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精彩了!巫克行的過去精彩到一天內娛樂版電視新聞全都上遍了。夏穎兒好不容易平靜的生活,又鬧得轟轟烈烈。
「夏老師,你真的跟那種男人……」很多家長打電話來問夏穎兒。「唉!我希望你離開那種人,這太可怕了,我不放心小朋友的老師跟那種人在一起。」
「如果你繼續跟那種骯髒的傢伙交往,我要我的兒調班。」有家長恐嚇她。
園長叫她去談話。「夏老師,你和私生活實在是……你讓我很為難,畢竟我們是從事幼保的,你之前才鬧過新聞,怎麼又……總之你不要跟那種人交往,不然我很難應付抗議的家長。」
大家議論紛紛,庄妹京一整天都在唉呀呀地重複看報,不停嘆息。
「夏穎兒,你怎麼辦哪,太可怕了,原來他就是白驀英,真低級,故意變裝,怪不得我一直覺得他很面熟……」
夏曉山跟太太輪流打電話給女兒。
夏太太氣壞了,「這下我終於知道了,難怪你跟巫老闆都一起悔婚,原來你早就移情別戀了,你為了那些個骯髒的爛男人不嫁劉庭威,害我們家賠那麼多錢你是頭殼壞了嗎?」
「不是這樣的啦,媽,你誤會了,我跟巫老闆是……」
「立即搬回來,」夏曉山搶走電話,他難得對女兒子咆哮。「立即搬回來,不準再去那裡,我再也不跟那種人買咖啡,真噁心,你聽見沒有?你真胡塗哪!」
「我也不知道他的過去,你別這麼凶嗎」夏穎兒支支吾吾。
老媽又把電話搶走。「你真厲害真強啊,好女兒,你老是在家嗑零食當宅女,也可以紅到報紙,電視全上遍,我真沒想到我生了個這麼了不起的女兒。河堤邊擁吻?夏穎兒,你真開放,我這老、媽該以你為榮嗎?你嫌我過得太平靜是不是?」
「媽……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嘛。」
你跟強暴犯交往?你瘋了,?你搬回來住,不要丟人現眼了。「
結果夏穎兒連東西都沒拿就回家了。
其實,這些人的冷嘲熱諷。好奇打聽,她都沒真的聽進耳朵里。因為大腦忙著戰爭,她快瘋掉了。
她太震驚了,巫克行是強暴犯?
她沒辦法想象巫克行強暴女人的畫面,怎麼樣,都無法將他跟暴力畫面兜起來。可是如果他沒做,幹麼跟人家和解?
她很想為他找借口,合理他的行為,譬如他是年少輕狂不懂事,但,強暴犯呢,好可怕……沒想到他是這種人。沒想到她神魂顛倒的是這種人,她竟傻傻住在他店裡,跟著他到處去。太可怕了。甚至跟他親吻。甚至被他迷得團團轉?原本因為他而意亂情迷,這會兒她陷入混亂,她對自己的眼光失去信心了……
她不知道該相信什麼,她怎麼會活得這樣失敗?別人都單單純純地在戀愛,她偏偏搞得這麼轟轟烈烈?見鬼了。
當天晚上,她窩在房間難過,心很混亂,感覺超沮喪,劉庭威就殺來了。
他開一輛紅艷招搖的法拉利跑車,引擎聲轟得唯恐人不知,左鄰右舍都探頭出來望。劉庭威一下車就猛按夏家門鈴,狂CALL夏穎兒手機,要她下樓談。
「既然分手了,還見面幹麼?」夏曉山制止女兒下樓。「他一定是看到報紙跑來的。」
「媽,我們怎麼可能複合?」夏穎兒氣道。
門鈴持續尖嚷。
「我去一下,」夏穎兒穿鞋下樓。
「不要跟他獨處。」夏曉山按對講機。「庭威,你上來,你們要談就在家裡談,我們會迴避,但是如果你敢對我女兒亂來,我立刻報警。」這樣他才放心。
劉庭威立刻答應。
夏氏夫妻備好茶點,到書房看電視,將客廳留給女兒跟庭威脅。
待長輩一走,劉庭威跳腳,立刻罵夏穎兒:「你為那個色狼拋棄我?你劈腿,就是因為他,你才悔婚的對不對?你夠狠!你耍我就對了,我沒想到我會被個幼稚園老師耍得團團轉。」
。
「我還以為你是潔身自愛的女人,呵,真厲害啊夏穎兒,同時和兩個男人交往嗎?」
「強暴犯?這就是你看男人的眼光?你就是這麼賤嗎?」
唉!夏穎兒撫著太陽穴嘆氣,這莫非是一條命運的鎖煉?怎麼王雅蓓跟劉庭威都認定悔婚是因為他們另結新歡?是時機點敏感吧?難不成有一條法律規定分手幾個月以後,才冷另結新歡,否則一概以劈腿罪論?真好笑,男未婚女未嫁,憑什麼要被這樣批叛。?
看著劉庭威猙獰的面色,夏穎兒卻想到巫行沖泡咖啡時,沈穩的臉色,覺得劉庭威此刻的模樣比巫克行更像個暴力份子。
夏穎兒緘默地讓他咆哮個夠,她走到沙發坐下,
劉庭威追過去,對她吼,「幹麼不回話,怎麼?你心虛吧?無話可說?哈我知道了,你大概也被巫克行騙了吧?你沒想到他是強暴犯,很失望是吧?後悔嗎?為他拋棄我,值得嗎?這叫報應!因為你不自重,你咎由自取……」
「你來就為了跟我講這個?」夏穎兒抬起臉問。
「對。」
「講完了,然後呢?」
「然後看看你後悔的嘴臉。」
「請你等我一下,」夏穎兒懶洋洋道,回房間去,拎了筆記本出來,擺上茶几,找對打開,上網GOOGLE搜索網站,鍵入自己的名字「夏穎兒」
瞬間跑出一百多頁關於夏穎兒的數據,全是新聞報導,關於她如何辜負劉庭威,劉庭威接受採訪怒斥夏穎兒虛榮拜金,收他一堆禮物,卻在婚禮前夕甩了他,甚至連夏穎兒一些很私密的事都暴光,還有網友們對她的批判……
夏穎兒點選幾則念給劉庭威聽。「劉庭威說,夏穎兒是他交往過的女人中,最懶惰的,衣服亂扔,東西從不擺好。」夏穎兒再挑一則念:「劉庭威表示,夏穎兒是他見過最不懂禮儀跟規矩的,雖然是幼兒園老師,但是帶她去吃西餐連刀叉從哪個開始用都不清楚……」夏穎兒又念一則。「身材也是我交往過的女人中最爛的,胸部只有B罩杯……」
「你講完沒?」劉庭威羞愧得脹紅面孔。
「你幹麼臉紅啊?被說胸部小懶惰沒規矩的人又不是你,」夏穎兒那雙一年到頭腦迷迷濛的眼睛,突然清亮犀利極了,盯得劉庭威冷汗直冒。
「我……我……那個是記者寫的。他們要做效果」
少來了,那麼隱私的事,如果不是劉庭威講的,記者哪會知道?
面對劉庭威,夏穎兒驚訝自己可以非常冷靜清晰,她聽自己口齒流利道:「相愛的時候好話說盡,分手了,就把我批爛斗臭。這就是你的愛?把前女友的私密暴光到煤體,這就是你的愛?你問我會不會後悔沒嫁你?你覺得呢?我會遺憾離開你這樣的人?」
一句句,批得劉庭威猛得發現,過去,是不是太低估這女人?以為她迷糊隨和好欺負,而原來不是這麼回事,這樣口齒清楚反擊他,竟讓他羞愧得不知怎麼反駁。
「我……我走了……」劉庭威很鳥,答不出來就落跑。
「等一下,」夏穎兒一個回身,揪住他手腕,冷瞪著他,「我也知道你很多私生活,你睡覺的時候打呼大得像打雷,計算機D槽放的全是A片,你平日很規矩禮貌,私下卻會在床上摳香港腳。你嫌我懶惰衣服亂扔,可是你在外面,喝完的飲料罐都隨地亂扔,煙蒂也是,你比我沒公德心,你要是再對記者亂講話,或是開跑車到我家這邊轟轟轟,我就約記者聊一聊,你以為記者只對你有興趣嗎?」
現在劉庭威目瞪口呆,活像只受驚的小狗,很快地,他甚至發起抖來了。因為看見夏穎兒掏出其不意皮夾,丟出一迭記者名片。
「這些日子很多記者約我上電視,希望平衡報導,因為悔婚的是我,我忍你三分,你跟你家人不要得寸進尺。我也有脾氣。而且我一發作起來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你們家大業大禁不起丟臉,我不過是小小幼兒園老師,我沒什麼好損失,反正我的名節都被你搞臭了,我可以豁出去。……如果你不想跟我一樣丟臉,以後不要再出現我面前。」
劉庭威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她面前。
躲在書房偷聽的夏曉山跟老婆奔出來。
夏曉山鼓掌叫好。「講得好!講得好啊,不愧是我女兒,贊啦,!這陣子受他家的鳥氣全出啦。。爽!」
「爽什麼」夏太太涼涼地瞟女兒一眼。「身敗名裂,用在你身上也不過分了,真不知道以後還有誰敢跟你交往。我實在不知道你是怎麼回事,就算你要跟那個戀愛,有必要光天化日在河邊接吻嗎?你還記不記得你是個幼兒園老師?」
「幼兒園老師不能親親嗎?」夏曉山幫女兒講話。
「她親的是強暴犯!」夏太太吼。
夏曉山為女兒辯解。「女兒又不知道巫克行的背景,他的模樣造型變那麼多,邊我都認不出來,這不能怪穎兒,穎兒要是知道就不可能……」
「你閉嘴!」夏太太吼叫。
夏穎兒捧住腦袋,頭好痛,他們一定要選這個時候吵架嗎?她心裡夠煩了啊……可憐的老媽,氣炸了,忍不住對女兒叨念:「你才剛鬧完那麼大悔婚,又交了個不正常的男人,你腦子是怎麼回事?你有沒有腦筋?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哪裡不正常?」
「哇,我不管啦,我神經失常啦!」夏穎兒抓狂了,抓了鑰匙跟皮包就往門外奔。
「你去哪?」老媽吼。
「買咸酥雞啦!」
「她又發作了。」夏曉山很擔心看女兒奪門而出。
她要吃東西,要看電視,要忘記腦子裡吵鬧的聲音,不要不得再去想那個人的事,要忘記全世界,躲在自己的快樂城堡。
可是,東西全買回來了,零食越嗑越空虛,電視越看越煩,腦子的戰爭越打越激烈,最後她倒在地板,右手拽著一包工奶油椰子乖乖,瞪大眼,看著天花板發獃。
老媽起訂上廁所,看到她那副呆傻模樣,又罵她了,「你又沒在看電視幹麼不關掉?浪費電~!」
「……」夏穎兒還是瞪著天花板。
啪!老媽把電視關了。「不要躺地板,要睡就回房去睡!」壞習慣。
「……」夏穎兒不應聲,眼睛空洞地睜著,好象天花板有她要的答案。
啪!老媽真狠,燈也關了,頓時,客廳一片黑。
「隨便你」她氣呼呼回房。「養出個廢物,都怪你爸寵壞你……」
喀…………喀…………喀黑暗客廳,一聲聲響著吃乖乖的聲音,午夜聽來,頗為哀怨。
夏穎兒賴在地板吃乖乖,一會,夏曉山偷偷從房裡溜出來了,。摸黑,走向賴地板上的女兒,沿途還不小心踢到桌腳,慘哀一聲。
「靠……邊站……」痛死人啦!「寶貝啊……你不好嗎?在想什麼,很難過嗎?」
「……」夏穎兒不答腔,只是有氣無力地吃著乖乖。
夏曉山在女兒身側躺下,陪女兒一起望天花板,伸手心。「賞老爸幾個乖乖吧。」
夏穎兒拿一把乖乖放老爸掌心。父女倆,躺在黑漆漆客廳吃乖乖,一起製造詭異的確良「喀喀」聲。
夏曉山靜靜陪女兒嗑掉兩包乖乖,女兒終於肯講話了。
「爸,我迷路了。」她眼眶濕了。
「迷路?可你沒在走路啊?
「我腦子在走。」
「好吧!你迷路了,迷到哪去了?」
「我認識的巫老闆,不像會強暴女人……」她想了整晚,想不通。
「嗯,所以才有人說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是,他不像在偽裝,他對女人很尊重,不對,他甚至尊重流浪狗,甚至尊重一隻蟲子,他不像壞人。」
「那是因為之前被抓到了,所以不敢亂來了吧。」
「爸」夏穎兒突然跳起來,。「我要去問他,我要他親口跟我證實這件醜聞。不然我不信,說不定他是被栽贓的。」
「你瘋了嗎?他都跟人家和解了。」
「我還是想問,我要去,不然我躺這裡一直想,我快瘋了。真的快瘋了。」
「來,再吃一包乖乖,說不定就好了。」夏曉山拉住好兒,不讓她走/。
「這次乖乖沒用,咸酥雞也沒用,我吃到胃都痛了,腦子還是在打架,我要去問他,我不能這樣不清不楚的就再也不見他,拜託……」
夏穎兒哀求老爸放手,夏曉山深深注視著女兒,看到她的決心,知道攔不住。
「好,但你要答應,你不在那裡過夜,你手機要開著,我隨時會打電話監控那邊的狀況,你不要讓我緊張。」想到女兒要去見強暴犯,他不放心。
「好。」
「你……你真的愛上那個人了是不是?」
「是」夏穎兒答得乾脆,「所以我要問清楚,他當初到底有沒有強暴人。」
「是。」巫克行對她的質問,答得很乾脆。
夏穎兒愣住,再沒有借口相信他。
凌晨一點。通常,這時候咖啡行已經打烊,他也回家了,她憑著一股站動跑來看他在不在,沒想到他真的在,他只開著吧台上燈具,她跑進店裡,看他站在吧台內,背對門,他正在清洗器材。聽見聲音,巫克行轉身看著她。
然後她沖著他就問了:「你真的曾經強暴女人?」
然後他就那樣回答。
「是」他微笑,對著她錯愕失望的表情,他笑得很挑釁。
「是真的?」她還是不願相信。
「是真的,」巫克行懶洋洋道。雙手往後撐在流理台,長腿閑適地交叉立著,她失望的模樣,似乎一點也不能傷他。
他像局外人,觀賞她呆愣的蠢樣。他低笑了,嗓音深沈磁性,講著很可惡的話。
「是啊確實是真的,夏老師,要我再多講幾次嗎?還是要我講得更清楚。包括所有的過程?是,我強暴女人,我曾下流齷齪地強暴女人……為了不被抓去關,為了保住我的事業,我跟她和解,找了最棒的律師,讓官司打不下去,是這就是我。……」他挑眉問:「為什麼哭?」
是啊,為什麼哭泣呢?我哭了中驪?夏穎兒震住,摸摸臉,發現眼淚直落。
「我很難過。」她哽咽。
「難過什麼?」他冷笑。
巫克行低頭看看手錶,吹了聲口哨。「一點多了……」直出吧台,走向她。
她驚駭,退後再退後,很有壓力,她有點怕他。
他很故意地問:「凌晨一點多,跑來,見一個強暴犯?你不覺得太危險。?」?「
」因為我不信你是那種人」
「你不信?」他笑意更深,更逼近,她退得更厲害。「你不信我是那種人?」他湊近她,在她耳邊問:「那麼,你又是為什麼跑來質問我?是不是?」
「我是不信用卡,我是覺得你不會做那樣可怕的事,所以跟你求證明,只要你說不是,我就相信。」
「喔?這麼偉大啊……多了不起的信任。」
「所以……你究竟有沒有做那種事。?」
巫克行靠近,更貼近她,幾乎臉要貼到她面上去了,然後他用非常溫柔但其實很冷酲的嗓音說不得:「你相不相信我,關我什麼屁事。」
他後退,冰冷的眼神,像要碎裂她。她在他冷酲的注視中,慢慢僵硬。
他說:「聽著,如果你以為我會在乎你或任何人的想法,那麼你不是自大得過分,就是太愚蠢。晚是強暴犯,是,我是下流卑鄙,你以為我會在乎這些標籤嗎?會在乎像你們這些蠢物的眼光嗎?」
「我只是要真相,我想聽聽你的說法。!」她吼他。
「我的說法?」他揚起眉,「我沒有說法,我憑什麼要跟你解釋?」他不想脫罪,他不屑。
「巫先生……」
他臉色一凜,眸光冰冷。「你立刻離開我的店,夏穎兒你沒資格站在我的地方,你給我滾出去!」他怒道。
夏穎兒怔住。「你幹麼凶我,?」她啜、泣,傷心的哭了,對他咆哮:「倒霉的人是我!你凶什麼凶?我討厭你!討厭你這個下流的男人。混蛋!」
夏穎兒跑出咖啡店,一路嗚咽著走回家。
夏曉山看女兒進門就追著問,一直追到廁所。「怎麼樣了?女兒,他怎麼說?解釋嗎?他狡對不對?是不是說他無辜的?你不要傻傻就信哪,你別為那種人哭你……」
「他說他是強暴犯,他說他是下流的壞蛋!」夏穎兒嚷,哭進廁所,摔門,將父親關在門外,她跌坐地上,雙手蒙住臉痛哭。
「他這樣說?」夏曉山愣住,怪了。還以為他會狡辯的。
夏穎兒在裡面痛哭,
夏曉山很心疼,拍著門問,:「知道他這麼壞,你還為哭什麼啊?」
「就是因為知道他那麼壞,我還是喜歡他所以才哭嘛……」夏穎兒口齒不清嚷,「他叫我滾,……他不要看見我了……」心好痛好痛。好象要破掉了,她該怎麼辦?他不要她了。……
「他叫你滾?」
「他說我沒資格站在他的地方。」
「你沒資格?你沒資格?」夏曉山大叫「他以為他是誰」醜聞被揭發,羞愧的人是他,他還有臉嗆他女兒?「什麼叫沒資格在他的地方?現在他來求你,我還不准你去咧,真誇張的,你不要哭了,為那種人有什麼好哭的?」
不管爸爸怎麼講,夏穎兒就是止不住眼淚,她不出去,硬是在廁所哭到失聲。
怎麼會這樣呢?他叫她滾,她就這麼心酸,那她的自尊呢?該嫌棄他的人是她,怎麼變成她在哭泣難受?她不自愛嗎?她不過是想問個明白,她心裡其實百分之九十是要相信他的。
他卻說了那麼多個「是」,讓她無話可說,讓她無話可說,讓她對他的感情走投地路,他的承認太坦白了,坦率到她們問到確定的答覆,心裡卻更困惑。他的承認,無法說服她的直覺,她認定他沒有犯罪,還是這就是愛情的盲目?
奇怪自己幹麼在乎他到底有沒有犯罪?這樣混亂的情緒,她何必背著?她可以立刻終止,反正他們才剛曖昧不久,反正彼此也沒跟對方告白,而且她這會可以理直氣壯回家住,不用再寄人籬下,這不是最完美的斗之口嗎?
是很完閏美,感覺卻很痛。
諷刺是,她比平時更渴望見他,賴在他身邊。夏穎兒躺下,縮在冷地磚瓦,揪住發,腦子戰爭不休,兩個聲音交戰。
「夏穎兒,你瘋了嗎?他是強暴犯,大壞蛋,你還想見他?」
「可是,跟他在一起時,好快樂,我覺得很幸福。」
「那是幻覺,他偽裝成君子,等你上當就露出猙獰的面目。」
「可是他助養孩童,喂流浪狗,這麼善良,又怎麼說,?他怎麼可能是強暴犯?」
「那是他裝出來的。掩飾過去犯的罪。」
「但是他的眼神很正直。」
「當局者迷,情人眼中出西施,可憐的夏穎兒,你被他迷得分不清是非了,」
「我是很理性地在分析,我感覺他不像在裝的,我在他身旁覺得很寧靜,很安全。」
「好好好,你想受傷,就去找他啊,繼續和他來往啊?無風不起流,他沒做那些壞事,就不會鬧那麼大了?」
「好吧,假設防他真做了那些事,也許他真心懺悔,改邪歸正,我們是不是應該給他機會?原諒他?信任他?」
「你當你在普渡眾生?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你瘋了。」
我瘋了,只有這一點,夏穎兒很確定,她是愛瘋了,……
夏穎兒被他罵跑,巫克行以為他會鬆口氣,為自己的有個性喝采,結果,他沒獲得平靜,反而心浮氣躁。
他討厭追問他過去的人們,拒絕再提起那段醜陋往事,他不希罕誰信任,包括這陣子迷住他的夏老師,他一股火大,將她衣服全打包,裝箱,清空房間,堆在角落,忙完,已經清晨四點,他筋疲力盡,倒在她躺過的床鋪睡覺。
白床單,漫著淡淡甜橙味,是夏穎兒愛有的洗髮精。一種奶夏天的氣味。
他心情很糟,撈來枕頭,側身,拽在懷裡。那股甜橙味,擾亂他,嗅進鼻尖的甜味,害他在秋天清晨特別脆弱。
這世界不公平,他想著。
他再也不要對誰動心,這些紛擾,讓他們厭惡透了。
可是是胸口為什麼空蕩蕩的?可是為什麼不禁會去想,夏穎兒現在睡了嗎?她還好嗎?
他整晚滑稽地不停拿電話,好幾次差點就打給她,但一想到她質疑他的眼神,懷疑他是強暴犯的表情。最後,他將電池拔睛,他認為他做了最好的決定。
五天了,夏穎兒沒再回咖啡行。
不見他,腦子裡的戰爭就會平息。不戰爭得過且過更瘋狂了,她必須非常努力,才有辦法克制去找他的衝動,她必須繞遠路,才能讓自己忍耐住,不走進他的店。
每天,夏穎兒出門上下班班,夏曉山都會殷交代,要她別再跟巫克行那麼複雜人的來往。
「你要答應爸,爸只有你這麼個寶貝女兒,你一輩子不交男朋友不嫁人都沒關係,要賴在家裡多久無所謂,我寧可你繼續宅下去,也不要你和亂七八糟的人來往,糟蹋自己。
「嘿,老爸,你曾多麼誇獎巫老闆的咖啡豆,記得嗎?你說他很有誠意,很認真。」
「對,但我不知道他還是色狼,需要我再把這幾天報紙雜誌的報導拿給你看嗎?我記得我都擺在你桌上了,你看見沒,當年那位女生也出來哭訴,你到底有沒有看。?」
「我怎麼可能沒看,你直接貼在我書桌前的牆壁上,你只不過差沒婊框而已」夏穎兒苦笑,「放心啦,我不會再見他了,我要去上班了。」
「千萬不準找他。」
「好啦好啦,我又沒去。」可是心裡已經去了幾百遍。她失魂落魄,很沒勁,白天上課,忙歸忙,心裡老覺得空洞,回家后就繼續發揮她的天賦,宅到底。
「夏穎兒!我真的快受不了你了,你這是什麼德行?」
夏太太下班回家,一進門,驚恐萬分。她看見地板沿路是啃光的零食包裝,沿著路徑,走到對牆壁,喀喀地吃零食……
「你夠了喔,吃瘋了啊你,對著牆壁吃?」
「媽,你回來啦?」夏穎兒哀怨地回頭。
「你怎麼回事?每天吃,竟然還瘦了。」
「因為睡不著嘛……」
「為什麼睡不著?」
「……」夏穎兒不敢講。她想他想他想他,想得想把自己的腳綁起來。很衝動想飛奔過去,但理智說不行,她只好失眠亂吃。
「沒想到你這麼喜歡他。」夏母蹲下,拍拍女兒肩膀。「理性點,太多女人毀在愛情里,要找,也要找個好人。」
「我覺得他是好人。」
「他是強暴犯……」真是,逼她抓狂就對了,夏太太咆哮。這頭腦不清楚的丫頭。拜託,有哪個家長會讓女兒跟那種人來往?她女兒又頭腦不清楚了。
「媽,你看這一疊DVD。」
「幹麼?」夏太太瞪著女兒捧來的一堆浪漫愛情影片。
「這些電影講的都是一些男女朋友做錯事,但因為愛情,得到救贖,最後壞人被感動,改邪歸正……」
「我知道了。」夏太太深吸口氣,凜目問:「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像天使一樣感動巫克行那個大壞蛋?」
「是啊,說不定他已經被感化了,所以‥‥」
「混蛋!」
「媽……如果這是真愛,我不應該膽怯,我應該勇敢去愛他。即使他過去犯了錯,但真愛讓世界更美好。」
「很好,美好極了,問問那個被傷害的女孩子,問問她,她的世界有多美好??!」
夏穎兒愣住,一槍斃命,不愧是務實派的老媽,她嗚哇一聲,背過身,繼續暴飲暴食……
第八天,她很憔悴,她很累,想念他,讓她像被脫去一層皮。抵抗愛,讓她精疲力竭。她在幼兒園幫美術老師做活動海報,深夜下班了,月亮太美麗,害她意識不清楚,渾渾噩噩,走到老巫咖啡行。
然後呆住,驚駭地看著店門邊的牆,被人用紅色噴漆,噴了「強暴犯」三字。裡面,沒開燈,巫老闆不在,門口貼著一張告示,夏穎兒趨前看,她嚇壞了。
老闆遠行,暫不營業,歸期未定。
他走了?
夏穎兒魯昂亂的掏出手機立刻打給巫老闆,鈴聲響了很久,她心臟揪緊,恐懼他永遠離開。
終於接通,夏穎兒急嚷:「巫先生?」
「……唔。」
「我看到告示,你去哪?」
「你身上有鑰匙吧?你的東西我都裝箱了,你找時間搬走。」
「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很久嗎?」
「也許。」
「你去哪?很遠嗎?為什麼忽然去那麼遠?有人欺負你?誰在你店門噴漆?你報警沒有?他們太過分了……」
他緘默了會「問這麼多幹嘛?搬完東西,把鑰匙放在吧台就行了,bye。」
「等等,你等一等!」夏穎兒嚷。「別掛,我還有話。」
「……」他沉默,靜候著。
她好獃,呼吸急促,半響過去,什麼都沒說。
他不要耐煩地問:「可以掛了嗎?」
「我……嗯……」
喀!他掛了,毫不猶豫。
她,突然整個人虛掉。拿鑰匙開門,走進店裡,走進房裡,看見她的東西被裝在紙箱。桌上,擺著巫克行送她的咖啡配件,想到他教她煮咖啡,陪她吃火鍋,還有黃昏的快樂野餐……瞬間,一股暖意淌入心房,他心悸,拿出手機,衝出咖啡行,又打給巫克行。
「又怎麼了?」
「你已經在路上了嗎?」他在開車,她聽見汽車聲。「對。」
「巫先生……你去哪?我可以跟嗎?」
「什麼?」他沒意會過來。「你說什麼?」
夏穎兒很緊張,手心冒汗。「我……我能不能跟你走?」
「你忘了我是強暴犯?」
「你沒有,我認識的你,不可能會強暴女人。」她用在他身邊體會到的那些,下了賭注,賭他是個好人。
她拋棄從媒體看到聽到的,她放下頭腦判斷,她選擇相信她自己的心聲,不讓頭腦再打架下去,不再分辨對錯,她要向直覺靠攏。要嘛,就完全放下他這個人,在也不聯絡。要嘛,她就全然信任他,跟他走。如今,站在十字路口徘徊,這才最痛苦。她選擇相信他。
「你不怕我?」他很驚訝。
「我想通一些事。」
「想通什麼?」
「就算你真的做過那種事,你一定很認真懺悔改過了,因為我在你身邊,一點都感覺不到你很可怕……我不管過去你發生什麼事,我很想見你,真的很想,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這樣過,你突然走掉,我很怕,請你回來,或是讓跟你走。」
「你真的……你好奇怪……」他低啞道。
「我可以跟嗎?」他低沉的嗓音好好聽,她好懷念。
「不好吧,你忘了你有工作?」
「我可以請年假。」她沒想到自己可以厚臉皮到這樣,聽,她簡直在倒追他。
「夏穎兒……」
「是。」
巫克行嘆息。「我想,我們不適合。之前我的舉動可能讓你很混亂,我和抱歉。我覺得我們不要在一起,對大家都好。」
「哪裡好了?我不覺得我哪裡好了?」夏穎兒幾乎哭出來。
「我喜歡一個人生活,討厭感情的困擾。」
「是,這對你好,但不是我,我沒跟你在一起,還是很困擾!哪裡對我好了?」
「你是老師,跟我在一起,對你的名聲不好。」
夏穎兒咆哮:「好極了,大家全身而退,這真是太棒了,巫老闆,你不愧是做生意的,一有麻煩就趕快分道揚鑣。我以為我們之間有風情,我在你的醜聞掙扎,知道你曾經是強暴犯還想跟你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矛盾多煎熬?我認為就算你犯過錯,我可以原諒,結果你……」
「原來如此,這難為你了。你可以不用這麼掙扎,我不是非你不可。」他聽了更氣,掛電話,和絕,很狠。
夏穎兒呆在原地,傻愣愣,不知道要幹麼,不知道自己做什麼,恍惚著。呆了幾秒后,開始覺得自己全身都碎裂,她被擊潰!
原來真正的失戀是這種滋味,很茫然,很空洞,整個人像縷遊魂,跟眼前世界格格不入,對明天失去期待,沒一分秒都拉長了,痛苦也是。跟這種痛相比,古曲談的愛情,有如小兒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