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她不自覺想起了陳佑祺的那張臉,心裡暗暗叫苦,該不會連他也要趁這個時候來落井下石吧?

助理美眉聳聳肩,眨了眨她那雙假睫毛超長的娃娃眼,道:「我也不曉得,反正他就是請你上去一趟……啊,不過如果詩昀姊很忙的話,你把合約範本列印給我,我代替你去也OK啦!」

黃詩昀與楊惠文聞言不約而同垮了臉,後面那句的動機未免也太明顯了些,擺明就是想藉機上去釣男人。

「算了,我自己去吧。」她嘆了口氣,以手臂撐起沉重的身子,拖著如老牛般的步履往電梯走去。

來到陳佑祺的辦公室前,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明明上星期五才坐在這兒吃壽司,此刻雖然地點不變,記憶卻恍若隔了一世,虛幻得像是一場夢境。

尤其她還不小心在人家面前落了淚。

想起尷尬之處,她身體不由自主一顫,趕緊拍了拍自己的雙頰,接著抬起手敲了敲門。

「進來。」裡頭立刻有了回應。

她開門入內,見他依然低著頭,似乎在研讀著什麼。

「咳,」她出了聲,「研發部的助理說你找我?」

聽見她的聲音,陳佑祺倏地抬起頭來,整個人愣住,似乎沒料到會是她。

「研發部的委外契約是你擬的?」他略微皺眉。

「對,大部分是。」她頷首,左側大陽穴再次隱隱發疼,「因為以前的法務專員說他很忙,沒時間理我們這種小合約,所以……」

「你身體不舒服?」陳佑祺察覺她略顯蒼白的臉色,出聲打斷她。

黃詩昀一頓,他的敏感讓她有些錯愕,可她隨即回過神來,勉強一笑,道:「只是頭痛而已,沒什麼,你說合約怎麼了嗎?」

陳佑祺沉默了一會兒,自抽屜里翻出一紙合約書。「我剛才仔細看過一遍了,套一句功夫片里的話——你全身都是破綻啊。」

若是平常聽到這樣子的批評,黃詩昀可能笑一笑就算了,頂多賠個不是,坦承自己真有疏失,但是今天並非「平常」,她的狀況一點也不好,於心於身都很糟。

「還真是抱歉。」她無法剋制地酸了回去,「那本來就不是我的專業範圍,如果不是上一位法務太混,我幹嘛硬著頭皮幹這種事啊。」

「你可能會讓有心人狠狠敲詐公司一筆。」

她聳聳肩,道:「目前跟我合作的人都不怎麼有心。」

「那是你運氣好。」

「所以呢?」她深呼吸,覺得自己的頭快爆炸了,「現在是打算為了那兩張合約書把我開除嗎?」

他一愣,這才明白她完全誤解了自己的用意。

「當然不是,你誤會了。」他苦笑了下,低頭將合約書塞回抽屜里,「我不是要找你麻煩,我只是希望你要懂得保護自己,不是你的專業範圍,責任就不應該是你來扛,這樣你了解嗎?」

黃詩昀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兒,半晌,她揉了揉眉心,一臉挫敗。

「我真的猜不出來你要我上來幹麼。」

照她那頹喪的模樣,陳佑祺看了心生憐惜,卻又不知道什麼樣的關心才不會顯得失禮且突兀。

「把名單給我吧。」他輕嘆了聲,低頭拉開另一個抽屜,道:「待會兒麻煩你把用過這份契約的人員列給我,我必須再寄一份中止合作聲明給他們。」

聞言,黃詩昀皺起眉頭,覺得其名其妙。「有這種必要嗎?有些人甚至從一年多前就不再合作了,現在突然要我去——」

「沒關係,你只要把名單給我就可以了,」他又打斷了她的話,「後續的事情全都由我來處理。」

黃詩昀啞口無言,最後露出了一個「你高興就好」的表情,「還有其他的事嗎?」

「有。」他從抽屜里翻出一隻小小的藥盒,起身走到她面前遞給她,口吻里多了一絲溫潤,「喏,這給你,之前從美國帶回來的,治頭痛很有效,不過缺點是會讓你有點困。」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呆若木雞,不知該做何反應。

她怔怔地接過手,藥盒在她的掌心裡彷彿變得熱燙,不知怎麼的,她驀地想起吳登豪從來沒有替她拿過葯。

不管是大毛病還是小毛病,他永遠只會在電話里說:「不舒服?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打給你。」或者是「你記得去看醫生。」

再糟糕一點的話,他會不耐煩地交代她說:「你去巷口的藥局買葯吃,好點了再回電給我。」

她不自覺地嗤笑出聲,老天,原來她竟是被虐狂?為什麼自己可以隱忍到這種程度?

她的笑聲令陳佑祺不解。「什麼東西這麼好笑?」

「沒有,沒什麼,跟你無關。」苦澀的笑容退去,她將藥盒塞回他手裡,道:「以後請你不要再這麼做了,不管是外送食物還是止痛藥……都別再拿給我了。」

他頓住,不明白剛才那短短的幾秒內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她抿緊唇瓣,牽了牽嘴角。「因為你會讓我覺得自己很糟糕。」

覺得自己好像變得喜歡抱怨,覺得自己似乎變得愛計較。

從前她不在意的大小事,在他出現之後全都變成了她的煩憂。

他眉頭一擰,更加困惑了,「我不懂。」

「反正就是這樣。」她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退到門邊,「名單我中午前會寄給你。」

撂下話之後,她飛也似地跑了,留下他滿臉錯愕地愣在原地。

黃詩昀鐵青著一張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楊惠文見了忍不住問:「幹麼?法務找你做什麼?」

「找麻煩吧。」她隨意應了句,開始在硬碟里搜尋一年前的資料。

「哈?他找你麻煩?」楊惠文愣了下,將椅子滑到她身旁,神秘兮兮地道:「欸,你坦白說,他是不是在追你?」

雖然這事情黃詩昀也懷疑過,不過她還是覺得可能性不高。

「應該不可能吧。」她聳肩,做了個鬼臉,「他又不缺女人,再怎麼樣也輪不到我這種死會的。」

「是嗎?」楊惠文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幾秒。

原來他還沒出手呀?想不到,那個陳佑祺平時看來心狠手辣,實際追起女人來卻溫馴得像只草食性動物。

「可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她想了想,還是問出口。

「哪裡奇怪?」黃詩昀應了聲,視線仍然停留在螢幕上。

「你不覺是最近都沒再聽說過誰上壘了?」她們私底下把那些成功追到陳佑祺的女人稱作「上壘者」。

黃詩昀一愣,好像真的有這麼一回事,不過,那不是她該注意的重點。

「小姐,我死會了。到底要我說幾次?」她終於發出不耐煩的哀嚎,發泄似的吼道:「十點半要開會,我還有一堆東西要整理出來給那些大爺看,樓上的陳先生沒事又來跟我要幾百年沒動過的名單,你行行好,讓我專心嘛!」

楊惠文張大嘴,瞠目結舌,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好啦好啦,兇巴巴,問一下都不行,你大姨媽來喔?」她吐了吐舌,屁股一滑,回到自己的座位,突然又想到什麼。

「啊,對了。」她隔著走道,探出頭來,態度正經了些,「剛才老大來說,上一季我們部門的產品營收幾乎佔了總比例的一半,董事長樂歪了,所以這星期三整個研發部都要去陪他老人家吃飯。」

「喔。」黃詩昀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你記得那天晚上要空出來,別跟男朋友約在那天。」

聽了,黃詩昀嗤笑一聲。

「安啦,現在一星期看能不能見到一次。」這句話無疑是自我解嘲。

楊惠文怔忡了下,「欸?怎麼會?」她終於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氛,「你們還好吧?吵架了還是怎樣?」怪不得這女人一大早就哭臉到現在。

黃詩昀沉默,即使想訴苦,也不知道該從何開始說起,最後她聳聳肩膀,露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別過頭去,強迫自己專註在螢幕上。

七點一到,她早早下班。

雖然頭痛已經緩解了,但是低落的情緒並沒有好轉,她走到公車站牌底下,車潮與車流正值密度最高的時候,四周的環境喧囂吵雜,她卻覺得自己的世界寧靜得像座死去的湖泊。

黃詩昀茫然地盯著前方,來來往往的一切對她而言毫無意義。

猶豫了幾分鐘之後,她拿出手機,還是拔了通電話給吳登豪,然而結果只是讓她再一次覺得自己像傻子。

號碼的主人根本連接也不想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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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妻終身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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