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個月後……

艷陽高照、萬里晴空的星期天，在F大的禮堂里，早已被萬頭鑽動的人群給塞得水泄不通，而室外想要擠進禮堂的人龍更是排隊排了一長串，人人臉上掛著的都滿是興奮期待的表情。

今天，是全國大專院校熱音大賽的全國總決賽。

自從天才吉他手的團長高信華滿面春風地出院后，整個樂團彷彿打了一記強心劑一股，團練進度突飛猛進，加上全員一起換了新樂器，功力更是如虎添翼，在分區進行的熱音賽中一路過關斬將，勢如破竹地直殺到總決賽來。

比賽開始前，由各隊抽籤決定上場順序，Vapor由團長高信華代表出去抽籤。

抽完簽，高信華轉身回到等待著的夥伴們身邊。

「怎麼樣？抽到幾號？」陳志乃迫不及待地搓著手問。

「嘿嘿……」高信華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比出V手勢。

「難道說……？」張國威難掩興奮的語氣，不會吧？就真的這麼幸運的抽到理想中的順位嗎？

「沒——錯！我們就是堂堂最精採的壓軸啦！哇哈哈！」高信華插著腰得意地仰天大笑。

「太好了！那我們就先到看台上去觀摩其他人的表演吧。」

謝竹君對能在上場前有機會觀摩其它人的實力感到鬆了一口氣。

四人陸續走到看台旁保留給參賽者的座位上就坐，高信華卻不安分地站起身來四處張望。

「咦……小翔怎麼這麼慢？」一雙鷹眼在人潮中掃過。

「他說會幫我們準備加油便當，看這時間應該快來了吧。」謝竹君一想到半個月前龔令翔一臉害羞地請教他如何準備便當的樣子，就笑得心花朵朵開。呵呵，真是可愛的好孩子。

「啊！找到了！小翔、小翔，我在這裡喲！」

目光瞬間在一抹嬌小的身軀上定焦，高信華興奮地跳起來隔著人海揮手。

「喂，我說忠犬華，你不要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搖著尾巴大吼大叫地好不好？大家都在看我們了，很丟臉耶！」

張國威受不了地翻翻衛生眼，捏了高信華的大腿一把。

「你不要凡事都要訴諸暴力解決好不好？會痛耶！」

不甘心被白捏一把，高信華抬起長腿往張國威的膝蓋輕踹一腳，繼續往發現的目標大聲招呼。

「小翔，在這裡唷！」

這豬頭，不要再叫了，很丟臉啦！

發現因為高信華誇張的舉動，而引起身旁的人紛紛向自己投以奇怪的眼光，龔令翔緊抱著懷裡的便當，紅著臉低頭沿著牆壁快步前進。

好不容易在眾人的注目禮下，困窘地來到Vapor就坐的看台區，無視高信華滿臉期待想索取擁抱而張開的雙臂，龔令翔二話不說就先狠踹了高信華一腿，再往小腹補上一拳。

「混帳！那樣很丟臉的你知不知道啦！」也不管高信華因為想呼痛卻又不敢喊出聲來而扭曲的臉，龔令翔把手中的便當盒用力地扔進高信華的懷裡，又氣呼呼地在謝竹君的身邊坐下。

「對不起嘛！人家是因為看見你太高興了才會這樣的嘛！」

高信華小心翼翼地捧著便當盒緊挨著龔令翔坐下，討好似地歪著頭拚命裝可愛，還趁機在龔令翔身上摩蹭。

「你……」

一轉頭，原本是想好好數落高信華幾句的，沒想到卻被臉部超大特寫給嚇到，紅潮瞬間爬上小臉，已經衝到嘴邊的話又縮了回去，趕緊撇過頭掩飾害羞的神情。

眼見龔令翔轉頭不語，高信華愈發諂媚地在龔令翔身上摩摩蹭蹭地討好。

「小翔，對不起、對不起嘛，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下次我不敢了啦！」

低聲下氣的道歉頓時讓龔令翔軟化下來，抿著嘴回頭看著賴在他身上的大型犬。

「好啦、好啦，原諒你就是了。」

唉，怎麼現在換他被吃得死死的了？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耶！小翔，我最愛你了！」一把抱住龔令翔，高信華開心地低聲歡呼。

「坐好啦你！」再敲一記暴栗，龔令翔翻翻白眼，不禁懷疑起自己怎麼會喜歡上這種三八。

此時第一個上台的樂團已準備就緒，一開場便引來全場觀眾盼望的歡呼，也讓兩人停止鬥嘴，把注意力集中到熱唱的舞台上。

時間在人聲鼎沸不斷的禮堂里快速地流逝，現在在台上表演的已經是倒數第二團的團員們也紛紛起身準備到後台待命。

「小翔，要幫我們加油喔！」謝竹君跟龔令翔抱在一起做打氣的擁抱。

「待會要目不轉睛地看我表演喔！我一定會帥到讓你更愛我的！」

高信華拍拍龔令翔的頭，自信非凡地眨眨眼，耍帥似的撥了一下頭髮。

「拜託，不要讓我還沒上台就先吐死。」

張國威和陳志乃不約而同的捶了一拳高信華的左右肩膀，做出想嘔吐的表情。

「怎麼可以這樣對你們偉大的團長吐槽呢？」

左右開弓各勒了一下死黨的脖子，高信華轉身對龔令翔伸出雙臂。

「幸運女神，給我一個勝利的擁抱吧！」

為這句話笑得花枝亂顫，龔令翔依言投進高信華的懷裡。

懷抱著可人兒，高信華趁著深埋在髮絲時偷香了一下小巧的耳垂低語，「等一下要喂我吃便當哦！」

不給龔令翔害羞的機會，高信華放開全身發燙的小貓，笑著拍拍夥伴們的肩，「走吧！輪到我們上場讓禮堂燃燒羅！」

果然，當司儀宣布準備上場的Vapor之名，四人一站出，霸氣非凡的架勢瞬間讓觀眾的情緒達到最高點，忘情狂吼的呼喊聲幾乎要把屋頂振垮，直傳到九霄雲外。當大家各自在自己的定位上準備拿起樂器時，高信華突然毫無預警地從吉他手的位置猛地衝到舞台中央，在謝竹君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一把搶過麥克風的發言權，這個突然的舉動，不僅把台上Vapor的三人嚇得目瞪口呆，台下喧鬧的觀眾也因為從沒看過這種景象而瞬間鴉雀無聲。

「小高你到底在幹嘛啦？」完全出乎預料之外的狀況，讓謝竹君急得滿頭大汗，在一旁偷偷扯著高信華的一角無聲地低吼。

而高信華無視謝竹君眼裡的焦急和背後另外兩人射出的殺死人射線，調皮地眨眨眼丟出個「安啦！」的眼神，伸手叉腰、把麥克風湊到嘴邊對著黑壓壓的群眾拉開大嗓門。

「Test、Test！咳嗯！大家都知道，以前因為咱們Vapor沒參賽的關係，讓每年期待在熱音大賽看到我們的朋友們失望，真是抱歉啊！不過！今年我們終於站上總決賽的舞台了，所以你們通通給我豎起耳朵、睜亮雙眼，好好看看我們的實力吧！雖然對其它樂團很抱歉，不過聲明在先，今年的獎盃不會刻上Vapor以外的名字啦！大家等著看吧！」站在舞台上的高信華彷彿會散發蠱惑人心的魔力，聽到如此囂張的宣言，台下觀眾不但沒有傳出反感的噓聲，反而全場一起爆發興奮的呼喊及掌聲。

看到這種情形，謝竹君轉頭跟身後的兩名夥伴交換會意的眼神，笑盈盈地退到一旁讓高信華說個過癮。

等觀眾的歡呼漸漸平息，高信華才帶著自信滿滿的表情繼續開口。

「而今天我之所以能來到這裡，全都是因為某個人的功勞，沒有他，現在我就會躺在市立示範公墓而不是站在大的禮堂舞台上了。」這句話引來觀眾席一陣大笑。

「因為有他的指引，我才能找到活下去的目標與理想，因為有他的陪伴，才能激發出我繼續前進的動力和勇氣，因此，我今天的演奏，以及往後所有的音樂，統統都是為了獻給他而奏的。」

高信華掃視一圈再度安靜下來的觀眾，「僅以這首我親自譜寫的曲子，獻給只專屬於我的勝利女神——」

像是惡戲似地吊足所有人胃口，高信華居然低下頭沉默不語，只留下一片全然的沉默把現場情緒繃緊到最極限，就當每雙眼睛都秉足氣息，直勾勾地瞪向舞台正中央的焦點不敢移動視線時，麥克風突然從高信華的掌握中被拋出，落入謝竹君無防備的手裡。

「呵……」謝竹君清秀的臉龐勾起明了的微笑。

深吸口氣，高信華倏地抬頭，不藉助麥克風的擴音，用最原始的聲帶將所有的情感揮灑出來。

「翔——只獻給你唷。」

不等語音拉完，高信華修長的手指迫不及待地在吉他上刷出澎湃的音色。

而觀眾引頸期待已久的，也跟隨團長風馳電掣的音符將旋律狂泄而出。

瞬時間，整個體育館像是被引爆了威力十足的炸彈般，陷入狂喜熱潮的狀態。

而獨自坐在觀眾席上的龔令翔，早已在高信華跳出來搶麥克風時就不能自己地淚流滿面，但是透過欣慰淚水所看到的舞台，卻閃耀著令人驕傲的光輝。

在冷冽之風拂過混雜的那一天

我在漠然的人群里發現了你

在絕望之淵里彷彿聽見你呼喊救贖的聲音

無法忽視的眼眸埋藏著無盡的孤寂

想為你踢散籠罩的陰影

想為你擊退逼人的窒息

想為你拭去苦痛的淚滴

想為你撫乎傷跡的記憶

你所背負的過去已太委屈

請下定決心捨棄歷史的刻印

擁抱未來無限的刺激

我將在你身旁給你勇氣

一個人若是感到恐懼

我的祝福將為你降臨

在幻想的雪白聖夜裡

與你一起編織彩色的夢境

兩人一起創造無限的可能性

不再讓你獨自一人哭泣

請為我綻放最美麗的表情

結合彼此絢爛的氣息

這雙手腕永遠不與你分離。

不出所料，Vapor以超凡絕倫的魅力與超水準的實力，輕鬆把全國熱音大賽的總冠軍抱回家。

費盡千辛萬苦才逃過大批狂熱歌迷與媒體的追逐，一行五人帶著樂器回到平時團練的車庫。

「呼，好可怕，我怎麼都不知道原來我們這麼紅？」

混亂中被扯掉一截袖子，一大片衣角，外加雙臂上數道爪痕與N個淤青，張國威氣喘噓噓地檢視著手上的傷。

「嗚……阿國你還好吧？」

雖然在張國威的保護下而毫髮無傷的謝竹君，驚魂未甫地幫張國威包紮。

「哇塞，我差點就要脫褲子跑步了咧！」

正在幫同樣也滿是淤青爪痕的手臂上藥的陳志乃，驚訝地發現自己褲頭上的皮帶不知何時已被扯掉，嚇出一身冷汗。

「看樣子大家好像都有挂彩，那今天我們就先解散回家休息吧，慶功宴等改天養足精神，再來好好給他慶祝一番！」

為了保護龔令翔，身上被拉扯掉最多的衣物，傷口、淤青也最多的高信華，現在只想好好地跟龔令翔回家休息。

「就這麼辦，今天的戰況實在是太慘烈了，這樣沒力氣慶功也不好玩，那就改天再好好喝一杯慶祝吧！」

張國威看著身上東一片淤青、西一塊紗布的包紮，非常阿莎力地大聲附議。

「那我們就先走啦！」行動派的張國威，馬上把隨身的物品收拾好，就牽著謝竹君一道離開。

「小翔，拜拜，改天一定要一起慶祝喔！」臨走前，謝竹君拋給龔令翔一個燦爛的微笑。

目送好友離去，高信華也起身摟著龔令翔的肩往門口動。

「阿志！門就留給你鎖了，記得要關燈啊！」

話尾的語音還沒結束，就響起大門關上的聲音。

「喔……好啦……」

看著已經關上的大門，陳志乃吹聲口啃，繼續低頭整理一身的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