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暗囚
當我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山莊的地下室,濃硫酸腐蝕屍體的味道依舊瀰漫整個室內,腥臭難耐。我想揮手驅散那股令人窒息的氣味,卻是動彈不得;猛一抬頭,驚見手腕被生鏽的鐵環緊緊把住,鎖在一座直立的平台上。
我試著掙扎,卻感到隱隱作痛,那鐵環已深深陷入我的肌肉紋理中,形成兩道瘀痕。我終於明白自己被囚禁的事實,可是為什麼小少爺會幫麥特呢?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是個率性洒脫的人,怎會和麥特那個惡魔扯上關係?
以目前的情況,我只能顧及自身的安危,根本無暇猜測小少爺淪為幫凶的真正原因;但即使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卻礙於雙手被牢牢捆綁,任憑我再如何掙扎,依舊於事無補,唯一能做的只有期待卡洛斯的救援。
驀地想起卡洛斯,我開始難過得想哭,萬一他在小屋找不到我,他會是多麼的焦急和擔憂。雖然我確信他絕不會放棄找尋,可是他真能那麼輕易發現地下室的密道嗎?就算最後他終於發現了,此時的我猶如待宰羔羊,早已性命難保,真懷疑自己能否撐到那個時候。
焦慮的同時,地下室的電梯已緩緩打開,想到自己即將面對那兩個可怕的惡魔,心中便燃起莫大恐懼,不知道他們會如何折磨我?或許幾分鐘后我便落得和大少奶奶一樣的下場。
麥特首先步出電梯,逕自提著一個水桶走向裡面的鐵牢,大概是準備處理大少奶奶的屍體。小少爺冷冷地站在電梯門口,當他緩緩走向我,我試著收斂緊張的情緒,故作堅強,不想讓他看出我的恐懼。
小少爺勾起獰笑,用一種嘲諷的眼神看著我。「史萊德,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小少爺,為什麼?」我訝異他的轉變,這和我之前認識的小少爺簡直是天壤之別。
「你想知道我為何會這麼做,是吧?」
我沉默不語。
「其實,這一切只能怪你自己,如果你的好奇心不是那麼旺盛,不小心發現了地下室的秘密,我根本沒想過要對你下手,我的目標是漢彌爾頓家族裡的每一個人,包括你心愛的卡洛斯。」
他的語氣如此冰冷,眼裡的怒火卻是狂烈燃燒著。難道我的猜測錯誤?之前我一直納悶小少爺為何要幫麥特,可我沒搞清楚,麥特畢竟只是傭人,當然無法唆使小少爺犯下惡行,這一切的所作所為應該全是小少爺的意思,他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我不明白,他們都是你的親人啊!你怎會如此狠心?莫非你跟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
他冷笑道:「每一個死到臨頭的人都想知道原因,說穿了,我也不怕你知道,反正你已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知道我父親為什麼要封住地下室嗎?」
「無非是希望別人遠離這可怕的地牢,不然還有其他原因嗎?」
「你錯了,他真正的目的是不希望別人發現他的罪行。當他每天晚上經由密道前往狩獵小屋時,自然不希望被別人發現,因此他才封了地下室,只留下一把可以自由通行的電梯鑰匙。」
「可是他去狩獵小屋做什麼?」我不解。
「他去會見他的情婦。你瞧,這密道建得多巧妙啊,一頭的山莊住著他的老婆,另一邊卻通往情婦的愛巢。」
原來……這才是老爺的真正目的,但還不至於讓小少爺如此恨他吧?
「你知道嗎?後來那情婦替他生了一個男孩,為他終日苦守在寂寞冷清的小屋裡,直到有一天他的良心發現,開始內疚自己對婚姻的不忠,因此便不再前往小屋,任憑那情婦痴心守候,他卻始終不聞不問。」
看見小少爺眼裡閃耀的強烈忿恨,莫非他就是那個男孩?「小少爺你……難道並非老夫人所生?」
「你果然很聰明,但有時候聰明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我確實不是老夫人親生的,因此自我懂事以來,我就不知道什麼叫母愛。雖然她不曾打我、罵我,卻也從未給過任何關懷,從小我一直是由褓母照顧長大的,父親難得問候幾句,造成我對自己的身份感到很疑惑。直到那天我和凱薩琳去狩獵小屋度假,意外發現母親所寫的日記后,我才清楚這個殘酷的事實。」
「當時我的母親身體很虛弱,已經染上了絕症,在身心俱疲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託人將我送回山莊。想必此刻她已離開人世,可是到現在我仍不知道她葬在何方,因此我恨,若不是那個狠心的男人,母親也不會傷心欲絕,我也不會得不到親情的溫暖,甚至和母親天人永隔,所以我要他償還一切代價。」小少爺雙手握拳,咬牙切齒地說著。
「小少爺,我可以了解你對老爺的恨意,但你也不該傷及無辜啊?」
他暴怒著火紅的雙眼:「你該不會以為我會這麼容易就讓他死吧?那算便宜他了,我要他付出所有代價,代價就是整個漢彌爾頓山莊,如果一開始就殺死他,山莊絕不會屬於我一個人的,你可別忘了,我還有兩位哥哥呢!況且我要他感受摯愛的親人一個接著一個死亡,讓那種痛苦慢慢地折磨他,如此方能泄我心頭之恨。」
小少爺此時目光渙散,透露著歇斯底里的瘋狂,我很清楚強烈的報復心已經讓他喪失了人性。
「所以你才殺了老夫人和大少奶奶?」
「老夫人不是我殺的,她是自己不小心從樓梯上跌下來致死的,說來有點可惜,如果能夠親手解決她,一切將變得更完美;至於葛莉絲那賤人,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要不是那天晚上她發現我進去父親的房間偷鑰匙,我也不會那麼早殺她,算她自己倒楣吧!原本我是計劃先解決凱德威,讓父親感受痛失愛子的椎心之苦,如果葛莉絲能毅然求去,或許我會放過她。」
如此血腥的殺人計劃毫無隱瞞地攤在我面前時,我竟有些無法置信,手刃親人的真正目的只是為了讓老爺痛不欲生,這是怎樣泯滅人性的惡魔才做得出來的啊!其實,他和老爺一樣殘忍。
「史萊德,我得好好感謝你,你幫我找到苦尋已久的日記,為了它,我可是費盡多大的心思啊。」
我不明白,凱薩琳小姐的日記里根本沒有透露任何重要訊息,為什麼小少爺急著找它?忽然間,整個事件的片段記憶像走馬燈一樣閃過我的腦海,一點一滴慢慢拼湊曲完整。當真相逐漸還原,一切竟是那麼的殘酷。
正如小少爺所說,那天他們確實去了狩獵小屋,可是當小少爺發現母親的日記,震驚與憤怒自然不在話下,如果我是小少爺,接下來我會做出什麼事呢?霎時,我感到自己的身體微微顫抖,以當時幾近發狂的小少爺,凱薩琳小姐的處境肯定很危險,難道他真的做出什麼令人髮指的事情,才讓凱薩琳小姐倉惶間連日記本都忘了帶走?對了!凱薩琳小姐自殺時已經懷有兩個月身孕,莫非……小少爺強暴了她?
我戰戰兢兢問道:「小少爺,難道你強暴了凱薩琳小姐,所以才急著尋找日記本?」
「史萊德,我不得不佩服你,你真是太聰明了,連這件事也被你猜出來。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小少爺露出詭譎的笑容一步步靠近,森冷的雙眼透著一股殺氣,將我逼得有些惶恐,我立刻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此刻小少爺站在距離我面前不到十公分的位置,狎著淫笑打量我,同時伸手撫弄我的頭髮。我狂打冷顫,感到頭皮發麻,究竟他想做什麼?
「史萊德,從剛才到現在你一直表現得很有骨氣,居然沒要我放了你。」
我冷冷回他一句:「你會嗎?」
「你可知道我和麥特花了多少精力才將你扛回這裡?況且你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不然你怎麼不開口求我呢?」
我當然知道求他沒用,可我還沒完全放棄,我相信卡洛斯會救我。
沒想到小少爺居然猜出我的心思。「勸你別盤算著卡洛斯會前來救援,我已經將小屋地下室恢復原本的凌亂,相信一時一刻卡洛斯不會發現任何不尋常的地方,等到他發現時,我早已經解決你了,或許,他永遠不會發現呢!」
小少爺發出猙獰的狂笑,彷彿無情嘲弄我的天真。
我被他徹底激怒:「你何不現在就殺了我?」
原本撫弄頭髮的手轉而輕觸我的下頷,瞬間將我的臉挑得更高,帶著一種挑釁的意味。「別急,在殺你之前,我還想好好折磨你一番。你知道嗎?打從一開始我就很欣賞你,但你心裡始終只有卡洛斯一人,如今你落在我手中,我倒想知道卡洛斯為什麼會對你如此傾心!」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要強暴我?
還來不及思索,上衣已經被他迅速扯破,露出赤裸的胸膛,而我只能眼睜睜怒視著他。
「屍體暫時處理好了,接下來……」麥特忽從鐵牢里走出來,被眼前的一幕嚇得說不出話來。
小少爺冰冷地回答:「明天再處理吧,你先回房休息。」
「安德魯,你……」麥特無法置信的神情中帶著一絲憤恨。
「這裡沒你的事,你先回去!」小少爺命令他。
麥特只好不發一語黯然離開,可那眼神……還有他對小少爺的稱呼,在在顯示他和小少爺的關係非比尋常,就好像我對卡洛斯一樣。
難怪他肯幫小少爺!原來他和小少爺是一對情侶,所以才會為了小少爺犯下惡行。從那眼神我可以看出他對小少爺的情意頗深,然而小少爺居然擺明了要強暴我,完全不顧他的感受,這叫麥特情何以堪?
「小少爺,麥特對你用情很深,你怎能這樣對他?」我刻意提醒小少爺,希望藉此讓他回心轉意。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有時間顧慮別人?想想你自己吧,史萊德,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羅。」
「小少爺,不要……」我大聲吶喊著,在寂靜的地下室里響起一陣迴音。
他急忙捂住我的嘴,從旁邊的柜子里取出一根兩端各纏上繩子的圓形小木棍,我一看便明白那是從前用來制止犯人發出聲音的道具,如今卻要用在我身上。
他把木棍塞入我口中,兩端的繩子則綁在我的後腦勺,任憑我如何吶喊,只能發出細微的嗚咽聲。隨後他走向我身後的平台,悄悄扳動了開關,平台竟緩緩轉動,從原來的垂直狀態變成了水平,我等於是整個人躺在冰冷的平台上,像是等待動手術的病人,非常無助。
他冷酷地站在我身旁,抑不住眼裡的興奮。我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是逃不掉,可我真的不甘心,眼角開始滲出了淚水。
「怎麼哭了?這樣我可是會心疼的。你放心,我會好好待你,我的技巧絕不會比卡洛斯差。」
他的唇慢慢覆在我的臉頰上,淫猥地舔舐我每一寸肌膚,雖然動作很輕柔,卻令我嫌惡。我感到極端憤怒,然而雙手被捆縛,可悲地淪為地不室之囚,即使想掙扎,也是徒勞無功。
不知是被他挑逗的緣故,還是殘留的濃硫酸屍臭仍在,空氣漸漸變得燥熱混濁,小少爺迅速脫掉他的上衣,同時卸下我最後一層屏障,讓我全身赤裸躺在平台上,享受被人徹底看透的難堪……
他起身離開平台,逕自穿好衣物,卻什麼也不留給我,讓我一個人大剌剌赤身露體躺在冰冷的平台上,更別提身上還殘留著噁心的精液以及被他肆虐后的痕迹。
我不屑一顧地撇過頭,不願看他悠然離去的模樣,可他卻解開我嘴上的枷鎖,還留下讓我膽顫心驚的話語。
「之前我的計劃是先殺了凱德威,不過現在情況有變,卡洛斯肯定會瘋狂尋找你,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我想還是先解決他會比較好。」
「不要!小少爺,求你別這樣,如果你怕他找到我,不如……先殺了我!」我向他苦苦哀求。
他沉默了一會兒,怒著一張嚴肅的臉。「沒想到你這麼愛他,好,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他迅速從柜子里取出一根又細又長的鋼釘,燈光照耀下閃著不尋常的暗黑光澤,猛一抬手,便要將鋼釘狠狠插入我的胸口。
我閉上雙眼,淌下兩道滾燙的淚水,心裡儘是無限歉意。卡洛斯,我曾答應要和你一輩子在一起,如今恐怕不能如願:永別了……卡洛斯。
室內的空氣盪著死寂般的靜謐,小少爺突然進出譏諷的嘲笑。我好奇地睜開眼,見他放下手中的鋼釘,用一種冷冽的眼神睨著我。
「史萊德,你真以為我會這麼容易就讓你死嗎?我還沒玩夠你呢!在你死之前,我一定要好好馴服你。」說完,他再度把木棍塞入我口中,便轉身離去。
我的心不斷揪痛著,空蕩蕩的地下室終於只剩我一個人,當然還有鐵牢里的腐屍與我共處。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起了寒顫,他許是秋夜天氣轉涼的蘇故,或者是因為難過自己被蹂躪而感到心灰意冷。
這樣的寂靜特別容易讓一個人的思慮變得清晰,也容易讓一個人心底的思念快速湧現。我好想念卡洛斯,好想靜靜地躲在他的懷抱里,感受身上的體溫。他是否仍在小屋瘋狂地尋找我?還是已經回到山莊休憩卻無法入眠呢?想到他目前可能待在山莊二樓的房間,而我卻被囚禁在陰冷的地下室,雖然只有一層樓之隔,實際上他卻離我好遠……好遠……
我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度過漫漫長夜,即使晨曦來臨了,又有什麼分別?這地下室永遠是漆黑一片,像極了空洞凄寒的地獄,除非惡魔點亮燈,然而,那只是意味著另一個惡夢的開始罷了!
醒來時感覺眼角留下兩道淚乾的痕迹,原來昨夜我是哭著入睡的。說真的,我無法分辨現在是何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目前室內鴉雀無聲,眼睛看不見任何東西,除了繼續沉睡外,只剩下心裡的祈禱。我把僅有的希望寄托在卡洛斯身上,卻不禁懊悔當時我若是肯聽從他的建議,先回去山莊等他,或許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
當我再次醒來,幾乎被滿室燈光剌得睜不開眼,耳邊不時傳來忙碌的腳步聲,我轉過頭去,看見小少爺和麥特提著一隻厚重的行李箱在地上拖行,拉鏈接縫處還隱隱滲出血水。我乍然驚覺……那裡面裝的是大少奶奶的屍塊,他們正打算毀屍滅跡。
我彷彿可以看見大少奶奶被硫酸腐化了肉體,殘餘的屍骨被他們肢解,一塊一塊硬塞入行李箱內。這是何等殘忍的暴行,也只有這兩個滅絕人性的惡魔才做得出來!
麥特小心翼翼拿起抹布擦拭行李箱,企圖擦乾那些滲出的血水,隨後小少爺又拿出一隻更大的行李箱將它納入其中,經過層層包裹后,看起來天衣無縫,旁人絕對看不出裡面的奧秘;處理的過程中,麥特的表情似乎有點嫌惡,但我不得不佩服小少爺的冷靜,他始終不皺眉頭,顯然已到殘忍嗜血的地步。他們倆人將行李箱推入電梯后,便一起離開。
我恍惚望著地下室的燈光,內心百感交集,雖然我從沒喜歡過大少奶奶,還不至於希望她落得如此下場。我苦笑一聲,現在的我何嘗比她好過,至少她已經死了,再無任何知覺,而我仍在垂死邊緣掙扎,不知道還要受盡多少折磨才能解脫。應該說是解脫吧?我知道短時間內卡洛斯絕對無法找到我,而等待救援的這段時間,死亡應該算是一種解脫。
約莫過了幾分鐘,電梯門再度打開,迎面走來的只剩麥特一人,我的內心開始慌成一團。面對小少爺時,或許他還會對我手下留情,然此時麥特的眼神明顯露出濃烈恨意,我知道他對昨天小少爺強暴我的事仍耿耿於懷,而我也清楚情人之間的妒意足以引發殺機。
麥特不發一語走到我身旁,逕自戴上手套,從柜子里取出、一根細長的鐵絲,漲紅著臉怒視我,令人毛骨悚然,他的眼神分明要置我於死地。
我知道自己性命不保,他已經把我當成了情敵;但昨夜我是被強迫的啊,我根本不想和他搶奪小少爺,儘管我想要向他解釋,卻無法開口替自己辯護。
「安德魯已經離開山莊了,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你別期待還會有誰來救你。」
陰冷的笑聲伴隨惡毒的目光射入我眼裡,瞬間我的恐懼感攀升至最高點。他將鐵絲套在我的陰莖和睾丸上,繞了幾圈、緊緊一勒,然後用力提拉,我立刻狂飆眼淚,劇烈的痛楚透過神經傳導襲向心頭,我的身體不停扭動顫抖著。我抬頭瞥了一眼,鐵絲完全勒住睾丸根部,正狠狠地往上扯,幾乎要與肉體分離,開始滲出血絲。
因劇烈疼痛我不停地掙扎,右腳忽然使勁踢中他的身體。他叱喝一聲,不得不暫時鬆手,卻很快又拿出腳鐮將我的雙腿鎖在平台上,繼續他的虐刑。
望著我面目扭曲的表情,他非但沒有絲毫憐憫,反而像是虐上癮般綻開了笑容:「本來我是打算直接殺你,以泄我心頭之恨,但現在好像有比直接殺你更好玩的事,我會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哭喪著臉苦苦哀求,無奈口中只能發出不清不楚的嗚咽。
「史萊德,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其實這不能全然怪你,可是安德魯他……竟然敢當著我的面跟你調情,這分明不把我放在眼裡,如果換成是你,能夠咽得下這口氣嗎?」
「在這之前,我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但我沒想到他喜歡的人是你;這一點我很不甘心,憑什麼你受盡百般寵愛,而我只能當一個小小的男僕呢?說難聽一點,躺在床上把腿一攤還不是那副德性,我就不信你有哪點比我好!」
他越說越氣,最後整張臉幾乎暴怒成醬紫色。「在你死之前,我會讓你變成徹底的廢人。」
他從柜子里取出兩根毆打犯人的黑色木棍,猛然朝我身上擊打。強烈的痛楚從皮肉震入筋骨,排山倒海似地在體內翻騰攪動,我不斷嘶吼著,可他完全視若無睹。
茫然間,他捧高我的臀部,將一根木棍戳入我的肛門,變態地捅了起來。「努力哀嚎吧,史萊德,比起昨天我受到的內心凌辱,這根本不算什麼!」
他雙手齊虐,一邊進行毫無節制的淫刑,另一隻手持著木棍落在我的胸口,露出一副恨意難消的惡魔錶情。
我發現自己錯了,我以為他不像小少爺如此兇殘,沒想到一碰感情的事,他的手段竟有過之而無不及,我簡直被他折磨得死去活來。模糊的淚眼中我想起卡洛斯溫柔的眼神,彷彿是從天上垂直映照的和煦陽光,暖暖地投射在我心底;他的眼神不時為我祈禱,希望我堅強一點,因為我們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我絕對不能放棄。
麥特的邪惡笑聲破壞了一切,他的雙眸燦著發狂的興奮,旋即鬆開鐵絲,拿起原本被小少爺丟棄在地上的鋼釘,突然使力,狠狠刺入我的右腳掌。剎時,頓覺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在腦中懸盪,我的哀嚎已經成了嘶啞的凄鳴,再沒有任何意義。
我僅能苟延殘喘,卻不知麥特從哪裡取出一把刀子,快速朝我腿上割開;被利刃狠狠劃過的灼痛自右腳踝開始擴散,我逐漸失去右腿的知覺,彷彿它不再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努力抬起頭,只見那地方迸出大量鮮血,瞬間染紅了原本呈鐵灰色的冰冷平台,混成一種詭異迷炫的色彩。我終於明白,麥特已經割斷我腳後跟的動脈,雖然感覺不像之前的痛苦那般強烈,但我很清楚這造成的影響有多大,我可能會因此終身殘廢。
麥特驀地舉起染上殷紅鮮血的利刃朝我逼近,而那原本的白色手套也成了紅白相間。
「現在遊戲玩完了,也該送你一程!」
明白自己終究躲不過這劫數,然被凌虐至此,我也不想苟活,死亡……或許真是一種解脫。
此時,耳邊忽然響起遠處石牆移動的聲音,麥特大概也聽見了,握著利刃的右手竟遲遲不落下,轉而望向鐵牢另一端即將出現的人影。我跟著望去,聽見一陣急促的奔跑后,卡洛斯赫然出現在我眼前。
「麥特,把刀子放下。」卡洛斯大聲命令他。
麥特像是猛然驚醒般將刀子抵住我的咽喉,威脅卡洛斯:「你別過來,要不然我立刻殺了他。」
卡洛斯愣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動作,我瞧見他眼裡充滿驚恐與不舍,而我只能默默流著淚。
千鈞一髮之際,突然聽到槍聲響起,麥特的額頭上立刻出現一個窟窿,頓時血流如注,倒卧在血泊中。
原本緊張的情緒在得到釋放的那一刻霎時崩潰,或許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我開始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幾欲昏厥。恍惚中,意識到身上的捆縛以及肛門內的木棍全數抽離,雖然肉體的疼痛猶在,但耳邊輕柔的話語卻讓我感到心裡很溫暖。
「史萊德,對不起,我沒能及時找到你,對不起……」
有人將衣服覆蓋在我身上,還有一雙結實的臂膀將我抱起來,那個人身上傳來一種熟悉的味道,我很清楚那是卡洛斯。我緊緊靠著他的胸膛,汲取身上的溫度,我很想向他表達我的歉意,如果我死了,我不要他為我傷心難過,希望他可以儘早平復傷痛;可是我的眼睛睜不開,死亡已逐漸瀰漫在我的四周,我覺得好冷……好冷……
「史萊德,我警告你,你不可以死,不可以丟下我一個人,絕對不可以……」
滾燙的淚水滴落在我臉頰,灼燒我的心,我的眼角也跟著滲出眼淚,和卡洛斯的淚混在一起,交纏今世未了的情緣。我終於可以盡情哭泣,再無須感到害怕,因為我知道,卡洛斯將會保護我,他會永遠守在我的身旁。
***
我死了。當我的靈魂如羽毛般飛離軀殼,我看見卡洛斯傷心地趴在我身上哭泣,迪諾和艾德也來了,他們紅著眼眶安慰卡洛斯,卻還是忍不住悲傷,跟著一起落淚。我的心揪痛著,好想回到卡洛斯的身邊,觸摸他的臉龐,要他別再為我傷心,可是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入幽暗之界,就像困在漩渦里,不管我多努力掙扎,始終無法逃開。
後來我再看不見任何東西,只是一味地流著淚往前走,沒有方向、沒有目的,朝著未知的世界前進。突然間,漫天黑暗中燃起兩個光圈慢慢靠近我,我沒有絲毫畏懼便朝著光圈邁進,哪知光圈竟漸漸縮小,甚至長出短短的黑色髮絲,光圈中央各出現一顆藍色圓球繞著四周不停打轉,最後定格在中間,驀地凝出兩道晶瑩剔透的液體,美麗極了,彷彿是——流淚的藍色眼睛。
我恍惚睜開眼,看到卡洛斯的藍色明眸深情地望著我,蒙蒙一片,想必他哭過了。在看到我醒來的同時,他立刻綻出喜悅的笑容,然後緊緊擁著我。
原來……我沒死。經歷那場膽顫心驚的凌虐私刑后,我居然沒死,而此刻卡洛斯還待在我身旁,簡直如大夢初醒般我掉下了淚。
「卡洛斯,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
「你別這麼說,那是我的錯,我不該留下你一個人。」
我激動地抱住卡洛斯,趴在他懷裡落淚。卡洛斯沒說什麼,只是緩緩擦乾我的淚痕。
「我昏迷了多久?」
「已經兩天了。」
我試著回憶兩天前那一幕鮮血淋漓的畫面,驀地想起當天卡洛斯救了我,麥特則死於槍下,可是小少爺呢?那個變態惡魔是否仍好端端地逍遙法外?
「小少爺呢?」
「他已經被逮捕了,現在正關在拘留所里等候判刑。」
「可是,你怎會知道他……」
卡洛斯為了讓我安心,簡略地告訴我這幾天的事情經過。
那一天卡洛斯很晚才回到小屋,然而卻找不到我,幾乎快瘋了,他很清楚我不會離開他,因此猜測我一定出了什麼事。當他騎著閃電回到山莊時,警衛卡爾告訴他小少爺剛剛騎馬回來,他立刻起了疑心,照理說這麼晚小少爺不可能騎馬出去,因此很快便聯想起我的事,卻苦於沒有證據,只好不動聲色。
隔天一大早,卡洛斯透過關係動員警力去小屋附近尋找,但一無所獲,只在森林裡找到狂奔亂竄的黑炫風。下午回到山莊,他依舊滿面愁容,瑪琳見卡洛斯憂心忡忡,於是向他詢問,後來瑪琳透露之前我對她提起過有關電梯的事,他心中便有了定奪。匆忙間卡洛斯跑去詢問老爺,老爺告訴他鑰匙已經遺失,不過也說出狩獵小屋密道的事,因此他決定再度前往小屋。
想到此行可能會遇上危險,卡洛斯請求艾德和迪諾的協助,三人一起來到小屋。好不容易發現隱藏的密道,在即將抵達山莊地下室的時候,他們聽到麥特語帶威脅的狂笑聲,當石牆打開的一剎那,卡洛斯抑不住內心擔憂急奔而去,艾德和迪諾則潛伏在後,伺機而動。後來艾德見有機可乘,便拿出事先預藏的手槍瞄準麥特,由於他以前經常在山中打獵,練就一身射擊的好本領,因此他扣下扳機解決麥特,順利將我救出來。
至於小少爺,在他得知我已獲救的消息后,內心惶恐不安,想趁夜逃跑卻被卡洛斯帶來的警察逮個正著,只好坦承不諱,供出自己的惡行,漢彌爾頓山莊這幾年來的死亡疑雲終告結束。
「他們今天上午在山谷底下發現葛莉絲被肢解的屍體,而且安德魯也被逮捕,你不必再擔心受怕了,史萊德。」
是啊!我終於可以不必擔心,可那惡夢般的經歷將埋藏在我的心底深處,如影隨形,我永遠無法忘記。
卡洛斯見我才剛蘇醒,不忍心讓我太勞累,便要我多休息。然而,當我看見自己的右腿包紮著密密麻麻的繃帶時,我不禁開始擔心,之前已被麥特割斷了腳筋,我懷疑自己能否完全復原,恢復以往健步如飛的狀態?
在醫院的這段期間,迪諾、韓曼小姐和布朗特兩兄弟經常來探望我,我由衷感激他們,卡洛斯也總是陪在我身旁,安靜地握著我的手,給我溫暖。他們似乎很有默契,絕口不提那段令人膽顫的回憶,但我知道,他們很清楚我被強暴以及凌虐的事實,就因為他們什麼都不說,我的心裡才更難過。我無法確定卡洛斯是否會在意這件事,畢竟我已不是當初純潔的史萊德,可我不敢問他,或許正因為他在意,所以才閉口不談。
提起小少爺,他畢竟是老爺的親生兒子,在老爺得知他淪為殺人惡魔后,便深受打擊,為二十多年前埋下的孽因感到自責。沒過幾天,老爺就中風了,不得不辭去國會議員的職務,轉而住院接受治療,因此卡洛斯在陪伴我之餘,必須同時照顧老爺,見他日益憔悴的容顏,我實在於心不忍。
兩個星期後的下午,我無意間聽到主治醫生對卡洛斯提起我右腳的復原狀況,語中不帶樂觀,似乎我永遠無法復原。難道我會一輩子跛腳,變成殘廢嗎?面對這樣的消息,我的內心驚恐不定,相信任何人都無法接受,但如果事實真是這樣,我豈不是會拖累卡洛斯一輩子?
後來卡洛斯並沒有向我提及這件事,我知道他怕我難過,怕我從此心灰意冷,可他對我依舊溫柔的舉動卻讓我想哭,就因為他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我才覺得更內疚。我知道自己將成為他的負擔,以他這樣一個好男人,應該找個更適合他的情人,至少也要像喬·韓曼那樣出類拔萃,而不是我這個殘廢。
說穿了,愛情其實是很自私的,一個人之所以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無非是要讓自己快樂,但有時候太愛一個人,反而容易為對方著想。如果我只想到自己而沒有顧慮卡洛斯的處境,我豈是真正愛他?那樣的愛情是否太自私了點?
夜裡,我尋思很久,終於做出了決定。失去我,卡洛斯難免會傷心,但時間會癒合內心的傷口,往後還有更美好的未來等著他,所以我不該牽絆他,也無法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繼續和他在一起,因此我決定放手。
翌日早晨,我借口要他回山莊拿之前寫的情書給我,他沒懷疑,臨走前還給我一個溫暖的笑容。望著他緩緩離去的背影,我不禁流下眼淚,這將是我腦海中最後僅存的屬於卡洛斯的畫面,我必須將它牢牢記住,鎖在心底最深處。
我含淚提起筆,冰冷的手在半空中不停顫抖,離別愁緒已將我的心靈啃蝕得一乾二淨。儘管內心不舍,但為了卡洛斯的幸福著想,我憤然寫下最後的訣別信。
「卡洛斯:
請原諒我不告而別。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樂,也感到滿足,但如今我的身體殘破不堪,已成了一個廢人,即使你不說,我也知道自己的腿永遠不會好,況且經歷了小少爺的強暴事件后,我已無法坦然面對你,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怎能成為你的負擔,牽絆你一輩子呢?
因此我必須離去,或許你會覺得我很殘忍,但就是因為太愛你了,才必須讓你自由飛翔,找尋屬於自己的幸福。請別為我擔心,我會好好活著,我已經學會成長,把不屬於我的愛情埋在心底,試著遺忘。所以,你也該忘記我,希望未來沒有我的日子裡,你能夠重拾往日歡笑。
愛你的史萊德」
強忍著悲慟,在我心裡向卡洛斯作最後道別,想不到平時用來練習走路的拐杖,竟成為往後的代步工具。
我努力撐起殘破的身體,蹣跚踱出醫院,此時戶外的陽光非常燦爛,就像我剛來到漢彌爾頓山莊那天一樣,可淚水卻開始模糊我的雙眼。
令人感傷的秋季,我終於離開了卡洛斯,離開那段難捨的曾經。未來的日子會如何,我不知道,只清楚卡洛斯永遠會是我最美好的回憶,可惜我再也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