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從爸爸因病過世后,老媽因為長期過度工作,這些年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他給自己設定一個日期,以大學畢業那天為界線,在此之前,除了假日到飯店學習以外,其餘時間可以過得自在放縱一點,等畢業后,他便要一肩扛下一間飯店、數千名員工生計的責任。
眼見大家的掌聲漸歇,教練馬上接著又說:「另外,球隊經理陳佳庭還幫大家謀福利,拉她的好姊妹一起過來,請大家再次用力鼓掌,歡迎李熙雅。」
李熙雅。
熙雅?
乍然聽到這個名字,穆天桁臉色一整,雙眼緊盯著一個身影慢慢的從旁邊的位置走到教練的身邊。
是她!
居然真的是她?!
他屏住呼吸,不自覺的坐直身體,全神貫注的盯著眼前綁著馬尾巴、眼睛大大的、嘴唇紅紅的大女孩,心跳瘋狂加速中。
自從國小時她火速轉學之後,兩人再也沒有碰過面,沒想到她居然跟他同校,而且他們一直到現在才碰到面?這是什麼鬼緣分?仔細看看,她……跟照片里的模樣有些不同了。
四肢拉長了,臉也沒有小時候那麼嬰兒肥,下巴尖尖的,可是嘴邊像天使般的可愛小梨渦依然那麼甜蜜,比星星還要耀眼,如果不是教練先喊了她的名字,單憑在校園裡頭看見她,他說不定還真的認不出她。
穆天桁張大雙眼,緊盯著站在自己面前、有些不自在的她,緊張得喉嚨上下滾動數下。
她會記得自己嗎?
他有她的照片,而且一看就是好幾年,但她只有一張照片,而他也從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努力運動跟健身,練就腹部六塊肌的身材,身高從一個小不點拉長到一百八十七公分。
她……能認出他嗎?
穆天桁站起身,喉嚨上下滾動一下。
全世界靜得像外太空。
在他的視線里,其他人彷佛都不存在,教練介紹完她們后,便要大家到球場集合,開始跑球場熱身。
踩著筆直的腳步,穆天桁直接又大膽的走到她的面前。「嗨,熙雅,歡迎加入網球隊。」
「嗨,謝謝。」李熙雅愣了一下,大家都去跑球場熱身,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跑來跟自己打招呼。仰起頭,她看著人高馬大的大男孩,露出有點詫異的微笑。「請問你的名字是?」
他的心頭震了一下。
她果然……認不出自己了。
穆天桁壓抑滿腔失落,相信只要說出名字,她說不定就會對自己有點記憶。
「我是穆天桁。」
「穆天恆?」在他目光炯炯的盯視下,李熙雅反覆咀嚼著這個名字,見他還沒打算離開的模樣,只好又擠出一句話,「天地永恆的天恆?」
「木行桁,不是永恆的恆。」他重重的拉下臉。
她不記得自己了?
「喔!穆天桁。」她點點頭,又說了一次他的名字。
瞧見她表情自然,穆天桁只感到一陣心灰意冷。
他都報出全名,她還是露出疏離的陌生表情,一副記不起來他是誰的模樣。
她已經把他忘了?小時候一起玩樂、共患難的那段時光,對她而言,一點分量也沒有?
「熙雅,教練找我們過去,好像要分配負責的隊員……」陳佳庭朝李熙雅揮揮手,熱情的奔向好友。
不料,就在距離他們三步之遠,她的身體凍結,鼻翼顫動兩下,敏感的嗅出一絲不對勁的氣氛,瞪大雙眼,看看眼前這兩人,一顆頭左右搖擺。
這兩人是怎麼了?氣氛為何這麼恐怖?他們才剛剛認識,不是嗎?瀰漫在他們兩人之間的緊繃氣氛是怎麼回事?
「喔!馬上來。」李熙雅稍微側一下頭,回應好友熱情奔放的呼喊,腳步朝好友的方向移動。
其實她並不打算來網球隊擔任經理,只是經不起好友連續一個月的猛烈拜託,才勉強點頭答應。
她根本不會打網球,擔任網球隊的經理不是很怪嗎?
她的人生可不是日本野球漫畫,對球隊經理的頭銜也沒有特殊想像,現在硬著頭皮陪朋友來了,雖然是被硬拗的,但是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她會努力做到最好。
「熙雅。」她才移動兩步,穆天桁便喊住她,站在原地,等她慢慢的轉身。
這時,孫葳葳看見穆天桁跟新來的經理互動奇妙,忍不住脫隊,悄悄的往他們的方向小跑過來。
「嗯?」李熙雅轉頭,看著臉色不太好的穆天桁,不禁露出困惑的神情。
是錯覺嗎?為什麼這個叫穆天桁的人一臉不高興?她剛剛有說什麼奇怪的話惹毛他嗎?
「初次見面,以後請多多指教。」穆天桁下顎抽緊,雙眼死命的盯著她,艱澀的吐出話。
這是他最後的小測試,他們根本才不是什麼「初次見面」,他期待看見她的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心口不自覺的揪緊,有個瘦弱、常被欺凌的小男孩正在他的心底無聲的吶喊著:不要忘記我,不要忘記我,拜託……
李熙雅愣了兩秒,對他微微一笑。「我也是。」然後大步跑向陳佳庭。
穆天桁臉色僵凝,一顆心沉到地表以下,而且還一直掉……掉……穿透地心,掉到地球的另一端。
她真的……徹底忘了他?
孫葳葳靠近他身邊,凝望著他帥氣的臉龐,傾心詢問,「天桁,怎麼了?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差。」
「沒事。」他甚至連看都沒看孫葳葳一眼,飛快加入大家的熱身運動。
他以極快的速度完成教練規定的圈數,甚至比一開始就認真跑步的人更快完成,彷佛想要發泄什麼,明明已經超過規定的圈數,他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穆天桁瘋狂繞著球場跑,直到最後一名隊員停下動作,才黑著臉,跟大家一起進行練習。
這是他最快樂的一天,也是最陰暗的一天。
原因只有短短三個字──
李熙雅。
【第二章】
李熙雅正在幫大家準備檸檬水,把切好的檸檬片從塑膠盒裡拿出來,投入水桶中,感覺身後好像有人正看著自己,轉頭一看……
果不其然,又是穆天桁。
兩人四目相交,看了幾秒鐘之後,孫葳葳跑到他的身邊說話,他才稍微側過頭,跟孫葳葳交談。
他為什麼老是盯著自己?
李熙雅暗暗嘀咕著,繼續忙著手邊的工作,沒看見他雖然被孫葳葳纏著說話,但一雙眼睛又轉過來盯著她。進入網球隊兩個多月,這種情況幾乎每次碰面都會發生。
不曉得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穆天桁好像有話想說,卻又憋著不說,老是用一對燃燒著憤怒、怨慰和不甘的眼睛看著她,擾亂她的呼吸。
男人自以為帥氣就是這點不好,仗著自己條件好,動不動就對人發脾氣,不像她小時候的好朋友。
雖然現在已經忘記他叫什麼名字,但她永遠也忘不了他總是對自己很溫柔、很好,還常常帶她愛吃的蛋糕給她。
除了好幾年前的片段記憶以外,她對他唯一僅存的東西就是抽屜里那張發黃捲曲的照片,雖然她跟著爸爸匆匆忙忙搬過很多次家,但每一次都不會忘記要把照片帶在身上。
看著穆天桁,她發覺自己的感覺變得有點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