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誰是獵物(二)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我只覺得時間的流逝對我們來說是有利的,畢竟這一片區域已被我軍控制,而且叢林邊上就是我排的臨時宿營地。於是就這樣僵持了半個鐘頭,我正盤算著要如何引蛇出洞,把這小子從樹上引下來,只聽得「砰」的一聲槍響,一顆子彈破空而來,射斷了薺菜杆子,槍聲響起的瞬間,薺菜下趴伏的小呂本能地跳了起來,這不能怪他,這顆子彈離他如此的近,這是人類潛意識的自我保護,又或許這顆子彈已經擊中了他?可就是這自我保護的本能要了他的命,第二顆子彈與第一顆子彈相隔不到一秒鐘,子彈從他的腦門穿越而出,血液和腦漿從他的彈孔里涌了出來,說不清楚是什麼顏色,但我的心卻是灰色的。我認為屬貓的小子死了,現在我是孤家寡人了。
人最痛苦的事不是沒有希望,而是給了你希望,而後再讓這個希望破滅。我不知道這個混蛋怎麼知道薺菜下有人藏匿,我也不想知道,知道這個沒有什麼意義,它換不回小呂的命。我不得不佩服他射擊薺菜的招術,這是變相的引蛇出洞,最諷刺的是這本來是我想用的招術;百米開外一槍擊斷薺菜桿,射術甚是精湛。可這兩槍對我而言,不是完全沒有意義,我基本上可以判斷射擊點的方位,我所在的油棕樹正是視線的死角,我慢慢地從地上做起來,靠在油棕樹上。
接連的打擊讓我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可我心裡明白,只要不離開油棕樹的遮擋,就不會有問題,我可以等待馬躍進的救援,對了,先來救援不是馬躍進他們,應該是選擇相反方向尋覓獵物的三班長他們!就算他們把槍聲當成是我們射擊獵物的聲音,可是過來約定的兩個小時集合時間,他們一定會沿路尋找我,這地方離約定的集合地,不到半個小時行程,他們很快就能找到這裡。想到這裡,我的心裡安定了些,正想鬆口氣,一片愁雲慘霧又一次湧上心頭,我不能等人來救。只要有人來救,不管是誰,只要跟我一匯合,我們必定拼了命也要滅了他。他心裡必然清楚,但凡有人過來,這小子一定玩命啊!看這眼下的情況,先過來的必定是和我們約定集合時間的三班長他們。這雜種居高臨下,開放式射擊,連開三槍不過是幾秒鐘的事,剛才我們是沾了這棵大薺菜的光,才得以苟延殘喘。如果點背的話,不但我不能脫險,還得搭上三班長一行三條命。即使過來的是馬躍進他們,我們能滅了這小子,可不知又要搭上幾條命。
我下了最大的決心,這樣一來心情反而完全放鬆了,思緒也變得清晰起來,真想不到自己有這麼高的覺悟。現在當務之急是如何把這小子從樹上騙下來,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看了看錶,兩個小時就快過去了。三班長他們趕到集合地點也許會等上半個鐘頭,再沿路搜尋過來大概需要四十到五十分鐘,也就是說,我只有最多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刻不容緩,我的汗珠一滴一滴地從臉頰流下來。
這傢伙喜歡射擊頭部,這是長期訓練養成的習慣。人的習慣是不容易改變的,如果我現在衝出去,他本能的反應一定是射擊我的頭部,結果想必是我的腦袋開花,從裡面流出紅色或者黃色的液體。想著想著,我不禁打了個哆嗦。這個時候只有拼一下了,我取下掛在身上的軍用水壺,將麻布背帶撕扯了下來,這東西太短了,用不上。我把外套脫了下來,然後是襯衫。襯衫被我撕成一條一條,再把一頭與另一頭綁在一起,連成一條布繩。我把布繩反覆在樹皮和泥土中摩擦,盡量讓它變成黑色,這樣看起來和人的頭髮的顏色差不多。這一下又用去了半個鐘頭。
我把軍用水壺墊在自己的腦後,大小還算合適,緊接著用染黑的布條一圈一圈地纏繞、捆綁,固定結實。我靠在油棕樹上,活動了一下雙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猛一用力,整個人彈了起來,如箭矢一般就沖了出去。
五米,十米,二十米,槍聲響了。我的頭好像被木棒猛擊了一下,一陣眩暈,我就著這股力道順勢趴倒在地上,倒也自然。我知道槍聲一定會響起,一旦我向前跑,跑出一段距離之後,和油棕樹之間就會產生一個視角,這樣一來,我就會暴露在敵人的視線之內。
我考慮了一下,槍響之後,有三種結果:第一,耶穌站在我這邊,他連開數槍,打不中我,我一氣跑出五六十米,遁入密林之中,而後我帶人過來,收拾這小子,當然這小子有逃脫的可能,但是這種情況我的安全最有保障;第二,子彈準確地擊中我的頭部,依靠軍用水壺的保護,我可以逃過一劫,而後我假裝被擊斃,引誘這傢伙從樹上下來,這樣我可以為死去的戰友報仇,不過有一定風險,也沒法確定這小子一定會上當;最後,我被撒旦看上了,子彈不打我的頭部,而是落到其他地方,從後背射入的話,即使不立即死亡,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殞命,如果是腿上中槍,他很有可能隨後補上一槍。還好,我還有一點運氣,子彈如期而至,正中頭部,除了眩暈,沒受什麼外傷。
眼下我能做的只有等待,漫長而耐心的等待。誰也不知道這傢伙會不會從樹上竄下來,或者什麼時候會下來。我慢慢地把手伸進身下,摸出腰間父親臨行前送給我傍身的勃朗寧手槍。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我的心裡那個急啊,一個半小時已經所剩無幾了,三班長他們隨時會找過來,只要他們一過來,這小子肯定躲貓貓了,我的冒險計劃就全盤失敗了。我絞盡腦汁,拚命地思索他會下來的理由,安慰著自己。也許他會想要拾掇一點戰利品,又或者他會想弄點吃的,搜搜看我們有沒有攜帶乾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