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宗芷君離開村長家后沒多久,邢世珩就醒來了。
「唉!小夥子,你怎麼早不醒晚不醒,偏偏等你的小情人走了你才醒呢?」村長嬸哀聲嘆氣,不等邢世珩發問,劈頭就先數落他一頓:「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事得罪她了?一定是你又看上了哪家的小姑娘是不是?你們男人就是這樣,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所以她才會連等你醒來都不等,堅持要先走。」
靜靜聽這個大嬸發威完,他已弄清來龍去脈。他們掉下山崖大難不死,實在算是萬幸。她會走掉是應該的,她不先離開,難道遺留下來守護他這個土匪嗎?
不過,她為什麼不通知官府來捉拿他?
「大嬸,她走多久了?往哪兒去的?」他還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他得快點把她追回來才行,她可是他唯一的籌碼。
「我幫她雇了一輛青棚馬車,很好認,那匹馬車的布簾上綉著一個洪字;你出了村子往北走,動作快點大概可以追得到她。」
下了床,腳步跟路,頭怎麼這麼痛?
「你要不要我借你一匹驢子?」村長嬸很好心的幫忙。
驢子?邢世珩搖了搖頭。
他的輕功大概會比那匹不中用的驢子更派得上用場些。
告別這個熱心的嬸子,出了村子直往北行,邢世珩頭上發暈,還是咬牙強忍邁步而行。不能讓她跑了,那條俏生生的影子像鬼魅般括靈活現的浮出腦海,他得把她追回來。
不知走了多久,堅強的意志驅使他不顧頭上的傷勢,頭頂的炙陽,催動著兩腳要把宗芷君找回來。忽見前方有一輛馬車正緩緩行駛,馬車後頭一塊布招上綉著一個大大的洪字,他心一喜,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教他追上了吧。
提氣縱上,攔在馬車之前,駕車的車夫見馬前突然冒出一個不速之客,慌忙提韁勒馬,才免於血濺三步的命案插面發生。
「喂!小夥子!你不要命了?」哪裡來的冒失鬼?車夫喝問。
車上的布簾掀開了,探出一張宜憤宜喜的清水臉。
「是你?」見到是他,她也有點訝異。宗芷君毫不慌張,好像只是碰到一個再熱也不過的熟人。淡淡道:「你醒了?」
「對!我醒了。」邢世珩一腳踏上馬車的橫杠,伸出一手要把她拖下來。「跟我走。」
「喂!小子!」車夫喝道,這個年輕人也太胡來了吧?「你要做什麼?」無視還有他的存在嘛。
他的手剛要觸到宗芷君的手腕,也不知她到底使了什麼手法,隔著衣袖避開了他的擒拿,一股力道將他推了回去。
他愣住了,居然會有這等事?
他在黑風寨向來打遍天下無敵手,今天下山卻連連失利於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閏合秀女手中,這要是傳到黑風寨眾人耳中,大牙恐怕都要被笑掉了。
他微怒,綿掌使出了七分真氣。他不是易動怒的人,跟一個小女子計較更不是他的本性。而是他的傲氣這麼被人放在腳底下踩,教他堪堪有些承受不住了。
宗芷君見來勢不妙,她可不想真跟他動手啊,仍是用衣袖裹住了手掌,不避不讓的對上了他的一掌。雙掌接觸之際,借力使力從後面躍出了馬車。
邢世珩也跟著躍了出來,陽光下,宗芷君一襲粗衣布裙,仍掩不住她雍容淡雅的風華。
「等一下。」要喊停?哼哼,她怕了吧?邢世珩微微得童的等著聽她要向他求饒之類的話,卻聽她緩緩的道:「你頭上流血了。」
他一呆,有沒有搞錯蚜,原來她在關心他的傷勢?
「我看你還搞不清楚狀況,你以為我是來找你喝茶聊天嗎?」眼一瞪,牙咬得好緊,從見面到現在為止他們所交談的話大概不會超過二十句,怎麼他有種極度無力的感覺?
「我知道你要脅持我要脅我爹,但是你現在受了傷,你打不過我的。」這話絕不是輕慢自恃,師父說他救她的劍法和武功武林中極少人可以匹敵,她已經跟他兩度交手過了,衡量出兩人在伯仲之間:要不是她是女子,又加上習藝的時日短淺,天生不如男子力大骨強,否則應該可以輕易取勝。
邢世珩簡直快被她氣得吐出血來,好狂妄的女子!他會打不過她?忍不住破口大罵:「我打不過你?我打不過你?我要是打不過你,我的頭就摘下來讓你當椅子坐。」
一摸腰間,軟劍早己在落崖時不翼而飛。哼,用兵器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不是英雄好漢的行徑。
「宗……」不知道她叫什麼,一時之間接不下去。
「宗芷君。」一出口臉就羞紅,她幹嘛跟他說她的閨名?
「宗芷君!」那張白裡透紅的俏臉教他微微的恍神。白裡透紅、白裡透紅……他印象中也有一張軟如棉、甜似蜜的小臉蛋在搖晃。壓下不該有的綺思,在戰場上這可是授人以柄,他惡狠狠地道:「我知道你也是會家子,我要是擒不下你,技不如人,我拍拍屁股就走,不會再找你的麻煩。」
他要是打不過她,到時候不放棄也得放棄,難道還要糾纏人家嗎?要劫邢天彪,只好再另尋它途。
「你真的要打嗎?」她的表情流露為難。
「要打,一定要好。」他要把他的尊嚴重新找回來。她在擔心自己要糟吧?
「萬一我打傷了你那就不好了。」邢世珩臉上變色,她的口氣是純然的為他著想,聽在他耳中卻成了嘲諷和譏刺:「你已經受了傷,再飭上加傷,我有些於心不忍……」
「廢話少說。」氣死他了!他大喝一聲,省去了起手為禮,直接攻出了第一招。
咻的一聲,飛來暗器,正取他的後腦門。邢世珩頭一閃,避開了來勢凌厲的殺招。
「你用暗器?」很好,他邢世珩向來不怕強手,愈困難愈挑起他的鬥志。「來來來,你還有什麼武器暗器儘管使出來,我一定奉陪到底。」
「暗器不是我出的。」師父是教過她應敵時如何防備敵人、出其不意的用暗器攻擊,可沒教她用暗器傷人。
「不是你是誰?」
又一件暗器飛來,這次邢世珩有了提防,注意到暗器從後方射來。剛才他疏忽了,宗芷君站在他面前,暗器怎麼可能會從背後射來?
「邢世珩,受死吧!」背後傳來一陣大笑。
***
猛一回頭,四、五個大漢從路旁走了出采,這些人的面孔邢世珩都不陌生。
「田少洋,是你啊。」青龍幫的少幫主。他的消息可真靈通,他遠從四川來到京城,又掉下山谷來到這個不知名的地方,這樣也會狹路相逢?老天爺也太會安排了吧。
慢一其中有詐。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
田少洋仰頭哈哈大笑。邢世珩瀟洒豪邁,田少洋則是一副白面書生相,和他恰恰相反。說他是土匪窩的少主子,十個大概有九個不會信。
「你說呢?」田少洋人如其面,有標準的書獃子的執著。陰陰的笑容看起來很像畫虎不成反類犬的三花小丑。
「你跟蹤我?」邵世珩在肚子里琢磨著,他的情報這麼精準,莫非黑風寨出了內奸?這個念頭一動,讓他不可避免的聯想到問天橋上那支險險害死他和宗芷君的飛鏢。
「臭小子!」一見情敵,份外眼紅。田少祥開始破口大罵,氣勢洶洶:「我早說過了,你敢跟我搶女人,你只有死路一條。」
說起來實在很無辜。黑風寨和青龍寨一向沒什麼交情——有交情才是奇怪,同在黑道干著舐血的營生,彼此能不視為寇礙已經很不錯——有一回,邢世珩下山去接應搶劫回來的叔伯兄弟,路上剛巧碰上了倚碧樓的花魁袁圓圓出來遊街,他只不過朝她看了一眼,連她那天穿什麼衣服、長得是圓是扁印象都模糊得不得了,偏生花魁娘子對他一見鍾情,自己就為自己贖了身,追上黑風寨要嫁邢世珩為妻。
這個田少洋愛慕袁圓圓已經一年多了,他借她賣藝不賣身的節操風骨,一有空就往倚翠樓拜見美人,還找人寫了一大堆情詩情詞,希望博得美人歡心,來路不明的金子銀子疊了像一座小山,卻只換得美人冷冷淡淡的撫琴一曲招待。不過他卻不死心,太容易得到的感情一點也不稀罕,他的美人是高峰上的一朵嬌花,難搞是理所當然的呀——
卻不料——美人不是冷若冰霜,她是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她熱情如火、奔放不羈的本性在她見到今生的冤家時,立刻不顧一切驅使她追著心上人而去。
「你害我美夢破碎,我就要你支離破碎。」田少洋愈想愈恨,他是哪一點比不上邢世珩?如果邢世珩不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話,難消他滿腹怨恨啦。
手一招,帶來的青龍寨好手立刻將邢世珩團團圍住,不須等少主一聲今下,四人極有默契的揮舞手中兵器齊向邢世珩攻來。
眾人圍攻之下,這下子邢世珩避得很是狼狽。他的隨身兵器已經丟了,而頭上的傷口傷得不輕,剛剛又費了不少力氣追宗芷君,此時他的腳步變得虛浮起來。
「田少洋!」他極不想在這個節骨眼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烏龍事打上一架,怒道:「你不會太無理取鬧了嗎?那個姑娘早就被我趕走了,跟我有什麼相干?」
「圓圓再也不理我了。」他就是要把帳算在他頭上,怎樣?
簡直是渾人一個。避開雙刀橫劈,邢世珩邊閃邊罵:「她不理你跟老孑什麼相干?姓田的,虧你還是江湖上人見人怕、赫赫有名的奪命書生,就因為一個女人不理你,你就賴死賴活的找我晦氣。」
田少洋耽著腳叫道:「圓圓不是別的女人,她是這世上最美、最有靈氣的女子,你這誠死的賦胚子,你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騙了她的心,我若不把你殺了,她永遠不會回到我身邊來。」
右方一劍差點削掉邢世珩的頭皮,他繼續大罵:「你就是殺掉一百個邢世珩她也不會看上你。你這種窮追不捨、死纏攔打的爛個性,哪一個女人見了你都要退避三舍,順便把自己化裝成妖魔鬼怪,免得教你瞧見了;三輩子都要倒楣。」氣急攻心之下,罵得可毒了,且句句不帶髒字。
「你再罵好了,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砍死他,把他給我剁成肉醬!」
邢世珩固是險象環生,但是他多年苦練的功夫卻不是騙人的,在四人圍攻之下,卻還能保持一線生機。這方久攻不下,倒換成在一旁觀戰的田少洋不耐煩了。
「渾帳東西,對付—個受傷的人還要花這麼多功夫,我來!」加入戰圈,要見到邢世珩死在他手上,他更快意啦。
別看田少洋看起來百無一用,文弱溫雅,他的功夫可不是花拳繡腿,拿來唬人用的。他一加入圍攻,情勢立時大為逆轉,邢世珩被他的掌攻逼得左支右納,他再怎麼厲害,畢竟只有一人,而又還是受傷的病人。
「邢世珩!你去死!」陰冷的笑聲,夾在一掌比一掌更凌厲的掌聲中。
左臂一疼,邢世珩中了其中一人的一刀。田少洋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立時欺上,準備在他頭頂補上掌,送他去見聞王老子。
忽地背後蹄聲響起,怎麼回事?田少洋急忙回身,但見一人一馬沖向他們,這一下來得突然,眾人瘁不及防全都給衝散開來。宗芷君矮身一撈,抓起邢世珩的腰帶將他拉上馬背,跟著夾緊馬腹,卷塵插長而去。
怎會有這樣的事?
「他奶奶的!」田少洋粗口不斷,煮熱的鴨子怎麼會又讓他飛了?他氣急敗壞的跳腳大喊:「追啊!給我追!要是追不回邢世珩那小子,你們統統都要掉腦袋。」
***
奔出數里,經過一座樹林子時,邢世珩忽然道:「跳馬。」
宗芷君呆了一呆,以為自己聽錯了。不騎著馬快跑,他要坐在這兒等那個瘋子來砍他的頭嗎?
「跳馬。」說完,他伸掌在馬背上一按,滾進了路旁的草叢裡頭。
邢世珩既然已經跳馬,宗芷君也跟著躍下了馬背,但見那匹她從馬車卸下的馬兒不回頭的直奔出林。
她走向他隱身的草叢,正要問他為何不乘馬,一條手臂將她扯入草叢,接著另一手手掌掩住她的驚呼:「安靜。」
睜圓了杏眼,這時她也聽到由遠而近傳來急疾的馬蹄聲,才一轉眼工夫,呼嘯過兩人藏身的地方,追著那匹馬兒的蹄跡而去。
她注意了一下,剛剛那幾個人所騎的都是絕佳的好馬,他們乘騎的只是普通的座騎,又是載了兩個人,如果再多遷延一會兒,這會兒恐怕已經被他們追上了。
「你要不要緊?」她轉頭要看看他的傷勢。剛剛她站在一旁看著兩造鬥口又鬥力,自己則被當作隱形人晾在一旁,其實她大可以趁著雙方狗咬狗一嘴毛的時候揚長而去,但是一種莫名的情緒教她兩隻腳牢牢釘在原地,然後又英名其妙的在他危急之時出手相救。
從草叢中站起身,邢世珩臉色蒼白。「沒事,死不了。」
該死的田文洋,你敢惹上你爺爺我,等我殺掉邢天彪,再來慢慢找你算帳。
瞥跟瞧她一臉對自己很關心的表情,溫暖的感受閃電般劃過心頭,下一瞬他的剛指快速的捏住了她右腕的脈門:「臭小妞,跟我走。」拉著她往來路要出樹林。
「你……」萬萬沒想到他會對自己突襲,她可是救了他一命啊。宗芷君愣愣地被他抓著前行。
被他抓住的地方傳來陣陣熱意,從未和男子這般親密過的她不禁雙頰微紅。
「好歹我也救了你,你是這樣報答救命恩人的嗎?」要不是她剛才騎馬衝散田文洋等人,可能他現下已經變成人家口中的肉醬了。
「我沒要你救我,你自己要多管閑事,那是你的事。」她軟軟溫柔的聲音教他有點發虛,要是她怒斥他忘恩負義,這張黑臉他也許還扮得下去。
那一閃而逝的赧然沒有逃過她的一雙明眸,宗芷君愈來愈覺得她的眼光沒有看錯。「你還要脅持我跟我爹換邢天彪?」
「你怎麼知道邢天彪?」他猛回頭,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宗芷君淺淺一笑。「你在睡夢中一直喊著啊,我聽了好幾次,你是很恨他嗎?你睡得很不安穩,像是在作惡夢呢。」
「住口。」五指一緊;邢世珩臉色變得有點緊張和憤怒,在夢中他還說了多少不該說的話?
「別這樣。」她竟看穿了他的心思,恬靜溫婉的又是一個淡淡的微笑。「我不會害你啊。」
長在黑風寨這個土匪窩,其中雖不乏有情有義的好漢,但是人性的奸險醜惡他也受了不少耳濡目染,他才不相信這個世上有誰會真心的對別人好。
但是該死的,他就是真的覺得眼前這個嬌怯怯;俏生生的官家千金所說的是出於肺腑。
「別跟我羅羅嗦嗦,你現在是我的人質,再廢話我就畫花你的臉。」他裝出一臉的兇惡冷酷,不要讓宗芷君看出他心裡的些許波瀾。
故意用力拖著她走出樹林,他粗魯的舉止扯得她腳下跟路。她好脾氣地道:「你可不可以走慢一點?你的步伐很大,我跟不上呢。」
他假裝沒聽到她的要求。她嘆了一口氣,好吧,人家存心不理她,當她沒說好了。
兩人來到了一個市鎮,宗芷君的美貌立即引起眾人的注目,這下子他可就不能像之前拽著她橫行。要不然你說看到一個橫眉豎目的男人抓著一個弱不禁風、貌美如花的小女子的場面,會議人聯想到什麼?沒錯,逼良為娼。他可不想在押她進京的路上,給自己橫生枝節。
疾指點了她上身穴道,抓著她細腕的手改摟住她的纖腰,將她拉進自己懷裡,邢世珩霹出一抹警告的微笑。「你最好不要想逃,你要是乖乖配合我,我保證平安讓你回家。」
走了大半天,田少洋那行人沒有再追過來,不過他也擔心那是遲早之事。掉下山谷昏迷數日,已經又耽誤了幾天,也就是距離邢天彪的問斬之期又近了幾日,他真的不能再耽擱了,他得快點趕到京城。
他正陷入冥思之中,這時有個奇異古怪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餓了。」宗芷君毫不羞赧地老實承認那個聲音是從她的肚子里發出的。
民以食為天,他總不能餓死人質吧?這樣就太沒天良了,到時候他要拿什麼來跟她爹換邢天彪?
他板著臉,看起來一副沒什麼反應的樣子,不過他的眼光在搜尋著何處有飯館酒樓可以吃飯。
宗芷君泛起一個小小的、淺淺的微笑,任他摟著自己強脅前進。
快進入一家飯館時,門內走出來一個公子哥兒似的年輕男子,突然背上被人用力一推,她就這麼跌入那人懷裡。
「真對不住,我妹子沒撞傷你吧?」邢世珩堆起一臉的笑容,趁勢捱了過來,替他拍拍肩膀,拂拂塵埃,一面數落宗芷君的不是。「你這笨人,連走個路都不會,還不快跟這位英俊瀟洒、玉樹臨風的公子道歉?」
那男子抬頭見到宗芷君出塵絕俗的容貌,魂都不知飛到哪裡去了。張大了口,獃獃愣愣的直盯著她瞧。
「公子你投事吧?」又道了一聲歉,拉了宗芷君就直入飯館,找了一張最隱蔽的桌子坐下。
轉頭一看,那個傻冒兒還直勾勾往這裡瞧,他朝他揮了揮手,假笑了一下,叫來夥計要了四、五樣萊和饅頭、烈酒。
「你剛剛為什麼推我去撞人?」他絕對是故意的。
他從懷裡取出一隻精緻的荷包,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又收進懷裡去。
他妙手空空的絕技采自於黃文炳的傳授,黃文炳在未加入黑風寨之前是個有名的慣竊,後來因為失風被捕,逃出來之後乾脆就改行做強盜。
這一路上要吃要住,他的銀票全都在水裡被沖走,有這一手絕招,他就萬事不愁了。再不濟,就做個宵行走壁的夜賊。
飯萊端來之後,他解開她的穴道,警告道:「你最好不要想動歪腦筋離開,你要是敢輕舉妄動,我就對你不客氣。」
她有趣地看著他,大眼裡滿是好奇:「你要怎麼對我不客氣?」
她無畏的反應教他一呆,接著咬著白森森的牙怒遭:「我就當街剝了你的衣服。」哼哼哼,這樣夠凶夠猛了吧?怕不怕。
「你不會的。」甜甜的微笑教他一時眼睛閃爍,
低頭拿起飯碗,纖纖五指開始夾菜,一口一口慢慢咀嚼。她不抹自朱的櫻唇輕輕蠕動,讓他的心就像有一根羽毛正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撩搔著—般。
見鬼了,這小娘兒竟能左右他的反應,她是有什麼法術啊?
唏哩呼嚕吃完了飯,付完帳后,他又點了她的穴道,拖著她繼續趕路。
「你不先治一下你的傷嗎?」
他可能沒童識到他的狼狽,頭上的纏布掉了,露出老大一個結血塊的傷口;身上的衣服又是塵又是土,右臂血跡斑斑。她早在奇怪,為何別人沒來問他他是不是遇上強盜了?
「我擔心你不治療的話會受感染,那就不好了。」軟軟的溫柔聲音勸道。
這一點小傷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他才不理會。
「你的傷口還在流血。」她再次好心的提醒他。那個樣子看起來真的很凄慘,讓她很……不忍。
前方的他停住腳,回頭給她一個陰沉恐怖的眼神。「我的傷我自己會處理,不用你在那兒羅羅嗦嗦的,你要是再多嘴多舌,我就……」
就怎樣?她清澄的眼神無聲地問出了她的疑問。
下一瞬,那張富有男性氣概的臉捱近,一掌扣住她的後腦,低頭毫不猶豫地封住了她的小嘴——用他的唇,
驚大了眼,粗灼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銳利如劍的眼神和她對視。原本喧雜吵鬧的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
「別自找丟臉,我說得出就做得到。」拉開兩人的距離,看著她慢慢紅了雙頰,低下頭去。
免費演了一場好戲給眾人看,四周圍規的群眾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真是不知羞啊,光天化日之下,當街又摟又抱,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被他拖著直往前行,慢慢的,宗芷君的腦袋開始運轉,回想起他壓在她唇上那柔軟而火熱的感覺,那看似粗魯卻溫柔的一吻——她的臉好燙,心口耽得好快……
她試對他生氣的,可是在又羞又混亂的迷茫心緒中,她卻慢慢覺得心頭的暖意陣陣化開……
她說過的,她早知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就是知道。他不是個壞人,從來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