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她急於拒絕。
「反正我也是要出門。」
「啊,說到這個,我已經打電話跟亦群交代過了。」
「交代?」他皺起眉頭,又有什麼驚喜了嗎?「交代什麼?」
「因為你一直呻/吟,說頭很痛、手很痛……我想你大概沒辦法上班,所以就先打電話跟他說一聲。」
他到底還做了哪些足以嚇死自己的事?
兩人靜了半晌。
「那……」關苡潔先打破了沉默,「那我先走了,你記得吃飯。」
「我知道。」
他點頭,看著她穿上外套、拿起手提包,送她到門前。
「真的不用我送你去?」
「謝謝,真的不用。」她微笑,抬起頭來看著他,卻無法久視他的雙眼。
見她迴避自己的目光,他驀地想起那名與她共撐一把傘的男人。
也對,她現在應該很搶手,哪裡需要他。
「好吧,你自己小心。」他勉強揚起笑容。
她點點頭,說了一聲Bye,彎身穿上自己的鞋之後,轉身就要離開,卻在跨出一步的同時,她停住腳,回頭。
「對了,你還有一些東西放在我那裡。要怎麼……還給你?」
這話彷佛是一把鑰匙,開啟了那道他所不願意麵對的門。
門裡關著一種東西,叫作提醒敝提醒了他兩人已經分手的事實,提醒了他已經失去,提醒了他應該要開始學著忘記。
他沉默了會兒。「……你方便就好,丟了也沒關係。」
「可以拿去WhiteStone給你嗎?」
「可以。」
「什麼時候比較好?」
「隨時。」他聳聳肩,笑道:「我說了,你方便就好。」
「……好吧。」她點點頭,輕抿唇瓣,露出了一絲僵硬的淺笑,「那我先走了,掰。」
揮了揮手,她轉身下樓,這回是真的離開。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任宇辰佇立在門邊久久。他突然想起她那雙唇瓣的觸感、突然想起了她的味道。
倏地,他迷惑了。
難道昨天晚上吻的女人不是小璇,而是她?
事實上,他確實是吻了小璇,但也吻了她。這一切的始末,都得從那通「未接來電」開始說起--
關苡潔毫無睡意,手裡握著手機,是忐忑、是焦慮。
雖然說是「回電」給他,但是連打了三通都沒人接,再撥打第四通會不會讓對方覺得厭煩?
她突然覺得很懊惱,怎麼會沒接到他的電話呢……
雖然主動提分手的人是她,可她還是很想念他的聲音、想聽他說話,想知道他打電話來是為了什麼事。
她幾乎想破了腦袋。
管他的,再撥最後一次好了,如果還是沒人接,她就乖乖認命、上床睡覺,不再多想。
於是,她第四次按下撥出鍵,將手機貼在耳邊,卻只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聲。
「喂?」
彼端終於有了響應,卻是個女人的聲音。關苡潔頓住,全身上下的血液像是僵凝了。
「喂?」彼端再次傳來呼喚,「喂喂、這是任宇辰的手機,你是要找他嗎?」她這才回過神來。
「是……」她抿抿唇,心臟像是被扭擰了一圈,「請問……」
「你是他的誰?」
沒料到對方竟然如此質問。
她愣住,囁囁嚅嚅地說:「朋……朋友。」
「很熟嗎?」
這可考倒她了。也許算是很熟,但卻不知道此時此刻到底該回答是或否?
半晌,她歪著頭,道:「應該算熟吧……」
「那好,」女人卻像是鬆了口氣似的,「他現在醉死了,你可以過來把他帶走嗎?」
「醉死了?」關苡潔先是愣住,隨即如夢初醒,「那、地址呢?可以麻煩把地址給我嗎?我抄一下……」
她手忙腳亂地找尋著紙筆。
抄下了店名地址之後,關苡潔掛了電話,看著那串文字,她有些茫然,腦海里儘是那陌生女子的聲音。
她是誰?是宇辰新的女伴嗎?他們是一起去狂歡作樂嗎?
倏地,她回過神來--不,不對,現在先別想那麼多,應該要趕快過去把宇辰送回家。思及此,她匆匆披上外套、拿了字條與鑰匙之後就衝出門了。
她趕到了對方所告知的地點。
昏暗的環境、閃燦不停的舞檯燈,震耳的電子舞曲、還有忘情狂舞的男男女女。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擠到吧台邊,一眼就認出了那熟悉的身影。
他趴在那兒不動。
「請問……」她喚了隔壁的女人一聲。
女人聞聲回過頭,那眼神帶著一抹打量的意味。
「就是你嗎?」女人問,「電話里的那個……」
「對,是我。」
「你好,我叫何韻璇。」美人伸出玉手,「我是他前女友。」
關苡潔考慮了兩秒,也跟著伸出自己的手。
兩人互相握手問好之後,何韻璇又問:「我叫不醒他,要不要我幫你一起把他扛上計程車?」
「呃……」她歪著頭,想了一想,道:「我試著叫醒他看看好了。」其實是她私心不想讓別的女人碰他的身體。
何韻璇聳聳肩,不以為意,一副「你請便」的表情。
「宇辰,」關苡潔靠進他的耳邊,喚了他的名,「任宇辰?你是醒著的嗎?你聽得到吧?」她戳了戳他的肩膀。
「沒用的啦,我看就算拿水潑他,他也不見得會醒來。」何韻璇在旁邊笑了一聲。
關潔抿抿唇,只能陪著苦笑。
但任宇辰並非完全沒有意識,事實上,他有聞到她身上持有的淡淡香氣。是作夢嗎?任宇辰皺了皺眉,緩緩抬頭,一睜眼就看見那張熟悉的面容。
「不會吧?真醒了?」何韻璇訝異。
看見他的雙眼因為酒精而布著血絲,關苡潔好心疼,卻又氣他找別的女人到夜店裡喝了一整夜的酒。
「你可以自己走嗎?」她勉強微笑,伸手要去扶他。
瞬間,那男人摟著她的畫面竄上任宇辰的腦海,他不由自主地撥開她的手,「你來幹什麼?」
在理智下被壓抑住的怒火,此刻就像是被解放的野獸。他睨了她一眼,別過頭,不願在這個時候看見她,亦不願意讓她看見這時候的自己。
「回去,這地方不是你該來的。」他又道。
何韻璇在一旁看得傻眼,她從來不曾聽過或是看過任宇辰用如此嚴厲的口吻說話。
可是那「嚴厲」卻狠狠地在關苡潔身上砍了一刀。
「我是來接你的……」她咬了咬下唇,強壓情緒。
「是啦,我找她來的,誰教你剛才怎麼叫都叫不醒。」何韻璇了了圓場。
「不需要。」他拿起剛才喝一半的酒杯,又飲了一口。
「你喝成這樣,開車很危險。」
關苡潔是真的擔心他,然而她的關心卻像幾百支細針,扎在他身上。
跟別的男人相好就不要來關心他!他差點兒這樣吼出,但他沒有,他只是重重擺下酒杯,發出了巨響--幸好店裡本來就不是什麼安靜的地方。
關苡潔僵在那兒,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從來沒有對她發過脾氣,甚至連大聲說話都不曾有過。
連何韻璇都愣在那裡久久。
半晌,何韻璇回過了神,尷尬地笑了一笑,伸手按住他的手臂,意思意思地搖了一下,道:「噯,好了啦,你也別這樣。好歹人家是三更半夜過來要送你回家,你怎麼對人家這麼--」
話未說完,語尾被吻進唇里。
他吻了她?
關苡潔像是被甩了一巴掌,很痛的一巴掌。她差點兒就要轉身跑開,如果不是那個男人衝出來,她一定早就跑開了--
「你幹什麼?」
在關苡潔來不及回神之際,不知從哪衝出來一個男人,二話不說就推開了任宇唇。
毫無預警被推了這麼一把,他摔了出去,酒杯碎裂。
所有事情的發生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
像是本能反應,關苡急衝上前,蹲在他身旁,「你有沒有怎麼樣?有沒有撞到頭?」
「志鴻!」何韻璇驚叫一聲。
「你!」男人怒不可遏,指著女人興師問罪,「你這個女人!才分手一天你就搭上別的男人,這才是你跟我分手的原因吧?」
「我?我跟你分手?」何韻璇也不甘示弱,「你腦殘了嗎?我記得提分手的人好像是你吧?」
莫名其妙上演了一場談判秀,眾人紛紛聚上來圍觀,但關苡潔顧不了看別人的鬧劇,她使勁了些,試著將他攙扶離地。
「別過來,有碎玻璃……」他卻一副要把她擋開的樣子。
「先顧你自己!」她斥責了他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