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連家兩位夫人愈聽,臉色愈是凝重,內心的感受愈是複雜。因為依全大夫所言,目前能救治連駿的人選只有一個。

辛海棠很快的被召喚至廳堂。

饒是先前遭人押入柴房,使她衣裙凌亂,形容狼狽,但她依舊將背脊挺得筆直,面無懼色。

心中不覺暗贊一聲,連老夫人不得不承認,若非辛海棠出身低微,光憑此番風範就頗具將門之女或將門之媳的資格。

在面對這連家兩位夫人時,辛海棠毫不遲疑的屈膝行禮,「奴婢叩見老夫人、夫人。」

「嗯。」又打量她好一會兒,連老夫人才緩緩開口,將全大夫的診斷全盤道出,最後命令並警告道:「實在是沒有其他更適合的人選了,不得已只能讓你再去服侍駿兒,可是,除了依全大夫所言為駿兒灌注內力外,你可不許對駿兒動其他歪腦筋。」

「奴婢遵命。」那如果是連駿對她動歪腦筋呢?辛海棠默默地這麼想。

「也不許對駿兒動手動腳。」荷夫人也有話要叮嚀,「駿兒可是金枝玉葉之身,不容他人褻玩。」

「奴婢曉得。」說得連駿像朵蓮花似的……辛海棠必須努力才能忍住笑意。

就這樣,在連老夫人及荷夫人的連番叮嚀、警告后,辛海棠終得允准,重回連駿所住的院落。

辛海棠心中滿是感慨。啊,這個院落,這些花草樹木……彼時的他與她,一是主一是仆,是少爺和丫頭,現下卻是……

她才走到屋門前,門扉便赫然開啟,一隻手很快的抓住她的衣袖往屋裡拉。

「你終於來了。」

辛海棠萬萬沒想到會遭此偷襲,不禁莞爾,但也柔順無比任由他拖著。她立刻落入一個熱切的懷抱,小嘴也被人饑渴的品嚐著。

唇舌相纏許久,連駿才依依不捨地結束這記親吻,但嘴唇依舊戀戀不捨地在她的小嘴邊廝磨。:「天啊!我好久沒有瞧見你了,想我嗎?丄

「妾身好想您。」辛海棠乖巧的應諾,卻也老實的提醒他,「可是駿少爺,我們不過一日不見,不算久。」

「誰說的?不是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句話?拿來形容我的心情剛剛好。」

見連駿像孩子般任性,辛海棠除了笑嘆一聲外又能奈何?愛著他就是要能包容他的一切樣貌,無論是成熟的還是孩子氣的那一面皆然。

「駿少爺,讓妾身先把門合上吧,萬一老夫人派人來看我如何為您「灌住內力」怎麼辦?」辛海棠在耳鬢廝磨間努力把持住最後一分清明的意識提醒。

「呵,別忘了,我已拜託全大夫多叮嚀幾句,在你為我「灌注內力」運功醫治期間,萬萬不可有閑雜人等前來打擾,以免走火入魔,前功盡棄。」與她前額相抵,鼻尖相蹭,連駿笑嘻嘻地說。

原來這一切都是連駿周全的準備,他先寫了封詞意懇切的信給全大夫,表明他與辛海棠兩情繾綣,以及自己非卿莫娶的決心,並請求全大夫幫忙。

全大夫被連駿的誠意感動,同意按照連駿的計畫行事。

之後,連駿先故意與兩位長輩起衝突,同時暗中要辛海棠藉由用力握手這個動作,將她的內力稍稍灌入他的筋脈,瞬間製造出他臉色灰敗發青的假象,自己再順勢假裝氣急敗壞的暈過去,再經全大夫診斷,表明非得由辛海棠「灌注內力」醫治他不可。

如此一來,連家兩位夫人便不敢強硬地拆散他們。

連駿相信時間能改變一切,兩位老人家必定終能體認辛海棠的好,以及她對他不可或缺的重要性,接納她成為連家媳婦。

當然,這會是一場長期征戰,他也已經向朝廷請了病假,心中早已有慢慢跟兩位長輩磨的準備。

萬事倶備,東風亦起,只待一切水到渠成。連駿對這一點信心十足,笑著與辛海棠親昵廝磨,從門邊來到床邊,準備「灌注內力」去也。

日子一天天過去,事情果然如同連駿所預料般發展。

連駿重回連府,是連老夫人及荷夫人夢寐以求的美事,但美中不足的是辛海棠也一樣回來了,而且還徹底霸佔住連駿,幾乎不肯讓他與她們碰面。

當然,她們篤定自己所想的就是事實,拒絕承認事實其實是連駿霸佔住辛海棠。

此時,兩位夫人正悶悶地坐在偏廳里喝茶,無巧不巧,辛海棠打從門前經過。

兩人還沒發難,辛海棠已經向她們行禮,「奴婢見過老夫人、夫人。」「哼!」兩雙斜眼輕睨,彷佛要將人千刀萬剮。

但辛海棠文風不動的承受,維持著一副為人奴婢應有的恭敬聽命模樣。

反倒是荷夫人按捺不住了,「辛海棠!」

「奴婢在。」

「我要你現下便消失在我眼前,離開連駿,滾出連府。」

「是,奴婢遵命。」不待眼前兩人面露驚喜,辛海棠已經繼續說下去。

「只是還請兩位夫人寬限些時間讓奴婢打點包褓,準備駿少爺路上所需物品。」

「你走就行了,關駿兒什麼事?」連老夫人蹙眉道。

「因為全大夫說了,駿少爺走到哪奴婢便跟到哪,反之亦然。」

連家兩位夫人這才想起全大夫先前的再三叮嚀,一時啞口無言。

「可是你現下也是離開駿兒的身邊哪。」荷夫人雞蛋裡挑骨頭,反駁道。

「是,奴婢是趁駿少爺好不容易睡下的空檔,想去灶房為他做些補血氣的膳食。」

「駿兒晚上沒睡好?」連老夫人一聽,趕緊關心地追問。

「是,縱使奴婢為駿少爺灌注內力,但他仍然有些睡不安穩。奴婢私下請教過全大夫,他說這樣的情況只要駿少爺的身子好轉便會跟著有所改善,所以奴婢打算同時以食補的方式來增強駿少爺的體力。」

「所以駿兒這種情況是會好轉的?」連老夫人舒眉再問。

「是,假以時日必見好轉。」辛海棠頷首道。

「那麼,到時候你要多少銀子才肯離開他?」

「咦?」沒想到連老夫人會忽然這麼問,辛海棠一愣。

「是啊,不管你要多少,我們都會照付的。」荷夫人一聽婆婆么說,馬上跟著道。「你拿了銀子就走得愈遠愈好。」

辛海棠吃驚更甚,瞠目結舌。

「或者,你想找個好歸宿?」連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說。「這一點我也能安排。」

辛海棠終於斂起詫異之色,搖了搖頭。

「怎麼,拿喬嗎?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可沒有必要好聲好氣的招呼你。」連老夫人沒能得到辛海棠的應允或屈服,惱怒逐漸浮現於臉上,荷夫人亦然。

同時她們亦大惑不解,一般而言,一個丫頭肯同意男主人染指,不是為了錢財便是為了身分,如今辛海棠算是贏家,只要一頷首,錢財及身分皆唾手可得,她卻不肯爽快的點頭,又是為了哪樁?

莫非真是為了情?她果真愛著駿兒,駿兒也真的愛著她?

不。連老夫人在心中對自己用力搖頭。她活了這麼大把年紀,聽聞過也見識過不少這種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沒有哪樁有好的結局,多半是丫頭或男僕貪財謀利,想藉由對方少爺或小姐的身分地位獲取更多、更大的利益,這才是世上真實的道理。

思及此,連老夫人便定下心來,冷冷看著眼前俯首不語的辛海棠,等著她翻臉,或者應該說露出貪財圖利的真面目,然後滿足她所提出的要求,打發她走人,這件事就算順利解決了一半。

至於連駿那裡,她們婆媳會儘快安排他娶個門當戶對的賢妻,如此一來他在朝廷中亦能站穩腳步,往後必定能光耀連家門楣。

辛海棠慢慢抬起小臉,將連老夫人的心思拉回來。

她看著連老夫人,張開小嘴說:「不。」

「不?」連老夫人一愣,與荷夫人互換一記詫然的眼神。

「是的,奴婢說「不」。」辛海棠姿態謙卑,卻說得振振有詞。「別的不提,奴婢是駿少爺的貼身丫頭,這世上只有主子不要丫頭的道理,焉有丫頭棄主子而去之事?所以奴婢不會因為錢財、好歸宿的引誘而離開駿少爺。」

「你該不會真的以為駿兒喜歡你,想娶你吧?」荷夫人情急的斥責道:

「你只不過是個丫頭,他不過是玩玩罷了!」

「夫人,您怎麼說奴婢不好都沒關係,但請別羞辱駿少爺是那種好色的紈袴子弟。」

辛海棠語氣和婉,卻帶著一針見血的銳利。「駿少爺曾經告訴奴婢,兩位夫人對他諄諄教誨,千萬不能因為自己是名門世家的子弟就輕視他人,更不能仗勢欺侮比自己低下微賤之人,他說,他將兩位夫人的每句教誨皆謹記於心,方能長成品德高尚之人,否則奴婢又怎麼為駿少爺鍾情傾心,願意服侍他一生一世?」

荷夫人一時語塞,連老夫人則神情深沉莫測,沉斂的眼神直勾勾打量著辛海棠,像是要找出她撒謊的影子。

辛海棠卻毫無畏懼的迎向兩位夫人打量的眼光。

四下俱寂,直到連老夫人再度開口:「所以,你是真心愛著駿兒?」

「是。」辛海棠應道。

「愛了多久了?」

「奴婢服侍駿少爺多久,便對駿少爺傾心了多久。」辛海棠再道。

「愛得有多深?」

「奴婢會一生一世在駿少爺身邊服侍,富貴貧賤始終如一。」辛海棠露出一抹淡笑。「奴婢願意為駿少爺拚上這條賤命,不足為惜。」

若說辛海棠先前連番振振有詞教連家兩位夫人對她刮目相看,不再將她視為想攀榮附貴的奴婢,那麼最後這幾句淡然之語,更教她們瞠目結舌,久久無法回神。

「罷了,你先下去吧。」

「奴婢遵命。」辛海棠再次行禮如儀,退出偏廳。

「娘,您怎麼看?」荷夫人看向連老夫人。她不想承認,但是辛海棠的話的確讓她對這個丫頭大為改觀,無法再討厭這個丫頭了。

「嗯……」連老夫人沉吟著,仍多有保留。「冠冕堂皇的話任誰都會說,暫且再看看這丫頭會如何表現。」

連駿向朝廷告假養病一事,許多人都極為關注,不僅因為他是皇上破格下旨連升三級的官,更因為他那不容人小覷的背景,還有最重要的,他本身卓越的才能表現,總之,在他搬回連府養病的這段期間,饒是後院內堂里一片清幽,大門前廳可就熱鬧無比。

「阿駿,你家門口可真是人山人海,擠了一叢又一叢代主子來投拜帖的僕役。」越楠生邊說邊比畫,雙手在半空中畫出一個又一個半弧。

「一叢又一叢,你是在說人還是雜草?當阿駿他家是庭園不成?」林一郎不客氣地挑他語病。

「阿駿他家本來就有庭園啊……這有什麼好笑的?」越楠生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看著放聲大笑的林一郎以及強忍笑意的連駿。

「沒、沒事。」連駿搖頭,很難向越楠生解釋,他說起話來喜感十足,就是教人忍不住想笑。「好了,告訴我,兵部公府現下的情況如何?」

林、越兩人是極少數知道連駿為何裝病告假的人,也理所當然的成為連駿得知外頭消息的管道。

「喔,情況變得很有趣。」林一郎大有幸災樂禍之感。「你一定不知道,公府里情況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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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丫頭把命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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