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哲做了一個很混亂的夢，夢裡的自己一直在坐過山車，一會兒掉下去，一會兒又被人接住，驚恐和快感過於頻繁的交替，搞得整個人暈頭轉向。從這個夢裡逃脫的時候，很幸運的感覺被人抱著，小哲眼睛還沒有睜開，人已經縮進那個安心的懷裡，抱住對方的兩隻手臂更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小鬼，醒了沒有？抱得這麼緊……」

這個聲音也很好聽，帶著一點慵懶和愉快的笑意，一股熱熱的麻癢感覆上眼皮，小哲任性的伸手想要撥開。

手指被輕輕的咬住，些微刺痛之後是被吮吸的感覺，小哲嚇了一跳的抽回手指，眼睛也慢慢睜開了。

「怎麼？不認識我了？」

眼前這個笑得一臉燦爛的傢伙不就是那個混蛋？化成灰也不會忘記，只是兩個人緊抱在一起的姿勢讓小哲失去立場，哽了好半天才說出一聲：「……早。」

「……不早了，還不放手，不想讓我起床？」

「……」

以飛快的速度鬆開自己的手臂，背過身子縮成了一團，從裡到外都疲倦得發酸，但又舒服得一動也不想動。昨天晚上的那種事……就是做愛吧，現在才想搞清楚問題會不會太遲了？小哲苦惱的想著應該怎麼面對那個傢伙，一個溫熱的吻落在耳後薄薄的皮膚上。

「小鬼……現在會害羞了？昨天晚上叫得那麼淫蕩……」

「我……哪有……」

「呵呵，這麼小聲聽不到，要說話就轉過來。」

赤裸的腰部被不輕不重的撓了一下，小哲顫抖著扭動了身體，雙手也被抓住強行摁在床頭，男人俯下身親親他的臉頰：「你已經長大了，不用這麼害臊……痛不痛？」

「你……你走開！」

「彆扭的小鬼……東西拿來，別玩了。」

「……你說什麼啦！我沒有拿你的破東西！昨天就跟你說了！你幹嗎不相信！」

生氣也比尷尬好多了，小哲死死閉上眼睛努力驅散心裡的窘迫，哇啦鬼叫的樣子讓男人莞爾，再度把嘴唇貼近他耳邊低聲調笑：「幹嗎閉著眼睛？這麼怕我？我又不會吃掉你……」

「滾開啦！死混蛋！我沒有拿你的東西沒有見過你的破戒指！」

震耳欲聾的大叫讓男人腦袋發昏，耐心差不多也要用完了：「閉嘴！你還沒玩夠？我沒空陪你了，把戒指拿來！」

「你……你去死！」

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生氣了，鬼才見過那個該死的戒指，剛才還很溫柔的傢伙這麼快就變了臉，小哲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混蛋就是幾分鐘之前緊緊抱著自己的人。

「撒嬌過了分就不可愛了，小鬼！搞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混蛋……神經病！你到底在說什麼啦！」

「還裝傻……」

洛縱宇冷笑著鬆開了掌握下的手臂，以挑剔的眼光注視這個難搞的小鬼：「你昨天故意把我家搞得亂七八糟，就是想我注意你，我知道你已經等得不耐煩了，OK，我承認我也很想要你。你把我的訂婚戒指藏起來，對我說明你在吃醋，OK，我願意做你的第一個情人……但你現在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還要什麼？好吧……我會送你一個戒指，還要別的也可以，你想去哪裡玩，有空的時候我就陪你去，這樣行了吧？」

「……你當我什麼？你神經病！我哪有吃……我也沒有要你……我、我喜歡的是女生！才不是你這種該死的混蛋！我最恨人冤枉我，你那個見鬼的戒指我沒拿！混蛋混蛋混蛋！」

一頓大叫下來，歡愛之後本來就有點沙啞的嗓音更加難受，身體也好像痛了起來，小哲感覺到淚意又想要湧出來。死也不要在這個混蛋面前哭，上次就已經很丟臉了，更何況這個混蛋說是自己誘惑他，再哭的話就什麼骨氣都沒了。

拚命忍住雙眼裡發熱的漲痛感，跪在床上的小哲努力怒視那個混蛋，洛縱宇頭大的看著這個歇斯底里的小鬼，無奈的指了指小哲的身體：「先穿衣服……你又想要了？」

「……」急急用床單裹住自己，臉紅成一顆蘋果的小哲居然還是很誘人，洛縱宇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算了，戒指給你，你再睡一會兒，身體痛就吃點消炎藥。」

「我沒有！你還要我怎麼說啦！」

「……我去公司。」

「喂！你別走！說清楚……」

想要追過去的小哲一起身就變成剝了殼的雞蛋，在門口回頭的洛縱宇又一次嘆氣，小哲分不清自己的臉紅是因為羞窘還是怒意，淚水已經從眼眶裡沖了出來。該死該死該死……這個混蛋為什麼要做這種事！自己明明是喜歡香香軟軟的女生，怎麼會變成同性戀了？

這三個字一冒出來，突然全身都變得僵硬，昨晚的反應還記得很清楚，自己確實樂在其中。不敢再順著回憶想下去，小哲發著抖拿起扔在床頭的衣服，本來放在褲兜里的錢夾孤零零的落在床邊，他吸著鼻子打開了它。

手輕輕的探進去，放在最裡層的東西被抽了出來，小哲怔怔的看著這張陳舊的照片，上面是自己七歲生日時吹蠟燭的景象。

站在他身後的少年做著一張鬼臉，手放在他的頭上正要偷襲，每個人都笑得那樣快樂，早就該扔掉的不屬於今天的快樂。

一定是自己太貪心，才會把現在搞得一團糟，不應該留下宇哥跟自己合照的照片，所以做錯了事的自己才會受到懲罰。扔掉它……心裡的聲音清晰的響起來，不要再讓它留下來了，那樣會讓今天的自己更糟糕。

無力的穿好衣服從床上爬起來，捏著照片的手指緊得發出了「咯咯」的聲音，最後看一眼童年時大笑的自己，然後用力把它揉成一團扔進桌角的垃圾筒。就這樣，很簡單，輕輕鬆鬆就能做到，會流下眼淚只是因為身體在痛吧。

「小鬼……起來了？」

不想再看到那個面孔，小哲就著背對門口的姿態低低回答：「……你還沒走？」

「……我這就走了……哦，昨晚忘了電話，我向他們解釋了，我也打了電話叫人來清潔，你起來了就看著一點，別讓工人拿走東西。」

「……哦。」

「那……我走了……記得吃藥。」

「……嗯。」

站在門口的洛縱宇搖搖頭才轉身離開，這個小鬼總算安靜了下來，還不算太難搞，任性一點而已，這就是所謂的……代溝吧。

身後的腳步聲消失了很久，小哲才慢慢的走出房間，走了幾步又回來鎖住主卧室的門，不能讓那個混蛋再找到冤枉自己的機會。

待會還有人來打掃客廳，別讓任何人進去混蛋的房間，那個戒指……肯定是昨天被哪個丟臉的同學拿走了，他一定要去找回來。

不然的話……那個混蛋還會那麼說他……說他吃醋說他一直想要那個混蛋做自己的情人……身體又劇烈的發起了抖，不是這樣的，不會是這樣的……自己怎麼可能會是只喜歡男人的同性戀呢！

抱住頭瑟縮在沙發上，昨晚的自己卻異常清楚的浮現，殘留的疲憊感也是那樣清晰，就連今天早晨還緊緊的抱著那個混蛋。如果這種體認就是長大的代價，他寧可永遠都不要長大，即使是同性戀也好，最起碼不要喜歡那個混蛋。是誰曾經說過的話，一點點回到腦際——「愛上這種男人……完全是自討苦吃嘛……能放手的時候就要抓緊機會……你也不要哦……」

不要……一定不要……一定要去找回來，把那個戒指找回來！

混亂得快要裂開的腦袋裡，無數思緒反覆來去，到最後終於只剩下這麼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