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依照陸守禹對女人的了解，"女人"是一種非理性的動物，心理性的生物，十分情緒化，而汪恩綺還多加了倔強與固執。

隨著兩人逐漸熟稔，他常用各種理由約她，而她也已經非常習慣生活中多了他的存在。

他們常常在下班后或假日膩在一起，有時候像現在這樣吃吃喝喝、偶爾會約去棒球練習場打棒球、玩遊戲機。

雖然現在她已經接受他的想法，不再繼續馬拉松式相親，但只要她一天不肯接受他的感情，他們的關係就一直停留在"友達以上，戀人未滿"，逼得他只好想出各種名目霸住她的時間，不讓其他男人有機可乘。

恩綺拎著手提包跟著陸守禹來到"西爾飯店"附設的酒吧里，重低音喇叭播放著爵士風格的鋼琴樂音。

陸守禹和調酒師打了聲招呼，調酒師走出酒吧，悄悄地在門口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留給他們倆獨處的空間。

"你們飯店的生意不太好哦，酒吧里居然連個客人都沒有。"恩綺環視室內，冷冷清清的，只剩他們兩人。

"在老闆面前說生意不好，這樣很讓人傷心耶。"陸守禹無奈地淺笑。

其實是他吩咐調酒師今天晚上七點過後就別收客人，他想和她單獨在一起，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她坐在吧台前的高腳椅，將手提包放在空位上。

"要不要喝點什麼?"陸守禹邊問邊進入吧台內。

她將手肘撐在桌面上，納悶地問。"奇怪，調酒師怎麼不見了?"

"生意差，由執行長兼任調酒師為你服務不好嗎？"陸守禹發覺她外表看起來很精明，但有時候卻又很遲鈍。

"我看一下喝什麼才好。"

她很認真地研究起Menu上面的酒類。

陸守禹從冰箱里取出松露巧克力放在吧樓上，她一看到是自己最愛吃的甜點，眼睛倏地亮了起來。

她忍不住拿了一顆巧克力送入嘴裡，臉上漾起一抹滿足的笑容。"好好吃哦。"

"要不要試試看這支紅酒?"陸守禹從酒櫃里拿出一瓶剛從法國送來的高級紅酒。

"紅酒很澀，我不是很喜歡。"她微蹙起眉心，搖搖頭。"我比較想喝甜一點的調酒。"

"試試看嘛。這支紅酒配松露巧克力很對味的。"陸守禹大力推薦，熟練地打開瓶蓋，取出兩個玻璃杯，分別注入酒液。

她對酒類沒有特別愛好，倒是抵抗不了巧克力的誘惑，忍不住又吃了一顆。

"來，喝點紅酒配巧克力，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他將酒杯遞她。

她接過酒杯，輕輕晃著杯中暗紅色的酒液，輕飲一口，略帶酸澀的紅酒遇上了苦甜的巧克力，形成一種微妙的滋味。

"好特別的味道。"她驚呼道，忍不住又多喝了一口。

"喜歡吧?"陸守禹得意地問。

"連我這樣沒有特別愛喝紅酒的人，都忍不住愛上了。"她笑咪咪地說。

陸守禹又為她倒了半杯酒。"你覺得這兩樣東西組合起來像什麼?"

"略帶澀味的紅酒就像一個矜持的美女，苦中帶甜的巧克力像是一個火熱的情人，看起來完全沒有交集的兩個人，卻激蕩出最熱情的火花……這兩樣組合如果命名為"紅色戀人"，肯定會大賣。"恩綺細細品嘗，緩緩說出自己的感覺。

陸守禹的表情變得認真而專註，取了一顆巧克力送進她的嘴裡。

恩綺被動地含下巧克力，如此曖昧親密的舉止，讓她的心怦怦地狂跳著。

"我想我找到那位矜持的美女了……"他低沉性感的嗓音充滿誘惑，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她額前的髮絲。

"但我並不確定你是不是我的巧克力。"面對他熱情的告白，她雖然心裡慌亂，仍是強自鎮定地回應。

她並不是質疑陸守禹的感情，而是她對自己沒有信心。

她曾經全心全意地付出，換來的卻是無情的背叛，讓她開始懷疑自己，也質疑愛情。

"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我就是你的紅色戀人--"陸守禹探過身，扣住她的下顎，將唇貼覆上她的唇，親昵地與她的舌尖交纏。

她的唇就像融化的巧克力，溫熱、甜蜜，讓他貪戀起她唇齒間的味道。

她的唇舌、她的呼吸，全都盈滿他帶著淡淡酒味的氣息，熱呼呼地燒卷而過，讓她腦子昏沉沉的，幾乎無力思考。

長久，陸守禹放開她，細細審視著她被吻腫的唇，顯得十分滿意。

"我們很契合吧?"陸守禹曖昧地說。

"我就知道你約我喝酒都是有企圖的，擺明就是要佔我便宜。"她嬌嗔。

"老天，我如果真想占你便宜，過去就有太多機會了……"陸守禹無辜地喊冤。"但是我對你都很君子，每次都讓你"全身而退"哦！"

"所以我要感謝你良心發現、手下留情嗎?"他還真敢講耶!

不可否認，在兩人單獨相處時，陸守禹有太多機會可以占她便宜，可是他都很君子地保持適當的距離，不像其他男人那麼急躁，逮到機會就毛手毛腳，令人反感。

"如果你決定要以"以身相許"表達你的感激，我會欣然接受的。"他露出一抹壞壞的笑容。

"那還真委屈你耶!"她沒好氣地說。

"好說，我會盡量做到"賓主盡歡"，務求讓你滿意。"

她瞪了他一眼，拿他沒轍，使出那一百零一招。"算了，不跟你耍嘴皮子，我要回家了--"

陸守禹趕緊扣住她的手肘，緩緩地將她扯向自己，趁亂告白。"恩綺，我們交往吧!"

她嚇了一跳，抬起水眸對上他認真的眼睛，猶豫地輕咬下唇。"我、我回家考慮一下……"

"你還要當多久的膽小鬼，你要逃避我的感情到什麼時候?"陸守禹才不相信她回家會考慮這件事。

他已經給她太多可以考慮的時間，結果這無情的女人卻跟他玩裝傻、失憶的遊戲。

"我沒有逃避，只是……我害怕我們的關係一旦穩定下來，等到熱情消退、失去新鮮感后，就是愛情結束的時候……"她垂下眼眸，低聲地說："我不喜歡失去的感覺，也不想要被傷害……"

"我不會傷害你。"陸守禹抬起她的下顎，定定地凝視著她。"我會對我們的感情負責任的。"

他的眼神好溫柔，像是要將她融化般，讓她掙脫不開來。

"我會負責讓你開心、讓你快樂、保護你和愛你……"陸守禹認真承諾。"即使有一天我們會爭吵、會有意見不合的時候，你永遠都不必擔心，我不會因此而離開你或者不愛你……"

他真摯的情意令她的心無法控制地怦動，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她沒有把握陸守禹是否真是她生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卻又捨不得拒絕他的感情，因為她對他也是同樣的依戀。

她心念一動，不如把決定權留給命運吧!

陸守禹緊張地等待著她的答案。

她看了手錶一眼，對他說："如果我們從現在開始，不給對方電話、不問彼此的行蹤。但在明天晚上九點，卻能在同一個地方相遇，那我們就交往吧。"

"好。"他不假思索地點頭。

他答應得太爽快，反而讓她覺得奇怪。"不準求援喔，我不會告訴曉緹她們我去了哪裡，你要憑著感覺找到我。"

"OK，不過那個地點必須是我們曾經去過的地方。"

"嗯。"她用力地點點頭。

陸守禹看著她的臉，心裡已經畫出一張愛情的地圖，每個標的都有兩人的足跡，而最終目的地則是指向她的心……

安親班裡，小熙穿著海軍領制服坐在教室內，一邊吃著冰洪淋，一邊看著意外的訪客--陸守禹。

陸守禹扯扯脖子上的領帶，耐著性子問他。"小熙，冰淇淋好吃嗎?"

"還不錯。"小熙又挖了一口："但下次可以買草莓口味嗎?荷薄巧克力是我阿姨喜歡的……"

"可以，陸叔叔下次請你吃草莓冰淇淋。"他耐心安撫著小傢伙。

"好，我下次就讓你請!"小熙大方地說。

為了確保今天晚上九點鐘能準確無誤地找到汪恩綺，陸守禹再次宣布成立"愛情應援團"，偷偷聯絡康曉緹和馬恬欣，請她們務必注意恩綺的動向，當然小熙也是重要的小探子。

"那陸叔叔剛剛跟你說的事，你聽得懂嗎?"

"就是偷偷留意阿姨晚上要去哪裡，然後再偷偷打電話告訴你，還不能讓阿姨知道。"

"聰明!"陸守禹滿意地摸摸他的頭。

小熙受不了地搖搖頭，一副老成的口吻。"你們大人很奇怪耶，都那麼大了還要玩躲貓貓。"

"因為我們比較幼稚。"陸守禹老實承認。

"那你找到我阿姨要做什麼?"小熙一臉好奇地問。

"如果我能夠在晚上九點找到你阿姨，她就願意當我的女朋友。"陸守禹照實回答。

原來是這樣啊！小熙雙手捂著嘴巴，笑得好曖昧。

陸守禹從提袋拿出一套變形金鋼的模型，放在桌面上。"這是上次陸叔叔答應要送你的禮物，這次再多給你一個限量版的蝙蝠俠。"

看到限量版的蝙蝠俠，小熙的眼睛馬上亮了起來。"陸叔叔，限量很難買到耶……我跟阿姨說了很多次，她都不買給我。"

陸守禹摸摸他的頭，再一次提醒。"所以今晚的任務，只准成功、不準失敗!"

"你家有很多限量的東西嗎?"小熙高興地摸摸變形金鋼。

"對啊，這些只是我收藏的一部分。"談到他的限量珍藏品，他的表情變得好驕傲。

聽到陸叔叔有很多限量收藏品，小熙一臉羨慕，要是能多給他幾個，那該有多好。

"陸叔叔，難道你以為我會為了一個蝙蝠俠而出賣我阿姨嗎?"小熙斜睨了他一眼，一臉心機的模樣。"搞不好我阿姨又沒有很喜歡你……"

陸守禹看穿他的詭計，只能咬牙追加。

"那再多一個限量版的鋼鐵人。"

"唉!"小熙雙手環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我阿姨在你心目中就只值一個鋼鐵人哦?"

"那再加一個蜘蛛人。"陸守禹作夢也沒有想到，他竟然被一個不滿八歲的小孩子"勒索"。

"我要全套的，連綠惡魔也要！"小熙直接開出條件。

"小孩子物慾不要那麼重，有得玩就好了。"陸守禹緩緩地眯起眼睛。

"那我打電話跟阿姨說你犯規，叫她把你三振出局。"小熙滑下椅子。一副要去通風報信的賊樣。

"OK，成交!"陸守禹深吸口氣，認命地接受小熙的"恐嚇"。

"謝謝陸叔叔。"小熙笑咪咪地道謝，好不天真。

陸守禹此刻終於體會到孔子的名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汪家的一大一小，一個折磨他的心，一個乘機勒索他的收藏品。看來這個家的確很需要一個男人來整頓一下。

當天晚上。

PM6：30--汪恩綺、康曉緹和馬恬欣在街角的簡餐店吃飯。

PM8：00--汪恩綺結束用餐，搭著捷運在市政府站下車。

出了捷運站之後，她在附近的百貨公司閑晃，走進書店翻了一下雜誌和書籍，最後替小熙買了兩本童書。

出了書店后，她在星巴客點了一杯咖啡，坐了下來，手提包中的手機恰好響起，她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按下接聽鍵。

"阿姨，你在哪裡?"小熙抓住電話筒，在一群大人的簇擁下與恩綺通電話。

"怎麼了?功課寫完沒?"恩綺關心地問。

小熙看向曉緹阿姨，她拿著一張厚紙板，上頭寫著"快問她人在哪裡"。

"我功課寫完了，你人在哪裡?要回家了嗎?很晚了耶！"小熙問得有點不耐煩。

"阿姨現在在星巴客喝咖啡，要晚一點才會回家。"恩綺毫不防備地回答。

"阿姨，"小熙發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本領。"全台北市有那麼多家星巴客，我怎麼知道你在哪一家?"

"我在信義計劃區附近的星巴客，你要是功課複習完，就趕快叫你媽咪帶你去睡覺，不要熬夜。"

"阿姨晚安，我愛你。"問到了！小熙咧出一個勝利的笑容。

掛了電話后，恩綺看了下手錶，時間將近九點，她走出咖啡廳，避開迎面而來的人潮，緩緩朝天橋走去。

她和陸守禹曾經去過很多地方，包括士林夜市、北投、棒球練習場，電影院和書店。

但她腦海中浮現的地方就是這段天橋，就是在這裡，她的心偎向了陸守禹。

在她最沮喪難過的時候。他並沒有看見她的眼淚就離開，反而陪著她挨過最低潮的情緒，不只聽她訴苦、發牢騷，還替她澄清在工作上受到的委屈，也常常傳簡訊關心她，有時候是一些冷笑話、有時候是細心的叮嚀，想到他貼心的舉止就讓她感覺好溫暖。

他讓對愛情灰心，已經不敢愛、不相信愛的她，再一次找回愛人的勇氣，對自己與愛情都有了信心。

她站在天橋上，在熙來攘往的人群里搜尋著他的身影，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漸漸逼近九點，她的心情就愈是緊張，如果他找不到自己，那該怎麼辦呢?

她就要因此不接受他的感情了嗎?她是不是太任性了?

為了想知道他有多喜歡自己，結果卻折磨了彼此。

她抬頭一瞥，終於在來往的人群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龐，這一瞬間，心裡那塊擔憂的大石終於落了下來。

他還是來了……

兩人相視而笑。

陸守禹站在原地，朝她勾勾手指，要她過來。

她也學著他的動作，要他走近她。

見陸守禹佇立在原地不動，她嬌瞪了他一眼，朝他走去。

他攤開手臂，緊緊地抱住她，當她說要玩躲貓貓的遊戲時，他的心裡只有浮現兩個地方，一個是西爾飯店，另一個就是這座天橋。

"你對我很壞耶，都出現在這裡了，差那幾步都不肯走過來。"她像個小女孩般嬌嗔.

"這個位置才是你那天主動抱住我的地方。"陸守禹細心地提醒她。

她抬起臉看他，好奇地問："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從這個方向剛好可以看見那間百貨公司。"他的大手撥弄著她額前的髮絲，眼神中滿是溫柔。

即使他沒有組成"戀愛應援團"要小熙和康曉緹通風報信，憑著愛情的直覺他還是找到她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戀人默契。

恩綺沒有想到，他居然連這麼小的細節都注意到了，再次為他體貼的舉止而感動。

她怯怯地垂下眼眸，長指在他的臂膀上輕輕畫圈。"謝謝你喜歡我，沒有被我的壞脾氣給嚇跑。"

她不敢想像，要是陸守禹沒有走進他的生活，沒有陪著她挨過生命的低潮，她還能承受得了劉克澤第二次的傷害嗎?

也許她應該感謝劉克澤的自私，若是沒有他，或許她會一直躲在她自以為安全的保護殼中，沒有勇氣走向陸守禹，甚至就此錯過了愛情的美麗。

他嘴角噙著笑意，壞壞地調侃。"你也知道自己脾氣很差哦?"

"人家只是……有時候凶了一點嘛……"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認。

"還有呢?"陸守禹輕刮著她紼紅的臉頰。

"還有什麼?"她不解地問。

"倔強。"他開始細數她性情上的缺點。

她想了一下，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只好勉強承認。

"固執。"他忍不住又多加一條。

她鼓起臉頰，不服氣地說："那我缺點那麼多，你還喜歡我做什麼?"

"我怕要是我不追你，你會一直相親下去，最後影響到我們飯店的生意。"陸守禹打趣地說。

"那還真是委屈你了哦。"她捶了他胸口一下。

"沒辦法，總是要有個人犧牲。"他輕笑著，親昵地璟住她的腰，將她貼向自己。

"你自己還不是缺點一堆，還敢說我呢。"

"是嗎?說來聽聽?"陸守禹很想知道她眼中的自己是個怎麼樣的人。

"你啊……膽小得要命，連只蟑螂都不敢打。"她提起兩人第一次相遇的情況。

"我那是給你表現的機會。"陸守禹說得理直氣壯。

"還有呢，你行為有點無賴、自我感覺良好、狡猾……"她逐一細數他的缺點，不過仔細想想，這些行為好像都是他追求她的招式。

"沒辦法，就是有人太驕傲，用正常方式會追不封。"陸守禹寵溺地捏捏她的鼻尖。

"不過我很高興追我的人是你。"她害羞的語調帶著點童音，聲音甜甜的，聽起來就像是在撒嬌。

她踮起腳尖，飛快在他臉頰印上一記吻。

陸守禹環住她的腰，稍稍使勁讓她貼向自己，俯身吻住她的唇。

他熾熱的吻不只吻上她倔強的唇，也吻上了她的心，還吻上了她驕傲卻又膽小的靈魂。

她投入地閉上雙眼，大膽回應他的熱情，顧不得旁人的異樣目光，在大街上親密地擁吻，定格成一幅浪漫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