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嚴凱尚快速下車,砰一聲甩上車門,顧不得雨勢正大,迅速跑到她面前,立刻伸手抱起她。
才剛碰到她冰涼的身子,一陣若吐出口絕對會嚇死人的惡毒咒罵又在他心底狂囂。
她的身子好冰涼,她到底在這裡待多久了?
雨櫻被冷雨澆得精神有些快惚,感覺好像有人正抱起她快步行走。
她勉強地睜開眼,「你終於回來了?」
嚴凱尚二話不說,先將她放進車裡后,才一手撐在車門上,俯下身,沉著臉瞪向她。
「你是自痴嗎?做這種傻事,你最好有非常、非常完美的理由,否則你就等著被我飆罵!」
聽見他惡聲惡氣的威脅,雨櫻心頭頓時也揚起一團火。
他以為她今天在這裡受苦受難,到底是為了誰啊?
她反瞪回去,沒好氣地扯開喉嚨吼道:「我高興做什麼傻事是我的事,你有這麼漂亮的別墅,不安分的待著,跑出去這麼久才回來,我會重感冒都是你害的!」
他一聽,原本滿肚子被焦慮折磨出的滔天怒氣瞬間化作輕煙,隨著她有些模糊的大吼,在這場大雨中散盡。
這女人到底見鬼的有什麼魔力?在把他氣成這樣后,不過幾句話的力量,就能讓他怒火盡滅?
見她吼完后又虛弱地垂下雙肩,他立刻匆匆交代一句,「從現在起,你給我安分一點。」
她一直很安分好不好?到處跑來跑去搞失蹤的人是他,不是她!
雨櫻正要開口反駁,但他不給她機會,話說后立刻關上車門,快步奔回駕駛座。
五分鐘后,嚴凱尚已經把她推進客房的浴室里。
「給你半小時,半小時后我要看到乾淨溫暖的你。」他霸道地決定一切后,便快步離開客房。
四十分鐘后,嚴凱尚已經打理好自己,換上一套乾淨的米色休閑服,手拿托盤,上頭有杯熱牛奶加白蘭地和一些小點心。
他輕敲雨櫻的房門,但沒人應聲。
又再試了幾次后,他索性動手推開門,將托盤放在桌上,這才發現她居然還在浴室里。
該不會在裡頭昏倒了吧?
「雨櫻,你還沒洗好澡嗎?雨櫻?」他輕敲浴室的門。
依舊無人回應。
隨著浴室裡頭靜默的時間越來越長,他語氣里的焦灼越來越明顯。
「雨櫻?雨櫻!你再不應聲,我要自己打開門啰!」
還是沒有迴音。
嚴凱尚懶得回房從一堆備份鑰匙里找出屬於這裡的,乾脆往後退了兩步,打算把門撞開。
就在他要往前沖的那一秒,門板被輕輕打開來,一陣翻騰的白色霧氣隨著雨櫻的出現一起撲向他。
瞬間,他安心了。
嚴凱尚朝她走過去,一手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扶往沙發椅。
雨櫻走了兩步,突然吃痛地輕哼一聲,嚇得他立刻停下腳步,盈滿擔心的黑眸直勾勾望向她。
「怎麼了?」
她搖搖頭,原想矇混過去,見他臭著臉冷冷盯著她,她才不甘心地開口解釋。
「早上走路下山,腳後跟被鞋子磨破了,好……咳!我是說……有點痛啦!」
嚴凱尚一聽,立刻蹲下身,檢查她的腳後跟到底傷到什麼程度。
「喂,你幹嘛?」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雨櫻嚇得連忙往後退,但他動作更快,才一眨眼的工夫,立刻探出一掌,牢牢扣住她白蔥似的腳踝,仔細打量。
她的後腳跟磨破了皮,腳底板也有些紅腫,幸好並不嚴重。
「去那裡坐好,乖乖等我回來。」
嚴凱尚放開她的腳,丟下命令后,快步消失無蹤。
原本被緊緊握住的腳在頓時失去溫暖的那一秒,一抹極淡的失落罩上雨櫻心頭。
這好像她有多眷戀他的碰觸一樣。她搖搖頭,想要甩開那種感覺。
輕手輕腳的走到沙發前坐下,看見托盤上的食物,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從早晨到現在都未進食。
她丟了兩塊餅乾進嘴裡,又拿起牛奶喝了一大口。
當嚴凱尚拿著急救箱回來時,看到的就是她這副模樣,只見她灌下一大口牛奶,察覺他回來后,立刻揚聲。
「這裡面有酒?」她有些訝異地問。
「淋了雨後,喝點這東西很好睡。」他直接坐到她身邊,以眼神示意她把腳放在沙發上。
「我沒有要睡啊!」她搖搖頭,接著表明,「我可以自己來。」
「不然呢?」嚴凱尚理都不理會她後面那句話,直接伸出手,態度強硬但動作溫柔地抓起她一隻腳,放在沙發上。
本來她還想抗議,但看見他濃眉微壁,抗議的話就這樣自唇邊逸去。
雨櫻又喝下一大口牛奶后才開口:「你不是要我今天滾蛋?我打算馬上就走。」
他抬起眼,氣定神閑地瞄她一眼,輕哼出聲,「怎麼走?」
「當然是開我的車……」這還用得著問嗎?她不解地看他一眼。「對了,我的車送來了吧?」
「我沒遇到。」
嚴凱尚處理完一隻腳的傷口后,在她小腿處輕拍兩下,看她一眼,示意她換另外一隻腳。
「沒遇到?還是人家要把車送來前的確認電話你沒接到?」她沒多想,乖乖將另一條腿也放上沙發。
「可能都有吧。」
聽見他無所謂的口吻,雨櫻這才猛然想到一件事。
「明天就是星期六,他們根本沒開門,那我現在不就要先回台北,然後星期一再下來開走我的車?」
光是用想的,她就覺得累。
「你可以在這裡住到星期一。」
雨櫻沒好氣地問:「然後又被你趕出去,關在門外淋雨淋到重感冒?」她才不要咧!
「我沒趕你出去。」嚴凱尚複雜地深深看她一眼后,故作冷漠地說。「如果你腦袋還有在運作的話,應該能想起是你自己跑出去的,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等一下會給你備用鑰匙,告訴你保全密碼。」
雨櫻誼異地張大了嘴。他居然說要給她鑰匙?
他們已經親密到這種程度了嗎?答案當然是NO!
「不怕我偷光你這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她一頭霧水。
這個男人真的很難以捉摸,就像Jet說的,實在有夠難搞,一下子擺臉色給她看,一下子又帶她去體驗他的生活,就在她以為他要吻她的下一秒,卻立刻喝令她必須在隔天離開這裡,滾出他的視線。
像他這種複雜又自負的男人,她應付不來,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自己差點掛在他身上的心快馬加鞭追回來!
總之,他們之間的關係越簡單越好。
只是單純的設計大師跟小助理就很好,面對這種難纏人物,明哲保身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奢望。
「真正值錢的東西在這裡。」嚴凱尚自傲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他的模樣自負又英俊得令人心跳不已。
雨櫻看著他意氣風發的模樣,心裡很清楚,她也差點就這樣深陷在他的魅力里。
如果不是那支舊錶讓她體認到他忽冷忽熱的態度背後所代表的不在乎,她也不會警醒得這麼快。
想到那支表,她立刻跳下沙發,從背包里拿出包得好好的手錶,走回他身邊遞給他。
「我找人修好了,還你。」
嚴凱尚詫異地瞪著眼前的手錶,一時半刻竟有些反應不過來。「妳……」
這就是她忽然不見人影的原因?
見他沒有動作,她抓起他的手,把表小心翼翼放到他掌心裡。「你救過我一次,表也是我弄壞的,所以我有責任找人把它修好。」
當手錶重新跳動,靜靜被交到他手掌里時,他的心不禁猛烈跳動。
他不敢相信,這就是她冒險下山的原因。
她居然會把他的在意放進心裡,還不顧自己的安危,一心只想替他把表修好,送回他手上。
雖然心中立刻警鈴大作,但嚴凱尚仍舊可以清楚察覺,自己正被一股強烈的感覺緊緊抓住。
「這就是你非得把自己的腳弄傷,枉顧自身安全溜下山,又淋了那麼久大雨的主要原因?」感動歸感動,但想到這是她冒險換來的結果,他立刻沉下臉,一點也無法高興。
雨櫻看著他,覺得莫名其妙。
從他眼底,可以看見正在凝聚的恐怖寒光。
現在,他看起來就像一頭被徹底惹怒的狂獅。
他又是哪根筋不對勁?她幫他把表修好,他沒說一句謝謝就算了,居然還對她吹鬍子瞪眼晴?
雨櫻沒察覺出這怪異的氣氛,依舊心無芥蒂地開口安撫。
「放心,我下山時走到一半就遇到好心人載我一程,後來是阿發載我回來的,沒什麼危險……」
「什麼叫沒什麼危險?」嚴凱尚濃眉一檸,火氣跟著心疼她的情緒瞬間往上竄燒。
「你……」雨櫻被他怒火騰騰的反問嚇得當場說不出話來。
她現在很確定他不是哪根筋不對勁,而是全身都不對勁!
她危險是她的事,他凶什麼凶啊?
「你的記憶力會不會太好了?忘記第一天到這裡時,你差點碰上什麼事?居然跟我鬼扯什麼沒什麼危險!」嚴凱尚緊握住她的雙肩,扯開喉嚨,一臉忍無可忍地嘶吼著。
這個女人到底哪裡有病?
有點腦子的女人都知道單獨上下山有多危險,居然還跟他扯什麼沒什麼危險,還要他放心?他會放心才有鬼!
雨櫻被他吼得眼冒金星,氣惱之下,立刻動手打算撥開他的雙手,未料卻因此反而被他抓得更牢。
「那是因為……」眼見蠻力敵不過他,她正要開口解釋,沒想到他居然聽也不聽,馬上以惡霸似的命令粗魯的打斷她的話。
「我不准你再偷偷溜下山!乖乖待在這裡等到星期一,至於鑰匙,你已經不必拿,保全的密碼也不用知道了。」
聞言,雨櫻立刻詫異地看向他。
他到底以為他是誰呀?
就算他是大設計師,她不過只是個小助理,但自由是她的基本人權,憑什麼他說不準下山就不可以?
「我會重新設定保全密碼,如果你敢妄自踏出這裡自行下山,我不會幫你跟保全解釋。」嚴凱尚咬牙低吼,泠冷注視著她,眼裡散發出冷硬的光芒。
「你這是綁架!」她氣得全身發抖。
綁架又怎樣?總比她出去閑晃又遇上危險好。
他板起臉,傾身逼近她噴火的眸子,腦子一轉,想到男外一種可以說服她的方法。
「你何不換個角度想想?」
「換哪種角度?」她沒好氣地道,雙手仍試著掙脫他的禁鋼。
「記起你的任務了嗎?距離你的太陽眼鏡設計師夢,還有兩天的時間可以實現,不是嗎?」收斂怒火,嚴凱尚緩緩揚起笑容,丟出誘餌。
果然有效。
現在,他幾乎可以肯定,她絕對是那種有A事可以忙,就會馬上忘記自己原本正在處理B事那種忘性極大的女人。
聞言,雨櫻立刻刷亮雙眼,問:「你願意跟我自公司?」
嚴凱尚沒有馬上回答她,僅是雙眼帶電地啾著她,直到她打算轉開臉時,才慵懶地揚嗓。
「辦不到。」
「如果只是交出幾張設計圖,好參加今年在法國舉辦的全球時尚大展呢?」她想起了跟老闆討價還價得來的折衷方法。
「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見魚兒上鉤,嚴凱尚終於能夠放心,站起身,明白她不會再莽撞行事,讓他整顆心像在鐵板上煎著一樣難受。
「什麼意思?」她露出滿是不解的表情。
嚴凱尚但笑不語,詭譎難測的黑眸懶洋洋的看著她,看得她渾身立刻爬過一陣恐怖的戰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