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舊地重遊時,人們該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滿心歡喜、淡淡哀愁、遙想過去,抑或者是落寞、憤然、痛苦……不,怎麼會有憤然、痛苦的心情都跑出來了呢?郳軒輕輕的搖了一下頭,他在這個地方怎麼可能會有痛苦?誰又膽敢惹怒他……有!只有一個人膽敢惹怒他,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她到底是當真不怕死呢,還是愚蠢?
事隔這多年之後他依然想不透,也許趁這次重遊舊地的機會,他可以順道去拜訪她,問問她這個懸宕在他心中多年疑問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只是……
輕嘆了一口氣,他抬頭望著周遭光禿禿的櫻樹,已經五月了。難怪整個公園的櫻花全謝光了,如果他早些時間來也許可以趕得上櫻花季,只可惜他一向討厭湊熱鬧,就連他以前住在大皈的時候,每回碰到櫻花季時,他總是遠遠的避開這裡,直到櫻花謝光了,來自各地的賞櫻人群漸散之後,這才和薰兩人……
閉上眼睛甩開腦海中關於她的回憶,郳軒拚命訴自己往事已矣,不該回首的,更何況她早該嫁做他人婦了,畢竟在他離開大皈之前,她和那個男的婚約都已經……該死的!明明都已經告訴過自己不要想了,怎麼卻愈想愈多,連她的身影都出現在眼前了,她……
郳突然整個人僵住了,他呆若木雞的瞪著前方,不太願意相信自已眼睛所看到的,他一定是坐飛機累壞了,要不然他不會看到她的,她——淺倉薰……
「崎南?」淺倉薰踉蹌的走向他,臉上的表情充滿了不可置信,「野間……崎南,是……請問你是不是野間崎南?」她的聲間因緊張而顫抖,事實上她整個人幾乎也因為過快的心跳速度而顫抖了起來。看著走近的她,郳頰邊的一塊肌肉緩緩的抽動了起來。
九年了吧?他離開這裡,已經有九年的時間了吧?可是為什麼她卻絲毫沒有改變?瓜子臉、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吹彈可破的粉嫩肌膚。以及那如絲緞般光滑亮麗的及肩黑髮……她一如九年前離開她時十七歲的模樣,以至於他才可以一眼就認出她來?
「是你嗎,崎南?」淺倉薰的聲間中顫抖著覬覦與不確定,明亮的雙眸眨也不眨一下緊盯著他看,「是你嗎?」
看著她半晌,郳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開口,「郳,我的名字叫做郳。」卻在她露出不解與失落的神情前,深深的凝望著她說:「熏,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十年前日本大皈
在大皈境內,只要提起「矢成學園」這四個字,大概可以用「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句話來形容吧,至於這種說法到底是褒是貶?這也許值得。人們深思一下,畢竟在矢成學園內有一個與其學校名稱同樣名譽大阪的學生,他叫做——野間崎南。
三年前,當野間崎南未進入矢成學園就讀時,矢成學園的藍色制服是所有學生最傾慕的,因為只要穿上它便保證將來定能穩健的踏入大學門,也之所以每當矢成學園舉行入學考試就只能用人滿為患來形容,但是當野間崎南的名字出現在榜單上之後,這一切就有了變化。
野間崎南,一個榜單一經公布便成為眾所矚目的名字,原因無他,只因他是七百名人試新生中的榜首,其入學考成績竟與滿分相差不到十分,而第二名的人甚至還與他相距了二十分有餘,這教他怎能不引人矚目?
當然,凡事都有正反兩面之效果,有人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奉為偶像,就會有人因為吃不到葡萄而喊葡萄酸的對他嗤之以鼻,認為他會考到如此高的分數若不是因為考試作弊,要不然就是鐵定為那種五短身材,臉上帶了個三千度的大近視眼鏡,絕對讓人看了會倒退三大步的書獃子。結果事實卻證明了老天果然是不公平的!因為當開學的第一天,一個長相挺拔、俊美得讓全校師生感到汗顏,全身卻又散發著男子氣概的大帥哥走上台時,新生代表野間崎南便成了全矢成學園女性同胞們的偶像、白馬王子。當然,相對的他也立即成了全矢成學園男性同胞們的眼中刺、肉中釘,讓多數男性同胞都對他抱持著先除之而後快的行動。這樣乍看來,野間崎南似乎原本是個好學生,因為招妒而遭致別人找他麻煩,因而才成為矢成學園中名聞千里的問題學生……
其實,不然,那些想找他麻煩的矢成學園男性同胞們根本未及動手,便在目睹一場放學后的校外「群眾運動」——白話文就是「群架」的意思之後,便自動自發的放棄想在老虎頭上拍蒼蠅的愚蠢舉動了,而說得更明白些就是那場「群眾運動」把他們嚇壞了。
野間崎南,矢成學園的新生榜首竟然是飆車族的老大!天啊,這真是令人始料未及,而他當然也就不是普通人惹得起的,至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有著金童面孔般的他或許一點也不嚇人,但對於一直跟在他身後那群對他惟命是從的飆車族群可就讓望之生怯了,試問還會有誰不知死活、自尋死路的去找他麻煩呢?至少在矢成學園內就找不到這樣一個笨蛋。
野間崎南的智商究竟有多高?沒有人能正確的猜測到,但他絕對是絕頂聰明的,這不僅是以他入學考的成績來評斷,更因為他入學三年而蹺課時間多達兩年有餘,成績卻一直能名列前茅,而這也致使全校的老師皆拿他沒辦法,對於他動不動就缺課、蹺課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了,尤其他身後還有著名強硬的後台——野間財團,一個以電子家電用品起家,在日本排名前十大企業之一。
由此可見,才貌雙全、有錢有勢的野間崎南果真是集一切幸運降生之人了。只不過令人想不透的是,像他這樣擁有全世界人們夢寐以求的他為什麼會如此叛逆,而我行我素的令人頭痛不已呢?是因為他正值青少年叛逆時期的關係嗎?是嗎?會嗎?真是這樣嗎?這答案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不過有一點大家卻都知道,那就是他目中無人的模樣實在讓太多人看了很不爽,所以才會有人不斷找機會想教訓他,尤其當他一個落單的時候——
野間崎南靜靜的坐在機車上,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將他團團圍住的五人,他們五人雖都是服裝儀容不整,但很明顯穿在他們身上的灰藍方格制服的確是「私立南風高校」,一間大孤名垂不朽的太保學校,至於他們為什麼擋住他的去路?野間崎南敢拿整個野間財團來打賭絕對不會有好事。
「你就是野間崎南?」站在他正前方,身形較他一八0要高出半個頭,手持木棒,像只大黑熊的男子——原田太郎開口問他。
「要打架我奉陪,但不是現在,等下午我考試考完之後再陪你們。」野間崎南唇一撇,以淡然得就像在與人談天氣般的口吻說道。
對於打架,他一向是來者不拒,然而今天是「矢成」的畢業考,昨天班導才特別打電話交代過他,要他別忘了到學校參加考試,因為對他蹺課、缺課、曠課或許老師們能睜隻眼閉隻眼,但是若沒有考試成績,任誰也無法做主讓他順利由「矢成」畢業,所以他今天才會很委屈的起了這麼一大早準備上學去,怎知……
看了擋在他面前的幾個人一眼,他撇撇唇,眼中閃過便宜了他們的神色,然後發動機車,嘈雜的引擎聲頓時在四周回蕩了起來。
「你想逃?沒有那麼容易!」
一見他發動機車想要騎車突圍,原田太郎狠然的叫道,只見話聲未落.圍住他的另外四個人當中的兩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以手上的彈簧刀刺穿輪胎。
眨眼間,野間崎南便感受到自己胯下的機車高度明顯的向下降了幾寸,他不動聲色的俊美臉龐立時被一抹陰沉之氣所覆蓋。
「這樣看你怎麼逃。」原田太郎個知死活的挑眉說道,與其他圍繞在四周的幾人一同露出猙獰的笑容,無聲無息的看著他。
「你們的膽於不小。」野間崎南緩緩的出聲說道,那聲音的溫度絕對是在冰點。
「你的膽子也不小,竟然敢管我們『南風』的閑事。」原田太郎的聲音中有著過分假意的佩服。雖然常聽人家說矢成學園的野間崎南是個惹不起的傢伙,但是今日一見他那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孔,他不禁開始懷疑傳言是否有誤,然而不管傳言是否屬實,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對周遭的四個兄弟使著小心點的眼色。
「閑事?」關掉引擎,野間崎南緩緩的跨下機車,半眯著銳利的雙眼盯著他們緩不濟急的說道,「你指的是不是前天晚上我揍了那幾個跟你們一樣的雜碎的事?」
「什麼?!你有種再說一次,誰是雜碎?」原田太郎等人同時勃然變色。
野間崎南看了他們一眼,臉上一副「你們嘍」的表情,不過他卻沒有說出口,只是嘴角微揚的在臉上勾勒了一抹冷笑,並緩慢且清楚的對他們說:「給你們一次補救的機會,馬上找輛車讓我可以趕上「矢成』的畢業考試,並且中午前將我的車修理好送到,『矢成』給我,我可以忘了現在這一切,否則……」
「你去跟閻羅王說你的否則吧!」原田太郎截斷他,狠聲叫道。他們當然沒有錯過剛剛他臉上的表情——他竟敢說他們是雜碎,去他的!
頓時間,圍繞在野間崎南周遭的五人幾乎同時動手,三根木棒、兩把彈簧小刀猶如長了眼睛般的分別向野間崎南身上五個部位襲來,只擁有雙手雙腳的他再怎麼厲害也避不過五方襲擊,因此才一眨眼,他背部與腰間便同時傳來一陣劇痛。
棒子打在身上的悶聲掩蓋了他不由自主衝出口的痛呼聲,他急忙的扭腰一蹲,三根失了準頭的木棒同時重擊在機車上,而那兩把小刀卻分別刺傷了他手臂與胸膛。沒有時間喊痛,他在蹲下身之後乘機以腳勾倒握棒扑打向他的兩人,並以一個側翻滾地動作一氣呵成的奪得對方手中的一根木棒,還順利脫離了被他們包抄的範圍。
「你們完了。」冷冷的迸出一聲滿含有玉石俱焚的不顧,野間崎南像只剛出閘的猛虎般無情地舉棒攻向眼前的五人。
他們全都該死!竟然愚蠢的將他愛車的輪胎刺破,還白痴的不知道順著他破天荒所提供的階梯下,打傷了他不打緊,最可恨的是阻撓了他參加畢業考的時間,這下子可好了,成績始終穩穩徘徊在學年級前十名的他竟然要被留級了,哼!這口怨氣、這口悶氣叫他不發泄一下怎麼可能,他們完蛋了!
剎時間,四周除了木棒與木棒的交擊聲,木棒打在人身上的悶氣聲,和木棒失了準頭打在地板、機車,甚至於花草間的聲音不斷在四周響起,最令人聞之顫然的聲音當然是交雜各式各樣打擊聲中的痛呼聲與慘叫聲,刺耳而可怕。
現場有六人卻是以一敵五,然而六人身上所掛的彩卻是一樣可觀,由此可見野間崎南打架的盛名果真不是空穴來風,只可惜這項認知對原田太郎等五人來說已經太晚了,因為人在受了傷之後會哀號虛弱,猛虎在受了傷之後卻只有變得更加兇惡駭人,他們虛弱的抵抗全成了垂死前的掙扎。
幾分鐘之後,現場中惟一站立的就只剩下一人—一野間崎南,雖然他身上的傷勢絕對讓人有怵目驚心之感,但是比起地上躺的五個人,他依然稱得上帥。
「啐!」野間崎南吐掉口中的鮮血,環視被打得七葷八素,因昏厥而凌亂的倒躺在他四周的五個人一眼,他丟開手中沾血的木棒,以手背抹去殘留在嘴角邊的血跡。
他不知道這場打鬥之後,他身上會有多少處淤血,傷疤又會增加多少條,而他根本一點也不在乎,可是剛剛後腦勺那一棒卻讓他現在頭痛欲裂,耳朵嗡嗡作響的,煞是難過。
哦,去他的!即使他現在不理會身上的傷勢趕到學校參加考試,他也不能保證自己在看到試題之後還寫得出答案來,他鐵定要重讀一年了,該死的!
帶著全身快散了的骨頭,他腳步搖晃不定的朝家的方向走去,然而卻在走沒多久,約一分鐘不到的路程時,因突然的昏眩而讓原本就已經舉步蹣珊的他一個不小心跌落地板。
「你沒事吧?」
他在喘息中掙扎著起身,一個陌生的清脆嗓音卻突然在他上方響起,令他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
「哦,我的天!」
突然目擊到眼前這張凌亂、掛著青紅交替的彩色面容,淺倉薰忍不住掩嘴輕呼出聲,老天,這個人剛剛是不是和人打架了?怎麼會傷成這樣.好……好可怕!她忍不住的向後退了一步。
「走開!」看著眼前以滿臉驚駭的表情瞪著他的女孩,野間崎南粗聲氣的朝她喝道,然後便像旁若無人般的靠著自己奮力的從地上站起來,踉踉蹌蹌的繼續往前走。該死的頭,怎麼會愈來愈昏沉,該死的!
沒多久,一個踉蹌,他的身子再次向下墜落——
「小心!」不知道為了什麼而離不開他,一直默默的跟在他身後的淺倉薰眼明手快的伸手扶住他墜落的身體,「你不要緊吧?要不要我送你到醫院去?」她皺眉問。
「少管閑事!」野間崎南甩開她的扶持,粗聲粗氣地冷道,「滾開!」他一向不接受陌生人的幫助,尤其這個陌生人還是個女人的時候。
眉頭皺得更緊了,淺倉熏有股想要朝他破口大罵的衝動,不過多年訓練出來的忍耐力可不是如此容易決堤的,她站在原地不置一言的看著他,直到他再度搖晃不定的舉步往前走時,這才無聲無息、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後頭。
俗語說的好,所謂相逢自得有緣,她實在沒辦法任眼前這個有緣人自生自滅,因為說不定他待會兒會昏倒在半路上被車撞死,到時候……呃,她還是偷偷的跟著他,在確定他不會死在半路上再走好了,反正她本來就是出來散步,緩和下星期參加「矢成學園」入學考試的實力的。
不知道是什麼力量促使野間崎南走回家的,模糊之間他只知道自己身上的疼痛愈來愈劇烈,頭昏腦脹,重得猶如灌滿水泥的腦袋則將要爆炸似的。
在「砰」一聲推開家門之後,他整個人便像斷了線的傀儡般,臉部朝下的趴在房門入口處的地上,動也不動的就像死去了一樣。
害怕再次遭受到冷斥的淺倉熏,並沒有如同前一次般立刻衝上前去扶住他,相反的,她只是靜靜的望著趴在地上的那團黑影,直到好半晌之後見他依然動也不動時,這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
「喂?」她猶豫地出聲叫他,卻在得不到任何回應時伸手輕輕的將他翻轉過身來,他閉著眼睛,臉色白得像鬼,呼吸則虛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老天,他死了嗎?淺倉薰驚駭的瞪大雙眼,微微顫抖的手心不由自主的移向他心臟部位……哦,還好,他沒死。她頓時鬆了一口氣,眉頭卻在下一秒鐘皺了起來。
現在她該怎麼辦?剛剛想幫助他時被他無情的拒絕,難道她現在想趁著他身不由己的時候強行幫助他嗎?何況她之所以一路跟隨他到這裡來,為的只是怕他在路上被車撞了,現在躺在門口地板上的他是萬萬不可能會被車撞到的,她應該可以掉頭走人了才對,怎麼……算了!見死不救一向不是她的個性,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趕快動手救人,至少別讓他躺在地板上,先幫他止住右側臉頰上不停淌下的血吧。
她伸手將他的手臂圈住自己脖子放在肩膀上,然後一手伸到他的腋窩下,拖著他站起身來。
老天,他好重!力氣不夠加上高度不夠,淺倉薰即使使盡了吃奶的力氣,依然只能用半拖半拉的方式將他由門口處拖進他屋內,在用力的喘息之間將他平放在榻榻米上。
「我的天!」她坐下來喘息的呼聲道,然而她鬆了一口氣的呼聲卻在一半時變為驚駭的抽氣聲,「這血……」她死瞪著自己上衣那怵目驚心的紅色血跡,再將目光緩緩由她身上移轉到仰躺在榻榻米上的他。
矢成學園?!她第一次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衣服竟然是矢成學園的制服,然而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身上的血倒底是從何處沾來的,難道說隱藏在藍色制服下,他的身體也受了重傷?她毫不考慮的扒開他制服上的扣子——
「我的天啊!」一個低啞的驚呼聲由她口中逸出。
瞪著他藍色制服襯衫上的一大片腥紅,淺倉薰有種想吐的感覺,她的胃因血腥味而翻絞不停,臉色亦因驚嚇而蒼白一片,天啊,受傷成這樣的他剛剛竟然還能徒步走了十分鐘的路途,天啊,她覺得自己快昏倒了。
淺倉薰忍著要昏倒與嘔吐的衝動,微微將他翻轉成側身的姿態,以盡量的輕柔動作脫掉他身上的制服外套,因為她突然想到自己身上的血跡並不是由他胸膛上的傷口而來,她剛剛並沒有碰到他胸膛的部位,她碰到的是他的手臂以及他的背。
比剛剛更用力的倒抽了一口氣,淺倉薰瞪著他背部比起胸膛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腥紅一片,感覺自己快要呼吸困難了。
「哦……」
突然一個低低的呻吟聲在屋內響起,打破了讓她呆若木雞愣坐在榻榻米上的魔咒。他醒了,而她卻沒有時間去注意,匆忙的跳起身,望眼四顧的尋找著屋內的電話,她得趕快叫救護車來才行。
見到她抓起電話,野間崎南不知道由哪裡突生而來的力氣,迅速的起身將話筒連她的手一起壓回電話機上,「你要幹麼?」他的聲音雖虛弱,卻一如往常般的強勢。
「叫救護車。」她瞠目看他,直覺反應的回答。他看著她,以虛弱的聲音威脅她,「我會殺了你。」淺倉薰有些獃滯的眼眸慢慢回神的亮了起來,她瞠目結舌的死瞪著眼前的他,努力的思考著他所說的話——他會殺了她。天,她叫救護車來是為了要救他,而他竟然威脅著說要殺了她,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腦袋有問題嗎?
還是為了怕她叫了救護車后,連帶來的擎察會把事情鬧大,到時候害得他被「矢成」退學?她突然忖道。
嗯,八九不離十是為了這個原因,只是既然怕被「矢成」退學的他怎麼又會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他不會是因為倒霉碰上別校的不良少年,又不知死活的在他們面前端著「矢成臉」,以一副瞧不起人的態度睥睨對方而被痛扁一頓吧?嗯,依照他傲慢的態度看來,她這個推測的準確度大概又可以得到八九不離十的高分了。不過不管怎麼樣,她還是認為他最好到醫院去一趟比較好。
「你的傷不要緊嗎?我認為……」她想給他良心的建議,卻沒想到會被他喝然打斷。
「滾出去!」他I咆哮的大叫道。
而要不是因為他身上那一大片怵目驚心的血跡還在,淺倉熏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他哪裡有像受了傷的人?
「我是要救你……」
「滾出去!」
神愛世人,即使眼前這個不識好歹的人活在世界上也不會有什麼好的貢獻,但基於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原因,淺倉熏還是決定委屈自己些留下來幫他,雖然在她心中實在很想甩頭就走。
「你……」
「你再不給我滾出去的話,小心找殺了你。」
淺倉熏因他的話而瞪大了雙眼,看著他因過分用力吼叫而虛弱的靠在牆壁上,一副隨時就要倒下去的樣子,她忍不住落井下石的譏諷道:「站都站不穩了,你要怎麼殺我?」
野間崎南微愣了一下,「他*的.滾出去!」
還會吼叫,看來他暫時是死不了了.淺倉熏忖道。不過話說回來,他的命也許可以慢慢讓時間來耗,但她可不打算待在這裡陪他慢慢耗哩。
「喂,你不要我叫救護車,那你至少有個急救箱可以用吧?」看著他急喘的胸口與青白的臉色,她對著他皺眉問道,心軟的打算還是盡自己所能快點幫他把傷口處理一下,然後再走人比較好
瞪著她,野間崎南覺得自己的身體開始抽搐、痙攣,渾身因痛或因失血過多而戰慄不停,老天,他這次受的傷看來要比以往來得嚴重許多,至少就他的腦袋瓜而言,他除了感覺一片混沌,思緒有些停滯拖不動的感覺外,他……
「喂,你要昏倒前可不可以先告訴我急救箱在哪裡?要不然怎麼幫你?」眼見他閉上眼睛要昏過去,淺倉薰急忙叫道。
「桌子左邊最下面的柜子里。」張開眼睛,野間崎南百般不甘心的告訴她。老天,他真的一點也不想接受一個陌生女人的幫助,可是以他這回所受的傷,他懷疑自己有能力自救,動手為身上的傷口做緊急處理,偏偏在這個時間裡,他又不好找人來幫他——也不想,所以只好委屈自己欠這個女人一次人情了。
「這麼齊全?你不會常被人毆打吧?」淺倉熏看著急救箱里齊全的藥品與物品時,忍不住異想天開的問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也未免太可憐了吧?
野間崎南不支的滑落地板,背靠著牆壁,對於她沒經過大腦所說的話置若罔聞,不過當她抱著急救箱蹲在他身前,並未動手拿出急救箱內的藥水、紗布幫他清理傷口,反而伸手到他領口時,他卻不得不出聲。
「
你要幹麼?」他瞪著她問道。
「不脫衣服怎麼幫你上藥、包紮傷口呀?」
老天,他受的傷一定要比他所願意承認的還要重,因為他竟然忘了自己身上的傷,還該死的以為眼前的女人想對他做……該死的女人,要不是因為以往的經驗,女人伸手到他領口處時便是邀請他與之歡愛的話,他現在又怎麼會因她的動作而……該死的!他還是不習慣叫一個女人幫他弄傷口,畢竟通常女人將雙手放在他身上通常都只有一個原因,而她……
「算了,我自己弄,你可以滾了。」他突然伸手撥開她在自己胸前的雙手,虛弱卻粗魯的說道。
淺倉薰呆愣了一下,對於他反覆無常的行為實在有些想要發怒,事實上她已經在發怒了,因為她狠狠的瞪他一眼,用力的拍開他阻撓她的手,口氣挑釁的對他道:「我就偏要幫你弄,你有本事就殺了我呀!」
呆了一下,野間崎南混沌的大腦突然被怒濤佔領,他怒氣沖沖的朝她吼道「你這個女人………」
「很好心對不對?」她打斷他怒然的話語,損人利己的話語接得好,「今天你碰到我算是你三生有幸。」
「媽的!哦……」被她截口的野間崎南瞪著她,好半晌之後才詛咒出聲,卻立時被不愛聽粗野話的淺倉薰懲以小戒,用力在他傷口處拍了一下,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呀,對個起,我動作太粗魯了。」她假惺惺的向他道歉。
「你這個女人……」他咬牙切齒的瞪著她。
「很好心。」她再次快又準的截斷他的話,然而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因為調侃到他而透出得意的笑容,反而憂心忡忡的皺著眉頭瞪著他的傷口說道:「我看你還是到醫院比較好。這麼長的傷口,還這麼多處……」
野間崎南低頭看了一眼因去血跡而露出怵目驚心的傷口胸膛,絲毫不改其臉色的聳肩道:「死不了。」他還挨過比這更重的傷都沒死哩,這點小傷算什麼?他心裡忖道,頭卻痛得要命。
「可是……」瞪著他的傷口,淺倉薰還是覺得他該到醫院去包紮比較好,但她才開口想動他就被他打斷。
「你不要婆婆媽媽的行嗎?」他瞪了她一眼撇嘴道,「如果不會處理我這身傷日,就早點滾吧,免得在這邊礙眼。」
淺倉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這個人……」
「很討厭婆婆媽媽的女人。」他學她說道,並咬牙接著說:「快點動手吧,假如我真那麼倒霉死了的話,也不會牽扯到你的,你儘管放心。」
看著他一臉不在乎的表情,淺倉薰也學他的不在乎說道:「這是你說的,死了就別來找我。」雖然這樣說,然而當她動手處理他身上的傷口時,那種小心翼翼的細心卻可以讓全天下的護理人員感到汗顏。她是不希望他死吧?那當然喏,畢竟他們倆往日無怨近日又無仇的,他死對她又沒好處,她幹麼要耗時間和精力去咒他死呢?她讀書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會有那種美國時間呀?神經病!
在她幫他清理傷口、抹葯、包紮時,野間崎南即使額頭不斷冒冷汗,雙拳握得死緊甚至於發白得像個死人手,但他卻從頭到尾都沒吭一聲,直到她用消毒水沖洗他身上最後一道傷口,也就是在背部那處被彈簧刀刺入約兩厘的深重傷口時,這才忍不住劇痛而昏厥了過去,整個身體狀態也由緊繃、堅硬,轉為鬆弛、虛軟。
淺倉熏為此而鬆了一口氣,對於他過於常人的忍耐力不知讚歎還是心疼……
嘿,他們倆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她想這麼多、感動這樣多做什麼?還是快些將他身上的傷口弄好。早些回家吧,否則讓家人擔心了可不好。思忖后,她更專心致力的處理他背上的傷口。
好一陣子之後,淺倉薰終於處理完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包括他俊美臉頰上的淤傷與些許的擦傷,還突發奇想的替他煮了鍋飯湯之後,這才在門前留了一張紙條給他,輕巧替他帶上門離去。
只見釘在門板上的那張紙條上有著她清秀的字跡工整的寫著——
桌上鍋里有東西吃,不想吃也行,但餓死了可要記得「別來找我」。
仁至義盡的好心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