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曾經想過，如果你能順利清醒，我要馬上帶你回家，如果爸媽他們贊成，那是最完美的，但如果反對我們交往，那我會辭職回母校。當初我是在台北讀書，並接受住院醫師的訓練，師長們很希望我留下來，可因為家族的醫院需要我，我只好跟師長們道歉，回到台中，如果再回台北，我就可以一邊工作，一邊準備博士班資格考，你也可以繼續你的學業，我們倆可以一邊工作，一邊讀書，等你畢業后，我們再來準備結婚生寶寶。」

「但如果我沒有醒來呢？」聽著他對未來的規畫，她忍不住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他，這個值得她付出一切努力的男人。

「那就繼續金屋藏嬌，如果他們再逼婚，我就『出櫃』。」他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雖然這會是震撼彈，但也是個一勞永逸的方法，我不相信他們會逼我帶男朋友回家給他們看。」

「你這不孝子！」她輕捏了一下還牽著她的手的掌心。

「妹妹？」蔣奶奶沒想到只是出來散個步，卻在路上看到她那應該正在病床上昏迷的孫女。

「奶奶？」蔣時予嚇得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竟然遇到了奶奶，原本她只想偷偷到奶奶家門外探望她，沒想到……

「為什麼會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蔣奶奶張開了嘴，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的寶貝孫女，看著她身旁的男子。

「蔣奶奶，晚安，我是時予的男朋友。」連詠旭朝蔣奶奶點了點頭，微笑打著招呼。時予的奶奶看起來約六十多歲，氣色紅潤，是個硬朗又健康的長輩。

「男朋友？但是……」

「奶奶，我們先回家，我解釋給你聽。」蔣時予嚇到渾身狂冒冷汗。

「妹妹，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她皺著眉看了愛孫一眼后，忍不住打量著愛孫身旁那容光煥發的年輕俊小子，總覺得他有一點眼熟，但又想不太起來他是誰，「妹妹，他好眼熟。」

「蔣奶奶，我是時予的醫師，我們在病房有過一面之緣，但你來的時候，我剛好要離開，所以你才會對我印象不深。」他認得蔣奶奶。

「我想，我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蔣奶奶拉住蔣時予的手，「妹妹，我們先回家，你等等幫帥哥醫師泡一壺茶，讓他在客廳坐一下，奶奶有話要跟你說。」

蔣奶奶早就發現事情不太對勁，原來是如此。

「好，我們走。」她感覺到連詠旭溫暖的大掌正緊緊握著她因為害怕而變得冰冷的小手。

雖然知道遲早要走這一步，但她卻還沒完全做好準備。

這隻狗兒太可愛了吧！

連詠旭不斷地逗弄著蔣奶奶家所養的台灣土狗阿勇。

原本他們三個人一起進門時，阿勇一看到陌生人，立即警戒地站在客廳里觀察著連詠旭，但當蔣奶奶跟阿勇說這是姊姊的男朋友，不用擔心后，阿勇的眼神立即變得柔和，還搖起了尾巴。

而在她們祖孫倆關起房門說悄悄話的半個多小時內，阿勇從原本好奇地坐在他腳邊嗅了嗅他，到現在整個身體躺在地上，享受著他幫它搔肚子的快樂，肥腿還不斷地跟著揮動。

「阿勇很喜歡你。」打開房門的蔣奶奶緩緩地走了出來，看著眼前陪她的老狗玩得很開心的帥哥醫師，她的眼光變得柔和。

「蔣奶奶。」連詠旭趕緊起身打招呼，發現跟著蔣奶奶走出來的蔣時予哭得整個眼睛鼻子又紅又腫，他的心緊緊揪著，立刻走向前去輕握住蔣時予的手，「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怎麼會哭成這樣？」

但蔣時予沒有說話，只是不斷地搖著頭。

「你坐著，奶奶跟你說一些事。」如果一切順利，她多希望這孩子真的能成為自己的孫女婿。

可萬一失敗了，只怕這兩個孩子都會一起毀滅……

「奶奶。」蔣時予拉了拉奶奶的手，搖著頭，希望奶奶不要這麼快開口。

「你能拖多久？拖越久，肉體與魂魄間的連繫就越弱，最後落得兩敗倶傷的下場，你難道樂見嗎？」她怎會不懂自己的寶貝孫兒動了真感情，死心塌地愛上了這個帥哥醫師，但一個人怎能跟沒有真實肉體的魂魄在一起一輩子？

「蔣奶奶，請告訴我，只要能幫時予清醒，我什麼都願意做。」醫學科學上能做的，他都已經做了，卻遲遲差著那一步就能打開門讓她醒來。

他找不到的鑰匙如果蔣奶奶知道，再難再辛苦，他都要拿到它。

「坐。」蔣奶奶走到客廳坐下，沒想到一低頭看到阿勇那副德行，讓她忍不住搖了搖頭，「你這傢伙還真識相，聽到是姊姊的男朋友，就知道要巴結。」

阿勇一聽到蔣奶奶這一番話，立即坐起了身，乖乖地正坐在桌子旁輕搖著尾巴。

「奶奶，我跟詠旭討論就好，好不好？」蔣時予的眼淚一直掉個不停。奶奶什麼都知道了，她沒有辦法說謊騙奶奶。

「妹妹，你忍心說嗎？你敢說嗎？你敢要求他做嗎？」這孫女兒她從小疼到大，她是什麼性子，她還不清楚嗎？

蔣時予痛苦地搖著頭，眼淚掉得更厲害。

「別哭，我想聽聽蔣奶奶的說法。」

他伸出手，將蔣時予輕攬入懷，沒想到她一碰到他的胸膛，情緒瞬間崩潰，不斷地哭泣哽咽。

「先讓她哭吧！等她情緒平復些，我們再談。」看著寶貝孫女的模樣，蔣奶奶忍不住紅了眼眶。

當初她在這孩子出生時，就親自為她算了一次命，當時就知道她有這一劫，只是不知道這一劫竟是這麼苦、這麼痛！或許是有緣，但是良緣還是孽緣，在結果出來前，她也無法知道答案。

在連詠旭的安撫下，蔣時予的情緒慢慢地平緩了下來，現在她正坐在蔣奶奶與連詠旭的中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淚水依舊落個不停。

「孩子，你聽過三魂七魄嗎？」蔣奶奶伸手拍了拍蔣時予的肩膀后，轉頭看向蔣時予身旁的連詠旭。

「有。」他點了點頭。

「三魂是哪三魂，聽過嗎？」

連詠旭搖了搖頭。

「有人說是天魂、地魂、人魂，也有人稱三魂為主魂、覺魂、生魂，這孩子當初撞車時的第三魂，人魂被嚇得離了竅，你現在看到的她只有二魂七魄，因為天魂地魂還在，所以她就像個正常人般地存在，你也感覺到她就像個真人般。」

「所以那『人魂』是影響她清醒的關鍵，是不？」他曾經懷疑，並不相信真的存在的靈異之說，在時予出現后，一一被推翻。

「人魂影響著肉體，它就像是肉體跟魂魄間的黏著劑，這也是為什麼妹妹說她回不了肉體的原因，少了人魂，她就醒不來。」

「蔣奶奶，請告訴我要怎麼找回時予的人魂。」一聽到能讓蔣時予清醒的關鍵，讓他整個人精神一振。

「你願意找嗎？」

「我願意。」

「即使找回她的人魂，對你而言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你也願意？」

「願意。」

蔣奶奶看著眼神堅定，沒有任何遲疑的連詠旭，內心暗自鬆了一口氣。也難怪時予這孩子會這麼愛他，愛到即使自己的身子都要壞去了，她也不在意。

原本她很氣，氣那懂事乖巧的孩子怎麼變得如此任性，但現在，她能釋懷了。

「還有一件事，即使真的讓肉身清醒了，但所有的一切都會重新來過，包括你們兩個的感情都不會記憶在肉身里，猶如南柯一夢，你也願意嗎？」她這一次看向了開始顫抖的寶貝孫女，「妹妹，肉身一旦清醒，再多的恩愛、再濃的情意，都將歸零，化為一片空白，你願意嗎？」

她看著蔣時予閉上了眼，淚水隨著蔣時予點頭的動作落得更多時，她忍不住眼眶泛紅。

「別怕！這一次換我重新追回你。」他將頭倚在蔣時予的頭上，伸手拍著她不停發抖的背。等她清醒后，他會馬上再把她追回來，就像當初她黏著自己要做朋友般，讓她再回到自己身邊。

「好！我家妹妹沒有看錯人。」蔣奶奶閉上眼，點了點頭，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

「蔣奶奶，請告訴我該怎麼做。」

「妹妹的人魂留在她最喜愛的地方。我們村不遠處有條溪，再往地勢較高的上游有個小瀑布，風景相當秀麗，妹妹小時候最愛在那兒玩了，但這幾年來風災暴雨太嚴重，讓瀑布下的瀑潭變得很深，暗流洶湧，前年去年都有人在那裡戲水后不小心溺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