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早晨的天空有點灰濛濛的，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若臻今天居然睡晚了。

二十多年以來，她都是獨自睡一張大床，如今多了個有如電暖爐的他在身邊，溫暖的被窩，讓她根本就不想起來。

鬧鐘響了好久，她都不為所動。

鈴聲忽然停止，原來是世瀛再也受不了鬧鈴聲而半坐起來，按下開關。他看看時鐘，大嚷：「糟了！已經八點了！」

「什麼？」若臻瞬間驚醒過來。「這麼晚了？我上班要遲到了！今天有個重要的會議！」

「我用機車載你上班，快點！」他迅速套上長褲。「這比你開車或搭捷運都快多了！」

「可是你感冒……」她有點慌亂。

「我的精神好多了！」他的臉色精神的確好了很多，甚至，他還伸手摟住她的脖子，給她一個吻。

她受寵若驚地紅著臉。「真是太好了……」

「有什麼事，晚上再說吧！」

她飛快地換穿衣服，稍微梳理頭髮，然後兩人一起衝出家門。

機車快速行駛，在小巷裡亂置蛇行，沒多久。終於到達「典雅」公司的樓下。

「世瀛謝謝你！再見！」她急忙衝進電梯。

他看著她的背影，突然心疼起來，不想讓她那麼累，他當然有能力可以做到，只要他回家。

他居然這麼想要保護若臻，連當初離家出走的理由都開始不那麼重要了。

不就是無法忍受母親的背叛，所以才信誓旦旦不回「天府食府」，一切要靠自己嗎？

他發現自己的心開始有一點軟化了。是因為若臻的愛嗎？他似乎有點了解母親所犯的錯了……

他發動引擎，騎車回到他和若臻的家。

大夜班的工作讓他變成夜貓子，白天才是睡覺時間，他應該很習慣白天睡覺了，誰知道竟是噩夢連連。

他夢到母親不斷哭泣，夢到天府食府企業大樓垮了……他嚇得渾身冒冷汗，驚醒過來。

家裡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嗎？

傅世瀛的夢並沒有錯，幸容的確病得很嚴重。

兒子的失蹤讓她日夜煎熬，她睡不好、吃不好，又要在整個家族面前強顏歡笑，裝作若無其事，這時候唯一能讓她感到欣慰的，就是另一個女兒愛茉莉。

她撥出時間，飛到美國去探望這個她一直有所虧欠的女兒，因為自私，她一直不敢承認自己所犯下的錯，誰知女兒一點都沒有怪她。

看到女兒活潑開朗的模樣，她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

可是，傅世瀛的出走還是讓她有很深的自責，患得患失之下，她患了嚴重的憂鬱症，幾乎天天都把自己關在家中，完全不想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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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趕到辦公室的若臻雖然及時趕上開會。但平日表現可圈可點的她。今天也只能以零分來形容。

她一頭散發，連口紅都忘了上，蒼白著一張臉，更糟的是，她熬夜打好的報告，竟該死地沒放進公文包。

「齊經理，你什麼都沒帶，要開什麼會？」高宏強逮住機會，大聲諷刺道：「是不是昨晚跟誰打得火熱，連隔天要上班、要開會都忘了？看你的臉，就知道你根本還沒睡醒，」他笑得輕浮，表情充滿鄙夷。「我想我的猜測不會錯，因為我有很充分的經驗。」

在愛情的滋潤下，若臻越來越美。雖然臉上依然戴著那副大眼鏡，可是眼鏡下的她已經越來越讓人驚艷。

當著所有同事，他竟然說話如此露骨，讓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他根本就是故意破壞她的名譽。

員工們紛紛交頭接耳，對她這位經理的評價，就怕要大打折扣了！

高宏強說話更沒分寸了。「像你這樣行為不檢點，適合擔任公司經理，成為大家的表率嗎？」他的目光變得憤恨，似乎恨不得在她身上瞪出兩個洞來。「齊經理，我想道德在公司還是很重要的，希望你做個懂得羞恥的女人。」

若臻用力咬住下唇，桌底下，手掌緊緊地握住原子筆。

之前，她知道有很多閑言閑語都對她不利，可是她從不去干涉或是撇清，如今，高宏強竟然當場侮辱她，這讓她無法忍耐。

她抬起頭，目光高傲，冷冷地回應——

「我今年二十六歲了，未婚，單身，碰到心儀的男人，跟他交往，甚至同居，有什麼不對嗎？今天表現不好是我的錯，我可以保證我絕對不會再犯下這樣的錯誤。但這種私事，請問高經理，有必要在開會的時候提出來指責我嗎？」

「對啊！」美美也看不過去，站出來替若臻說話。「現代人有談戀愛的自由，更何況我們已經是都是獨立的女性，我們想做什麼，只要不要傷害別人就好，況且齊經理和男友男未婚、女未嫁，又不是搞外遇，也不是當人家第三者，有什麼羞恥可言？」

美美說到「第三者」時，眼睛故意瞄瞄劉娜娜，劉娜娜做賊心虛地低下頭。

「高經理，你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現在同居不算什麼吧？這應該不是什麼道德瑕疵啊！」

大家好像被美美的話說服了，又開始躁動，感覺得出來，若臻已經佔了上風，大家都站在她這邊，而且也對高宏強在開會時公報私仇不以為然。

高宏強看著大勢已去，只好咬牙宣布：「散會！」

他離去時，露出一臉不肯罷休的怒氣。

若臻看到了，卻也不想再理會他，更不在乎公司里的同事會如何看待她。現在的她，只想要好好地做好工作，維持穩定收入，其它的事情她都不想去在意了。

因為她的心思，已經有了別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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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若臻就看到熟悉的畫面！傅世瀛穿著圍裙，正在廚房忙進忙出。

「你回來了！」看見她進門，傅世瀛微微一笑，眼裡儘是寵溺。

若臻忍不住露出幸福的微笑。如果有家庭煮夫選拔大賽，他鐵定是全世界最帥氣的！「你感冒好多了嗎？」

「昨夜你陪了我一晚，感冒好很多了。況且這一點小感冒，打不倒我的！」他自信滿滿地說。

「是嗎？」她故意不以為然地挑眉。這次他可是感冒了快七天才有起色呢！

「今天怎麼樣？工作順利嗎？」

想到今天的不愉快，又加上昨天沒睡好，她覺得好累。不過她決心隱藏這些不好的事，不讓他擔憂。「沒什麼事，只是好累！」

「那你先在沙發上休息一下吧，等飯好了我再叫你。」

「嗯，謝謝！」她躺在柔軟的沙發，隨意把眼鏡放在胸口，合上眼稍微休息了！。

恍惚中，眼前出現的全是高宏強嘲弄她的鄙夷臉孔……她根本沒有愛過他，她怎麼會去愛一個當關係結束后卻會不斷傷害她的爛男人呢！

「不要！」她忍不住大叫，眼鏡也跟著掉在地毯上。

「若臻？」他趕緊走到她面前，輕拍她的面頰。「怎麼了？」

「我……」她張開眼睛，一時之間還渾渾噩噩。「我……沒事……」

「來吃飯吧！」他輕聲說道。晚一點，他還要去上班呢！

「嗯！」她的手四處尋找，沒摸到眼鏡。「我的眼鏡……」她站起來，腳底踩到一個堅硬的東西，隨即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音，她驚得花容失色。「糟了！我的眼鏡破了！」

「眼鏡破了？」他連忙彎下腰，把破碎的眼鏡拾了起來。「真的破掉了！」

「那怎麼辦？」她沮喪又無助地說：；坦下我看下到了！」

「你的近視度數很深嗎？」

她苦笑。「對。我是個超級大近視。」

「那走吧，我現在就帶你去眼鏡行配眼鏡。」他倒是臨危不亂，牽住她的小手往門口走。

「咦？」她一邊走，一邊不放心地問：「可是眼鏡哪有那麼快配好？」

「先去買拋棄式的隱形眼鏡，馬上就可以拿到啦。」

「配隱形眼鏡？」這樣好嗎？她有些擔憂。

「是啊。」傅世瀛對她一笑。「你的眼睛很漂亮，不應該被黑框眼鏡遮住。」

她就像個瞎子被他牽下樓，牽著過馬路，來到眼鏡行，她一路上都倚靠他。他是她的避風港、她的安全島。

眼鏡行老闆很快為她準備了適合她的拋棄式隱形眼鏡，當她戴上，整個人煥然一新，與從前古板老舊的樣子有天壤之別。

也好，應該做一些改變了！當個魅力無限、風情萬種的業務經理似乎也很不錯！

「好美！你的眼睛真美。」他頻頻稱讚。

「那就這副了！」他請老闆替她配副新眼鏡，要兩、三天後才能拿。

回家的路上，視野總算變清晰了。

「戴起來舒服嗎？」他關心地問道。

「嗯！感覺不錯，好像比戴眼鏡還清晰耶！」她自我揶揄道：「我以前就是因為看不清楚，才會認錯人，現在不會了！」

「那真好！」他大笑。

回家后，兩人享用了豐盛的晚餐，洗完澡后，她斜躺在軟綿綿的沙發上，聽著廣播里播放的古典音樂，不由得閉上眼睛。

須臾，她感覺鼻尖痒痒的，本能地張開眼睛。

他那瀟洒迷人的臉孔正貼近她，直挺的鷹勾鼻正輕輕抵著她小巧的鼻尖。

她輕輕對他一笑。「辛苦你了，晚上你還要上大夜……」

她正打算要坐起來，卻被他推回位子上。他意有所指地說：「眼鏡破了真好，我不希望你戴眼鏡。」

「咦？」她不懂他為什麼這麼說。

「你這樣好美，美得讓我情難自禁……」

他捧住那迷人素凈的臉蛋，視線專註在她迷濛醉人的雙眼。在她來不及有任何反應時，便深深地攫住她那粉嫩俏美的朱唇。

他吻她。每一個喘息，每一個胸膛的起伏，都如此的真實。時間似乎在瞬間停止，全世界只剩下他們倆。

他的吻，讓白天的陰霾一掃而空。她的心被他的溫柔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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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末，寒風在街頭呼嘯而過，來往路人無下瑟縮著身子，匆匆穿過馬路。

「典雅」老董高伯達，也就是高宏強的爸爸，是一個公私分明、明辨是非的老人，他很早就把公司交給幾個親信掌管，也一直有栽培兒子繼承的計劃，可是偏偏兒子不成材，高宏強繼承家業的事，就一直被擱置著。不過每到年終業務會議他都會露臉，結算「典雅」食品的年度總銷售成績。

照例地，這次的年度會議也是由高伯達親自主持。

高伯達知道自己兒子生性好玩，無法成氣候，所以規定過兒子不準跟公司里的女員工談戀愛，要高宏強努力工作，他一年難得在公司露幾次面，加上幾個親信特意隱瞞，所以對兒子在公司胡搞瞎搞的事情並不知情，就連高宏強和若臻交往過，以及現在的女友娜娜，通通都不知道。

不過，一直以來，高伯達倒是很欣賞齊若臻的工作能力，他認為「典雅」因為有了若臻，才會有這麼優秀的業績，若臻是典雅的一塊寶，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今年十一月，我們的年度業績達成率已經是百分之兩百了……」當他這麼說時，所有員工在台下熱烈地拍手。「這都是業務部的功勞，我們感謝業務部經理齊若臻小姐。」

當若臻站起來，被眾員工熱烈鼓勵時，高宏強表面上跟著拍手，其實心底很不是滋味。

他太看輕齊若臻過人的「忍功」了，他一直給她難堪，甚至當眾羞辱她，誰知她卻能扭轉乾坤，絕地逢生，看來，她確實有著女強人堅忍不拔的毅力。

更奇怪的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她變得更加漂亮，對！就是從她不戴眼鏡的那天開始，她的眼睛就像發揮媚功似的，把辦公室那些男人都電死了。

他從前從沒發現她的美麗，以前的她，戴著大黑框眼鏡，就像個傻大姐似的，該死！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對若臻有點回心轉意……

這難道是得不到的關係嗎？

跟若臻交往了四年，他從來就沒有得逞過，她是個傳統的女孩，他一直得不到她的身體，當心底的那把慾火越燒越旺，他再也不願忍耐了，最後乾脆拋棄她，換上很容易到手的娜娜。

若臻現今是公司的大紅人，看樣子，要趕走她更是不容易了！

父親高伯達的聲音，又把他從沉思中帶回現實。

「公司下個禮拜將舉辦慶功宴，這是特別為齊經理準備的，感謝她為公司立下了汗馬功勞……」高伯達宣布慶功宴的時間與地點。「歡迎大家成雙成對地來參加。尤其是你，齊經理，要帶舞伴喔！」

若臻腦袋裡馬上閃過世瀛，可是世瀛願意成為她的舞伴嗎？

她還要問問他，尊重他的決定。

而且，這幾天她敏感地發現，世瀛有些微妙的改變。

他總是陷入沉思中，常不由自主地發獃，並且露出憂心的神情，雖然對著她依然笑容滿面，可是她總覺得他有心事！

到底是什麼事讓他怏怏不樂？

她想起了天府食府的傅世瀛總裁失蹤的消息，鬧得沸沸揚揚……

老天保佑，希望世瀛不是他……否則，她配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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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世瀛陷入不安的情緒里，他拚命翻閱財經報紙，希望能找尋一些關於天府食府企業的消息。

他發現從他離家出走後，有心份子就在故意炒作，虛張聲勢，企圖把他從位置拉下來，下個禮拜就是股東大會了，如果到時傅總裁真的沒有出席，這不正中有心人士下懷嗎？到時他們就有充分理由要求撤換總裁了！

他想到媽媽，想到自己一出生就註定應該擔負的重任，天府食府是世襲企業，如果企業做到他這一代垮了，他還算是個傅家的男人嗎？

屆時，整個家族會因為他的意氣用事而失去一切……

他心亂如麻，一直無法決定去留，也因此，他在若臻面前，仍然選擇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也未告知自己的真實身分。

晚上，若臻一回到家，興奮地告訴世瀛會議上所發生的一切。

「世瀛，我終於揚眉吐氣了！」她開心得不得了。

她抱著他，興奮得像個孩子似的。

「太好了！」他也跟她一起感到開心。

看她因為好不容易得到工作上的肯定，臉孔綻放出奇異的光彩，美得令人心魂蕩漾，他忍不住很快地低下頭，攫獲那兩片引人遐想的柔軟唇瓣。

愉悅的嚶嚀聲從她喉間逸出，他滿足地發出濃濁的喘息……

最近他吻她的機率越來愈頻繁。

每一次的吻，都讓他們難以自拔，直到即將失控才肯罷手。

若臻覺得她越來越失去自我了。他在她的心中空間越占越大，她越來越不能沒有他……

幾秒的時間，他利落解開她套裝的扣子，一手探往那渾圓的山丘，她倏地驚醒，連忙用力把他推開。「不行！」她喘著氣。「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對不起……」

「沒關係。」事實上，他的自制力快潰堤了！如果不是她推開他，後果不堪設想。「你沒有錯。」他深深地明白她是個好女孩。

等到彼此都比較冷靜了，她才開口問：「世瀛，我們公司要舉辦慶功宴……你願意當我的舞伴嗎？」

他挑高眉毛，饒富興味地問：「你很期待嗎？」

「是的。」她低下頭，也有一些擔憂。「可是我怕會引來一些流言蜚語，我不怕，但是我不曉得你能不能接受……」

「你願意邀請我，我非常開心，有什麼好怕的？」他性感的嘴唇往上揚，有說不出的愉悅。「這樣正好可以公開我們的關係啊！」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他的話讓她豁然開朗。

「就這麼說定了。」他故意學廣告里的台詞，舉起右手。「我敢發誓，我一定會是舞會裡最帥氣、最迷人的男主角，不會讓你丟臉。」

為了這次的宴會，兩人卯足了勁準備，甚至還去試穿禮服，討論當天的造型，一旁不知情的店員，還以為他們是準備結婚的未婚夫妻呢！

很快的，「典雅」慶功宴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