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翌日,黑羽招翠微來書齋,給了她一本《三字經》,問她認得多少。

說起這她可驕傲了。「別看我這樣,我小時候也是讀過《三字經》與《千字文》的!」

這倒稀罕。他微笑問:「誰教你的?」

「我爹。」翠微沒看書便誦出了《三字經》全文,接著嘆口氣。「我爹是讀書人,年輕時上京趕了幾次考,還沒入過金榜,身子已經趕壞了。我娘是麻丘有名的接生婆,最後我爹死了心不再上京,留在家鄉開了小書塾。我比姊姊幸運,小時就常窩在爹身邊聽他念書。」

難怪,黑羽心想,她容貌氣質就是跟一般鄉野村姑不太一樣,原來是家學淵源。

「你爹娘離世,你幾歲?」

她歪著頭想。「我爹走時,我大概七歲吧,娘是我十歲時走的。爹娘一走,生活擔子就全落在姊姊一個人肩上了。」

「難怪你拚死也要讓她幸福。」他輕摸摸她驀地黯然的臉龐。「別難過了,日子會越過越舒坦的。我已經吩咐朗叔,多加留意確認大姊何日成親,那一天,我會帶你到隱密處送她一段。」

他這提議,教她驀地濕了眼眶。「您對我真好,老在我還不知道我想做什麼之前,您就先準備好了……」

「要讀懂你一點都不難,」他捏捏她臉頰。「你的臉簡直就像張紙一樣,心裡想什麼全寫在臉上。」

她開頭不懂他說法純是比擬,還傻傻摸了摸臉,好一會兒才想到自己臉上不可能寫著字。

她傻乎乎的神態逗得黑羽好樂,還真抓起筆在她臉上欲提字。

「不要,您別老捉弄我……」她嬌呼地擋著他伸來的手。

「別動,我想想看該寫什麼……寫愛煞黑羽好了……」

「討厭!」她像小老鼠似地繞著圓桌竄跑,一不小心撞著書櫥,上頭「啪」地掉了本書下來。

「撞著哪兒了?」黑羽趕過來問。

「我沒事。」她笑著搖頭,他老當她是紙糊的,一撞就碎。「揉揉就好了。」

接著,她望見攤在地上的書冊,入眼便是一首古老的戀歌,叫《越人歌》。

她好奇拾起,念了起來:「今夕何夕兮,噯,下一字叫什麼?」

黑羽探頭。「叫『搴』,搴舟中流。整句意思大概是,今日是怎生一個夜晚,我正好掌舟來到河中?」

搴這個字正中她的回憶。她眼一亮。「您教我,我想知道它裡邊寫著什麼!」

他笑著拉她同坐桌前,一字一字念了起來。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頑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說君兮君不知!」

她跟著念了幾回,才又問:「歌里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一個舟子因緣際會在她船上遇上了王子,她很開心,雖然覺得坦露心意是很不好意思的事,但是王子從沒笑過她。只是可惜,因為言語不通,王子雖然喜歡她的歌,卻好像沒感受她詞里的情意——」

開頭她聽得開心,可一聽見末段,她不禁一愣。「耶怎麼辦呢?舟子唱的詞王子聽不懂?」

黑羽笑。瞧她急的,當真把舟子看做是她自己了。

「是有個傳說,說王子很喜歡舟子的歌聲,回頭找人家問了詞里涵義,一聽就發現了舟子對他的情意,然後,他便派人接她進家門。」

「這才對嘛!」她喜歡這首有船有河有王子的歌,感覺就像唱他們一樣。「您說這是歌,能唱嗎?」

他微笑。「當然可以。我教一句,你跟一句。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等她開口和了之後,他才發現,她有副天生的嗓子。那歌聲之圓脆,有如銀鈴鳴轉,叮叮咚咚,悅耳極了。

徒兒質佳,黑羽這個當師父的自然教得更起勁。

他先唱:「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翠微接和:「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頑而不絕兮……」

「……」

過午,黑羽趁花嬸回房小憩,拉著翠微跟一匹白鼻的花馬,兩人悄悄溜出「浸月邸」。

「萬一花嬸知道,她會擔心吧?」翠微乖,要她瞞著極疼她的花嬸做事,她表情頗不安。

「有我跟著,不會有問題的。」黑羽抱她上馬,隨後一跨,跟著落坐在馬背上。

他雙腳一夾,花馬箭般馳了出去。

這是翠微頭回騎馬,自頰畔拂過的疾風,很快教她忘卻早先的憂慮。

「想不到騎馬這麼好玩——」她回頭瞅著黑羽笑,垂在她頰側的髮絲經風一吹,凌亂中帶著几絲頑皮。

黑羽看她指天指地,一會兒嚷著前面有鷹,一會兒說她看見野兔了,總之歡欣笑聲從她上馬之後就沒停過。

他緊摟著懷中佳人纖腰,嗅聞著時不時拂進鼻尖的發香,心想,他此刻所知所感,大抵就是一般人口中說的幸福了吧?

直到花馬鑽進林道,她才想起。「你要帶我上哪兒?」

「前頭有片桔梗花田——」他才剛說,馬兒就將他倆送到了。

一片原野,上頭長滿一叢叢藍紫色的桔梗,寬闊無際超出翠微想像。整片山谷看起來就像夢一樣,放眼全是深深淺淺的艷藍。風兒一吹,脆弱如柳的莖稈隨風搖曳,美得教人心顫,她久久說不出話。

翠微在麻丘待這麼久,入森林也不知幾百回,但從不知道林子深處,竟藏著這片人間仙境。

黑羽抱她下馬。一黑一白兩人立在花田中,他遠眺滑過天際的雲朵,突然有股想信筆作畫的衝動。

好巧不巧,他心頭這個想做點什麼的慾望,翠微似乎也感覺到了。

她張口唱出上午剛學會的《越人歌》,雖然這兒沒舟沒河,可卻有個名副其實的王子。

清亮歌聲回蕩草原,黑羽聽了一會兒,掏出一直掛在腰后的玉笛,靈活地湊了起來。

哼歌的翠微開心得眉眼都殼了。

「吶。」曲子吹罷,黑羽走到一旁從樹上摘了兩顆黑紫色果子,丟給她。「挺好吃的,試試。」

她咬了一口,帶酸的果肉吃得她臉微皺,可又好吃得停不下口。

「這果子叫什麼?」

「不知道。」黑羽朗笑。「我是上回帶『吱吱』出宅子,想說它傷好了也該讓它離開了,那天它就爬到樹上,邊吃邊把果核往我身上扔……」想起那時的慘樣,黑羽苦笑。

難怪這幾天一直沒遇上它,原來是被送走了。翠微癟著嘴幫「吱吱」抗議:「我猜它是在生氣,氣你不讓它繼續留在宅子。」

他知道,點點頭。「早先它腳傷未好,留它還情有可原,但它畢竟是屬於山林的。」

「你想念『吱吱』?」她觀察他的表情。

他揉了揉額角,沒說話,但那眼神,分明就是思念之意。

翠微靠近他,從背後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吱吱』不舍怪你的,你對它的心意。它一定感覺得到。」

黑羽心頭一陣暖。這丫頭,什麼都瞞不了她眼睛。

「好了,你快吃果子。」他轉身將果子往她嘴裡湊,接著抬頭喃喃自語:「說起『吱吱』,我才想起一直忘了多摘點回去給朗叔花嬸他們試試。」

「我來摘。」她自告奮勇。果子吃完她兩手在樹榦上抹抹,之後便跳著想摘下她揚手夠不著的果實。

見她動作可愛,黑羽也不幫,只是環臂旁觀。

他想看她會不會開口要他幫忙,或者,她又會想出什麼法子摘下果子?

結果這小傢伙,竟裙擺一撩準備爬上樹去!

「噯噯!」他趕忙從后抱住她。這丫頭真把自己當「吱吱」看了。「你都不怕摔斷脖子?」

「但是果子很高——」被抓下地的她抬頭,慢了一會兒才想到,對啊,有他在嘛!「幫幫我,我想帶幾顆回去讓花嬸他們嘗鮮。」

「先要看你給我什麼獎勵——」他故意為難她,實在是因為太喜歡她昨晚生澀又大膽的表現。

那貓似的舔吻,至今還深印在他心房,攪得他整夜難眠。

翠微毫不考慮踮腳一親,可當他手臂一環想加深兩人接觸時,她卻反手捂住他嘴。

「不行。」她笑得又甜又賊,真的是學壞了。「你要先幫我摘果子,摘了我才要親。」

哎呀!他一臉驚詫。這個羞怯怯老嚷著要犧牲自己的小傢伙,什麼時候學會討價還價啦?

可是,他還真喜歡她現在的表情。

「摘就摘。」他手一伸,拉了把較低的樹枝,輕輕鬆鬆四顆果子入手。

她喜孜孜捧著將果子放進鞍袋,打開才發現裡邊擱著條鹵牛腱跟一囊清水。她拿出朝黑羽一望,黑羽搖頭。

「不是我,大概是剛才花嬸聽見我嘟囔桔梗沒了,料到我會想帶你過來。」晒乾的桔梗是治咳的好藥材,前些日子醫治翠微入藥用得凶,藥盒都見底了。

「所以花嬸早知道了?」

黑羽笑。「宅子里發生的事,她有什麼不知道的?」

他手探進鞍袋,發覺下邊還擱了塊軟氈,他找了塊較平的地,抖開平放。

坐下后,他朝她勾了勾指頭。

「要喝水嗎?」手裡正拎著水囊的她還傻乎乎的。

「你忘了你剛怎麼說?」他一副大爺似地指指自己的嘴,彷彿跟她玩上癮了。

他越是露骨表現,翠微反應就越是害羞,要知道剛才那—啄,可花了她好大力氣才鼓起勇氣的。

嬌怯怯的,她提著裙擺來到軟氈旁,未站穩就被他抱了滿懷。

「你這淘氣鬼,誰准你學得那麼壞,反過來欺負我?」

「就你準的啊!」她回嘴回得多順,臉上笑容多甜。

曾幾何時,她已習慣不再當他是主子喊著「您」,而會用「你」來喚他了。

細心的黑羽想當然發現了。

「真好。」他臉貼在她腰腹喃喃,感覺她慢慢蹲下。

兩人終於平視,近距離睇視他臉,她不禁再次讚歎老天爺對他的恩寵——多俊的臉、多好的一個人。她指尖輕撫他臉龐,猶如觸碰一朵嬌嫩的花。

從她的膚觸,黑羽可以深深感覺到她對他的心。

彷彿她的感情,可以從她指尖淌露,直接鑽進他心窩——那般甜美、醉人。

接著,是她的唇。她是個聰明又乖巧的好徒兒,這一次不消他提醒,她已知曉如何甜膩纏綿地吻住他。

香嫩的舌滑入他唇瓣,伴著時時拂來的青草花香,他恍惚覺得,他前半生的孤寂,或許,就是為了要換取眼前這一刻……直到她整個人綿軟地癱在他身下,愛撫她的指才慢慢離開她身體。

他靜靜擁著她躺了片刻,愛憐地審視她起伏不定的胸脯,還有她嫣紅似晚霞的臉。

想到她是因為他的碰觸而失神迷醉,一陣滿滿的驕傲自他心頭湧起。

要命!他察覺他心頭的變化,發覺他花費前二十年累積得來的冷靜與防備,竟完全敵不過眼前小丫頭的一顰一笑。

甚至連胯間的剌痛也難以讓他挫敗分毫。

他就像個帶著勳章的勇猛戰士——他對她的慾望,就是他的勳章。

「翠微——」他低聲呢喃,心裡一邊想,老天,他多愛她。

若早個幾年告訴他,他當時所感覺到的孤寂,日後將會被一雙小小柔嫩的手給消抹掉,他肯定不相信。

可事實證明,這隻手——他抬起她每日細心塗抹照顧的小手親了親,確實具有撫慰他傷痛的不知名力量。

他想起兩人頭一回見面,她像團破布似地蜷在他腳邊動也不動;那時的煩躁對照今日的滿足,他想,他應該要感激麻丘的村長跟卜者,曾不智地將善良的她丟放到破船上獻祭給河神。

要不,今日他怎能安詳地躺在她身邊,同她一塊品味這片美麗的世外桃源?

一切,冥冥中天註定。

他摟了摟一時還回不了神的她,唇瓣綻出一抹至甜至滿的笑靨。

時間,就在日升月落間流逝,轉眼,半個月過去——

大清早,幾乎麻丘村裡一半婦道人家,全都擠在古家小屋幫忙妝點新娘。翠微的姊姊古燕如穿著一身紅綢衣裙,一頭黑髮盤成了雲髻,上頭還插著銀簪和喜氣的紅絨花。

來幫忙的婦人連連贊誇她模樣好,只是不知是誰突然脫口說道:「真不愧是姊妹,她這身打扮,跟之前翠微那丫頭還真是像——」

幾人一聽,嘰嘰喳喳的笑聲立刻靜了下來,每個人心頭都浮現翠微那張粉白秀雅的臉蛋。

今天過來幫忙的人心裡,多少懷抱著贖罪的心態,想說多少能為古家人做一點事,好安安自己愧疚的心。

幾人覷看古燕如臉色,猜不出她平靜的表面底下,是否藏有對她們見死不救的怨忿?

「你們是妝扮好了沒有——花轎都要來了!」推開門,劉媒婆沖著眾人大剌剌地喊。

一見媒婆,來幫忙的街坊鄰居猶如抓住救命浮木,一個個鑽出門來。「好了好了,包管寶慶那小子一見燕如,三魂七魄全被勾上天——」

「呸呸呸,大喜日你說什麼上天不上天的!」

「哈哈哈……」

嘻笑怒罵聲再度充斥窄小的屋宅,古燕如凝視妝鏡里的自己,唇瓣浮現一朵秘密的笑花。

她想,自己或許有些惡劣,明明知道翠微沒死,但她還是沒辦法原諒他們,給他們好臉色。

不過,也該是放下怨懟的時侯了。古燕如拿起疊在妝鏡前的紅帕深吐了口氣。昨下午朗叔捎來訊兒,說他們家少爺今早一定會帶翠微過來觀禮。她現在滿心滿腦全是妹妹,她在想該如何讓妹妹看見自己披嫁裳的樣子。

依禮俗,新娘子在上轎之前是不能隨便拋頭露面——

念頭方轉,窗邊便傳來一記輕響。古燕如好奇開窗,赫然發現妹妹與黑羽共騎一匹花馬,就停在後院外邊的榆樹旁。

她趕緊朝前門一看,好在來幫忙的婦人全擠到外頭看花轎去了。

回頭,便見翠微不斷揮手,好似怕古燕如沒瞧見她。

傻丫頭。古燕如一下紅了眼眶。

顧不得禮俗怎麼說了,她裙擺一拎奔出後院直接站在大太陽底下,俏盈盈、大方方地轉了一圈。

她遠遠瞧見妹妹突然捂住臉,敢情是激動得哭了。

傻妹妹。

榆樹和她有段不近的距離,姊妹倆只能淚眼相望,可是她們臉上全無一絲怨懟。知道對方還好好活著就很棒了。

一會兒聽見門後傳來聲響,新娘子古燕如趕忙擦擦眼淚,忽兒又拎起裙擺奔進門裡。

「姊姊好美。」望著消失在門裡的紅影,翠微又是哭又是笑。

不一會兒歡喜的鑼鼓聲自遠而近,八人大轎熱鬧地閃過街角,大抵是扛著新娘往胡家去了。

坐在翠微身後的黑羽輕拍她肩膀,抬起她臉擦去她頰上的淚。「該走了,免得被人瞧見。」

「謝謝你!」她定定望著他俊顏道謝:「明知道常出來不安全,你還是堅持帶我出門。」

「小事一樁。」對他來說。她的「沒有遺憾」,遠比他一點安全顧忌來得重要。

況且他在麻丘隱姓埋名這麼久,始終不見探子接近——他想,說不定皇叔已經放棄搜尋他了,畢竟都已經過了二十年……

可他不知,在有心人眼中,時間拖拉得越長,只會讓對方越是心焦。

詭譎早已布下,可眼下幸福的兩人,沒能未卜先知。

「吶。」為了讓她更開心,黑羽輕碰碰她手。

「什麼?」

「有東西要給你。」

他將一直藏在懷裡的東西取出,他已經刻好兩夜了,就想著今日她姊姊出嫁,她定會傷感落淚,才會拖到今日送出手。

翠微定定望著手裡的白脂玉佩——擱在她手心的是口銜明珠的雌凰,她不解地抬頭。「怎麼突然……」

她看見他從襟里掏了條紅繩,繩上掛著一片叼著桃枝的雄鳳。兩片玉一合,剛好就是一個圓。

鳳凰于飛,??其羽——前幾日黑羽才剛教了她《詩經》大雅「卷阿」,剛好就有這兩句。

鳳與凰天生一對,註定雄鳳尋雌凰,再沒其他可能性。

所以說,他是以這玉佩訴情,表明在他心裡,她是世上他唯一喜愛,匹配得上他的女子。

收到他心意,他以為她該會很開心才對,想不到她嘴一癟,眼淚竟像雨一樣嘩地落下。

「你怎麼回事——」

她「哇」地撲進他懷中。「你對我太好了……你這樣……教我怎麼回報你?」

嚇壞他了,還以為是什麼事!「要回報我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哭,開開心心當我的小妻子。」

「我知道你不愛我哭……可是我止不住……」

瞧她臉上又是鼻涕眼淚,又是滿嘴笑——黑羽從沒看過這麼忙碌的臉。

「好,你愛哭就哭,不過第一件事,嫁給我。」這事半個月前他曾經提過,但聽了她猶豫的理由后,他就沒再問過了。

翠微羞答答地點了下頭。「我從來沒說不嫁你,只是我那時侯,心裡還很惶恐……」

「現在呢?」

她搖搖頭。經過半個月朝夕相處,她現在很清楚,他是多麼疼她寵她。

要說被人捧在手心上呵護是什麼樣子,看她就明白了。

雖說宅子里的菜園猶是她一人負責,可清早侍弄蜂蝶飛舞的小園子時,她身旁定有道俊爾身影相伴。他會在旁吹笛,幫忙提擔竹簍;他會拉她到書房讀書,她學習刺繡時他就在旁篆刻,夜裡,兩人會趁花嬸他們睡著時,手牽手漫遊整座森林。

呵護,不真是他為她做了什麼天大地大的事,而是他時不時會把她放在他的考量裡邊。醒時就想著她醒了沒,渴時不忘幫她倒來杯水,發現什麼新奇的事,也想著她應該會喜歡。

呵護。跟心有關。

她一吸鼻子,啜泣地望著手裡的玉佩。「現在,就算你說你不想娶,我也嫁定了。」

就等她這一句!

他朗朗一笑,雙腿輕踢馬腹,花馬一揚馬頭,流暢地跑了起來。

賓士間,她邊攏著鬢髮邊問:「我們要去哪兒?」

「回家。」他低頭在她額畔啄了記。「我同朗叔吩咐過,只要你一點頭答應,我們立刻辦婚事。」

「就現在?!」她一臉怔愕。

「沒聽過擇日不如撞日?」他得意的笑聲回蕩原野。「何況今天是你姊姊的大喜之日,妹妹能跟她同日成親,該也是喜上加喜,雙喜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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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結錦衣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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