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來，她喜歡泓寬．

他對她呵護有加、百依百順．無形之中，她已經不能沒有他了。

直到有一天他翮然而去，她才猛然發現自己一個人什麼都不會，就像失去了重要的雙腿，再也站不起來，終將永遠坐輪椅。

她早就愛上他了……

在朝夕相處下，她一直都沒正視過這一點，也不懂得珍惜，愛情還沒來得及開始，就黯然結束，留她獨嘗失戀的斷腸之苦。

落地窗外的大雨彷佛在為她流淚，哀悼她發現真相，卻為時已晚．

泓寬已經有女朋友了。

她在沾滿霧氣的玻璃上畫了無數顆愛心，愛心裡寫著無數個「康泓寬」三個字。

她想他，好想，好想，無止盡地想……

如果她有一雙翅膀，就算風雨交加，她也會立即飛到他的身邊。

他好嗎?

……他一定很好，她的關心多餘到愚痴可笑。

這種下雨天，他們「一家人」應該正甜蜜地待在家裡，媽媽煮著熱騰騰的水餃，爸爸帶著孩子玩線上遊戲……

此時電話突然響起，她看了一眼，是好友瑪麗安。

「喂?」

「築亮，你沒出門啊?」

「這種鬼天氣有什麼好出門的?」

「這不像你，你以往不是都會上百貨公司血拚?」

「我沒心情。」

「你怎麼了？無精打採的？」

「我問你，一個普通的女人跟一個漂亮的女人，男人會選哪一個?」雖然問過媽媽了，築亮仍是不甘心，又問瑪麗安。

「這是腦筋急轉彎還是冷笑話?」

「都不是，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的想法．」

「這問題很弔詭，我認為一般正常的男生都會選擇漂亮的女人，但就是有一種特別的男人相反，會選擇普通的女人。」

「怎麼說?」

瑪麗安滔滔不絕地說：「你看，英國的查理斯王子不要美麗的黛安娜，反而要一個普通、還離過婚的卡蜜拉，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又是離過婚的女人．

媽媽和瑪麗安說的都是同樣的理論，讓築亮的心情再度冷到谷底，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世界只有寒冬：永遠不會有春天。

天啊!

泓寬是個那麼有才華的設計師，講究品味和創意，在愛情上，眼光也一定很獨特……

難道，她無法挽回他的心了?

瑪麗安興緻勃勃地說：「亮亮，我現在正在學塔羅牌，要不要玩看看?」

「准嗎?」築亮狐疑。

「好玩嘛!算算看，純粹參考參考。」

「要算什麼?」

「不如來算你的愛情吧!」

愛情?剛好，她正面臨旁徨的時刻，讓塔羅牌指點迷津也好．

「電話里可以算嗎?」

「可以啊!」

「好吧!」

「這裡有四張牌，國王、皇后、騎士、祭司．你要選什麼?」

「當然是皇后。」築亮毫不猶豫選擇皇后。

「這表示你應該積極點，直接跟喜歡的人表白，展現體貼貼與溫柔．讓對方感受到你的關心，有計劃地攻城掠地，最終必能順利得到愛人的心……」瑪麗安看著書，照本宣科地念。

築亮正苦無對策，這些話讓她豁然開朗。

對呀，她為什麼要退縮?

對於愛情，她應該勇於追求自己想要的，最起碼也要讓泓寬知道她的心意，才不會留下遺憾。

在男未娶、女未嫁之前，愛情的戰爭還未結束。

她要努力爭取自己的愛情!

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不必對誰愧疚，更不需過度悲觀，失去自信．

競爭才剛開始，不到最後，鹿死誰手，勝敗難料!

「瑪麗安，你認為男人喜歡怎樣的女人?」她想改變自己。

「有用的女人啊!」

「什麼是有用的女人?」

「漂亮的花瓶就是沒用的女人。就像外表光鮮亮麗，在家卻很邋還的「干物女」，你想有哪個男人受得了?男人需要女人的照顧，要讓男人不能沒有你，就要做到全方位的無懈可擊，例如把家裡打掃得一塵不染、讓男人只愛吃你做的菜，另外最重要的是，要讓男人在床上下能沒有你。」

想不到才二十二歲的瑪麗安自有一套有模有樣的「馭夫術」。

「別忘了，男人就是希望女人出門像貴婦，在家像主婦，在床上要像蕩婦……」

她說得頭頭是道，築亮努力記在心裡。

沒錯!溫柔：永遠是征服男人的不二法門。

好，她要讓泓寬不能沒有她!

築亮信誓旦旦地在心中下定決心。

目標——要成為泓寬所愛的女人，

計劃——學習做個全方位的女人．

築亮照著自己的步調前進，首先，來到一家五星級飯店附設的高級餐廳。

應賢和凱麗兒這對知名的賢伉儷緩緩地走進來，坐在靠邊位置的築亮朝他們揮手。

「今天怎麼有空請爸媽吃飯?」應賢笑得開心。

「難得有閒情逸緻嘛!女兒想跟爸媽商量一件事，所以請吃一頓大餐。」

「什麼事啊?」凱麗兒問。

「我想學烹飪，幫我找個老師好嗎?」築亮笑著說。

「學烹飪?家裡不是有人可以煮？」應賢狐疑地問。

「你對廚藝有興趣啊?為什麼?」凱麗兒很好奇。

「我突然有興趣了嘛!」築亮想敷衍過去。「一個女孩子家什麼都不會，將來怎麼嫁人?那是媽媽幸運，爸爸不會要求媽媽煮菜，可是，能做菜給心愛的人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看來，我們築亮是真的長大了喔!」應賢心滿意足．

「是在談戀愛啦!」還是當媽媽的心思細膩。「對方是誰?怎麼遲遲不肯透露7．」

「保密中。」築亮猛眨眼，故弄玄虛，不肯告訴爸媽事實。

「好，找老師的事就交給我。」凱麗兒支持女兒為愛情做的改變．「你喜歡這家餐廳的菜嗎?」

「喜歡。」這就是她的用意，除了愛吃泓寬煮的菜之外，她最愛的就是這家餐廳的料理了。

「那我就找王主廚到我們家來教你做菜。」

「太謝謝你了，媽媽．」築亮笑開懷。

星期天，築亮跟王主廚約好早上十點上課。

王主廚在餐飲界已有二十年以上的資歷，做的菜不僅吃過的人讚不絕口，還得過不少國際獎項。

「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做一道家常菜!」築亮說出她的期望。

「應小姐，你過去下過廚嗎?」王主廚問。

築亮誠實地搖頭。「不過我會很努力、很努力地學習。」

她說到做到．

先從最簡單的洗菜開始．接著切菜，她很專心地學，雖然因不熟練而小小切到手，但包紮一下后，她又繼續切菜。

直到可以開火炒菜了，笨手笨腳的她還被油噴到，而且調味料的比例拿捏不好，不是太酸，就是太咸，幸好王主廚很有耐心的教導，她在一旁也不忘做筆記。

煮飯真是不簡單。她現在最佩服的人就是廚師了，天天做飯餵飽大家，真是偉大。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總算學會了簡單的兩道菜——蒸蛋和煎鮭魚。

煮完后，還叫菲佣來品嘗，拚命問：「好吃嗎?」

菲佣猛點頭。「好吃!好吃!小姐，你怎麼變成「家庭煮婦」了?好厲害!」

築亮開心之餘，又跟王主廚約明天晚上，繼續惡補做菜。

雖然累了一天，但下課後她並沒有閑下來。

菲佣在打掃，她就站在旁邊看。

原來，洗衣機要這樣用，衣服要這樣摺，地要這樣掃……

她深深覺得以前被人伺候的生活真糟糕，為了擺脫「干物女」的惡名，得到愛情的滋潤，從現在開始，她要洗心革面，重整自己的生活!

一旁的菲佣則覺得莫名其妙，以為小姐在「監督」她，只好更加勤快地努力工作．

築亮連續努力了兩個月，看在爸媽的眼底真是無法置信，女兒哪來的恆心和毅力呢?她做事向來三分鐘熱度，這次居然在短短的時間內變得這麼賢慧，什麼家務事都會做!

看來，愛情的力量真是不同凡響，雖然女兒喜歡的那個「隱形人」還在保密中．但她的改變大家有目共睹。

深夜，築亮滿足地看著計劃表。

她會做飯，也會做家事了，再也不是什麼都不會做的「干物女」．剩下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直接找上男主角．

看著因為做家事而變得粗糙的手，她一點都不心疼，為了泓寬。一切都值得。

她趕緊站起來整理簡單的行李，不忘把一個可愛的熊寶寶放進行李內．

這個熊寶寶是所有玩偶中她的最愛，雖然很便宜，卻是最情深義重的，因為那是泓寬在她十八歲時送她的禮物。

臨出家門前，她不忘打手機給在國外的爸媽「報備」。

「爸、媽，我要出國休息一陣子，現在在前往機場的路上。」現在是非常時期，她計劃離家一段時間去爭取屬於自己的愛情，當然不能讓爸媽知道事實，不然一定會被阻止的。

「怎麼沒有事先講一聲?」

「現在不是打電話講了嗎?」她用著撒嬌的語氣說：「我請公司排開通告，讓我去歐洲度個假，一個月後回來。」

「你在國外要小心一點，千萬要注意安全。」

「沒問題，我會小心的，每天會跟你們保持聯絡。」

趁現在爸媽出國拍片，就是她離家最好的時機。

夕陽西下，華燈初上。

算算時間，泓寬應該下班了吧?

她今晚就要出其不意地去找他，希望他在家。

天空灰濛濛的，她的心卻雀躍下已。

想到即將可以見到久違的愛人．內心便盈滿了幸福感，但，萬一他女友也在的話……雖然事情仍有許多的不確定，不過都無法阻止她去追求真愛。

準備就緒后，她提著簡單的行李，獨自坐計程車來到康泓寬的住所外。

他現在身分不一樣了，住的也是高級大廈，她站在雕花鐵門外，忐忑不安地伸手按門鈐。

叮咚!

沒多久，門開了．

看到她．康泓寬一臉錯愕。

「築亮，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泓寬，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請你收留我吧!」

她哭喪著一張臉，顯得楚楚可憐．

「發生什麼事了?先進來再說吧!」他被她搞得很緊張，連忙領著她進門。

走在他身後，她露出一抹頑皮的笑容。

成功了!

接下來，她要想辦法待在他家照顧他，然後永遠永遠再也不離開他!

室內瀰漫著淡淡花香，偌大的空間走的是極簡風，以黑色與白色為基調，只有唯一一張沙發是鮮艷的紅色，營造出強烈的對比，燈光映著落地窗，室內一片明亮。

運氣很好，除了他之外，她沒看到屋裡有其他人的跡象，看來，他是一個人住沒錯。

「築亮，先喝杯水吧!」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究竟怎麼回事?」

他才剛下班回來，身上的西裝來不及換，領帶松垮地系著．

面對著心愛的人，築亮的心不禁揪在一起。

看到他的感覺真是該死的棒透了!

他神情略顯凝重，薄唇緊抿，黑眸充滿關切的光芒。

她楚楚可憐地照著原先想好的劇本說：「爸爸和媽媽逼我跟江興輝在一起，我不喜歡江興輝，和他們吵了一架，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說要出國散心。」

康泓寬心一沉，原來是這樣。

他待在應家多年，深知伯父、伯母雖然疼愛女兒，但某些時候的強硬態度也不遑多讓。看來，築亮將來很有可能被迫嫁給江興輝……一想到此，他突然有些慌了。

「伯父、伯母那麼疼你，你這樣說走就走，他們一定很傷心。」他壓下自己的情緒，先安撫她。

「我才不要受他們擺布，從小到大，我一直是聽話的孩子，現在我已經長大了，想要用自己的方式過自己的生活。」這是她的真心話，她想做自己，爭取自己想要的愛情。

室內沉默了一會兒。

他開口問：「那你打算怎麼做?你說要出國，可是又沒出國……」

「我不曉得，我只想找個地方先暫時住一下，但是又不想住旅館，怕被人家認出來。我覺得好煩，唯一想到可以幫我的人，就只有你了。」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以前你住我家的時候，每次我遇到困難，你都會幫我解決，就連我睡不著，你也有辦法哄我睡，只有你是站在我這邊的，你……可以收留我。讓我住下來嗎?」

對康泓寬來說，這一切像在作夢一樣。

這兩年來，他始終難忘築亮的一顰一笑，只是隱藏得很好，沒有人發覺。

原本以為兩人永遠不會再有交集，沒想到命運之神安排她離家出走，他和築亮又見面了。

他不可能拒絕她的，她的所有要求，他向來都樂意答應．

「你現在這樣，讓我想起當年伯父收留我的情景，我欠你們應家一份情，如果你亂跑．伯父、伯母也會擔心，起碼你在我這邊是安全的，就住下來吧!接下來該怎麼做，等想到之後再說吧!」

「謝謝你．」再也忍不住，她激動地抱住他，笑看著他。

他驚訝得無法動彈．

她一點都沒變。

表達情緒還是那麼直接不做作。看著她小巧的臉龐，雙眼炯炯發亮，紅通通的雙頰，甜美如櫻桃的小嘴，讓人幾乎想吻下去……當然，他忍住了，什麼也沒做。

「不要這麼說，這是我該做的。」他剋制住躁動的心，鎮定地說道。

「不要叫我築亮，過去你都叫我小名亮亮。」

她不要做他的大小姐，她要做他的愛人．

「亮亮……」他喉嚨一陣緊縮．

「先說好，我不會白吃白住的。」地自行打算，住進他家就是打定主意要當他的專屬女僕．好好照顧他．

「就算白吃白住也無所謂。我這裡很普通，希望你住得習慣．」他起身。「去看客房吧!」

「別這麼說，現在只要有一張床讓我睡，我就阿彌陀佛了!」

客房不大，裝潢是清一色的淡粉紅系列，還有一面更衣用的大鏡子，彷彿是她房間的縮影。

「這房間跟我的房間好像!」

賓果!

她猜對了．

這是他特別設計的格局，就是想讓這小房間里處處有她的影子。

當他想她的時候，他就會坐在這個房間里，幻想她存在的時刻……

但他不能承認，只能聳肩裝不知道。「是嗎?希望你住得習慣．」

「放心吧!我一定、一定、一定會很習慣的!」她有十足的把握，因為一進到他的房子，她就已經愛上這裡了，而且，這裡有她喜歡的男人啊!

接下來，他繼續帶她參觀屋裡其他的角落。

這裡一共有四個房間，一間是他的，一間是工作室，一間她暫住，剩下最後一間房間不知道做什麼用，門一直關著。

那個房間是留給誰的?

她沒過問。

如果怡倩和小勇來，會住哪間房?

他沒說到，那她也識相地不多問。

手機突然響起，他接起手機，以英文回應，切斷手機后，他解釋道：「抱歉，亮亮，我沒辦法陪你了，菲律賓工廠那邊在催我的設計樣本，不趕快的話，下個月的貨就趕下出來了．」

他還真忙，也對，他現在有了自己的事業，是沒有下班時間的。

「你忙你的，我一個人做自己的事，你不用管我。」她體貼地搖著手。

他走到角落，從桌子上的琉璃花瓶里拿出一把鑰匙遞給她。「這是這裡的鑰匙．」

握著鑰匙．如獲珍寶一般，表示他對她完全信任，她要好好收著鑰匙．

「我去忙了。」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不好意思地說：「我一進工作室，通常都要很久才會出來，有什麼事就請你自己打理了。」

「沒問題，謝謝。」

他微皺眉，不太習慣她說謝謝。

「啊!等一下，你吃晚飯了嗎?」

「我下班后在小館子隨便吃了一些。」

「嗯。」只要他不要餓肚子就好。

他進了工作室，埋頭苦幹。

築亮趁這時間參觀廚房．

哇!好寬敞明亮的廚房，她立刻愛上了這個地方，不由自主地幻想著洗手做羹湯的情形，期待有一天能為心愛的他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

順手打開冰箱看了看，裡面幾乎空無一物。

她不禁笑了出來，但無所謂。有她在，她會很快把冰箱補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