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天，請你救救她，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丁淳吾無助的十指交握抵著下巴，驚慌的請求老天爺垂憐。他一個人坐在手術室外自責萬分，如果當時他在場就好了。

接到了通報的朱有福，一臉凝重的環著太太走了進來，朱媽媽一路哭泣，痛不欲生。

「婷婷！」她哀切的喊。

女兒在裡頭奮戰，一定要加油呀！

「她是為了救一個小男孩才受傷的。」丁淳吾紅著眼說，心揪痛著。

他怎麼會認為她不好呢？他怎麼會認為她差勁呢？

那些袖手旁觀的人，他們又好到哪兒去？

「醫生有沒有說什麼？」朱有福拿下眼鏡，揉了揉眼角又戴上。

「他只告訴我她頭部先著地，要趕緊送手術室。」

他說完，現場一陣沉默。

朱婷的好友也趕來了。

「朱婷！」

「婷婷！」

「啊，朱爸爸！」

「這位一定就是那個笨蛋！」珍珍不客氣的指著丁淳吾開罵。

「閉上-的嘴！」丁淳吾的心情已經夠爛了，這個時候他對誰都不客氣，即使她是婷婷的朋友。

「婷婷真是瞎了眼了，才會愛上你！」Kitty毫不畏懼的說。

丁淳吾臉色發白的別開臉，這句話像利刃般劃過他的心。

「Kitty！」朱媽媽一臉傷心的說。「婷婷是為了救人……」她哽咽。

在婷婷最悲傷的時候，都是這一群朋友輪流來安慰她的，自然他們夫婦倆也把她們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

「不怪他？」莎莉說。「他害婷婷流了多少眼淚？」還說！

一記重擊擊中他的心。

他跌坐在椅子上，十指交迭抵在額頭，暗自禱告起來。

天，能不能再給他一次彌補的機會？他這才發現他不能失去她……他不能失去她……

手術室門上的燈熄了。

大家一臉僵硬的看著門，醫生走了出來。

「醫生！」一群人擁上前。

丁淳吾也立刻站了起來，一臉急切的走了過去。

「還好，沒什麼大礙。」醫生吐了口氣，將朱婷的情況大略說明一遍。

「吁－－」謝天謝地，他們驚嚇過度，都快暈倒了。

「手術很成功，病人現在在恢復室，如果沒什麼問題，護士會將她推到病房。」

大家露出欣喜的表情。

「我可以看看她嗎？」丁淳吾央求道。

「你打算再刺激她啊？」凱莎得理不饒人。

「-……」他忍無可忍。

醫生只是笑笑。

「病人現在……好，如果你們保證絕不打擾她，我就讓你們進去。」看一看是沒關係啦，只要別吵到病人。

丁淳吾欣喜若汪，正要開口，珍珍先一步跳了起來。

「我們趕快進去。」

四個女生-推我擠的小跑步進去看朱婷。

「-？」丁淳吾無奈，只能在門外等著。

朱有福反而開心的笑了出來。

一聽見女兒沒事，他就什麼都不計較了。

「她們有的要上班，能趕過來我就很高興了，我們不急於這一時。」他拍了拍丁淳吾的肩膀。

丁淳吾的臉柔和了起來。

就在這時門又打開來，珍珍探出了腦袋，瞪著他說：「婷婷說不要見你！哼！」門又關上。

丁淳吾驚駭。

她……她……她不要見他？

他倉皇的盯著門，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四個女孩悶笑了一會兒，這才躡手躡腳的走向病床，一見到朱婷，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凝重。

「婷婷！」莎莉好小聲的喚道，

朱婷毫無血色的躺在床上，緊閉的眼眸像是永遠不會再張開，讓她們有些害怕的一個挨著一個。

她們忍不住的摸摸她的頭髮、拉拉她的手指，期望她能張開眼看她們一眼，好讓她們放心。

「婷婷。」凱莎紅了眼睛。

Kitty扁著嘴，努力地叫自己別哭。

「噓！別吵。-們沒聽醫生說婷婷沒事了嗎？」珍珍最實際了。

有事再哭還來得及。

她們靜靜的坐了一會兒，一直看著好友，不肯移開視線。只要她還有呼吸、還有心跳，她們就覺得自己的心臟也跟著跳動，她們也覺得活了過來。

「好了，走了。」凱莎催促大家。她們進來已經夠久了，等一下護士趕人就倒楣了，而且朱媽媽和朱爸爸還在等著呢！

「再見，婷婷。」Kitty搖搖手。「明天再來看-喔。」

「每一天都來。」莎莉也向朱婷保證。

四個女孩紅著眼睛出來，一看到丁淳吾又狠狠地瞪他一眼。

「朱媽媽，換-和朱爸爸進去。」凱莎擋在門口，不讓丁淳吾進去。

他一臉沒好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發作。剛才明明已經給她們搶先，現在換他了，她卻……

他本想要跟著朱媽媽進去，沒想到另外三個女生也靠了過來，四個女孩排成一排擋在門口，存心不讓他進去，他氣得猛咬牙。

「丁先生，我們先進去了，」朱有福拍拍他。「待會兒就輪到你了。」

「可是我怕她太累……」

「你都不怕她掉淚了，還怕她太累？」珍珍睇了他一眼。

「-……」

「婷婷不想再見你了啦。」Kitty也說。

「對，是她要我們擋在門口別讓你進去的。」凱莎也說。

「哼哼，丁先生，後悔了吧？」莎莉冷嘲熱諷。

丁淳吾緊緊的抿著唇，一個人又坐回安靜的角落。

「丁先生……」朱媽媽好心的要喚他一起進去。

Kitty馬上張開雙臂。「朱媽媽，-想要讓婷婷內傷加重啊？」

「好吧，如果你不怕她傷勢更加嚴重，更不想原諒你的話，那就進去吧。」莎莉很厲害的說。

珍珍得意的瞅著他。

原本要跟上去的丁淳吾，聽到了她們說的話，眼裡出現了遲疑。

四個女生偷笑的瞅了彼此一眼。

「走吧。朱媽媽，我們先回家了，再見。」她們快樂的揮揮手。

「再見。」

朱有福很同情的瞅了他一眼，趕緊和老婆進去看女兒了。

四個女生奔出醫院，站在階梯上笑個不停。

「-看到了沒有？那個蠢蛋信以為真。」

「是啊。他的表情好豐富，真帥。」

「帥是沒錯，可是他對女生不怎麼有耐心。」好-！

「人家他只對婷婷有耐心好不好？」

「至少只對婷婷有耐心，總比她以前那一些……啊，不提了。」

「婷婷的幸福。」

「噯，那可是用眼淚換來的。」

「說得也是。」

「不知道他有沒有哥哥或弟弟？」凱莎雙手交握，雙眼迷濛。「或者是表哥或堂弟……」

另外三個人張大了嘴巴。

「或者……」她突然拍了下手，十指又交握在一起。

其他三個人有志一同的睜大眼睛。

「同學也行。」

三個人突然站不穩，差點一起摔下去。

「凱莎！」莎莉抗議。

「-不覺得他很帥嗎？」凱莎理直氣壯。

帥也不能嚇她們。

「男人看的是腦袋！」

「我看的是賺錢能力。」

「我只要他真心愛我就行了。」

「我要有錢、有地位，還要很帥，對我溫柔、體貼。」凱莎好浪漫的說。

「哦－－」

有人發暈。

有人頭重腳輕。

有人一手扶著階梯的欄杆，一手支著額頭，直搖。

三個人都受不了凱莎浪漫的腦袋。

「快走了，讓他知道我們騙他，他會追殺過來的。」

也對，快走。

丁淳吾來回走動，不見朱有福夫婦出來，卻見到剛才那位醫生又走了過來，趕緊趨前。

「醫生。」

「那個導管應該……哦？什麼事？」醫生原本在向其他醫護人員交代事情，聽見丁淳吾的聲音，立刻將注意力轉到他的身上。

「請問……我們那麼多人輪流去看朱小姐……會不會……又……有什麼……」他支吾其詞，不敢說出病情加重之類的話。

醫生奇怪的推了下眼鏡，鏡片後面的眼睛奇怪的睜得好大。

「你們只要別吵到她就行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們才剛吵架，我怕她見到我會……」

醫生身旁兩位醫護人員笑了起來。

「她因為麻醉還沒醒呢，怎麼會激動？」

丁淳吾變了臉色，眼睛張得好大。

「我是負責麻醉的麻醉師，她恐怕沒那麼快醒過來。」

丁淳吾愣在原地，看著醫生和醫護人員微笑離去的背影……

好傢夥！他氣呼呼的。

這年頭女人比男人還壞！

他來回踱步，很想衝出去宰了那四個女的，卻又暗暗自責，他怎麼那麼呆呢？連開刀需要麻醉都不知道。

「呼！呼！呼－－」

他氣死了，他氣死了。

等到朱婷轉到病房，朱有福夫婦決定先行回家，將朱婷交給丁淳吾照顧。

他走進病房，來到床畔，看著躺在床上的朱婷。

「是我害的！」他自責不已。

還說什麼愛不愛？他為什麼不肯敞開心房，讓彼此從頭來過？也許會發現彼此不合適，但更少不會與真愛擦身而過。

「我愛-，婷婷。」他的眼睛濕了起來。「我愛-……」

陽光從窗帘縫隙透進來時，朱婷睜開了眼睛。

神智從渙散恢復清明，她看見床畔趴著一個人，那是……丁淳吾！

因為驚嚇，她不禁倒抽－口氣，驚醒了丁淳吾。

「婷婷。」他的眼睛浮腫，一看到她清醒，驚喜若狂。

她好溫柔的看著他。

沒想到他會在一旁陪她一夜，她原本已經不敢奢望再見到他了。

「你還好嗎？」她的聲音沙啞。

「-呢？」他竟然紅了眼睛。「有沒有什麼不適的地方？我立刻去找醫生。」

她笑了笑的搖搖頭，好虛弱卻又好美的笑容。

「那個小孩還好吧？」她沒忘記她墜入黑暗前做了什麼事。

他吸了口氣。

「-會不會很失望？-救的那個小孩連-是誰都不知道。」連一聲謝謝都沒有說，就這麼走開。

她搖搖頭。

「不會，他會永遠記得我，在他的心中。」

這是他的好女人！他怎麼會傻得放任她離開？

「我們可以重新來過嗎？」

她笑了起來，眼淚直流，小嘴微抖。

「朱婷？」

「我們需要重新來過嗎？」她泣不成聲。

他以為她不答應，急忙解釋：「直到看到-躺在血泊中，我才發現我錯過了什麼事，那一刻我驚醒了。」

他的話感動了她，高興得直掉淚。

讓他悔恨更深。

「我這才發現我不能失去-，婷婷，我自責的問我自己，為什麼我根本沒發現……其實我是受不了-曾經愛過別的男人呢？」

她說不出話，還是一直哭。

她想告訴他，她以前認為的愛情其實不是愛情，直到愛上了他，才領悟到真正的情愛是什麼。

她好想告訴他，那些年她遍體鱗傷，但是與和他分手后的絕望一比，那根本不算什麼。

她領悟到她也想讓她愛的人幸福快樂，所以……如果有機會，她願意為他做盡一切，只因她愛他。

可是她只是拚命的掉淚。

讓他更加驚慌。

「我該怎麼做，-才不會一直掉淚？告訴我。」

「我們需要重新來過嗎？」她堅定的看著他。「以前那一些可能會永遠留在我的心中難以忘記，你明白嗎？」

他欣喜若狂。

「我就知道我愛對了人，當初……第一眼見到-的-那，我就有種彷佛被什麼鑽入心裡的感覺，我堅定的告訴自己，對，就是-！」

「直到你發現我騙了你。」她又哽咽起來。

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

有好一陣子靜默，讓兩人只能望著彼此。

「……等-傷好了之後，我們結婚吧。」他決定拋開過去。

不能否認，那小小的陰影需要用很大的毅力去克服。

因為他愛她。

每一樁能讓他吃醋的事件，都能折磨他。

她靜靜的看著他，想看清楚他是真情流露還是只是一時的情緒激動，他想清楚了嗎？他能否在未來不會再被這些無謂的醋意沖昏了頭？

她遲疑的閉上眼，不敢回答他。

「朱婷！」

「我的傷還沒好呢，現在說這些還太早。」

「不早，我們差一點錯過彼此；我們只後悔沒有早一點認識彼此，不早。」

她一臉猶豫，問著自己：如果今天他和她對調，她真的不會介意他以前有過的那一些女人嗎？

不！她介意。

可是這無損她的愛，她還是愛他，只要他今後的每一天都是愛她的，她就願意。

「可是……」

他突然受不了地輕輕印上她的唇，堅定的說：「就算我介意，而我的確很在乎，可是在發現快失去-的那一-那，我突然什麼都不在乎了，只要-活著，我發誓我就什麼都不在乎。」他難忘在手術室外焦急的感受。

如果那個時候傳來了什麼可怕的消息，他一定會崩潰！

「真的？」

「真的，我向來不喜歡騙人。」他說的都是真心話。

她的眉漸漸的舒展開來，心頭的壓力突然之間消失無蹤，舒服的閉上眼眸－－

「-怎麼了？」他不放心的問，想按鈴叫人。

她深深吸了口氣，心臟不再那麼揪疼，感覺血液流通順暢……她緩緩的又吐了口氣。

「朱婷？」

她慢慢張開眼睛，給了他一朵微笑。

「我很驚訝你這麼好的男人會放到現在。」

「那是因為我一直沒遇到對的人，讓我對她這麼好。」

她笑了起來。

「我的朋友看到你會喜歡你的。」他回答問題的犀利，有時讓人招架不住。

「No！」他輕叫，皺起眉。「我討厭她們。」

「為什麼？」她疑惑。

「女孩子應該要溫柔、可愛，像-這樣。」

她噗哧一笑，臉都紅了。

「她們很可愛，也很溫柔啊！」

「放屁！」

「你……」她驚訝。

「誰規定好男人不能說放屁的？」他理直氣壯。

「噯？你……」

「而且好男人也會修理人。-那四個朋友最好別再讓我碰到，否則我怕我會不小心宰了她們。」

他咬牙切齒的說出她們的罪狀，讓她樂不可支，不小心扯痛了傷口，讓他緊張的趕緊按鈴，請醫生趕快過來。

「可是她們都是我的好友。」

「辣得嗆死人的朋友？」他不高興的橫了她一眼。

她又笑，臉突然又皺了下。

「可是她們……」

「-還沒說要嫁給我呢！」他不高興的提醒道，輕輕的幫她吹了吹她把疼的傷口。

她不好意思的又一陣笑。

「只要……」

他看著她。

「只要……」你真的不介意的話。

「只要什麼？」他等不及的問。

可是她突然又沒把握起來，忍不住問他：「可是我以前……」

「把它忘了。」

她愣住。

他突然彎腰狠狠的親了下她的額頭，假裝生氣。

「再說，我就真的不理-了，我很會吃醋的。」

她笑了起來，眼淚跟著掉了下來。

「好。」

這不就結了？

快樂幸福的日子從這一刻開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