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就在半刻之前,這個如同野獸的少年從恫嚇他的捕頭腰間搶過刀,大開殺戒,壞心捕頭首當其衝被砍倒。

接著他抄起那柄刀,不費吹灰之力便砍碎了牢房的鐵鎖,破欄而出,猶如猛虎出柙,嚇傻牢房中的犯人和官役。

見大事不妙,捕頭衙役哪敢鬆懈,一起沖向小七,仗著人多勢眾,欲將他再次押回牢中,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個單薄儒雅的公子哥,僅用一柄刀,就將他們悉數砍倒在地。

小七驚人又狂放的力量和迅猛的速度都是衙役們應付不來的,他未被霍岳庭收留之前,收留他的人視他為獸類,將他關入獸籠里,和老虎爭搶吃食,與野狗近身搏鬥,十幾年來,沒有穿過一件衣裳,沒洗過一次澡。當霍家老夫人從獸籠里救出他時,他幾乎一句話都不會說,從小非人的境遇,使天性懦弱,膽小怕事的男孩性格里分裂出野獸的嗜血。

只要受到驚嚇,沉睡的另一個小七便會蘇醒過來。這個小七沒有人性、沒有節制,嗅到辛甜的血味就會更加狂野,如同一隻野狼,將利牙穿透邋物的咽喉,等獵物不再動彈,他才會停止攻擊。

「不要!不要——」腿上負傷的捕頭半躺在地面上,苦苦討饒。

而如同煉獄中走出來的修羅,瞪著可怕的眼睛,再次高舉起刀,直砍向中年捕頭的脖子。

「小七,你又不乖了?」如沐春風的聲音,輕輕地帶著笑意而來。

失去人性的獸眼一掃,刀隨之劈向身後。

砍空了。

「小七,你說你想學夜照出外辦差,還記得嗎?」

好脾氣的聲音又在他的右前方響起,小七又一個回身,用刀柄猛擊過去。

那道淺灰的影子急遽掠過,未被他傷及分毫。

「哎,看你這樣,本少爺很挫敗呀。」高絕的輕功令霍岳庭猶如閑庭信步,他時而出現在小七身後,時而又在小七身前,一邊移動,一邊用春風般溫柔的話語安撫小七。

小七喉嚨里發出恐怖的嘶吼,有如獸鳴。

「好了,乖,讓我的小七回來吧。」霍岳庭那雙好看的大掌,彷佛一片溫暖的雲彩,輕輕地停留在小七的額頂,來回撫摸他亂掉的烏髮。

獸吼沒有停止,然而空洞的雙眸卻逐漸清亮起來,霍岳庭那淺灰色的布袖裡,不斷飄出熟悉又令人安心的香氣,這香氣從頭頂上飄入小七的鼻子,喚出他的本性。

小七肩膀往下垂,被血浸染的刀鏗鏘一聲落地,瘦弱的雙肩抖動起來。

「主……子,二少爺……」小七嚶嚶哭泣。

牢房中的捕頭看到這一幕,無不對灰衣男子滿懷崇敬。

「這是怎麼回事?!青睚堡有人鬧事,有人劫……」官袍加身的縣太爺氣急敗壞地邁入牢房內,甫一見地上血流成河,嘴巴張得像塞了顆雞蛋。

方才有人來報說牢里出了大事,他連忙帶著近身護衛和與他一起謀事的吳興匆匆而來,沒想到,等候他的竟是這樣一個駭人的場面。

「鬼……鬼啊——」跟在他身後的吳興,透過幽暗的火光一看,差點嚇破了膽。

眼前竟然有兩個一模一樣的霍岳庭,不同的是,一個滿身鮮血,猶如惡鬼修羅,一個丰神秀雅,眼眸帶笑。

「什……什麼鬼不鬼的!這是我大宋地界,由不得什麼青眶堡黑睚堡在這裡作亂!」人為財死,也為了財變得膽大包天,眼前這位成都縣令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貪圖霍家的商鋪,卻不知死期已至。

「你以為青睚堡遠在大宋之外,你就能占我商鋪?」霍岳庭一手拉住小七的手,一邊淡笑,笑得人畜無害。

「大膽!見到本官,還不下跪?!」

「沒那功夫。」霍岳庭拉著小七,掀袍就走。

「你……給我攔住他。」他命令身後的幾個護衛抓住霍岳庭和小七。

「羅縣令,你的人不濟呀,讓我永興軍幫你一把吧,自己人不能見死不救。」

此時一個虎背熊腰的軍官,按著腰上的長刀,邁著闊步走了進來。

「張將軍?!」成都城裡所駐紮的永興軍頭領怎麼來了?!羅縣令吃驚不已。

「護送霍家二少爺出城。」張將軍白了羅縣令一眼,高聲說道。

他所帶來的官兵旋即格開羅縣令僅余的幾個護衛,排出陣勢,清出一條道路讓霍岳庭和小七離開。

「這……張將軍,他們是……他們是要犯啊。」

「呵呵,誰是要犯很快就知道了。」張將軍不以為然,心裡嘲笑著羅縣令的愚蠢。皇城內外的貴族大戶,誰不給霍家三分薄面?偏這小縣令不懂其中要害,也難怪,這個還未見過世面的小官,根本不知道霍家的厲害。

「張將軍,我要帶走他,勞煩你。」玉石般的指尖輕輕指了指吳興,「他是我青睚堡的人,我要以青睚堡的規矩結束這一切。」俊美的眸里看不到殺氣,卻叫人寒毛直豎。

「來人呀,把這個人捆了,交給二少爺。」張將軍立刻照辦。

「大人救我呀,大人救我!當初你說一定會保我平安,我才……」吳興高聲喊著羅縣令,話未說完他就被人用破布塞住嘴。

「二少爺,我兄弟護送你出城。」張將軍大掌一揮,爽快地道。

「有勞將軍。」

「二少爺甭客氣,請替我向老堡主和堡主問安。」

「一定。」

帶著滿眼是淚,醒過來就一直苦著臉的小七,霍岳庭瀟洒地離開了成都城。

從此之後,沒有人再聽過吳興的消息,他是死是活,都沒人說得清楚,那之後,青睚堡內外加上各地各國的分號,主事的、算帳的、掌柜的,都老老實實本本分分,不敢有任何二心。

霍岳庭離開成都城的半月之後,一道聖旨降到成都縣,羅縣令當日便除去烏紗帽,發配沙場,為保家衛國出了一份力。

青睚堡米價一事,順利解決。

「哎。」霍岳庭優美的唇間吐出一聲嘆息。他喝了七壇燒刀子,醉眼朦朧,卻仍然頭痛欲裂、心神難定。

離開成都已半月有餘,他紛亂的腦海里卻總是填滿那自然、純真的笑顏。該死!著了海瀲兒那個毛毛蟲的道了。

他撇撇嘴,又換了一個姿勢,仰頭觀望滿天群星……真的好想那條蟲。

他怎麼就著了她的道?!他不明白。

今日是他西夏好友洛王爺的生日,他特地跑到西夏皇城內替洛王爺祝壽,順便來洛王府散心。

壽宴當晚,賓客盈門,大宋、西遼、金國、大理,甚至是蒙古都派出使臣向洛王爺賀壽。

酒過幾巡,越發覺得憂悶的霍岳庭獨自跑到洛王府後院透透氣。

突然,在草木蔥蘢、曲徑通幽的洛王府深處,他隱約聽到兩個金國使臣正在用女真話小聲交談。

「世子會不會無功而返?」

霍岳庭精通女真語,但他對各國的情報毫無興趣,扔下懷裡的酒罈就想走,卻聽到一個熟悉的姓氏。

「姓海的不行,要她的徒弟。」

「姓海的在定遠侯身邊不好下手。」

「世子爺在娘兒們那裡從沒有失手過,絕對沒問題的。」

「到時候有了好的膏藥,我們金國兵士也是銅臂鐵骨。」

金國世子要海瀲兒?!

一堵築在他和海瀲兒之間的厚厚心牆,此時不停出現裂痕的搖晃起來。霍岳庭臉色一沉,怒火在他心中燃燒。

混帳!竟然敢動他的瀲兒?!該死的金國人!霍岳庭斯文俊秀的臉龐頓時扭曲了起來。

他已將她深深的擱在心上,誰竟敢想搶走他心愛的女子?

叫他眼睜睜看著海瀲兒被人利用、被人搶走,他做不到!

海瀲兒由音音姨養大,音音姨對大宋忠心不二,沒有一日不想向金國討回家破之仇,而身為她的徒弟,再以海瀲兒的性情來看,她即使面臨危險身首異處,也絕不會幫自己師傅的敵人。

那麼!如果不保護她,她必是死路一條!

一時間,那堵他自己築起來的牆轟然崩塌。

他還想看她明艷動人的微笑,他還想跟她一起找好水泡珠蘭香片,還想跟她重看一遍《尋墓記》第七冊,還想跟她一起在浣花溪邊玩水,想將她拉入懷裡密密地保護起來,用他這輩子為她擋風避雨、消災解厄。

可是……可是……能不能有個雙全之法,既能保護瀲兒,自己又不會變成妻奴?

想了半刻,霍岳庭腦中靈光一現,他匆匆拜別好友,孤身返回青睚堡。

兩天後,青睚堡最受尊敬的兩位夫人被霍岳庭請到了岳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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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婦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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