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不會那麼蠢,他被甩了我很高興,誰叫當初他沒選擇我,那時候我對他那麼好,他不珍惜,現在被甩了活該。」
「這樣想就對了,好馬不吃回頭草,姊姊不要當笨蛋。」
「相信我,我幾歲了?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笨蛋,我現在一個人多逍遙多開心。」
「聽你這樣講我就放心了,因為你一直沒交男朋友,我還以為你對他念念不忘。」
「當然不是,我沒交男朋友是因為我身邊那些男人一個比一個爛,沒一個是我看得上眼的,那些男人層次很低,我看了倒胃口。」哇,真敢講唉,戴守禮豎起大拇指。「姊,想不到你擇友條件很高。」
「我寧缺毋濫。」別人是地獄,若要跟別人在一起,那也要找個順眼的地獄沉淪吧?
休假時,鄭仁凱會做什麼?
他四點起床,井然有序、條理分明,整理好行聶,在天還郁藍的早晨,背行龔去爬山,走在片片綠萌下,空氣瀰漫草木香,他身心舒暢,沿途拍下山林景緻,一路上研究昆蟲與飛鳥,最終汗水淋漓地攻頂,站在山巔迎著風,讓風吹乾汗水,他傲然站立,遙望大台北市,有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快活,他是精力旺盛的。
下午,他約朋友打籃球,好兄弟們互相揶揄近日把妹心得,分享NBA最新賽事,沙盤推演各球隊戰術,如此將體壇風雲數落完畢,眾兄弟們各自約時髦辣妹來會合,大夥去吃晚餐,再殺到KTV或夜店賴。
這群男人喝酒、聊天、把妹,有時,鄭仁凱這天的終點,會在某個艷女的香閨,進行銷魂刺激的夜間活動,最後,才心滿意足的返家休息,結束身心盡興的假期。
鄭仁凱的休假日,充滿耗費體力的活動,他絕不一人在家,任四方屋牆吞沒自己,他討厭獨處,他會慌,會被某種陰暗情緒攻擊,會想到很多過去,恐懼很多未來,過去他被爸爸貶低責罵股打,是家暴下長大的孩子,使得他偶爾獨處,會忽然懷疑起自己存在的價值。
他也害怕想未來,他最重視的媽媽,他可憐的媽媽,長年住院,腎臟衰竭,身體一日比一日壞,他無法面對這種痛,他跟舅舅努力延長媽媽的生命,甚至決定捐贈自己的一顆腎臟給媽媽,但被她拒絕。
註定好的生離死別,等在前方,過往黑暗的記妃,又在後頭追著,有時他感到喘不過氣,看似成功的他,卻無力對抗心中陰影,感到壓力大時就借著各種活動發泄壞情緒。
鄭仁凱刻意用輕浮快活的形象度日,掩藏內心的脆弱跟自卑,有時,他幾乎要以為,自己確實活得很快活,尤其在跟哥兒們相處時,他厚待兄弟,得到大家敬重,某些時刻,他覺得自己真能呼風喚雨,很了不起,已不再是兒時那個連媽媽都保護不了的弱者。
休假時,填滿各項活動,讓他熱鬧精彩,歡樂到忘了去思考太嚴肅的問題,不過,這回休假……前半段行程大同小異,山爬了,昆蟲跟鳥欣賞完了,和好兄弟們球也打了,話也聊了,到了約辣妹出遊時,他卡住了,他檢視通訊錄,不知哪根手指賤,叫出戴岩靜的照片。
在燒肉店,她滿嘴塞著燒肉,一臉驚愕地被他照了相。
真夠滑稽的,鄭仁凱笑了,有哪個女人會吃到這麼不顧形象啊?
又叫出一張照片,戴岩靜的濕身照。
在麥當勞濕透的餐桌前,她頭髮、眼鏡、臉,全都濕,她瞪他,不爽他拍照,可是厚重鏡框,讓她的憤怒顯得滑稽,拿無殺傷力。
不知戴岩靜在做什麼?
她休假都怎麼過?她絕不可能跑夜店,她的休間活動又是什麼?真好奇。
鄭仁凱驚訝,怎麼又想到她了?!
更可怕是,稍晚,當他返家在浴室洗澡時,竟然一直照鏡子,檢視身上的肌肉,納悶一身精實肌肉到底哪裡噁心?竟被那女人唾棄。
是的,唉,嘆息。又想到戴岩靜了。
嗚……可惡,嫌他肌肉噁心?多少女人垂涎它們啊!
休假時,戴岩靜會做什麼?
雖然在「珍奇藝社」上班自由,沒有硬性規定下班時間,除了顧店的社員,其他人都可以自由外出,但是為了配合公司開會方便,每天早上八點,大家要到社內打卡,這點讓愛睡覺的戴岩靜非常痛苦。
所以每到假日,為了彌補平日早起的辛苦,她一定睡到中午,好滿足的一來在床上打滾,以床為領地,打電腦逛網站看影片,翻閱平日看美食節目做g筆記,挑選本日進攻的美食店,依照想吃的幾家店或路邊攤,規劃遊玩路線,遲到下午,她這才懶洋洋出門,一路吃到爽,最後撐看肚,心滿意足返家。
這時,通常天已黑,人也吃累了,她攤在沙發,開始翻閱沿沙發邊緣及沙發後邊堆疊起來滿坑滿谷的書,是的,她是標準書獃子,近視眼就是這麼栽培出來的,念書時為了考試讀書,現在,是為了興趣讀書。她好認真的,書里都畫重點、做筆記,腦中有豐富知識,透過書本窺見大千世界,比親身遊歷還舒適,而且不費體力又不麻煩,她不是在看書,就是在看電視。最後她會泡個熱水澡,悠哉悠哉上床,繼續睡,應付接下來的工作日。
她討厭勞動四肢,就愛這樣懶散的躺啊,睡啊,吃啊。
這是戴岩靜犒賞自己的休假模式,這樣的模式已經維持很多年。偶爾妹妹會參與朝拜美食的行程,偶爾在爸媽逼迫下,她會非常心痛地放棄一、兩次休假,返家當孝順的女兒,然而大部分休假時光,她都能這麼盡興。
沒有別人,只有自己,想幹麼就幹麼,想吃啥就吃啥,不知多快樂。
然而,這次休假,當她又吃到身體鈍鈍、腦子昏昏,返家躺沙發時,她不像過去那些休假夜,感到滿足平靜。
她有心事。
這事困擾她好幾天了。
她的手一時犯賤,打開電腦,搜尋「台北御龍」隊的籃球球員吳志遠的資訊,發現他在一年前,因練習屢屢遲到,被球隊開除了。
戴岩靜很霆撼,印象中吳志遠很負責,怎麼會犯這種錯?當初在大學時,他就是因為球技傑出,品行良好,才經教練推薦去「台北御龍」當練習生,後來被留下參加SBL比靠,因出色表現,獲「台北御龍」簽約成為正式球員,他這一路多麼努力又辛苦,現在……他被開除?
當吳志遠的相片一張張出現在電腦蛋幕中,戴岩靜的心思,也跟著回到過去。
她愛過這個男人。
他很高,斯文白凈,臉上永遠掛著善意的微笑。
他們讀同一所大學,在某個寒冬又大雨的午後,她沒帶傘,卻趕著去見教授,當她冒雨跑過校園,有人遞過傘來,送她一程。
後來,才知道他叫吳志遠,是籃球隊隊長。
那是他們認識的開始,也是戴岩靜怦然心動的起初。
從此,她的心有很長一段日子,不屬於她,她追逐他的身影,跟他成為好友,發展成曖味的關係,直到,吳志遠的心,也不再屬於他自己,他把心,獻給她的朋友,美麗的黃聖雅。
往事歷歷在目啊!
當她因為失戀,重新調整生活,因為傷心,變得只關注自己,適應單身日子,不再寄託愛情,她漸漸忘了寂寞,甚至愛上沒有人的逍遙快活,情緒可以完全自主,不被另一個人影響,她幾乎認定這是完美的生活,沒有匱乏,沒有波瀾。
可是……岩靜關上電腦,吳志遠在心中的影子怎麼也抹不掉,舊愛的消息,舊愛的模樣,侵略她平靜的世界,她又有那種心被勒住的感覺了。
下雨,天空灰濛濛,坐在自己經營的二十四小時「寂迷」運動餐廳,鄭仁凱很悶,自從跟戴岩靜有過交集,他就常心神不寧,她批評他的話,一再在腦子裡回放,簡直像犯了強迫症,他無法控制的會一直想一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