了什麼。

「閉嘴!」他忿忿然地低咒。

韓德森大步走進電梯,按下三十樓的按鈕,然後瞪著鏡子里的自己,大皺眉頭。

鏡面忠實反映出的這張英俊臉龐,若有所盼又微微忐忑的神情搭配打結的濃眉,他懊惱地盯著鏡子里的男人,突然覺得有點陌生……天殺的!「他」居然還有一絲靦腆臉紅?!

他?韓德森,臉紅?

韓德森大受震撼,急忙轉過身,不願再看這面會讓他發瘋的鏡子。

「定是電梯里燈光不夠亮,或是鏡面凹凸的問題,待會兒一定要讓人來好好檢查維修。

電梯門開啟,他一手揉著眉心走出電梯,就看到方秘書忙得臉都快埋進辦公桌里了。

他心中暗暗鬆口氣,躡手躡腳的走過她,慶幸地上鋪著厚地毯吸收了他的腳步聲。

韓德森悄悄走進門敞開著的董事長辦公室,洶湧澎湃難抑的喜悅衝上心頭,他的臉色不自覺柔和愉快了起來,直到看到空無一人的辦公皮椅!

他的笑容登時僵住!

「方秘書,為什麼董事長還沒來?」他沖了出去,雙手重拍方秘書的辦公桌,狠狠嚇了她一大跳。

「總、總監?」方秘書從來沒有看過他的臉色這麼難看,連忙低頭檢查自己的義容。

「駝色配黑色太老氣,搭白色還差不多,不過那不是重點——」他咬牙切齒地問:「董事長為什麼還沒有來?」

「回、回總監。」方秘書連忙立正站好,大聲回報,「董事長請傷假!」

「誰受傷?」他臉上血色倏然消失。「董事長嗎?」

「是的。」

「哪家醫院?」他喉頭緊縮,幾乎無法問出口。

「我抄下來了,這是地址。」方秘書連忙把紙條遞給他,幸好她有先見之明啊。

「做得好,提醒我下個月幫你調薪!」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抓著紙條便沖了出去。

方秘書簡直樂呆了。

哇,總監變得好好喔……但董事長只不過是扭到腳住院,他有必要緊張成這個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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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某家私立醫院裡。

因為這家醫院的院長是萬小花叔公的同學的兒子,所以一聽到是萬家的人受傷,就立刻安排了最好的貴賓病房,以及最好的骨科醫生和內科醫生與腦科醫生聯合會診。

搞得陣仗如此大,結果萬小花不過是扭到腳和腰酸背痛而已。

但他們還是很謹慎,要她住院觀察兩天,免得有腦震蕩或是其它后還症。

萬小花只好被迫穿著很醜的淺綠色病服,憤慨地半卧在病床上啃芭樂,心裡也有夠給他香蕉個芭樂的。

唉,虧她還想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去驚艷某人的說。

現在可好,只有來來去去過度熱情的醫護人員,還驚艷個鬼?

「你年紀不小了,走路要看路才對啊。」萬小草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溫柔賢淑地替她削水蜜桃,甜汁滴滴答答往下淌。

「你以為這是誰害的?」她火大,差點做出以芭樂手刀親妹的衝動舉止。「還有,不要再把水蜜桃削得到處滴汁了!」

「心情要放輕鬆一點,不要那麼容易發脾氣,這樣對你的傷勢不好喔。」萬小草徹底發揮草類的精神,面對姐姐的怒火依舊笑眯眯的。「你不想吃水蜜桃,那我幫你洗葡萄好了。」

「我什麼萄都不要吃。」她無奈地呻吟了一聲,「為什麼我一定要困在這裡?我想去公司,而且我都說過了我真的沒事。」

「不行,等一下姑婆要來跟我換班,你要是敢從醫院裡逃走,不怕她K你嗎?到時候你傷勢更嚴重,不是要住院更久?」萬小草提醒她。

萬小花登時噤聲,不敢再多提。

不要看姑婆平常一副慵懶貴婦的模樣,她耍起狠來可是很恐怖的。萬小花永遠記得國小三年級的時候,她被一個綽號「白目」的男同學欺負,一身珠光寶氣的姑婆就站在校門口堵那個小男孩,放話要跟他單挑,嚇得那個白目真的眼翻白目屁滾尿流。

從此以後,白目在校園裡遠遠看到她拔腿就逃。

對於姑婆的能耐,她是既敬佩又敬畏。

「可是我只是扭到腳,為什麼不能去公司靜養?反正我在公司里也很閑,還不就是在那裡吃吃喝喝、看看雜誌什麼的。」最重要的是在公司里可以看到她想見的人。

「不行,醫生擔心你有輕微腦震蕩,而且你的後腦勺不是腫了一個大包嗎?」

「X光都照過了,只是外面淤血而已,又不會影響腦部。」

「姐……」

「怎樣?」她煩躁地問。

「你之前不是很討厭接叔公的公司嗎?」萬小草狐疑地打量姐姐。

萬小花雙頰飛紅起來,結結巴巴的開口,「那是……那是因為叔公把公司交代給我了,我不認真一點怎麼對得起他?」

「這是官方說法吧?」

「哪是引我是很嚴肅的負起掌管公司的責任,我——」

「你不是說你在公司里很閑,不就是吃吃喝喝、看看雜誌什麼的?」萬小草平常懶散歸懶散,迷糊歸迷糊,但也不是笨蛋。

她被問得節節敗退,最後忍不住惱羞成怒,「啊你不懂,這種商場上的事是很難解釋的啦!」

「好吧。」萬小草聳聳肩,也不是很在意。「你贏了,我是不懂。」

萬小花正要開口說話,驀地,她的目光被突然出現在病房門口的高大身影吸引住了。

腦門轟地一聲,她霎時痴了,一顆心狂跳地看著他,鼻頭酸楚發熱。

她在這裡……他終於找到她了!

韓德森焦灼的眸光和她的在空中交纏,久久未能分開,直到來巡病房的醫生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這才打破魔咒。

「嗯咳,抱歉打擾了,我來巡房。」年過半百的醫生有一絲尷尬,覺得自己好像驚嚇到一對鴛鴦鳥似的。

「您是主治醫生?」韓德森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彷彿要確定她好好地就在他眼前,隨即轉頭對醫生問;「可以告訴我她現在的狀況嗎?她傷到哪裡?要不要緊?痛不痛?」

「是這樣的,其實啊……」醫生開始嘰哩呱啦地向他講解起醫學癥狀的專有門詞,念了一大堆,韓德森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姐,那個俊男……好像跟你很熟啊?」萬小草饒富興味地瞄了瞄他,再回頭瞅了瞅她,笑得好不曖昧。「他很關心你。」

「你不要亂講,他只是……」萬小花感到心底有股甜絲絲的感覺瀰漫了開來,但嘴上仍舊持保留態度。「公司的同事,就朋友之間的關懷,只是這樣而已。」

「你要這樣講也是可以啦。」萬小草含糊地咕噥。

她們都做了二十幾年的姐妹了,怎麼會看不出來某人芳心蠢動的跡象?

「少廢話,幫我削水蜜桃。」她心慌意亂地轉移話題。

萬小草忍住一聲嗆笑。哦,現在就不擔心她把汁削噴得到處都是啰?

「手黏黏的,我要出去洗手。」她把水果刀放回水果籃里,故意對貴賓病房裡的全套衛浴視而不見。

「好。」萬小花的視線和全部心神都放在門口那個高大的男人身上,腦子亂烘烘的,又是歡喜又是心慌。

他怎麼會知道她受傷了呢?

哎喲,笨,當然是方秘書告訴他的!瞧她這個董事長多有規矩,以身作則,還親自打電話請假咧。

「醫生,麻煩你簡單告訴我,她究竟哪裡受傷,要不要緊?」韓德森聽了一大堆繞口的足部肌腱拉扯、××神經腫脹……聽得他頭暈眼花又心急如焚。

「是是。」醫生立刻從善如流,嚴肅地道;「萬小姐是扭到腳。」

「扭到腳?」他一愣。

「是的,扭到左腳,不過不可以小看扭傷,傷筋動骨一百天,如果沒有好好休息的話,很容易會有後遺症,包括天氣變化就會隱隱作痛,或是走路姿勢變得不良……」

「我知道了。」他心裡一陣揪扯疼楚起來。

「我們原本擔心會有腦震蕩的問題,目前初步是排除了,不過她還是留在醫院裡觀察兩天比較好。」

「這是當然的。」他重重點下頭。

「好,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醫生對他眨了眨眼睛,「你們慢慢聊。」

「可是你不是……」韓德森愕然地看著醫生立刻閃人的舉動,「要巡房嗎?醫生?醫生?」

以一個年過半百的老男人來說,他的身手還真是矯健。

他笑著搖搖頭,隨即轉身走向她,俊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一絲靦腆緊張。

萬小花更緊張,痴痴地望著他走近身邊,心臟都快從嘴巴蹦出來了。

「嗨。」她的笑容顫抖。

「是怎麼扭傷的?」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大手摸了下她的額頭。「頭會不會痛?暈不暈?」

不痛,但是很暈,而且是那種飄飄然的暈。

萬小花忍住傻笑的衝動,雙頰紅通通的。「我的頭沒事,真的只是腳扭傷,至於為什麼扭傷……原因有點蠢。」

說出來很丟人哪。

「為什麼?」韓德森看見她沒事,臉色還是像蘋果般紅潤,又會講話還會笑,焦慮恐慌的心痛終於平復了一大半。

「就為了要追我妹。」她笑得很尷尬。「然後踩到水,就摔了一跤。」

他聽得又好氣又好笑,「笨蛋,追人追到自己捧一跤,你是三歲的小朋友嗎?怎麼那麼不懂得保護自己?」

「我有哇,摔下去的時候還記得要抱住頭。」她洋洋得意地道,「我很厲害吧?」

「是啊,很厲害,但如果能夠不要受傷,那就更厲害了。」他眉頭打結,又是憐惜又是傷腦筋地瞅著她。

「你就這麼關心我呀?」她情不自禁露出花痴的笑容,整個人快樂暈了。

聞言,韓德森眸底閃過一絲羞窘和不自在,哼道;「我是擔心你的品味已經夠慘不忍睹,如果連腦袋跟臉都摔花了,那可怎麼辦?」

「你就不能老實承認你是在關心我嗎?」這次她可沒有被他故意的輕諷騙倒,因為她早就摸清楚了這個男人——當然指的不是實際上的摸啦!他根本是個嘴巴尖酸刻薄,內心溫暖柔軟的好男人。

不知道時尚界是不是有明文規定,嘴巴毒一點才符合神經纖細敏感的王牌設計師精神?

他呀,臉夠臭,嘴巴夠毒,但偏偏掩不住善良和心軟,難道她還會感覺不出來嗎?

「好吧,我是有點關心你。」他沮喪的承認。

他沒有辦法睜眼說瞎話,因為當他聽到她受傷的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被大卡車撞到,震驚暈眩得幾乎無法呼吸。

陌生的心痛和恐懼不斷襲擊著他的胸口,他的胃更是糾結刺痛難當,一直到他趕到醫院,看見她平安完好的模樣,緊揪著的慌亂痛苦才總算稍稍舒緩了下來。

他有種天外飛來宇宙行星砸中腦門的感覺。

究竟是在什麼時候,他對她的關懷與牽挂多到連自己都驚訝震撼的程度?

他們不是才認識了兩個多星期?而且這當中她還躲了他好幾天,林林總總扣除下來,就算用車神舒馬克的速度也無法這麼快地喜歡上一個人。

一見鍾情算不算?

但是他第一眼見到她,只有「天殺的在搞什麼!」的驚駭感覺。

可是現在……當她聽見他承認自己的確關心她,便傻笑得跟獃子沒兩樣時,他完全無法把視線從她宛若在發光的臉蛋上轉移開來,而這也讓他知道自己真的糟糕了。

他對這個品味奇差無比的女人動心了。

「天!」韓德森懊惱地呻吟了起來。

「承認關心我有那麼悲慘嗎?」萬小花有點不爽,好歹她也是個青春妙齡女子耶,雖然是不能跟十六、七歲的美眉相比,但是她也沒有拿他跟英俊成熟的費翔和勞勃狄尼洛比呀。

「相信我,事情比你知道的嚴重太多了。」他嘆了一口氣。

她納悶地看著他,滿臉不解。

神秘兮兮的,有什麼事瞞著她?

不過話說回來……

「你來看我,那公司的事怎麼辦?」她有些內疚地道;「我知道你星期一都有一大堆開不完的會。」

「我一天不在公司,公司也不會就這樣倒掉的。」他皺眉看著桌上她動也沒動過的醫院餐點,「你呢?為什麼不吃飯?」

「我不喜歡吃醫院的食物。」她抓抓頭,不好意思地道;「總覺得那是給病人吃的。」

「你是病人。」他不悅地提醒她。

「我才不算是病人,又沒有生病,只是腳扭傷而已。」她據理力爭,一個太激動又去動到了扭傷的那條腿,小臉登時皺得跟包子一樣。「啊!痛痛痛……」

「小心!」韓德森心慌地輕壓住她的大腿,「不要再亂動了,萬一再次扭傷怎麼辦?」

「我只聽過二次感冒。」雖然腳很痛,她還是忍不住開口。

「閉嘴!」他惱怒地瞪了她一眼,大手卻輕柔地幫她把包紮起來的腳踝托起,放在摺疊起來墊腳的棉被上。「受傷的人沒資格講話。」

「我是腳受傷又不是嘴巴受傷。」她低聲嘀咕,但一顆心卻是暖洋洋的。

「都一樣,受傷的人就要認分。」他總算將她的腿墊高到一個滿意的高度,吁了口氣,突然站了起來。

「你要走了?」她胸口一緊,一股難以言喻的失望襲上心頭。

韓德森摸了摸她的頭,不由自主的放柔了聲音,「我先去辦點事情,待會兒再回來。」

「我不要緊,你去忙公事比較重要。」她極力掩飾住心裡的失落,臉上擠出燦爛笑容。「總不能公司兩個大頭都不在吧?哈哈哈。」

「你說得對。」他笑笑,「好好躺著休息,知道嗎?」

「知道。」她大聲嘆氣,充滿無奈。

他差點就笑出來,搖搖頭,轉身走出病房。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萬小花臉上的笑容就垮了下來,神情蕭索鬱郁落寞。

如果他沒有來,她還不覺得自己有多麼想念他的聲音、他的笑容和他的氣息……她好想念有他的陪伴。

就算是鬥嘴拾杠也覺得甜蜜……但也許只有她單方面這麼想,因為他怎麼可能會把她看在眼底,甚至放在心裡呢?

不要忘了她自認有味道的藝術裝扮被他批評得多慘!

「唉……」她覺得心情更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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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扮成絕代老妖姬的萬寶珠到醫院照顧扭傷腳的侄孫女萬小花。

一名銀髮蒼蒼、高瘦溫文的老先生陪著她來,萬小花還來不及詫異,老先生身後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先送上一大束泛著馨香的香水百合和紅玫瑰,然後又悄悄退下。

「姑婆,這位是……」她猶豫的看了一眼姑婆,禮貌乖巧地對老先生微笑點頭打招呼。「您好,謝謝您的花。」

「我朋友。」萬寶珠愛嬌埋怨地瞥了他一眼,「我說了我要來醫院照顧你,他就硬要跟來。」

「你好,你是小花吧?」銀髮老先生親切地看著她,眼裡閃動著慈藹和智慧光芒。「我是你姑婆的好朋友,我姓古,你可以叫我古爺爺嗎?」

「好朋友」嗎?

「古爺爺,你好。」萬小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脫口而出;「姑婆,你是怎麼拐到人家的?沒想到你還有這麼棒的品……」

那個「味」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聞到萬寶珠身上「夜間飛行」的茉莉香水味,然後下一秒她的嘴巴已經被緊緊捂住。

「呵呵呵,小孩子口無遮攔。」萬寶珠氣質高貴地對古爺爺甜笑,捂住她嘴巴的手卻蠻力驚人。

「不不,我覺得小花這樣很可愛……」他頓了頓,深情地看著萬寶珠,「應該是遺傳到你吧。」

「真是的,當著小孩子面前不要講這麼肉麻的話。」萬寶珠笑得好開心,害羞地雙手撫頰。

萬小花的嘴巴總算重獲自由,欣慰地望著這對加起來快一百五十歲的老情人,雖然雞皮疙瘩拚命掉,但還是很難不被感動。

唉,如果她老了也能有這麼好的伴兒,那該有多好?

看著他們倆在那兒打情罵俏,她是既高興又吃味,最後忍不住開口趕人。

「好了、好了,你們倆就去找個地方好好的約會,我很好,我沒事,你們不用在這兒顧我了。」她都快長針眼了。

「可是我們很喜歡在這兒陪你呀。」古爺爺搶著道。

「是啊,你現在這樣行動不方便……咦?小草跑哪兒去了?」萬寶珠這時才注意到沒看到另一個侄孫女。

「小草很快就回來了。」萬小花清了清喉嚨,微笑道;「我真的很好,你們安心的去約會,看要去摟摟抱抱還是你儂我儂,就是不要再刺激我這個沒有男朋友的人了。」

古爺爺身後的中年人一副心有戚戚焉模樣,顯然對這對老情侶的乾柴烈火濃情蜜意也是有點承受不住了。

「小花這麼美麗、這麼可愛,居然沒有男朋友?」古爺爺驚呼道。

「可不是嘛。」萬寶珠用手肘頂了頂他,「喂,你公司裡頭不是有許多青年才俊嗎?幫忙牽牽線。」

「那有什麼問題?」古爺爺拍胸脯保證。

萬小花緊張了起來,「不不不,不用了,我……呃,現在還不想交男朋友。」

那枝草怎麼還沒回來?洗手洗真久,是順道去洗澡了吧?

「談戀愛可以調劑身心喔!」萬寶珠對她眨眨眼睛。

「謝了。」她有些啼笑皆非,「剛剛醫生來過了,我真的沒事,你們不需要在這裡照顧我。」

「可是……」古爺爺有些遲疑。

「那我們就去約會啰!」萬寶珠一點也不猶豫。

她揮揮手,「去去去,快去。」

萬寶珠果然拖著古爺爺就要往外走,一點也不掩飾她的熱切急迫。

沒想到韓德森就在這時拎了大包小包走進來。

萬寶珠「咦」了一聲,眼睛當地亮了起來!

喲,好俊的後生。

萬小花在瞥見他那一剎那,先是一愣,隨即滿滿的狂喜充斥胸口,她興奮激動快樂得都快哭出來。

「你怎麼回來了?不是回公司了嗎?」她的聲音甜蜜嬌羞中帶著一絲不敢置信的顫抖,咦?等等!「姑婆,你的手在幹嘛?」

萬寶珠連忙縮回手,不悅地白了一眼破壞她吃嫩豆腐的兇手。

「你不是吃不慣醫院的食物嗎?」韓德森對滿臉充滿好奇探索跟熱情的萬寶珠投去一抹禮貌的微笑,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萬小花的臉,渾然不知剛剛自己幾乎遭受魔爪的侵襲。「我帶了一點雞湯和壽司。」

「小花,你跟韓總監交情不錯啊?」萬寶珠臉上興味濃厚,看了看小臉酡紅的這個,再看看突然變得有些不自然的那個。

「姑婆,你怎麼認識他?」因為心虛加上羞臊,萬小花連忙顧左右而言他,「對了,古爺爺,姑婆喜歡吃『×記』的麻辣鴛鴦鍋,而且是大辣。」

「收到。」古爺爺接到暗示,笑咪咪地點點頭,深情款款地牽起萬寶珠的手,「寶珠,我有這個榮幸請你吃麻辣鍋嗎?」

只見萬寶珠這隻老狐狸登時化作小貓咪,羞人答答地道;「人家不來了啦。」

「萬董事慢走。」韓德森神色鎮定自若,好像每天都看得到這種世界奇景似的。

「好好好,你們……就自便吧。」萬寶珠心花怒放,乖乖地被心愛的老情人牽著。

看著他們倆甜甜蜜蜜的離去,萬小花和韓德森沉默了半晌「不好意思,你一定覺得很奇怪,但我姑婆就是很真性情,她很少會隱藏自己的愛恨。」她話一停頓,隨即尷尬得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解釋姑婆試圖襲臀的舉動。

「還有,她有點……」

「我知道。」韓德森完全能夠理解的樣子,頓了頓,平靜的開口道;「她稱讚過我的臀部緊實有彈性,是難得一見令人驚艷的屁股,也是她近三十年來摸過最棒的之一。」

「什麼?!」她差點嗆出一口血,隨即怒氣衝天,「那個老太太真是一點都不知道什麼是禮義廉恥,簡直就是個驚世女色魔——」

「應該說,她有絕佳的鑒賞眼光。」他倒是非常確定這點。

萬小花聞言,又氣又惱又想笑。「是啦、是啦,只要對方有品味,就算你全身上下被摸也沒關係嗎?」

「不會呀,像你一點品味也沒有,但我完全不介意被你摸。」他說得很理所當然。

她倏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他,結結巴巴的開口,「你你你……剛剛……說……我可以摸……」

「我記得我說過什麼。」他有絲悔然地一笑。

他不會連自己想要什麼跟不想要什麼都弄不明白,他是國際知名的服裝設計師,對於色彩,布料、流行和感覺有著常人難及的敏感和敏銳度。

唉,不幸的是,他對於自己喜歡什麼跟不喜歡什麼也非常清楚。

自欺欺人是沒用的。剛剛他坐在飯店的咖啡座里耐心地等待著外帶食物的時候就知道了。

他,韓德森,這輩子還沒有替誰買過食物,還買得這麼高興的,結賬時更是付了比消費金額還要多上兩倍的小費。

「你的意思就是……」天哪!她頭暈,她目眩……她的心臟肯定受不了這麼爽的好事。

他……是在跟她暗示,他其實是有一點喜歡她的嗎?

「吃飯了。」他那張俊臉紅得不像話,不自然地拿出食盒和保溫壺,「這是玫瑰飯店的招牌菜,不準再跟我說吃不下!」

「吃得下、吃得下,只要是你買的,我什麼都吃得下。」萬小花熱切地猛點頭,甜絲絲的笑容不斷在唇邊擴大蕩漾了開來。

韓德森邊替她夾菜盛湯,邊滿足地看著她吃得好開心的模樣。

這個品味恐怖的女人,笑起來卻有全世界最美麗耀眼的光彩。

他胸口陡地陣陣緊縮悸動著,從這一刻起,他再也無法將她視若等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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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人都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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