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領著柳昀兒走入賞賜給她的昀宮,裡頭的格局雖然簡單,但擺置高雅不俗,尤其有一大方荷池,只要打開窗,無論哪個房間都能瞧見荷花搖曳的美姿。

「只可惜現已入秋,荷花全謝了,景緻差了點兒,否則必定美上百倍。」滄浪試著想讓她開心點兒。

「是嗎?這樣已經很好了。」柳昀兒好像瞧著別人的宅院般,神情淡泊,沒有太大驚喜。

她不需要什麼荷花池,她只想待在他身邊呀!

「這間就是你的寢居。來,進來瞧瞧。」

滄浪命護衛宮女們在房門外待命,只拉她一人入內,想與她有段獨處的時間。

柳昀兒不置可否地跟著他走入房內,裡頭的寬闊令人咋舌。

若是以往,柳昀兒連作夢也不敢夢想能有這麼大的一間屋子,更別說只是睡房了。

但如今擁有了,她卻寧可拿這華美宅子換取與他的共處時間。

「喜歡嗎?」滄浪好像獻上糖果給心愛女孩的男童,滿眼期待地等著她給予最大的讚賞。

那眼神,讓柳昀兒不忍使他失望。

「嗯,真的很美,我很喜歡。」柳昀兒勾起嘴角,給他一抹肯定的溫柔淺笑。

她沒說謊,這宅院確實美得教人屏息,裡頭的陳列與擺設無一不風雅華美,面臨荷花池的廊柱上白色薄紗輕垂,隨風飄動十分美麗。

柳昀兒走到敞開的窗前,遠跳荷花池上的鳥雀跳躍追逐嬉戲,忽然一對悠然游過的鴛鴦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美麗的眼兒,禁不住羨慕地瞧著。

「在想什麼?」

滄浪忽然自身後抱住她,貼近她的臉龐問,屬於他的氣息噴入她的髮鬢里,引得她一陣輕顫。

柳昀兒心口一顫,差點雙腿虛軟,癱倒在他懷中。

「那兒有一對鴛鴦,你瞧。」她指著那對逐漸悠然遠去的鴛鴦,輕聲說道。

「和咱們很像呢,都是如此恩愛。不過你比那隻母鴛鴦美多了!」他頗為驕傲地昂起下巴。

噗的一聲,柳昀兒給他逗笑了。

竟拿她跟只鳥兒比?

她的笑容好美,滄浪禁不住瞧呆了,當下情生意動,湧起情慾,他側頭吮住她珠貝般細緻的耳垂,求愛的意圖明顯。

「太、太子……」

「喚我的名。」滄浪嗓音嘶啞,急躁地抱起她,快步往垂著綢緞床幔的大床走去。

「滄……滄浪——啊!」

話語被急切的唇攔截住,她有點粗魯地被扔在柔軟的床榻上,接著他強健的身軀覆上,讓她連害羞的時間都沒有。

接下來的時間,偌大的房間除了粗喘輕吟之外,再無任何言語。

火熱的纏綿后,柳昀兒倦極地睡著了。

再次醒來,已是夕陽西斜的薄暮。

她的身旁空無一人,顯然滄浪已經離開。

柳昀兒望著那個空蕩蕩的床位,感傷地撫摸已經涼了的卧席,愣愣發怔,許久許久沒有回神。

雖然不想搬離滄浪所居的東宮,但體諒他身為太子有不得不遵守之宮廷體制,所以柳昀兒也試著接受他們分居兩處的事實,以笑顏迎接他的造訪。

只是原本夜夜上她這兒過夜、擁著她入眠的滄浪,不知怎地,開始漸漸少來,到最後竟然不再來了。

她仍舊天天準備他所愛的吃食等他前來,但無論如何痴痴苦等,就是不見他的蹤影。

她失望又失落,但心想他最近一定很忙。心疼又想念他的柳昀兒打聽了他的所在之處后,親自做了他愛吃的肉末粥與綠豆蓮子甜湯送去,不過卻被擋在門外。

「對不住,昀妃娘娘。裡頭正在商討大事,太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曾青松已有好一陣子沒見到她了,沒想到再次相見,她已是太子的嬪妃,他心裡不免一陣失落。

「那麼,麻煩曾大哥替我將這些東西送進去好嗎?」她柔聲拜託。「這是我親手做的點心,是要讓太子用的。」

「好的,我馬上替你送進去。」曾青松羨慕地瞧了眼托盤上的美食,轉身送進議事廳里,但沒一會兒,又原封不動端了出來。

「真對不住……太子說不餓,要我端出來。」

曾青松眼中不由得露出同情之色。

「是嗎?」柳昀兒幽幽垂下頭,知道那只是他不想吃的借口。

以往他就算不餓,也絕對會捧場地吃光光,但如今卻……

「娘娘……」曾青松好想擁住她、安慰她,但他不敢造次。

「反正都做好了,倒掉了也挺可惜,如果曾大哥不介意的話,就請曾大哥嘗嘗吧!」柳昀兒擠出一抹笑,將那些為滄浪準備的點心,轉送給他。

「咦?可以嗎?」曾青松驚喜地問。

「如果曾大哥不嫌棄的話。」

「不嫌棄!不嫌棄!我怎麼會嫌棄呢?」曾青松欣喜不已。

「那麼曾大哥慢用,我先走了。」

柳昀兒輕輕頷首,然後幽幽轉身,步履沉重地離開。

曾青松憐惜地目送她走遠,這才將目光轉回手上的托盤。

綠豆蓮子甜湯看來軟綿可口,肉末粥香得要命,不斷引誘他肚子里的饞蟲,雖然明知道當班期間不能做自己私人之事,但他實在忍不住想先偷嘗一口。

他心想裡頭正在議論大事的主子應該一時片刻不會出來,所以放膽拿起潔白的薄瓷調羹,兩顆眼珠子在綠豆蓮子甜湯與肉末粥之間來回兜轉,拿不定主意要先吃哪一樣。

最後香氣四溢的肉末粥略勝一籌,他決定先吃了肉末粥,再喝綠豆蓮子甜湯當點心。

只可惜,就在他打算舀起一匙肉末粥時,忽然門內傳來動靜,接著大門開啟,議事的大臣、駙馬與太子魚貫走出。

曾青鬆手中的肉末粥還來不及放下,正好被滄浪瞧見。

「那是——」

他不經意瞥見護衛手中所捧的托盤,當下眼光一凜,提高音調問;「這些東西怎麼會在你這兒?」

滄浪的震怒語氣讓曾青松倏然背脊發寒,慌忙解釋道:「稟太子,方才您說不餓不想吃,昀妃娘娘又說不想浪費了這些東西,便賞給卑職了。」

「賞給你?」滄浪氣得快要嘔血了。

方才因為大臣都在,他得故意假裝對她送來的吃食毫不感興趣,所以忍痛讓人送出去,沒想到她竟然隨手就將為他做的東西,給了其他男人?

噴出嫉妒火花的雙眸,凌厲地瞪向曾青松。「你——」

「卑職該死!卑職萬萬不該在當勤時間拿取吃食,卑職知罪!」曾青松立即跪下認罪。

「哼!」他才不在意當勤吃不吃東西,他在意的是——

「那些東西——你吃了?」

滄浪質問的語氣太過陰沉可怕,曾青松本能地猛力搖頭,大聲否認。

「不不!卑職才剛收下不久,一口都沒動過。」

「哼!我碰巧餓了,這些正好可以止飢。來人,端走!」

說完,不給任何辯駁的機會就讓人端走。

曾青松只能含淚看著差點到口的美食,眼睜睜從自己眼前飛走……

滄浪回到寢居,珍惜地品嘗柳昀兒親手做的肉末粥和甜湯,一邊吃著,一邊想念起她可愛羞澀的笑容,心糾結成一團。

「昀兒,我現下還不能去找你,請你再多忍耐一段時日……為了我,請再多忍耐些,好嗎?」

滄浪的心聲,柳昀兒沒能聽見。

因為見不著他,她了無生活的樂趣。每日渾渾噩噩度日,生活茫然無重心,常常覺得一日太長,長得她想放聲尖叫,卻還等不到日頭下山。

她開始消瘦憔悴,偏又讓她意外發覺一個滄浪一直隱瞞的事實……

「怪了,太子最近怎麼都不上咱們昀宮了呢?」

這日一早,柳昀兒的婢女替她梳理一頭烏黑長發,提起這個已經懸在柳昀兒心頭好幾日的疑惑。

柳昀兒心口彷彿被重力一擊,不過仍擠出笑容替他找借口。

「興許是太子忙吧!朝廷之事我們不懂,我想他每日都很忙的。」

「是嗎?」名叫小菊的丫頭年約十七,圓圓的臉蛋純真可愛,手腳也很伶俐,但似乎不太懂得看人臉色。「但我昨日聽在別宮服侍的朋友說,太子好像納了新妃呢,聽說是一名未遣出宮的秀女,前些日子被封為嬪妃了。」

小菊不經大腦說出的話,給了柳昀兒一個無比的大震撼。

滄浪他——封了新妃?

「你說的……是真的?」柳昀兒顫抖地問。

「是啊,聽說新封的嬪妃閨名叫采玲,所以被封為玲妃呢。」

彷彿一道晴天霹靂擊在頭上,柳昀兒眼前一片昏暗。

她才剛要適應離開他的寢居,一個人獨居的日子,他卻已封了新嬪妃……

「啊!娘娘——」

直到聽見小菊的尖叫聲,柳昀兒才發現自己正往下倒,在還沒摔落地面前,她已失去意識暈了過去。

當她再次醒來,已是一個多時辰之後的事。

被緊急召來的御醫見她醒來,鬆了一口氣似的告訴她:「娘娘鳳體違和,應是吃得少睡得不好的緣故,請娘娘這幾日補足睡眠,多食用一些營養的東西,那麼身體很快就會康復的。」

柳昀兒眼神茫然,笑容苦澀。

她確實疏於照顧自己的身子。這些日子心裡一直懸念著滄浪為何不來,總是吃不下也睡不著,她已經記不得上一次吃飽、睡飽是什麼時候了,難怪身子受不住。

她真的萬萬沒想到,失寵的日子來得這麼快。

她之所以留在宮中,是因為他所愛之人在這兒,如今他已另封愛妃,不再來看她,而她卻像被囚禁的籠中之鳥,飛不高走不遠,哪兒都去不了。連最愛的人,也棄她而去……

即便宮中一呼百諾、錦衣玉食,那又如何呢?

「卑職替娘娘開幾道補身的藥方,請娘娘您自己也要多吃點,體力才能儘快恢復。」

「謝過太醫……」柳昀兒喃喃道謝。

「娘娘,我送太醫出去,順道去御膳房吩咐替娘娘熬煮營養湯品。」小菊趕緊去忙了。

柳昀兒點點頭,疲憊地閉上眼,不自覺又沉沉睡去。

待她再次醒來,天色暗了,屋內已掌燈,她躺在枕上,轉頭瞧瞧房內,一個人都沒有,小菊不在,當然也沒有滄浪的蹤影。

她不由得自嘲苦笑,難不成她還以為他聽聞消息,會急巴巴地來看她嗎?

「啊,娘娘!您醒了?」小菊端著一個大碗走進來,驚喜地喊道。

「太好了!您睡了好久呢,小菊真擔心您餓壞身子,所以趕緊替您端來補湯,正要喊您起來喝,您就醒了。」

小菊將湯碗放在床頭的花几上,然後走到床邊道:「我扶娘娘起來吧!」

「嗯,謝謝你。」柳昀兒確實還渾身虛軟沒有力氣,需要藉助外人之力起身。

小菊將柳昀兒扶起,在背後擱個枕頭讓她舒服地靠著,然後端起湯湊過來說:「來,喝點湯吧!這是特地請御膳房裡的大廚燉的老參雞湯,聽說熬了一下午呢!」

柳昀兒瞧見那碗看來油膩的雞湯就毫無胃口,於是立即搖頭拒絕:「對不住,小菊,我不想喝。」

「不行呀!」小菊呼嚷道:「太醫才吩咐了您一定要多吃點東西,您怎能不吃呢?看在這是小菊託人精心熬的湯,您就喝一點吧!」

小菊露出可愛的笑容,不斷拜託道。

柳昀兒被她的用心所感動,終於輕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就喝一點。」

「哇!」小菊笑逐顏開,端起湯碗,開始喂她喝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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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為妃子不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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