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從我父親起,就已經開始在嚴家工作了,少爺可說是我看著長大的。」何叔緩緩說道,「所以,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在少爺身上所發生的事了。」

羅嵐靜靜地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過世的嚴先生夫婦,是我所看過最鶼鰈情深的一對夫妻,兩人成天形影不離。夫人最愛熱鬧了,常常在家裡舉辦一些餐宴,總是為家裡帶來開懷的笑聲。只可惜,歡樂的日子在少爺出生后就消失了。夫人在懷胎快九個月時,不小心在花園摔了一跤,竟造成了早產。在緊急送醫后,少爺是平安生下來了,但夫人卻因失血過多而香消玉殞。」

何叔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嚴先生無法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他把這一切罪過都怪到少爺身上,認為是他這唯一的獨子害死自己母親的。因此,自少爺出生后,嚴先生從不願正眼看少爺一眼,直接就把他丟給我母親帶,連少爺出院時,也是由我母親去把他抱回來的……可憐的少爺,他從生下來開始,就沒享受過真正的親情。」

「自少爺懂事後,每當想要親近嚴先生,嚴先生就咒罵他、挑剔他,甚至對他採取視而不見的態度。更糟糕的是,只要是少爺喜歡的,老爺都要破壞……心愛的玩具、寵物,甚至是朋友。」

「朋友?」羅嵐驚訝地問道。

「是啊,在上幼稚園和國小時,只要少爺跟誰比較要好:嚴光生就派人到對方家裡,威脅對方的孩子不準與少爺說話。於是,少爺……完全被孤立起來。」何管家的聲音包含著一種無能為力的痛楚。

「所以,少爺在很小的時候就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結,不讓人知道他在想什麼,或是在乎什麼……直到少爺小學一畢業,就被嚴先生送到美國去了。」

「只有一個人?」羅嵐聲音微顫地詢問,深深的為嚴奇感到心痛。

「不,一開始是我和少爺一起。但在少爺上高中時,嚴先生認為少爺已經可以獨立了,就把他送入最嚴格的貴族寄宿學校,然後把我調回台灣。之後,除了寄生活費外,老爺對少爺完全不聞不問,而我,只能利用每年放假時,偷偷的跑去看望他。」何管家至今回想起來,仍舊感到心酸。

「在少爺拿到碩士學位后,老爺還是不讓少爺回國,故意任美國設置了一間分公司要少爺管理。嚴老先生……可說是絕情得非常徹底。」

「一直到老爺去世后,少爺才回國接掌家族事業,那也是少爺自十二歲被送出國后,第一次回到家中。那時的少爺己變得好孤傲,好嚴肅,幾乎沒有笑容,也變得不近人情。在老爺的葬禮上,少爺只說了一句話,讓我至今仍然記憶猶新——『這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這麼清楚地看到父親的臉,原來他是長這個樣子啊!』少爺毫不帶感情的說,彷彿那不是自己的父親……我實在為少爺感到一種無能為力的悲哀。」

」你知道少爺在喪禮結束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麼嗎?」何叔不等羅嵐回答就接著說,「立刻把老爺住的房子賣掉,搬到這裡來。我猜,那裡對少爺來說,充滿了痛苦的回憶,所以他不願意再住在那裡。」

「從小被孤立長大的少爺,非常缺乏安全感,他封閉起自己的心扉,不論是男人或是女人,他都不願意與人深交,他認為人類都是非常自私自利的,他不相信『愛』這件事。所以他拚命努力工作,想讓自己忙得沒有時間與人交心,但相對的,這也使得別人對他心生畏懼。其實在這層表象之下,少爺卻擁有一顆溫柔的心,他憐憫這些可憐的人,希望不幸的人能得到關懷,別像他小時候一樣,得下到半點溫暖,於是他資助這些人,卻不願意讓人知道。」

「你還好吧?」何叔關心問道。

「我……還好!」羅嵐感到臉上有一股濕意,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早已經淚如雨下了。

此刻羅嵐的心感到非常痛苦,而那種痛苦,甚至激烈得就像有一把刀子插進他的胸膛,讓他不禁緊緊的壓住自己的胸口。

何管家拿了一張面紙遞給羅嵐后,繼續說道:「說真的,一開始我很訝異,少爺竟會同意讓你們住進來。不過,自從你們搬來后,家裡也因而變得熱鬧了起來,少爺似乎過得比以往開心,他幾乎天天準時下班回家,不再強迫自己留在公司裡頭加班。我……真的感到很欣慰!」

「其實……」何叔似乎想到什麼似地說,「少爺會欺負你,是因為他喜歡你。」

「少爺對感情的表達還很幼稚,就像小時候,男孩子總欺負自己喜歡的女孩子一樣。我想……少爺是喜歡上你了,是以戀愛的心情來喜歡你。」

何叔突然丟下一枚炸彈,把羅嵐炸得連流眼淚都忘了。

「嚴奇喜歡我?怎麼可能?我們都是男人啊?」羅嵐難以置信地說道。

「少爺習慣把心思埋藏得很深,但我知道他看你的眼神是很特別的,何叔是不會看走眼的。至於………喜歡的對象是男是女又如何呢?只要兩人是真心相愛,只要那個人能讓少爺打開心房……」何叔語重心長地說道。

「好了!少爺也快回來了,我真的希望你是解救少爺的那個人。」何管家意喻深遠的看著羅嵐說。

「謝謝你!何叔,我先去煮飯了。」羅嵐一邊擦拭著眼淚一邊說。

原來,嚴奇的身世如此可憐!他們兄妹三人和他比起來,不知有多幸福了。

想當初,自己還任性地要求嚴奇完成他父親生前的承諾。當時他沒有把自己轟出去,真的是太仁慈了。他其實是一位仁慈的人不是嗎?他幫助了自己,還幫助了這麼多的人。

昨天,自己還因為他不肯出席慈善義賣會,狠很地罵了他一頓,羅嵐此時真是覺得羞愧不已。

「應該要向他道歉的。」羅嵐邊告訴自己,邊用手臂擦拭著再度流下來的淚珠。

「你哭了!為什麼?」

羅嵐轉過身,發現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的嚴奇。

「為什麼哭?」嚴奇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濃濃的關心。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會認為嚴奇是在嘲笑他愛掉眼淚,但此時的羅嵐不再認為他有惡意。

「我正在切洋蔥。」手裡切了一半的洋蔥,正好被拿來當藉口。

「是嗎?」嚴奇用拇指幫他拭去精緻粉頰上的淚珠,「看你,眼睛紅得像兔子似的。」低沉的嗓音中,伴隨著濃濃心疼的意味。

嚴奇深邃的黑眸凝視著羅嵐水汪汪的眼睛,時間彷彿就在此刻靜止了。

但嚴奇突然打破了這一刻的魔法,又回復以往嘲弄的口氣說道:「今晚不會有紅蘿蔔大餐吧?兔子先生。」

「紅蘿蔔燉排骨湯,要不要喝隨便你。」嚴奇又開始欺負自己了,羅嵐氣得轉過身繼續切菜。剛才還為他哭得淅瀝嘩啦的,但在知道他的身世后,也就不這麼生氣了。

晚餐時,羅嵐特別安靜,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看著櫻樺的空位,眾人猜想,可能是為妹妹的事在心煩。

只有何叔心裡明自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嚴奇憂心忡忡的看著羅嵐,心想是該好好與殷克樊談一談的時候了。

*

羅嵐泡在偌大的按摩浴缸里,雙手無意識地玩著水面上的泡泡,心思仍停留在嚴奇的身世上。腦中不由自主的幻想著嚴奇小時候的種種遭遇———個孤獨、早熟、有惻隱之心,卻下快樂的小男孩。這種既沉重又感同身受的感覺,把他壓得快喘不過氣來。

羅嵐想著兩人相遇后的種種,他恍然明白,他是真的愛上嚴奇了!這個心思、這份感情,早在何叔傍晚這一席話之前,便深藏在他心底了。這也是為什麼他對嚴奇的吻完全不排斥,還覺得甜蜜與害羞的原因,只是他一直不願去面對這份感覺,因為兩人都是男人,這是一件違反自然,驚世駭俗的感情啊!

那現在呢?雖然自己願意正視這份感情,但又該如何是好呢?嚴奇是真的喜歡自己嗎?他接下來該怎麼做比較正確呢?這一連串惱人的思緒,讓羅嵐想大聲尖叫。

「大哥!」日葵敲敲羅嵐浴室的門。

「什麼事?」

「殷大哥與櫻樺回來了,他們有話要跟你說。」日葵回答。

「好!請他們等一下,我馬上出去。」羅嵐趕緊從浴缸爬起來,抓了放在一旁的浴巾擦拭著身子。

當穿著休閑服妁羅嵐下樓時,眾人——包括嚴奇與何叔也已經坐在客廳了。

羅嵐在嚴奇的身邊坐了下來,「你們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羅嵐開門見山地問道。

殷克樊與櫻樺對望了一下,緩緩說道:「三天前,公司內部開會決議,決定下個月要在日本成立一間分公司。而我將被指派前去主持那間分公司,短期內不會再回來。」也就是說,分公司完全放手交由殷克樊負責經營,職位顯然大大提升了。

「我考慮了兩個晚上,雖然我這樣的要求很唐突,但我希望能帶櫻樺一起去——是以妻子的身分一起去。」

「拜託你能答應!」殷克樊雙眼誠懇地看向羅嵐。

羅嵐環視著在場每個人的表情,似乎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看樣子,在他還沒下樓之前,他們已經有了共識。

「櫻樺……你的想法呢?」羅嵐問著坐立不安的妹妹。

「我……我希望能與克樊……一起。」櫻樺囁嚅的把想法說出來。

羅嵐平靜地點一點頭,轉向殷克樊嚴肅問道:「你能給我什麼保證?」

「雖然我的財富遠不及嚴奇,但我一定會盡全力給櫻樺最好的生活。」他當然知道當初他們三兄妹北上的目的。

「我保證我會用我的生命去愛她。」殷克樊緊握著櫻樺的手,對羅嵐發誓。

「你目前有何計畫呢?」羅嵐還是不願給正面的答覆。

「我希望櫻樺能跟我一起去!」他說,「我無法忍受櫻樺不在身邊的日子,之前的出差已經讓我受夠了,每天都擔心著她會被別人追走。」

殷克樊深情款款地看著櫻樺的眼睛說:「我打算先訂婚,然後把櫻樺帶去日本。等一切穩定下來后,再舉行婚禮,櫻樺還年輕,她可以選擇在日本繼續念書。」

「我明白了。」羅嵐點點頭說,「那麼,我希望你能與你的父母,找一天正式來這裡提親,我不會讓我唯一的妹妹隨隨便便就嫁人的。」

「你答應了!謝謝你!」殷克樊欣喜若狂的抱著櫻樺說。

「我已經向父母親報告過了,如果你答應的話,我們明天下午會來正式提親,姨丈也答應一起來。」

「好!我等你們。」

「謝謝你!大哥!」櫻樺快樂的投向大哥的懷裡。

「我說過,你的幸福比較重要。」羅嵐摸摸妹妹的頭溫柔的說。

在正視了內心的感情以後,羅嵐也明了相愛的人渴望終身廝守的心情,他也不再反對這樁婚事了。

「我一定會讓櫻樺幸福的。」殷克奧再次保證。

「我相信你,更何況,嚴奇對你的評價很高喔!」

殷克樊感激的看著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嚴奇,嚴奇卻不以為然的聳聳肩。

殷克樊離開后,櫻樺開心的回房間打電話給於臻報喜。

日葵也興高采烈的撥了一通電話給牧晴。

何叔心裡正盤算著,是該著手擬定訂婚宴的大小事宜了。

至於羅嵐……則不發一語的回到房間。

嚴奇憂慮的凝視著羅嵐的背影,從傍晚起,他就一副抑鬱寡歡的樣子。

嚴奇好想像殷克樊一樣,可以正大光明的摟著心愛的人,細細呵護著,訴說衷曲。

他緊緊握住拳頭,努力剋制住想將羅嵐擁抱人懷的衝動。

「還是讓他先自己安靜一個晚上好了,等明天再好好的與他談一談。」嚴奇嘆了一口氣。

結果,嚴奇根本也沒有時間與羅嵐詳談,甚至連見面的時間也很少。

*

第二天的下午,殷克樊陪同著從台中趕上來的父母前來提親,龍豪父子四入則是以男方親人兼媒人的身分陪同。

殷克樊的父母親都是和藹的長輩,父親是台中某一警察局的分局長;母親則是當地一所高中的校長,算是高知識份子的家庭了。而且兩老看起來非常喜愛櫻樺的樣子,眾人都相信櫻樺會過得很幸福的。

嚴奇中午就提早從公司回來,頓時讓羅嵐安心了許多。

已經正式認櫻樺當妹妹的於臻也出現了,甚至還拉著王凱與自己的父母親一起來充當女方家長,這樣的排場讓女方面子十足。

兩方人馬相談甚歡,彼此在商場上早就已經熟識了,所以也不用太刻意介紹,只有羅嵐兄弟與親家算是第一次見面。

雙方家屬正式互相認識后,就決定訂婚日期、場地及要以何種形式舉行訂婚宴,而其他如聘金、喜餅、禮車數量、隨行人員及證婚人等瑣碎細節,也都逐一敲定。

雖然只是訂婚宴,但彼此都是有身分地位的社會名流,所以馬虎不得,光是一些細節與堅持就讓羅嵐聽得頭昏腦脹,而且因為小倆口決定婚禮是要在日本舉行,因此,這場訂婚宴完全比照婚禮辦理。當日期敲定在月底后,兩方人馬便開始如火如茶的籌備起婚禮來。

櫻樺與殷克樊忙著選禮服、拍婚紗照等等。

而擬定女方宴客名單則交由何叔與日葵負責,羅嵐那時才發現,原來何叔也有家人啊!不但如此,何叔的妻子還是個道道地地的美國人。

據說,是當初陪同小嚴奇去美國時認識的,是那時碩士班的同學,而且還是美籍妻子倒追何叔的。

當大家好奇的問何叔,為什麼不與妻子一起生活時,他不以為意的說:「當初是因為艾麗她們住不慣台灣,現在則是因為美國的分公司是由艾麗負責啊!」

真的是一門忠烈啊!兄妹三人不禁大感佩服。

台灣傳統婚禮禮俗儀式繁複,光是聘禮,雙方大大小小的加起來就有二十幾件,還有回樹等等。羅嵐也學會了固樹這個靳名詞,所謂固樹就是,女方在接受男方所送來的,禮單和聘金后,回以男用禮物六或十二件。

在百忙之餘,羅嵐還要抽控陪櫻樺拍結婚照,順便拍拍全家福。在羅嵐私心之下,嚴奇也入了全家福的鏡頭。

當訂婚的消息一傳出,社交圈馬上風雲變色,當場粉碎了許多暗戀櫻樺與殷克樊的紳士名暖們的心,不由得紛紛抱頭痛哭了起來。甚至還有人跑到殷克樊的公司,哭著要求他不要結婚,也有人打聽到新人拍婚紗照的地方,於是圍堵在入口不讓他們進行,讓大家又氣又無奈。

基於肥水不落外人田的道理,宴客地點當然是選在寵華大飯店舉行。所以,菜單、蛋糕、還有會場的布置,就交由龍家全權處理了。

嚴奇以女方家長的身分出席,一方面是為了幫櫻樺擺場面,二方面這也算是龍、嚴兩家聯姻,在商界可謂是大事,當然少不得要邀請一些政商界的名流。

再加上男方雙親的親戚及警教界的友人,還有王凱夫婦等等,當彙集雙方的宴客名單時,那數字把負責宴客名單的日葵給嚇了一大跳。

兄妹三人每天都早出晚歸,幾乎累到一回到家,梳洗后馬上就倒頭大睡。嚴奇只能在每晚羅嵐睡著時,悄悄的進入羅嵐的睡房,心疼的用拇指輕撫著他眼下淡淡的黑眼圈。

令人雀躍的日子,終於到來了。

當櫻樺身上穿著大紅色的改良式旗袍出現在嚴宅大廳時,頓時讓在場的人都讚嘆不已。剪裁捨身的設計,將她姣好的身段更顯得婀娜多姿了。

烏黑的秀髮被優雅的梳成一個髮髻盤在腦後,大紅色的伴頭花牢牢的插在髻上。

殷克樊看到笑得嬌羞的櫻樺時,當場就傻住了,眼光完全離不開她。讓在場的龍家兄弟,直嚷著要將變成傻瓜的殷克樊給拍攝下來留念。

當訂婚禮儀完成後,櫻樺身上已經掛滿了長輩送的黃金珠寶,活像棵最昂貴的聖誕樹。

於臻卻哭得淅瀝嘩啦,活像個嫁女兒的媽媽,還當場對殷克樊撂下狠話說:「如果你敢讓我的寶貝妹妹掉一滴眼淚的話,就算是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檔出來大卸八塊,知道嗎?」

讓櫻樺感動得淚眼盈眶。

而身著一襲白色禮服的羅嵐,也讓嚴奇驚為天人,看起來就像個最美麗的天使一樣。霎時,如果有可能的話,嚴奇真想把他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

宴客時間是中午,加上當天是星期六,客人幾乎全部都出席了。因為是訂婚宴,雙方於是決定了不收禮金。

用鮮花和水果精心布置成的禮堂,喜氣洋洋極了。宴客的大廳里賓客如雲,甚至連總統也發了賀文,看來龍、嚴兩家的面子真的是不同凡響。

喜宴上的每道佳肴都是既精緻又可口,連名稱都取得很討喜。對羅嵐來說,最難熬的應該是敬酒吧!雖然酒杯里裝的是烏龍茶,但還是有些客人硬要倒酒讓他喝,還好都讓龍家兄弟與嚴奇給技巧的擋了下來。

站在大廳的入口,在送完最後一袋喜餅,送走最後一位賓客后,大家都快累垮了,但也著實鬆了一口氣。但嚴奇的臉色卻難看到了極點,眾人猜想他討厭人群的毛病又犯了。

殊不知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在送客過程中,羅嵐在與客人握手回禮時,被偷吃了許多豆腐。這些狀況,讓看在眼裡的嚴奇,既生氣卻又無處可發泄。

櫻樺的家當,已如數搬進殷克樊位於信義計畫區的公寓里。所以,在換完衣服,與眾親友道別後,就直接隨著殷克樊回新家。

而日葵則是打算與龍牧晴及土些朋友玩通宵,至於何叔就下用多說,當然是與久未碰面的妻子團聚去了。

等眾人一離去后,最後的善後工作就交由嚴奇與羅嵐來處理。當羅嵐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與嚴奇一起回家時,已經是近黃昏了。

隨意吃過晚餐,泡個精油澡,稍微舒緩了倦意的羅嵐,決定利用大家都不在的時間與嚴奇好好的談一談。在書房裡找到正專註在看文件的嚴奇。

嚴奇穿著一身清爽的休閑服,發稍上還有一些濕意,顯然才剛梳洗過而已。

「請問……我可以和你討論一些事情嗎?」羅嵐敲敲敞開的門說正在看文件的嚴奇,聞言抬起頭來,把文件放下,比了個手勢請他進來。

「你想要談什麼?」嚴奇將背靠在皮椅背上,雙眼凝視著他。

羅嵐也毫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的說:「現在婚宴已經舉行過了,我應該和你結一些帳,看看到底欠你多少錢?」

嚴奇抿著嘴沒有回答,於是羅嵐目不轉睛的迎著他的目光:「我不是沒算過,我們所花費的一定不只一百萬,像女方必須準備的嫁妝、禮品,以及其他有關訂婚所需的費用,還有之前幫櫻樺購買的衣服、珠寶、鞋子,再加上你幫我和日葵訂購的西裝等等,把掉賣掉的股票和我手頭上的現金……請告訴我實話,我究竟欠了你多少?」這些為數不少的東西都是最優選、最高級的,但價格相對的也是成正比。

「嗯,沒錯!」

嚴奇打開抽屜,從抽屜拿出一份文件。

他把它交給了羅嵐。羅嵐心想那大概是所有花費的帳目明細吧!

「這是證交所傳過來的文件。」嚴奇淡淡的說。

文件上面詳細的說明了當初股票買賣交易的細節,以及股價從買人至今的波動,當羅嵐看到結論時,當場傻了眼。

「你父親在高價位時買進了這些股票,但現在這些股票的股價,全部都跌至谷底。也就是說,那些股票已經成為一文不值的廢紙了。」嚴奇在一旁解釋道。

父親當初會買股票是在尚未退休時候的事,那時,被幾個沉迷於股票的同袍遊說心動后,才去買的,幾乎花光身上所有的積蓄。連兄妹三人的學費都差一點就付不出來,母親還為此氣得與父親冷戰了好一陣子。

「那我欠你的是……一大筆金額了!」羅嵐直到鎮定了心緒后才虛弱的說。

「是的,很大一筆!」嚴奇點一點頭表示同意。

「我會如數……償還……這一筆錢,請你給我一點時間。」羅嵐懇求的說。

「哦?你要我給你多少時間?你該不會以為,我不會算你利息吧?」嚴奇挑眉好奇的問。

「利息?」還有利息?

「沒錯!月息二分利。」嚴奇毫不通融的說。

「只要給我幾年的時間,五年……不,四年就好。」羅嵐的心裡不斷盤算著,每個月的固定薪水,再加上他下班后,可以去當家教或是在補習班兼課。只要他努力的兼差,四年內應該可以還出這筆錢吧?如果不夠,也許還可以標個會,也許還可以把屏東的房子拿去抵押貸款,雖然房子是舊了一點,但應該還是可以貸到一些錢吧?

想到這些龐大的債務,羅嵐已經可以預料在未來的日子裡,將會過得如何水深火熱了。

「我一定會儘快還你的,我保證!」羅嵐臉色慘白的說。

「也許!」

嚴奇站起身來,走到羅嵐的面前,直直的注視著他的眼睛說:「我現在就要!」

「現……在?」羅嵐幾乎語不成聲的重複他的話,「可是,我……拿不出來呀!」

「我倒有一個建議,也許你可以不必還了!」

「什麼樣的……建議?」羅嵐低著頭聲音微顫的問。

「當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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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嫁有錢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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