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沒事。」她搖搖頭。「你下午沒有視訊會議要開?」
「要,兩點半有一場。」他聽懂她的暗示,看了眼手錶,聳了下寬闊的肩膀。「還有點時間,不急。」
林雪櫻也看了眼手錶,忍不住挑高右眉。已經兩點五分,他確定真的不急?
他慢條斯理的走回座位,拿起碗筷吃飯,動作不疾不徐,吃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等一下我洗碗。」
「什麼?」她拿著湯匙的右手一滑,匡啷一聲,湯匙跌進湯碗里,錯愕的抬起眼,看向他。
「公司的改革案搞得人很煩,幾個骨灰級董座最近擺明要跟我對著干,洗洗碗,讓自己心平氣和一點,再進去開會也不錯。」辜天樞拿起湯碗,半遮著臉,一邊交代,一邊喝湯。
「你沒時間,現在已經兩點十五分。」林雪櫻心頭一揪,剛被他知道自己的手受傷,現在他突然有這種怪提議,她實在無法不把兩件事兜在一起想。
「放心,不急。」他瞅了她一眼,繼續氣定神閑的喝湯。
不急?她眉頭緊皺,幾乎打結。
從這一刻起,她無法不時時刻刻注意時間。
兩點二十分,他脫掉西裝外套,挽起襯衫袖子,等兩隻袖子都卷到手肘以上,才開始洗碗。
原本她還有點擔心他老兄第一次洗碗,借故一直在他身邊走來走去,後來發現他洗得還不錯,有條有理的。
兩點二十八分,辜天樞接過她遞上來的干毛巾,把兩手擦乾淨,舉止優雅得像個剛動完手術的外科醫生。
林雪櫻感到好笑,裝腔作勢,誠惶誠恐的接過他用過的毛巾,還故意調侃他一句,「皇帝陛下。」
面對她難得帶點搞笑意味的調侃,他右眉一揚,馬上漂亮的回擊,「不,
小的地位低下,不曉得這碗洗得是否及格?」
「很棒。」她噗哧一聲,笑了開來。
「真的?」他慢慢的放下襯衫袖子,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她。「你不會趁我去開會時,又偷偷摸摸的重洗一遍吧?」
看著他不信任的眼神,她無奈的朝天嘆了口氣。「明天我要幫明星化妝,目前不想弄殘這雙手,畢竟我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可以再加油,也想儘力做好每一個案子,沒那麼想不開。」
「就等你這句話。」辜天樞滿意的笑說。
「二十九分啰!」她實在無法不注意時間。
「我是老闆,天底下的老闆都不會遲到。」整理好服裝儀容,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是是是,你是皇帝陛下。」後來她才知道,小咪在他家的電視台工作,也才知道他一回國,父子立刻進行交接。
目前辜老爺已經退休,公司的事全不插手。
「全天下能讓皇帝陛下洗碗的人,大概也只有你了。」他失笑的搖頭,隨即發現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曖昧。
林雪櫻的心口乍然一裂。說什麼「大概也只有你了」,這話有多曖昧,他不知道嗎?她覺得原本很是穩固的一顆心,宛如被高速火車撞離了軌道,有些感覺隨著這股力道,一同落進她的心底,悄悄萌芽。
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嗓音低啞的交代,「晚餐也別煮了,你叫飯店送飲茶過來,好久沒吃了。」然後迅速走向工作室,不讓她看見他有些熱燙的臉。
看著他越來越遠的背影,她覺得腳底下的地板正一塊、一塊的崩落,高築的疏離城牆也跟著乒乒乓乓瓦解中。
他是不想她受傷的手再碰水吧?
這人怎麼能突然如此溫柔的……像是要擾亂一池春水……
辜天樞習慣七點用晚餐,通常時間一到,就會準時出現在餐廳,但是林雪櫻把飯店送來的食物一一擺上桌,時間逼近七點十分,卻沒見到他的人影。
她疑惑的走近工作室,敲門,沒人理,眉頭一皺,出聲提醒他,她要進去了,門板那頭還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開了門,她輕手輕腳的走進去,看見他的頭靠著椅背,雙眼緊閉,濃眉緊鎖,看來公司最近讓他頗為頭大。
「辜天樞……辜天樞?」林雪櫻走到他身邊,輕聲呼喚了兩聲,見他毫無反應,輕咬著下唇,雙眼在裡頭轉了兩圈。
最後,她鎖定被他丟在辦公桌上的西裝外套,拿起來,輕輕打開,靠近他,蓋在他身上。
他最近每晚都熬夜工作,小咪說電視台正在大改革,許多位高權重的老頭對他很不爽,底下的人卻個個拍手叫好,愛吃女明星豆腐、吃錢吃得很嚴重的幾位大老,統統被他請回家退休。
大刀闊斧固然好,但一下子把所有吃重的工作全往自己身上攬,顯然耗去他不少氣力,白天跟屬下開會,晚上還得靜心思考公司方針,想起小咪談起他時眉飛色舞的模樣,林雪櫻突然擔心起他的身體狀況。
「其實你也很強悍嘛!本來以為你只是咬著金湯匙出生的有錢公子哥兒呢!」她輕聲開口,雙眼離不開眼前俊美的五官。
半晌,她悄悄退出工作室。
門板關上的瞬間,發出極細微的聲響,辜天樞也睜開眼,銳利的眼神凝望門板,嘴角大大上揚著。
就不信抓不住她!哪怕她再能躲,孫悟空如何能逃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他抓起身上的西裝外套,心裡頭暖得一整晚從沒停止笑過。
【第五章】
星期五早上,兩人坐在餐桌旁吃飯。
「今天你打算做什麼?」辜天樞吃完飯,放下碗筷。
「曬棉被,今天太陽不錯,浪費了可惜。」林雪櫻看看窗外的陽光,說出自己的計劃。
「我今天吃過中餐后,有點事要外出,傍晚趙暢迪會過來,你應該看過他,他以前常來家裡,也是我在美國的室友。他來的時候,你不用理他,做自己的事就好。」
「嗯。」她也放下碗。
「那傢伙可能想在這裡過夜,這兩天照三餐打越洋電話來吵,說想回味大學時代的生活,可能要預先幫他準備一個房間。過兩天趙伯父生日,他趕回來參加壽宴后,就會滾回巴黎,繼續紙醉金迷的生活。」
趙暢迪現在在巴黎從事服裝設計師的工作,有時候瘋瘋癲癲的,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率性越來越變本加厲。
「好。」林雪櫻要在曬棉被跟準備晚餐中間,再塞進新的工作項目。
「今天的晚餐,我們一起出去吃,那傢伙的食量大得驚人,你站在廚房煮個一天一夜也不夠他吃。」辜天樞有點不高興的交代。
想到那傢伙堅持要過來,無形中加重她不少工作量,他其實不太願意,可是趙暢迪什麼時候把別人的拒絕聽進耳里了?
如果不是有她在這裡,他大可一腳把趙暢迪踢出門外,但他另一方面也想讓她熟悉自己的朋友。
趙暢迪算是他交往最密切的朋友,畢竟大學時期他們同居四年,還第一次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共同買屋。
雖然趙暢迪常帶女人回家,把他搞得很火大,不過他也沒多客氣,往往一腳踹開他的房門,喝令那兩條正打得火熱的肉色裸體快點滾出他人生的第一棟屋子。
那屋子的神聖性,趙暢迪懂什麼?要跟女人鬼混,帶去旅館就好了,他老子給他的零用錢多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