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他可愛的對手一臉驚詫與錯愕的表情下,他老實不客氣地一指點上他的肩貞穴.
「靈!」他身後的寧王幾乎立時察覺出他的不對,劍眉糾結,雙眼驀地睜大,其中的焦灼與憂慮絕對騙不了人。
「別過來!」他一聲大喝,在寧王想衝上來搶人之前把劍架上了他可愛俘虜的頸窩。
哈——押對寶了!
如他所料的,寧王果然不敢再有什麼動作,甚至包圍在他四周的護衛都很識趣地退後幾步。
「你想怎麼樣?」李驁咬著牙,收拾好臉上失控的表情,沉著聲問。
蕭颯也不浪費時間,乾脆地開口:「換一個人。」
「誰?」好像早料到似的,李驁平靜地問。
「今早你們在回雁樓擄來的人!」
他的答案好像很出乎寧王的預料。只見他劍眉挑了挑,不大認同地反問:「擄來?」
「對!您不是貴人多忘事,連今天中午做的事都不記得了吧?」
李驁眯起那雙獵豹般優雅而危險的眸子,靜靜地盯著他的眼睛,彷彿在估量著什麼,一語不發。
蕭颯才不容他有時間去想該怎麼設陷井引他往下跳,手只輕輕一壓劍刃,便無情地在他俘虜的頸上劃下一道鮮紅的痕迹。
「你!」李驁倒抽一口氣,緊繃的面容、不停跳動的眉尾、殺人般的目光、青筋暴出的額角、捏得死緊的雙拳和那全和身上下驀然高漲的殺氣無一不讓他意識到——他拔到虎鬚了。
腦海中突然冒出曾祖父的那句話——寧為其友,莫為其敵!
呵……
他終於有了對手了!
「如果您真『愛護下屬』的話,就快把人交出來!否則我可不敢保證管得住這把嗜血的劍吶……」
「好!左斬,去把人帶來。」從牙縫裡迸出幾個字,李驁那兩道如盯緊獵物般凶暴的目光,始終沒從他臉上移開分毫。
捂著胸口的大塊頭立刻銜命而去。
在這劍拔駑張的緊繃時刻,只有燃燒的火把發出劈啪的火星爆裂聲,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火藥味兒。
蕭颯神態自若地與李驁對視著,絲毫不擔心自己捋下虎鬚的後果。
不一刻,那大漢就去而復返,手上抱著那讓他一下午心急火燎的人兒。
看見他的一剎那,懸在半空的心總算落下了。剛鬆了一口氣,卻突然感到左肩上一痛,全身立刻僵住,動彈不得。清柔的嗓音帶著淡淡的嘆息在他耳邊輕輕響起:「你太大意了。」
蕭颯只有苦笑。
原本在他鉗制下的人兒輕輕以一指推開架在他頸上的長劍,緩緩轉過身用獨門手法迅速鎖了他其它幾處大穴,以防他同樣用內力沖開穴道,然後扯下他的面罩向後退開。
圍在四周的護衛立刻衝上來,幾柄鋼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靈!」一見他脫離劍下,李驁跌青的臉色總算稍有和緩,大步衝到他身邊,輕輕托起他的下巴察看傷口。
傷口並不深,卻也足以撩起李驁殺人的慾望。
「你不該傷了他。」陰沈如地府厲鬼般的語氣讓他身邊的人都不寒而慄。當事人之一倒眼睛眨都沒眨地垂頭默默站在他身旁。
蕭颯還是苦笑。
狂戾的怒火在李驁眼中跳躍——那是唯有血才能澆息的火焰。
「我要你嘗嘗比他痛百倍的滋味!」
****
階下囚還會有什麼好日子過?
當他全身被制的那一刻,就已有心理準備了。
不過……這個寧王也未免太狠了點吧!
整天吊在牢房裡就算了;被當成沙包打也是應該的;三餐沒得吃他也不計較了……
他不過是在那個身手不亞於他的小子身上割了那麼小小小小的一道口,也不至於每隔一柱香時間就在他身上划兩刀,隨便撒上一把鹽吧!
當他的血不要錢啊!
三天來,他的全身上下除了臉,已經滿布傷痕,數不清挨了多少刀了。
他也是娘生,肉長的哎!難不成那小子的肉,硬是比他的值錢些?
不知道藍玉現在怎麼樣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看寧王對他那可愛護衛緊張的模樣,應該不會再打他的主意——吧……
——可是,他該死的長那麼漂亮……
——心有所屬的人應該不會再偷吃外食才對!
——身為堂堂王爺,想左擁右抱也不是不可能啊……
——至少他醒來之後決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
——可萬一他被灌了毒或者下了蠱,身不由已……
混蛋!
越想他就越心神不寧!
一定要想辦法出去!
「哎喲!」
「叫什麼叫!」一臉橫肉的牢頭狠狠在他身上劃上一刀,「有膽到這兒來鬧事就該知道有什麼下場,有種就別叫痛啊!」
「我又不是木頭,你這樣割當然會痛!還撒鹽——有種你來試試啊!你能撐到現在我給你磕三個響頭,叫你爺爺!」
「嘿——看樣子我還伺候得你大爺不夠舒服是吧?」
再割!
「喂喂喂!你多割一刀!」
再撒把鹽!
「茲——你、你、你!」
「還想再舒服點是不?」
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他總算明白「虎落平陽被犬欺」是什麼滋味兒了。
一定要想辦法出去!
只有插在石壁上熊熊燃燒的火把作為唯一照明工具的地牢里,蕭颯已不知經歷了幾番晨昏。只有水喝未進粒米的現在,他的肚子已經跟個被人踩了無數腳的空米袋一樣癟。
半夢半醒之間,一絲久已未聞的氣味飄進他鼻腔——
酒!肉!米飯!
越來越濃郁的香味讓他頓時精神百倍、眼冒綠光、垂涎三尺。面朝著香味傳來的方向,恨不得用目光把東西統統攬進肚子里。
沉重的牢門「匡啷啷」一陣響動,一絲天光泄了進來。
「狄護衛,人就在下面。」他的牢頭推開門,領著一個有些眼熟的人從樓梯上走下來——是他那可愛的對手。
跳動的火光中,那張七分清靈三分稚氣的面容總算被他看了個仔細。
不同於藍玉的天姿絕色,卻同樣是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出塵脫俗。
假若藍玉是冠蓋群芳的牡丹,那他就是清幽淡雅的劍蘭——只可惜堅硬的寒冰封鎖了他的美麗。
不適合他的淡淡憂鬱讓他顯得寂寞,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更掩藏不住他的脆弱。
那張能勾起所有人憐惜之心,忍不住讓人想抱在懷裡好好疼愛的天使面容如果能開懷一笑,該是多麼讓人心動!
真想做那個溶化他臉上寒冰的人,享受那份無與倫比的驕傲——不過前提是在他吃飽喝足、閑來無事的情況下,現在還是那籃子酒菜比較令他動心!
「怎麼,來看你的手下敗將慘到何種程度是嗎,或者來通知明天就要拿我開刀問斬?」蕭颯有氣無力地扯扯嘴角。
狄靈靜靜地走到他面前,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半響,才緩緩開口:「你不是我的手下敗將。」
「呵,」蕭颯翻個白眼:「我也不想是啊!」
狄靈不再反駁他,目光在他全身上下一掃,那觸目驚心像蜘蛛網樣的傷口令他忍不住皺眉。
「放開他。」他命令那牢頭。
「可是……沒有王爺的命令……」——後果他可承擔不起啊!
「我來負責。」
有了這句話,牢頭二話不說上前解開弔著他雙手的鐵鏈。
蕭颯一交跌坐在地,立刻「哎喲、哎喲」一陣哀號。
狄靈蹲下身,把手裡的籃子遞到他面前。
用不著他多說,蕭颯已很自覺地掀開蓋子,抓起酒壺就仰首灌了一大口。
「好酒!」
讚歎的同時絲毫不浪費時間地端起菜盤就往嘴裡倒。
唏哩呼嚕一陣風捲殘雲之後,每一個碟子就又和剛新買來一般燦亮了。
「有什麼話就說吧,」終於把肚子撐得溜圓之後,蕭颯打著嗝抹抹嘴,抬起臉面對這座小冰山:「你不會只為給我送飯而來吧?」
酒足飯飽,人生一大樂事啊!
「你為什麼要來行刺王爺?」
「哈!」蕭颯咂了咂嘴,「這就要問你們王爺了——若不是他平白無故擄了我朋友,我也犯不著找到這兒來——他的命又不能當飯吃,我要來幹嘛?」
「擄了你朋友?」狄靈皺皺眉,「他……不會做這種事的。」
「哼,看來你還被蒙在鼓裡啊——那日中午我看著他們把人用披風裹著抱上馬車,而後我追上去一路打探,才跟到這裡——否則我又怎麼會到這兒來要人?!」
狄靈不語,臉部的線條開始變得僵硬。
「不信,你去問問王爺身邊那個大塊頭,就知道我所言不虛了。」
「……不用問了。」
「上次我敗給了你,不過我是不會放棄的。人——我一定要救出去!」蕭颯的眼中閃著堅定不移的光芒。
「你……很在乎他。」——羨慕呵,有人肯為自己如此奮不顧身。
「我……」想反駁,事實卻讓他反駁不了,只有承認:「是很在乎。」
狄靈臉上揚起一絲微笑,眼中卻盛滿了落寞。
從懷裡掏出一瓶刀傷葯丟給他,收拾好飯籃,他站起來,轉身離開之前留下萬分誠懇的的最後一句話——
「想救人之前,你還是先把你自己救出去再說吧!」
****
自從那日狄靈來過之後,他的牢頭就不再天天拿他開刀,只把他鎖在地牢里,甚至連一日三餐也有了著落。
傷口敷上藥,均已在迅速愈全當中。蕭颯每日都用功調息,指望早日恢復體力,脫身出牢。
這期間狄靈又來探視他幾次,給他送葯。蕭颯想從他口中套出些藍玉現在的情況,卻只得到一句漠然的回答:「你不用浪費時間了!你們的事,我管不著;王爺的事,我也無權過問。」
唯一得到的一個比較有利的消息,是近日裡寧王有貴客來訪,無暇兼顧其它——倒是個越獄救人的大好機會!
越獄對體力恢復了八成的蕭颯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趁牢頭送飯來時一指把他送到周公府上做客,探囊取物般摘下他身上的牢門鑰匙,扒下他的衣服鞋帽穿戴完畢——他就這麼輕輕鬆鬆走了出去。
救人倒是一大難題——因為不知道寧王將人藏在哪裡——這一次可不能再莽莽撞撞、重蹈復轍了!
那麼——就先製造點小小混亂吧。
「起火了、起火了!後院起火了!」
「噹噹噹噹……」
一股濃煙在大宅後方衝天而起,頓時人聲嘈雜、羅鼓喧天。仆婢們提著水桶、端著水盆來回奔跑救火,還有幾個人正拚命把受驚的馬從馬廄里拉出來。
大火從柴房燒起,吞沒了緊挨著的廚房、馬廄、小花園,還不斷向四周蔓延,燒掉了西廂的一部分。
「出了什麼事了?」
正在前廳會客的李驁聽見吵鬧聲,眉頭微微一擰,不悅地詢問左右。
「屬下這就去看看。」一直隨待他身邊的壯漢立刻躬身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回來稟報:「啟稟王爺,是後院失火,原因未明。」
「失火?」——無緣無故怎會突然失火?「火勢如何?」
「後院已燒毀了一小半,現下還在搶救當中。」
「嗯……嚴加戒備,以防——不,先去地牢里看看最近逮住的那隻小老鼠還在不在!」
「是!」
「怎麼,最近你府里又鬧鼠患了?」今天的貴客——江湖上首屈一指的「佛手聖醫」,也是李驁的知交好友——端木詠懷端著一杯香茗,戲謔的笑道。
「哼,這東西永遠滅不絕!」李驁提起來就是一肚子火,「我要慢慢收拾他!」
「不用說,這一隻又傷到了你的心頭肉啦!」不是說他——他這老朋友的獨佔欲和保護欲也太強了些。只要是有關他那寶貝的事,他都看得比天大——就連他們這些好友要是跟他多說了兩句話,甚至多瞧了他兩眼——這傢伙就一張黑臉擺給他們看,然後立刻把人帶開。
不過話說回來,他把人家當寶貝般藏著躲著,可人家自始自終就沒給他一點回應嘛!
「喂,你到底有沒有向你的寶貝表明心跡啊?」
「這還用說!我的行為已經表達得很明白啦。」他理所當然地回答。
「哈!」端木詠懷挑挑眉:「明白?我看他半點也不明白!」
「我的事我自有分寸!」李驁瞪他一眼,「我請你來不是要聽你像個老媽子一樣在我耳邊嘮叼的!」
「好好好,我不管、我不管——」端木詠懷點點頭,放下茶杯:「你到時候不要找我訴苦就行!——說吧,有什麼要事讓你千里迢迢、勞師動眾地把我請來?你的寶貝不是挺精通醫理的嗎?」
李驁瞧著他那副抖抖衣裳、彈彈袖子的太爺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有一位故交中了種很奇怪的——故且稱之為毒吧,靈他對這方面不甚了解,只能看你的了!」
「哦——原來我還是有點兒用的啊!要不是有事,您堂堂王爺只怕早已不記得草民了吧?」
「少給我耍嘴皮子——治病要緊,大不了我用大內珍藏的《太醫精華錄》作謝禮行了吧!」
「真的?!你真的肯把《太醫精華錄》送給我?!」端木詠懷如獲至寶,喜不自勝。
「哼哼,」李驁邪邪地勾起唇角,奸笑一聲:「借給你看三天!」
「喂,你太黑了吧你!才借三天……」
「你快把他治好,我就多借你三天,否則你連書皮都別想瞧見!」
「好好好——帶路吧。」——唉,人善被人欺啊!
放了一把大火之後,蕭颯混在救火的人群中伺機而動——不能再像上次那樣像個沒頭蒼蠅般盲打盲撞,隨便捉個人來逼問也只是徒費口舌而已——這場大火一定能將那個知情的人引過來。
果然,不一會兒寧王那隨身待衛高壯的身影出現在人群當中。蕭颯一路跟著他,見他進了正廳,便一提氣輕身躍上屋頂。片刻時間,他又大步而出,帶了一小隊護衛直向地牢方向奔去。
——哈,看來那寧王已猜到了這場大火的來由。
轉念一想,他仍伏在屋頂上一動不動,目不交睫地盯著那間守衛森嚴的屋子。
不到一盞茶時候,屋裡又走出兩個人,其一便是寧王本人。蕭颯掀了掀眉,悄無聲息地尾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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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紅柳綠、碧波瀲灧的池塘邊座落著一幢雙層小樓,雕樑畫棟優雅非常,門口只兩個持槍侍衛守著,看起來並不如何戒備森嚴——把人關在這種地方不是太容易被救走了嗎?
瞧著那兩個人走進去,雖說心中犯疑,蕭颯依然繞到後面,躍上了屋沿,悄悄伏在二樓窗邊,透過打開的窗縫向里窺探。
屋裡的傢具幃帽擋掉了他一部分視線,只看見他跟了半天的兩個人正圍在床前瞅著床上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談論著什麼。
看不見床上躺的是誰,蕭颯的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快。
突然,一個待衛在門外大聲通報:「啟稟王爺,左護衛求見。」
「嗯。」李驁拍拍他身邊那人的肩,轉身走了出去。
蕭颯這才看清,原來那正為床上的人搭脈。他的眉不由自主地深鎖了起來。
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紛紛迭踏而來。
——兩次見著藍玉,他都昏迷不醒,莫非……
正惶惶時,那醫者鬆開了把脈的手,有些犯難似地搖搖腦袋,沉思良久。突然又一拍大腿,從床沿站起來,快步走出房間。
早已按耐不住的蕭颯立刻拉大窗子躍了進去。
「藍玉……藍玉、藍玉!」
床上安然絕美的睡顏不正是他尋覓良久的人兒嗎?!
蕭颯雖不通醫術,可瞧他那紅潤的臉色實在不像有什麼不適的樣子。右手搭上他脈搏,想從內息運行中查探出端倪,卻只覺得他經脈通暢,毫無異狀。
沒事……
鬆了一大口氣,蕭颯飛快地拉開被子把他抱起來,快步由來路退了出去。
誰知剛一躍下樓,立時便有一大群護衛湧上來將他團團圍住,為首的便是那大塊頭。
「呵!來得好快呀。」
「王爺料事如神,小賊還不快快把人放下束手就擒。」
「就憑你們這幾個膿包想叫大爺束手?哈哈哈……當真是笑掉人大牙!」
「上!」那大塊頭氣得臉色發紫,高聲一喝,眾人立刻提刀向蕭颯砍了過去。
雖說他手上抱了一人,卻依然遊刃有餘,腿上功夫毫不含糊,轉眼間便踹翻了三個。
「哼!」突然閣樓上傳來一聲輕哼,寧王那冷冷的聲音在眾人頭頂上響起:「擊他所抱之人。」
本來,眾護衛見他懷裡的人是從府里抱出來,均不敢有所差池傷到了他,故而刀法的威力便失了一大半。現在有了王爺這句話,頓時毫不客氣地把刀全往他抱著的人身上招呼過去。
蕭颯自己閃躲,騰挪決非難事,可同時要護得懷裡人周全就不容易了。往往顧得了這邊,顧不著那頭兒。為了保護懷裡的人自已背上、腿上連連中刀。
大量鮮血的流失讓他開始頭暈目眩,動作也不如開始靈活。
心知今日是逃不出去了,蕭颯朝著樓上恨恨地大罵一句:「卑鄙!」
十來把明晃晃的鋼刀立刻趁隙架上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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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大公子,你本事不小啊!兩次把我的別院鬧得雞犬不寧,了不起,了不起!」
刑堂上,蕭颯被兩個侍衛撂著跪在地下,身上用大麻繩一圈圈綁得像只粽子。大廳四周站滿了持刀的護衛,神色隸穆。
李驁高高坐在上位,翹著二郎腿,右手手背撐著下頜,斜身倚在椅把上,一副藐視萬物的倨傲表情冷冷睥睨著跪在他腳下的人。
「若非你擄了我的朋友,我寧願跳到糞坑裡洗澡,也不願踏上你這無恥之人的地方一步!」蕭颯憤憤地說。
「呵呵,好!蕭公子為了朋友,竟甘願涉足這比糞坑更骯髒之處,果然是個有情有義的好漢子!」李驁微微扯了扯嘴角,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哎——那天仙之貌、讓人銷魂蝕骨的身子,原是令人難以割捨——就連我,一聽見好酥到人骨子裡去的嬌吟,興奮時通紅火熱的身子,緊得讓人發疼的……」
「閉嘴!」蕭颯暴喝一聲,氣得渾身發抖,目眥具裂。猛地一掙,甩開兩個壓著他的侍衛,奮力像前撲去。
無奈被壓著跪得久了,上身又給綁得死昆,行動便遲緩許多。只衝得三四步,便給幾個人擁上來又壓在地上。
「你卑鄙!齷齪!下流!混王八蛋!」蕭颯掙扎著潑口大罵:「無恥小人!有種你跟老子明刀明槍打一架……」
在旁的侍衛劈頭就是一個耳光扇了過去:「你活得不耐煩了?竟敢以下犯上,辱罵王爺!」接著左右開弓,劈哩啪啦打得他雙頰高高腫起,一絲鮮血從嘴角流了下來。
蕭颯赤紅的雙眼狠狠瞪著那嘴角帶著一絲得意笑容的混蛋,在心裡發下重誓——只要還有一條命在,定要將他碎屍萬段以報此仇!
「好了。」李驁一擺手,那侍衛才停住,「去把負責看守他的人帶來。」
「是。」
不一會兒,折磨蕭颯多時的牢頭被拖上堂來,兩個侍衛把他往地下一丟,他已哆嗦得像風中的落葉,高呼饒命。
「施祥,我好像說過要你『好好招呼』這位客人——看來你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王爺明鑒,小人絲毫不敢有違王爺的命令,每次行刑決無手軟,全照王爺吩咐辦事。」
「照我吩囑辦事?我瞧他活蹦亂跳精神得很啊!你果然待客有道……」驀地,那雙令人心驚膽戰的細長眸子中精光暴長:「誰給你這膽子陽奉陰違,連我的命令也敢違抗,說!」
那獄卒被他雷霆般的一吼,嚇得渾身打顫,連話也結結巴巴說不完整了:「小人、小人……是……是奉……」
「是我。」一個平靜無波的聲間突然在門口響起,隨著腳步聲響,那帶著一身冷意的身影站在了他們前頭,全然無懼地面對著那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是我命他這麼做的,王爺要罰就罰我吧,與他無干。」
李驁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眼中原有的那抹敵意也消逝無蹤。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幾個字顯然是強忍著一肚子怒火擠出來的,音調低沉得不似來自陽間。
「我欽佩他奮不顧身來救人,堅毅不屈,正是英雄本色,請王爺網開一面。」
——這小子是嫌他死的不夠快嗎?還專程跑來送他一張催命符。
他不怕死,可就這樣死了他永不暝目啊!
果不其然,李驁一聽了這句話,雙眼頓時眯成了一條縫,卻依然掩不住那跳躍的凶光。
「好!好!我就網開一面給他個痛快!來人,給我拖出去斬了!」
「慢著!」狄靈厲聲喝住拉起他的兩個侍衛,「你要殺他,就先把我殺了!」
「你威脅我?」
「不錯。」狄靈坦然承認——賭上自己在他心中那一點分量。
「哼!你以為你的一條小命我會看在眼裡?」李驁的聲間不帶一絲溫度,一字一句無情得令人心寒。
「呵!」狄靈苦笑一聲,搖搖頭,「我並不奢望你在乎我的命,我只是要陪他一起死。」——心碎了,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你!」李驁的臉紅中帶紫、紫中帶青,早已辨不出是什麼顏色。只聽「卡嚓」一聲,他坐著的那張楠木椅子扶手竟被他抓下一角,捏得粉碎。
看著他像被人狠狠砍了一刀,扭曲得不成樣子的臉,蕭颯心中頓時湧上一陣快意——活該!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現在已到了盡頭,我不會再對你客氣了……」像只瀕臨發狂邊緣的野獸,李驁那雙鷙鷲般的眸子緊緊盯在狄靈臉上,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下階梯,一直朝他走去。
「你們統統都給我滾出去!」
——終於要解脫了!
狄靈微微一笑,閉目待死。
眼前的情景讓被拖出門檻的蕭颯心下頓時一片雪亮,隨即胸懷大暢,怒火全消——
他,沒有碰過藍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