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晚行經觀光夜市，喧嘩的叫賣聲和擁擠的人潮，展現出這個城市旺盛的活力，康曉緹買了一大包滷味，戴上安全帽，發動機車，快樂地騎往住處。

兩側光亮的街燈照在柏油路上，涼爽的風迎面吹來，沖淡了入夏的暑氣，她從後視鏡瞄到沒有來車，打算抄快捷方式回家，逆向彎進巷弄里。

「嗶——」一輛警車鳴哨，尾隨在她的機車後方，指著她違規的舉動。

「糟糕！」康曉緹低咒一聲，轉頭看向後頭的警車，緊張得手心冒汗，下意識地催動油門，加速往前騎去。

突然前方一道亮光打在她的臉上，刺得她睜不開眼，雖然趕緊猛按把手的煞車，卻仍是撞上迎面而來的白色奧迪跑車——跑車刺耳的煞車聲，夾雜著她尖銳的叫聲，劃破平靜的黑夜。

砰！

她的小綿羊車頭撞上了奧迪跑車的車燈，車燈玻璃碎裂一地，警察也隨後趕到。

嗶——警察鳴哨，趕到她的機車旁，命令她關熄引擎。

康曉緹停好機車，看著跑車碎裂的玻璃和凹陷的擦撞痕迹，苦惱地垮下小臉。

「麻煩駕照、行照拿出來。」警察嚴肅地數落。「逆向行駛被我抓到，現在還出車禍……」隔著檔風玻璃，康曉緹看不見車主的臉龐，轉頭又瞄了警察一眼，猶豫著該向誰求情才好。天，她怎麼會那麼倒霉，第一次違規就碰上警察，還撞凹了人家的百萬跑車，這下子她整個月的薪水都不夠賠了。

「小姐，駕照、行照拿出來！」警察抄出罰單和原子筆。

「警察伯伯，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不敢了……」曉緹放低姿態努力求情。

警員拍拍她的車頭，嚴肅地訓斥。「逆向行駛已經違反交通規則，又發生車禍撞凹了人家的車燈，要我怎麼給你機會？」「是是是……我知道錯了。」曉緹不好意思地鞠躬道歉。

「小陳，你去叫奧迪的車子下來一下。」警察指著另一名菜鳥警察，要他請車主下來。

「警察伯伯，請你手下留情，不要這麼嚴肅嘛！」曉緹漾出一抹比向日葵還要熱情的笑容，遞上一包熱騰騰的滷味，討好地說：「你們值班巡邏那麼辛苦，先吃點滷味嘛！」「小姐，你現在是想行賄嗎？你以為我清廉的人格只值這包滷味嗎？」警察不悅地拉長臉，厲聲警告。

「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連忙搖頭否認。

「那就快點把行照和駕照拿出來，少給我打迷糊伏，我最討厭人家在我面前違規，你當我是柱子嗎？」警察訓斥道，轉頭對另一名菜鳥警察說：「小陳，叫車主下來。」曉緹垮下俏臉，哀怨地想著，罰單加上奧迪跑車的修車費，看來她準備過肚子餓扁扁的貧窮生活了。

她無奈地癟起小嘴，看著一雙筆直有力的長腿跨出車廂，視線順著那雙帶著雅痞風格的休閑鞋往上移，看到一堵高大結實的胸膛，最後對上車主的臉龐。

她錯愕地瞠大水眸，不可置信地結巴。「成、成先生……」成司澈帶點疲累的眼睛瞄了被撞毀的車燈和凹陷的引擎蓋一眼，又看了看兩名警察，最後視線落在機車旁的女子身上，不經意對上了一張他很努力遺忘的臉孔——康曉緹！

他是流年不利還是卡到陰，竟然被這女人陰魂不散地糾纏住，先前是當眾扒了他的長褲，讓他差點成為遛鳥俠顏面盡失，現在又撞毀他的愛車！

「就是有你們這些違反規則的人，沒看到巷口標示禁止汽車進入嗎？」小陳警察激動地對他訓斥。

「警察先生，是她逆向行駛撞上我的。」成司澈綳著臉說。

曉緹怯怯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心想死定了，比稿結果還沒有公布，偏偏她又撞到他，這下樑子結大了。

「警察伯伯，是我逆向騎車撞到他，開我罰單就好，不關他的事。」曉緹勇於承認過錯。

「他違反交通規則就是有錯，跟我回去警察局作筆錄。」資深警察公私分明，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你也一併跟我回去警局作車禍筆錄，再協調車禍賠償事宜。」成司澈沉著一張俊臉，眼底藏不住對她的嫌惡與怒氣。

「成先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啦……」曉緹扯扯他的衣角，小聲地道歉。

「走吧，你們兩個別拖拉了，一起跟我回警察局。」警察小陳將兩人帶回位在路口的警察局。

一個小時之後，成司澈和康曉緹終於作完筆錄，走出警察局。

康曉緹被開了逆向行駛的罰單，而車禍受害者成司澈不僅被開了一張罰單，車子還得送到保養廠修理。

「成先生，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要撞到你的。」曉緹跟在他的身後拚命地道歉。

他將罰單塞入口袋裡，站在騎樓下，涼風徐徐吹來，卻吹不走胸臆間憂悒的愁緒。

他的沉默令曉緹十分緊張，努力想解釋清楚。「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撞上你，我保證一定會付修車的費用。」成司澈無視她的存在，單手插在口袋裡，靜待綠燈。車子已經請保養廠來取走，他準備到對面車道搭計程車回家。

曉緹拎著一包快要冷掉的滷味，亦步亦趨緊黏在他的身後，看著他始終冷峻的側臉，努力想炒熱氣氛。

「你不要這麼生氣嘛，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滷味？這家廣式滷味老闆用獨家秘方鹵了八個小時，每一片豆乾和甜不辣都十分入味喔……」曉緹將整包滷味遞到他面前，大方地請他品嘗。

成司澈沒有多餘的心思理會她刻意討好的舉動，忍著一肚子悶氣，不想和她計較太多，只求快快甩掉這個黏人的瘟神。

等不到他的響應，她尷尬地收回滷味，再一次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請你接受我的道歉好嗎？我會付修車費用……」綠燈一亮，成司澈快步穿越馬路，將她甩於身後，只想快快搭車回家。

曉緹小跑步跟在他的身側，再度發揮里長伯的裝熟功力，清秀的臉上漾出一抹熱情的笑容，努力和他拉近距離，企圖消弭他的怒氣。

她甜甜地笑著說：「全台北市有成千上萬輛的車子，而我偏偏撞到你的車，說起來也算是一段難得的緣分……」成司澈突然頓住腳步，冷瞟了她一眼，冷冷地強調。「就算是有緣，也絕對是一段孽緣！」她自知理虧，無法反駁。唉，她也不想這麼帶「賽」啊，但衰運來的時候，要躲也躲不過啊！

「要不然我請你吃豬腳麵線，幫你去去霉運好不好？」曉緹靈機一動地提議。

「康小姐，只要你離開我的視線，就是替我去霉運。」一遇上她，他就諸事不順。他更加快速度往前走，將康曉緹甩在身後。

「成先生，你不要走那麼快，我是真的很有誠意要解決問題，逆向行駛是我不對，所以我被開了罰單，撞上你的車子也是我的錯，我願意支付修車費用——」成司澈再次頓住腳步，轉過身瞪住她，認為她搞錯重點了，以他的經濟能力一點都不稀罕她的修車費，他是因為惹到她這個陰魂不散的瘟神感到氣悶。「所以我車子被你撞到，是我罪有應得嘍？」他臉色陰鷙得嚇人。

她內疚地垂下臉，囁嚅地說不出話來。「這個……其實呢……」「拜你所賜，我不僅被開了一張罰單，連車子都得進保養廠修理。」他眯起黑眸，冷冷地譏刺。

她不好意思地嘟起小嘴，軟軟地央求。「要不然除了修車費用之外，我再幫你支付罰單費用好不好？」成司澈眼尖看到一輛空計程車駛近，舉手一招，瞄了康曉緹一眼。「你住哪裡？」她眼睛瞬間一亮，心想該不會只要幫成司澈支付修車費用和罰款，他就願意原諒她了。

「我住在文康街……」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成司澈一把塞進計程車內。

「司機，麻煩你載這位小姐到文康街。」成司澈掏出一張五百元鈔票遞給計程車司機，然後飛快地關上車門。

「成先生……成先生——」整個措手不及，康曉緹只能隔著玻璃窗呼喊。

成司澈巴不得康曉緹這個瘟神不是住在文康街，而是住在火星，能夠用太空快遞將她送離地球，徹底遠離他的世界。

入夏的涼風拂過他的面頰，他坐在公車站牌下，由口袋裡掏出一根香煙，沉重地吐了個煙圈。

他抬起頭，視線恰好對上大樓廣告牆上的巨幅海報，廣告明星丁亞妮甩著一頭飄逸長發，放肆地展現柔媚風情，這一幕深深地扎痛了他的心。

在這個熱鬧喧囂、霓紅閃爍的城市裡，他感覺到深深的寂寞，而寂寞的背後藏著被愛情遺棄的傷口……忽然之間，他的腦海里飛掠過一張天真略帶幾分傻氣的笑顏，原本孤寂的心情更顯得煩躁，他到底是走什麼霉運，怎麼會惹上康曉緹這種瘟神？

「尚奇廣告」位於繁華商業地段的寂靜巷弄內，在一整排鋼筋水泥的高樓大廈中，仿巴洛克風格的老式建築更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圍牆裡有個蒼綠竹子和繽紛花卉布置成的小花園，那是員工休息、聚餐的地方。

一樓的空間隔成廣告業務部、會議室和接待室，二樓則是創意組的辦公室，內部分為A、B、C、D四個小組，三樓則是總監和董事長辦公室。

「尚奇廣告」的作業流程通常都是由業務人員負責與廠商接洽案子，再依顧客的需求指定給其中一組創意人員。馬恬欣這次好不容易爭取到「太泛時尚」的比稿機會，立即將案子指派給由汪恩綺領軍的A組。

馬恬欣手裡拿著幾卷帶子，踩著高跟鞋，晃到創意部，一屁股擠開康曉緹，以女王的氣勢下命令。「去茶水間幫我和恩綺泡兩杯咖啡。」「為什麼你剛才上樓時不順便端上來呢？人家正在想文案耶！」曉緹皺著臉，小聲地抱怨。

「搞不好這是你最後一次幫我泡咖啡的機會，你還不好好珍惜。」馬恬欣話中有話地說。

汪恩綺和曉緹瞬間拉長了耳朵，湊到馬恬欣的身邊。

「恬欣姊，你終於找到一張長期飯票，決定要光榮引退離職了嗎？」曉緹興奮地嚷嚷，她知道馬恬欣把結婚當成最高理想，天天喊著只要釣到金龜婿就要嫁作人婦，當個賢妻良母，在家洗手作羹湯。

「你——是你要離職才對！」馬恬欣指著曉緹挺翹的鼻尖，一臉受不了的表情。

「我又沒有要嫁人，幹麼離職？」曉緹一臉納悶。

恩綺湊近馬恬欣的身邊打探消息，壓低音量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馬恬欣眯眼狠狠瞪著曉緹，捏起她粉嫩的臉頰，不客氣地數落。「還不是你的天兵組員康曉緹，她得罪『太泛時尚』成司澈的事情，已經傳到總監老大那邊了。」「恬欣姊，很痛耶……」曉緹撫著泛紅的臉頰，嘟起嘴叫嚷著。這個馬恬欣下手的狠勁一點都不甜心，她應該改名叫「賈恬欣」才貼切。

「不會痛我捏你做什麼，訓練臂力嗎？」馬恬欣累積了一肚子悶氣，正好可以藉此發泄。

「可是不對啊……」曉緹抓抓頭，一臉困惑。「我又沒有跟任何人說，我騎機車撞到成司澈，還害他被開了一張罰單的事，總監老大怎麼會知道呢？」汪恩綺倒抽一口氣，聲音都顫抖了。「你說、你騎機車撞到成司澈，還害他被開罰單？」怪不得這丫頭這幾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原本是做賊心虛。

「你當眾扒了人家的褲子還不夠，居然還騎機車去撞到他？」馬恬欣撫著胸口，血壓急遽飆升。

曉緹懊惱地猛拿額頭敲著桌面，笨死了，怎麼又說溜嘴了呢？這幾天她透過李特助想聯絡成司澈協商理賠事宜，但他遲遲沒有回電，她也無可奈何。

「那都是意外，我怎麼知道會剛好撞到他的車呢？」她聲音微弱地替自己辯解，卻愈說愈心虛。

馬恬欣抄起桌上的錄像帶，一把塞進曉緹的懷裡，狠狠撂話。「你準備到蓬萊仙山的電視頻道寫節目腳本，做置入性營銷賣一輩子的壯陽葯廣告吧！這兩支帶子你看熟一點，等比稿結果公布后，你就可以打包去賣壯陽葯了。」「什麼意思？」曉緹滿臉疑問，為什麼她得罪成司澈就得離職到蓬萊仙山電視頻道上班呢？

「我是在替你的未來鋪路，要不然比稿失敗，你以為公司里還有你的容身之處嗎？」馬恬欣戳著她不太靈光的腦袋，懷疑這丫頭該不會把所有的智商和精力都用在企劃案上，所以才會在日常生活中少根筋，老是迷迷糊糊的。

「有這麼嚴重嗎？以前我們也有比稿失敗的經驗，總監老大也沒有對我們怎麼樣啊，而且我認為我和組長企劃出來的案子，論創意和新鮮度都比『藍暐廣告』好，有眼光的人都會選我們的。」曉緹還是一臉樂觀。

汪恩綺拿出卷宗砸向康曉緹，加入數落的行列。「你當眾讓成司澈那麼丟臉、扒下他的長褲讓他差點成為遛鳥俠，你以為他還能平心靜氣、公正無私地審我們的企劃案嗎？」曉緹撫著被K中的額頭，哀怨地想著，組長和恬欣姊是壓力太大，還是有暴力傾向，怎麼老是在打人？「成司澈會這麼小心眼嗎？」她還是一副狀況外的單純表情。

「這跟器量無關，而是事關男人的尊嚴問題。」馬恬欣補充道：「而且你得罪成司澈一次就算了，還得罪那麼多次，你想他會把廣告案發給我們公司嗎？」汪恩綺嘆了口氣，挫敗地垮下肩膀。

馬恬欣瞄了辦公室一眼，看到其它同事都在埋首奮戰，拉過兩人，壓低音量地說：「根據我從呂秘書那裡套來的八卦，因為環境不景氣，這兩年已經沒有廠商願意砸下大手筆做廣告預算，所以老闆的意思是要總監老大裁掉一些創意人員，整合縮編為三組。」汪恩綺不禁憂心忡忡。「那我這個A組組長的位子可能就不保了……」對了，在四組組長里，就數她資歷最淺。

「如果拿不到『太泛時尚』的合約，下一波人事案裁減的人員可能就是你。」馬恬欣指著康曉緹的臉，嚴肅警告。

「也就是說，我可能會因為得罪成司澈而失去這紙合約，因此被上面炒魷魚。」曉緹這下才驚覺她闖了大禍。

「沒辦法，『太泛時尚』是本年度預算最高的案子，如果沒有拿到，對公司營運會產生很大的影響。」馬恬欣的表情很不樂觀。

曉緹誇張地抱住恩綺的大腿，苦苦哀求。「組長，我們並肩作戰那麼多年，我一點都不想離開你……」嗚～～而且她也不想去蓬萊仙山頻道寫壯陽葯腳本啦！雖然電視台的節目經理看了她寫的CF方案，曾經私下來挖角過，但她一點興趣都沒有啊！

「個人造業個人擔。」汪恩綺毫不留情地抽開腿，泄氣地說：「除非你能讓成司澈撇開成見，不夾雜個人情緒與私怨地做決定、讓公司拿到這個case，否則你還是去友台上班吧！」汪恩綺和馬恬欣撇下哀號的康曉緹，一起下樓到外面的小花園賞花兼商量對策。

這幾天康曉緹頻頻聯絡「太泛時尚」的李特助，想透過他找到成司澈，但一直得不到對方的響應。

於是她發揮媲美狗仔隊挖八卦的功力，搜集成司澈的相關資料，得知他住在精華地段的一棟景觀大樓，而且有晨泳的習慣，她還偷偷從公司跟蹤他搭計程車回家。

這天，曉緹再度展現裝熟本領和管理員套交情，另外贈送他半打在歐吉桑市場熱賣到缺貨的「雕王」壯陽藥酒，順利買通管理員。

她一身利落套裝，踩著高跟鞋來到游泳池畔，果然在湛藍清澈的泳池中看到一道偉岸英挺的男性身影，結實的肌膚晒成古銅色，肌肉線條性感到破表。

她雙眼發直，心跳急速，獃獃地看著成司澈展現熟練泳技和傲人身材，現在她終於明白何謂「秀色可餐」，這實在太養眼、太刺激了！

她雙眼忙碌地掃過他結實的背肌和翹臀，差點忘了來到這裡的目的，眼看他游泳完畢準備由另一邊上岸，她忘情地追趕過去，沒注意到游泳池就在眼前，只顧著大聲叫喊：「成——」撲通——游泳池裡濺起一個大水花，她在冰冷的水中掙扎著，吃了好幾口水。「救、救命啊……我……我……不會游……泳……」成司澈已經爬上池畔，聽見呼救聲，轉過身見到有人在水裡掙扎，一個縱身躍入泳池，趕緊由身後摟住她，將她抱回岸邊。

曉緹一身狼狽，猛咳了幾聲，撥開額前濕淋淋的髮絲，露出一張發白驚懼的小臉，顫抖著聲音道謝。「謝、謝你……」「怎麼是你？」成司澈定睛一看，認出是康曉緹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嫌惡的表情。

「成先生，」因為太過丟臉，她沒有勇氣抬頭看向他過分犀利的眼眸，只敢盯著他頸部以下的身軀，這才發現原來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一樣完美，視線忍不住順著結實的六塊腹肌往下移……如果能常常接觸到這麼性感養眼的身材，那到蓬萊仙山頻道寫置入性營銷廣告的腳本也不算太委屈。

驀地，一條白色浴巾兜頭蓋住她，遮去了所有的視覺福利，她甩甩頭，意識到自己又胡思亂想了起來。為什麼只要遇上成司澈，她的大腦就自動關機，明明全身濕淋淋，冷得令她直打哆嗦，但她的心卻熾熱得發燙。

「你是怎麼進來這裡的？」成司澈早已披上一件浴袍，居高臨下地睇著一身狼狽的她。她絕不是這裡的住戶，他住在這棟景觀大廈三年了，從來沒遇過她，況且以她普通上班族的薪水應該也負擔不起。

曉緹扯下浴巾，擦拭著身上的水滴，發揮裝傻本能，避重就輕地回答。「我有兩隻腳，當然是用腳走進來的。」他眉心微蹙，冷冷地說：「看來這棟大樓的管理員有問題，我應該建議管委會撤換下來。」「不是啦……」曉緹著急地抓住他的手臂求情。「不關管理員的事，是我央求他讓我進來的，你不要怪罪他。」「你腦袋不怎麼靈光，小動作倒是挺多的。」成司澈森冷地瞪住被她握住的手臂，嚇得她連忙放手。

「我也不想纏著你不放，但是我有留話給李特助，請他轉達我願意支付你的罰單費和候車費，我是很有誠意要解決問題，可是卻一直得不到你的響應。」她一臉無辜的澄清。

「康小姐，你一個月薪水多少錢，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嗎？我把你塞進計程車里，就是不想和你計較這件事，也請你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她咬著冷得發白的嘴唇，沮喪地想著，他可以不計較車禍理賠的事，但她不能不介意他的怒氣，如果無法消弭他對她的負面觀感，那麼比稿決選肯定連一絲勝出的機會都沒有。

這已經不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而是關係到創意組的存亡，她一定得讓他接受她的道歉才行。

「成先生，我知道要我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可能有困難，但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分期付款，按月償清那些錢。」成司澈不懂這女人在執拗什麼，居然有肇事者追著受害者要負責理賠。

「至於害你車子進廠修理的事，我也想好補償方案，就由我擔任你的司機，接著你上下班、隨傳隨到，直到你車子修好為止。」她討好地掏出駕照。「你看我真的有駕照哦……只是弄濕了……」他冷冷瞄了一眼。「可惜我一點都不稀罕。」「你要不要再多考慮一下，我是很有誠意要道歉的。」她泄氣地垮下俏臉。

「依我和你相處的經驗告訴我，一遇上你准沒好事發生，麻煩你盡量和我保持距離。」成司澈撂下話，轉身走往淋浴間。

「成先生——」她不死心地追上去。

成司澈回頭狠瞪了她一眼，冷冷地提醒她。「康小姐，距、離！」曉緹識相地頓住腳步，和他保持一大步的距離。

「你怎麼進來，就怎麼出去，慢走。」成司澈快步地走向淋浴間。

曉緹看著他消失在走廊的背影，沮喪地垂下臉。怎麼辦？成司澈好像還是很生氣，對她提出的補償方案一點都不滿意，難道她真的要因為自己的失誤，而失去「太泛時尚」的廣告合約？

「哈啾！」她冷不防打了個噴嚏，披著浴巾，狼狽地離開游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