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靜苑的議事廳內,冷玉郎百無聊賴的坐在卧榻,輕搖扇葉。

「智星,難道你無話可說?」坐在他左側的,是同冷玉郎氣質如出一撤的俊秀男子,不同的是他眉宇間的那股王者風采與顯貴。

若仔細觀察,不難看出冷玉郎與這名桀驁男子有多麽神似。

「既然你都知道了,再說豈不累贅?」冷玉郎撇唇輕笑。

「哈!那可不行,我可不想你們為了我而鬧牆。」「你多慮了。」他笑臉盈盈,藍眸瞥向始終默然不語、眸帶悒鬱的索敕。

「我與索敕感情之深,是不會因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心生嫌隙。」「是這樣嗎?索敵。」同樣的藍眸睨視他,索敕深覺自己似乎身陷狐狸與豹子所織出的密網內,左右為難。

酷顏一沉,雖不語卻惹人發寒。

冷薊眯起狹長眸子,淡語:「別惹他,小心你項上人頭不保。」「哦,就為了青鳥?」冷玉郎挑眉。

「不,是你的新婚妻子搞砸了他的好事,讓他好不容易尋到的女人跑了,你說,這梁子深否?」「嘖嘖,原來我們以淡情聞名的火者,也會為了個女人失控。」他語雖輕慢,藍眸卻銳芒略閃。「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消息還真是靈通。」口氣隱含不悅。

「突如其來的娶妻,教人不懷疑也難。」冷玉郎撇唇相譏:「得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派人在我府中埋伏。」冷薊眸光驟閃。「我只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危,別忘了,單玡那傢伙視你為眼中盯。

」「呵呵……」輕笑中蘊涵不以為然。

始終不語的索敕終於開口:「他想侵佔靺羯族,卻屢遭智星阻撓,想必他懷恨已深,少主您可得謹防。」他緩緩搖頭。「該注意的理應是智星,他若安好,單玡也不敢對我下手,這點我還不擔心。至於智星,你可別讓溫柔鄉給弄混了心智,靺羯全族生命全操在你手上。」冷玉郎扯唇淡笑,其悠哉模樣令人瞧不清心緒。

冷薊和索敕對視一眼,心裡頓起相同的念頭:他們真的很想看看這傢伙陷落情網的狼狙樣子。

冷玉郎斂下詭譎幽眸,淡問:「殺手、閻羅近來可有消息?」「據下人回報,他們曾在近郊看見殺手活動,至於閻羅仍是下落不明。」索敷面無表情地道。

冷薊低眸沉吟:「還有半個月即是靺羯族族祭,到時五聖若無法合一,恐 怕契爾族會趁此機會侵略。」「少了龍石,他們還不敢造次,想一統靺羯族,他得看看我這關過得了嗎?」冷玉郎一拍扇棲,唇畔泛起的冷笑足可凍結人心。

「別忘了你身邊的羈絆。」冷薊提醒道。

他淡下眼,眸光轉動著深沉。「她」」我自有安排。」而這安排,怕是會惹人心傷吧!冷薊與索敕心中皆如是想,只是心照不宣的不說出口。

接下來的時間,議事廳內但聽三人漏夜商議,如何活擒單玡這隻貪得無厭的老狐狸……同時,冷府外的十里處,一片密林深處里有兩道陰詭的黑影」」「事情辦得如何?」帶著狐面、身披猛虎大氅的男子,酷寒虎眸直逼向眼前著紫蝶衣棠的晏情。

晏情掩下恐懼雙眼,顫聲道:「還未得手……」男子,亦即單玡,緊捏著她脆弱的下顎,眸泛冷光。「你動情了?」「沒……沒有,晏情不敢!」她心虛的低下頭。

他犀利的雙眸直射入晏情的抖瑟黑眸,質問道:「那為何還不動手,難道你不要解藥了?」「不……不是的,因為冷玉郎他似乎起疑了,所以我才……」話未完,她的身子立即飛彈開來。

「廢物!這點小事你還辦不好,我要你何用?」她痛苦的葡匐向前,捉住單玡衣袍,哀求道:「義父,請您再給晏情一次機會。」「機會?」他冷冷的踢開她。「你以為那小子還會再相信你?」「義父,只要您再給晏惰一次機會,晏情定會完成您的交代,殺了智星,並拿回青鳥和赤鳥。」單玡挑了挑眉。「青鳥在那小子手上?」「冷玉郎多日前娶了宋家千金為妻,青鳥便在那女人手上。」她據實以報,低下的眸子迅掠殺意。

聞言,單玡驟然狂笑。

真是天助他也!一旦拿到了青鳥、赤鳥,再加上手上的鳳、麒、鷹,并吞靺羯族便是指日可待了。

他低眸睇視晏情,冷道:「再給你五日,若沒拿回青鳥和赤鳥,就自己看著辦吧!

」「是!晏情遵命!」「還有,繼續打聽龍石下落,只要你完成使命,該有的我不會少給你。」「多謝義父不殺之恩!」晏情垂首叩謝。

「再過半年,我單玡就是異域之王了,我就要將當年的恥辱討回來了,冷權,你大概沒料到吧。你血洗我族的仇恨,我將一筆一筆的從你兩個兒子身上全討回來!你就等著看吧!」說罷他仰天對月狂笑不止,青撩狐面上似是抹上了狂佞的嗜血,令人毛骨棟然。

晏情噤若寒蟬,內心惶惶不安。

午後的驟雨,驅散了炎炎炙熱,捎來清爽涼風「韞[清香宜人惹來粉蝶滿園飛舞。

菊園裡的嬌綻雛菊,經過了雨水洗滌,宋星脈閑散的坐在槐樹上,兩條細長腿兒晃啊晃,清亮柔媚的眼波兒流轉靈動,一身粉紗羅裙隨風飄揚,在這舞蝶群中自是嬌娜多姿,扣人心弦。

「小姐,你快下來啊!」芸兒伸長頸兒,頻頻喚道。

然,無論她怎麽喚、如何勸,宋星脈仍是一派悠然自得。

想起燕師父在小姐臨嫁前的交代,芸兒心中不禁暗暗捏了把冷汗,怕小姐在此時真犯了病,那不就…… 「小姐,求求你,快點下來啊,坐在那裡太危險了!」宋星脈俯望著她,一臉不悅。「芸兒,別喚我小姐,小心讓人聽見了。」「協…」宋星脈眼兒一瞪,芸兒趕緊將話兒一轉。「你身體已大不如前,萬一你失足了……」「何必擔這麽多心,你忘了我可是練過功夫的,這等高度摔不死我的。」為了安撫芸兒,宋星脈攔臂搭著樹梢兒,身子迅即翻轉,驚得底下的芸兒魂難附體。

「小姐小心,你可別嚇芸兒啊!」兜轉一圈,宋星脈眉開眼笑的坐回原位,朗聲道:「瞧!我這不是好好的,況且坐在這兒,可欣賞遠方美景,多愜意啊!芸兒,你要不要也上來看看?」「不|不|不!」她可是有嚴重的懼高症,若真上去了,還沒捧死,恐怕也會先嚇死。

望著芸兒的驚惶臉龐,宋星脈低聲一嘆,瞬即往遠處瞧去。

倏地,原本的勃勃興緻轉為暗潮洶湧。

想也末想,暗一提氣,足點身掠,勃然勁勢直掃得葉樹狂動。

瞧著自個兒主子的驟變情緒,芸兒心下忐忑,腳跟一轉,連忙追了過去。

「怎麽了?」晏情敏感的發現冷玉郎的失神。

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她眼中瞬閃妒光,身子卻不動聲色的更偎向了他,粉白藕臂爬上厚實胸膛,露出了風情之姿。

「玉郎,你可是心懸新婚夫人?」她嬌聲言道,微啟的櫻唇貼上了他的俊臉。

冷玉郎淡然回眸,詢問道:「何以見得?」晏情抬起異麗臉龐。「你人雖在紫影軒,可心卻在菊園那兒啊!」「你是從哪兒知道,夫人就在菊園?」他唇色勾笑,藍眸則詭光瞬變! 她斂下眉,掩去驚顫。「我只是聽說,並無十足的把握,況且,近日見你常往菊軒跑,以一個新婚者來說,著實令人匪夷所思。」「所以你便猜測,居住在菊園裡的就是我的夫人?」傭懶的聲調性感惑人,然,直勾勾的視線似要穿透她心,撤出其中的深沉心機。

低下眸的晏情,並未察覺冷玉郎詭異森冷的表情。

忽地,他扯下她探入衣內的手,質問道:「這傷是怎麽來的?」晏情心頭驀然一驚,掩飾道:「那是……那是前天到灶房弄補湯給你的時候,不小心切傷了手。」輕輕在手背落下一吻,他柔聲道:「下次記得小心點,傷了自己,我可是會不舍的,知道嗎?」晏情含羞帶怯的輕點頭,心中情愫更加深三分。

「玉郎,晏情可否求你……」她欲言又止,嬌羞神情足可惑人。

「嗯?」他低下灼爍藍眸。「求我什麽,怎麽不說了?」她抬起了幽幽黑眸。「可否求你愛我?」冷玉郎眼底閃動精芒。「愛你?」他沖著她微笑,這笑搭在俊美迫人的俊容上,揉入了令晏情著迷的魔力。「你要我如何愛你?」「把我放在你心裡頭。」她猶若失心般的回答。

冷玉郎突收笑臉,幽然眸光轉為陰鴛。「晏情,你應該知道我的忌諱。」晏情頓覺心顫,冷玉郎乍然淡下的冷眸是在暗示著,她的要求已踰矩了。

「晏情不求其他,但求你心中有我,這就夠了。」縱使犯了差池,她倒也懂得將情緒拿捏得當。

但,冷玉郎雖按兵不動,心下是瞬息萬變的心思。

「只求我心中有你嗎?」「只要你心中有我,那麽,晏情便不敢再多所貪求。」「你的要求就這麽小?」他勾唇淡笑。

她點頭,媚馴地撫上他的胸,嬌笑道:「只要玉郎高興,晏情自是心滿意足。」冷玉郎輕笑出聲,扇柄勾起了晏情嬌妍的下巴。「若我夫人有你這般嬌順 柔美,我也不會心歸此處了,晏情,你果真懂得收取男人心啊!」「玉郎……」軟呢低喚倏地融入炙熱薄唇里,徒留喘息無限。

伊人沉醉陶然,然,冷玉郎微眯的湛藍眼眸卻瞧向遠處,笑望那幾欲怒騰噴火的佳人。

該是時候了!

他才想著,一道身影有如疾風厲掃而來。

「冷玉郎,你太過分了!」話落人至,宋星脈厲眸直掃倜儻俊容。

冷玉郎刻意抬起頭望望菊園,而後落在她身上。

「誰允許你過來打擾我的?」「我想來便來,還得經人通報嗎?」行事衝動,未達深慮,一向是宋星脈最大缺點。但既然做了,她也不會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

只是,突如其來湧上的怒意構成了毫無理由的冒犯,使得宋星脈在面對冷玉郎的當口,氣勢變得薄弱了。

「小小奴婢有何權利妄為?」冷玉郎撇唇淡笑。

聞言,她眸閃不服光芒,狡辯道:「我是宋家的陪嫁丫鬟,誰規定我得聽從冷家規矩?」「你的人既入了冷家門,便得聽從主子的命令,這層道理憑是不識字的村婦皆曉得,而你,宋家陪嫁過來的小丫鬟竟會不懂?」他緩緩搖頭,唇畔揚起一抹譏笑。「看來,宋家的家教不過爾爾,真是有損宋原德在外果行育德的虛名。」聽得他人對自個爹爹不敬,宋星脈頓時怒火遽升。

「不准你污辱我爹!」「你爹?」冷玉郎挑眉眯眼。

心知失言,宋星脈轉而道:「我……家小姐的爹爹,我的老爺!」「你的言行不當,令宋家品德失信;你的舉止輕率,更令宋家丟臉,你倒說說,到底我該如何相信,宋家真是個品德操守並備的良范呢?」他輕哼。

「你!」她眯起火光焰褶的燦眸。「我哪裡言行失當,舉止輕率?你不認 為這個帽子未免扣得太過了?」他淡撇話語:「有些話挑的大明,不見得光采。」話雖說得冷淡,然,眸中迅掠的爍光卻是戲謔的。

「明明是你說不出,可別替自己找了個蹙腳藉口。」她賭氣出口,絲毫不怕對方拆了自個兒的台。

「你非要我說不可?」他聲音揚高,掩飾心中的忍俊笑意。

「我等著。」她瀟洒旋身,落坐大石之上,十足的等候姿態。

哼!她倒要看看他能指責出什麽缺失?她宋星脈可是出自重臣之後,自小聖賢詩書也沒少讀一點,光是閨女禮儀,就半點也不少,更何況,師父還常誇她心地良善呢!

冷玉郎望著一臉自得意滿,神情雖倔傲,卻不失可愛嬌媚的宋星脈,藍眸不自覺的柔下來。

冷玉郎放開懷中的晏情,緩緩走向她。

「小悍女,你若真要我說,我會說,但你得先考慮清楚,這話一旦說了,要收回可就難了。」他暗示道。

宋星脈偏頭瞅著他,挑釁道:「如果你說不出來,那我說什麽你使得聽我的。」「那如果我說了呢?」他挑挑眉,眸閃興味。

「那我就任由你處置!」他搖搖頭,「口說無憑。」「那就擊掌為誓。」話說的瀟洒,自是胸有成竹,可她卻不明白,瞧著他似笑非笑的可惡臉龐,心口竟泛起了陣陣疙瘩。

「怎麽,後悔了?」他噙笑的俊眸多了分挑釁。

「不!」她豁出去了!凜然對上了不羈,擊拍三響,誓言就此訂下。

「不過,在說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凝睇她的視線不容拒絕。

她唇色綻出一抹譏笑,挪揄道:「咱們已擊掌為誓,此時後悔不嫌太晚了。」漠視她嘲諷神情,他俯下身,逼近她絕艷粉臉,緩道:「你吃醋了?」「你……」她幾乎跳了起來。「你別以為這麽說,就可以左右我的判斷。」冷玉郎輕笑出聲。「反應這麽大,肯定是的。」不待她發威,他直起身,朝著晏情揚聲喚道:「你過來!」他在搞什麽把戲?原來的悻然轉為不解,宋星脈頓起防備。

被冷落許久的晏情,險些收不住妒恨冷光,她反應快速的綻出一抹笑花步下紫影亭,啊娜多姿的走向他。

冷玉郎單手將晏情擁入懷中,笑眼瞅視宋星脈驀然變色的嫩顏。

掩下心中莫名酸澀,她低咒:「風流色胚,說個話還得美人在抱。」他淡然笑之,不以為意。「晏情,你好生聽著,免得到時有人輸了不認帳,嗯?」晏情溫馴地點點頭,然低下的眸子卻猛閃殺意。

睇著宋星脈的怒眸,他緩緩說道:「做人丫鬟心要敬,身要守,言要得體,做事必嚴謹,說要答允,責得噤口,上行下效,心悅誠服,言聽計從,不犯上,不欺下,伴主左右,佐以所須。這些,你認同嗎?」「不認同,你怎可用世俗禮制來拘限人身自由?」就好比爹爹常用倫理綱常來規範她們眾姊妹一般,簡直是迂腐古板。「況且,你那番大道理又跟我的行事有何干係?」他揚起俊眉,細數道:「任性妄為,我行我素,言語不恭,舉止失禮,以下犯上,行事衝動,態度倨傲,光是這些,我就可以用冷家家法處置你,那你說,這道理與你有無干係?」尚待反駁,忽聞竊笑聲浪,出自一旁的晏情口中,只見她虛掩小嘴兒,眼底凈是鄙夷之色。

遭此羞辱,她胸口頓時凝滯,一雙星眸幾欲噴出炙熱焰火。

「對了,我忘了最重要的一項。」他挑勾唇色,噙笑的俊顏多了分冷漠。

「企圖勾搭冷家主子,罔顧宋家顏面,這樣數來,你犯下的可不是任我處置便抵得了的罪行。」「你捕風捉影!」她緊握的雙拳已暴露激動的情緒。

「那麽,你何以站在此處?」他明嘲暗諷,聽得宋星脈雙頰青白交錯。

「我會來此是因為……」她頓時上口,愀然變色。

因為什麽?

是因為心裡乍然湧上的酸味,還是不滿他公然的與女人調情,不把她這個正堂夫人放在眼底。

她不是討厭他、不在乎他的嗎?

為何在見到他與女人親熱,心寬泛疼,胸口揪緊呢?

就算她想忽略卻又漠視不得,那痛畢竟太清晰、鮮明。

那代表什麽?她該不會是喜歡上這個浪蕩子了吧?

突如其來的領悟就這麽猝不及防的擊向她,似是強烈否認心中所想,她憤而揮拳向前,不料,晏情竟以身擋拳。

勁勢已難回收,宋星脈眼見晏情嬌弱的身軀軟倒在冷玉郎懷中,不覺後悔萬分。

「我……」她低頭望手,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傷及無辜。

冷玉郎不言不語,逕將晏情勾抱入懷,然飄來的冰漠神情足以蟄傷人心,掉頭而去的身影是決絕且冷然的。

宋星脈望著漸走漸遠的淡藍身影,除了填塞胸中的悵然懊悔外,剩下的,便是心中那抹酸酸苦苦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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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惡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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