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珊珊推測葛洛媞會很快趕到她家，坐個計程車大約十幾分鐘就到了。

她已經想好了該怎麼布局。

首先脫下身上的套裝，只圍著一條浴巾，露出光裸的腿，故意把頭髮弄得凌亂，並塗上口紅、噴香水，最重要的道具是－－她自己買的施華洛世奇水晶狐狸！

她小心翼翼地從書桌抽屜里拿出一個盒子，裡頭是她自己用吊飾改造而成的黑色水晶狐狸項鏈，掛在脖子上十分明顯，讓人很難不注意到。

三十分鐘后，門外有人按電鈴。

珊珊圍著浴巾，上前大方的開門。

當葛洛媞看到她這模樣時，呆立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來到這裡之前看，她曾想象過各種可能遇到的情況，但她就是沒猜到珊珊會以這模樣出現在她面前。

眼前的女人衣衫不整、髮絲凌亂，紅唇展現出不同以往的艷麗風情，和平常安分的形象有如天壤之別。

「『夫人』好。」珊珊故意強調夫人兩字，有某種示威的意思。

「顯商呢？」葛洛媞直接問重點。

「他正在床上睡呢！」珊珊努努下巴指向裡頭，說話的語氣不同以往的卑微，顯得氣勢凌人。「夫人是一個人過來嗎？哎呀，我真是糟糕，忘了跟夫人提醒，顯商晚上喝了酒又累壞了，現在正睡得沉呢！他人高馬大的你怎麼抬得動，這該怎麼辦呢我看他晚上還是睡著我這裡好了，明天他醒了再自己回去。」

「你、你們……」沒有預料到會受到這樣的言辭挑釁，葛洛媞臉色相當難看，今天發生太多事了，但她不能在這裡認輸，尤其在這女人面前。

「夫人，你都看到了，還要我多說什麼嗎？「珊珊從容不迫地說著謊，故意刺激她。「我們很久以前就相愛了，顯商是愛我的，來我這邊和我發生關係也不只一次了……」

「你胡說！」葛洛媞氣得全身發抖，不相信這女人說的話，「我要親口問顯商。」

她很了解顯商的個性，他不可能對不起她！

「你請自便，如果他現在可以回答你的話，可惜他累壞了，沒人搖得醒他。」

珊珊嬌笑著，刻意伸出手摸摸脖子上的水晶狐狸項鏈，洋洋得意的說：「夫人，你應該認得這款水晶狐狸吧！其實不只你有，顯商也買了一個送我，你想想看，如果他跟我沒關係，怎麼會送我禮物？還是跟你同一款的？」

呼吸一窒，葛洛媞全身的血液有如被抽乾的似的，越聽越心寒。

「我一直愛著顯商，從我還是公司小妹時就愛著他，我比你還了解他，他每天都愛喝我煮的咖啡，你不知道他愛喝咖啡吧？」

葛洛媞說不出話。

「我不介意做小三，顯商是我的，我不會放手。」珊珊正式對她下戰帖，不客氣地瞄她。

「辛夫人，你可以考慮看看要不要一起三人行，或者，你願意離婚，把老公讓給我？」

「不要臉！」一向柔順的葛洛媞失控了，揮手想打珊珊耳光。

「你才不要臉！」珊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以為你多清高？我都親眼看到你跟你前男友在一起了，沒想到你也挺厲害的嘛？哼！」她一臉不屑。

葛洛媞面色如紙，她竟然知道沈其石的事，難道是顯商也發現了，他會不會誤會了什麼？

「像你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哪裡值得愛？顯商知道你背著他跟舊情人搞外遇，你們離婚離定了！」珊珊得意地笑了出來。

「不……我沒有。」葛洛媞心亂如麻，軟弱的辯解，「我沒有對不起我的丈夫。」

「別狡辯了，照片就是最好的證據，你不是還跟舊情人一起去海邊玩？看樣子滿甜蜜的嘛！」珊珊乾脆把一切都說了。

葛洛媞百口莫辯，一時只想著該如何讓顯商相信他沒做對不起他的事，沒想到要質問珊珊口裡的照片是從哪來的。

「時間很晚了，怎麼樣，你還要叫顯商起來對質，當場確認你這個大老婆的地位嗎？」珊珊一臉不耐煩地問。

「算了，不要叫他，不要了……」葛洛媞緊咬著下唇，哽咽了，為了保留最後一絲僅剩的自尊，在淚水潰堤前轉頭飛奔離開。

看著她倉皇逃離的背影，珊珊得意地露出勝利的表情。

這間套房唯一的缺點就是每天早晨只要太陽一露臉，陽光就會曬進屋裡，直直曬到床上，只不過因為宿醉的關係，辛顯商沒醒，珊珊倒是醒了。

其實也不能算是醒了，嚴格來說，珊珊幾乎一個晚上都沒睡。

她怎麼捨得睡呢？

好不容易能夠躺在愛人的身邊，她要好好珍惜這一刻，盡情的看著他……

已經十點了，辛顯商睡過頭沒上班，珊珊自然也沒出門上班。

公司同事打電話來問她的情形，她直接就請了病假，把所有的公事都丟在腦後。

直到快中午，陽光越來越強，辛顯商終於有了感覺，他睡眼惺忪地張開雙眼，只感到頭疼欲裂。

「顯商，你醒了，我幫你煮咖啡好嗎？」珊珊溫柔地問他。

「這是……」他搞不清楚狀況，他怎麼會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而秘書卻又在他身邊？他迷迷糊糊地問：「這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是我家，你喝醉了，我把你帶到我家休息。」珊珊笑著說，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辛顯商連忙掙扎地爬起身，頭很疼，珊珊也跟著坐起來，被單一滑，他瞄到她赤裸嬌胴，同時也意識到自己衣衫不整。

這是怎麼回事？

昨晚的記憶慢慢回到腦袋，他想起了昨天的一切，在夜店裡喝了好多酒，好多事一團亂。

他看到外面天色大亮，著急地說：「糟了，我得趕快回家才行。」洛媞一定急壞了。

但隨即，他又停下了動作－－

不！他苦澀地想起，洛媞背叛了他，他怎能奢望跟妻子還能如過去般甜蜜幸福呢？

珊珊抓住他的手，裝可憐地說：「顯商，不要這麼急著走嘛！難道你沒話要對我說嗎？我們都已經這樣了，你還這麼冷漠，我會很難過的。」

他皺眉，對於她語帶曖昧的話感到困惑，直接問道：「昨晚我們……」

珊珊故作委屈地低下頭，注視著棉被說謊，「你喝醉了，我們……我們發生了關係……」

「什麼？」他睜大眼，心裡唯一的想法只有懷疑。

他昨天醉死了，怎麼可能跟她發生關係？

「真的嗎？」辛顯商定定地望著她的眼，珊珊被他越看越心虛。

最後，他深吸一口氣，緩聲道：「那好，我們現在就去醫院檢查，只要能證明我昨天真的有對你做出逾矩的事，我就對你負責。」

「什麼？」她慌了，急忙先自己坦白，「沒有啦！其實昨晚我們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是跟你開玩笑的。」

她不敢看他。

昨晚是她最大的遺憾，辛顯商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根本叫不起來。

她跟辛顯商共事多年，知道他是個正直的男人，最討厭下屬說謊，她怕如果醫院真的查出真相，證實是她在說謊，她搞不好會永遠失去他……

辛顯商臉色一沉，沒多說什麼，徑自迅速下床穿好衣服，對於珊珊開這種莫名其妙的玩笑很不能苟同。

「我真該死，昨晚不該跟你去喝酒的。」

他是個有婦之夫，卻在女秘書家裡過夜，還睡在同一張床上，就算沒發生什麼事，他還是錯了。

「我不在意。」珊珊突然開口，眷戀的目光離不開他的背影。

辛顯商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不當一回事地說：「這樣很好，我昨天是情緒有點差，以後我們還是維持公事上的關係就好了。」

這不是她所預料到的結局，珊珊忍不住下床從背後抱住辛顯商，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腰。

「不要，我不想只是當你的秘書！我愛你，顯商，不要離開我，我從以前就一直愛著你了，只要你接收我，我不計較名分，我會永遠跟著你……」

辛顯商一愣，無比震驚。

這才知道，原來珊珊一直暗戀他，而他完全沒有發覺，如果他早猜到，他鐵定會跟她保持距離。

「對不起，我已經結婚了，我心裡只有洛媞一個人，珊珊，你還年輕，你還有很多機會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他轉過身，堅定地拉開她緊抱著他的手。

「你老婆都外遇了，你還要她？」珊珊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辛顯商一凜，皺眉問：「你怎麼知道？」

「我……」珊珊一時緊張，吞吞吐吐的說：「我是上次去美容中心的時候，有看到查理先生來找夫人。」

辛顯商沉眸，一顆心蕩到谷底，她這麼說，他馬上就猜到了。「那些照片是你給的？」

「沒錯，我不希望你被蒙在鼓裡，你不要傷心，還有我一直愛著你。」珊珊真心地說。

辛顯商深吸一口氣，斬釘截鐵地說：「珊珊，很抱歉，不管情況多麼不堪，這都是我們夫妻倆的事，我心中只有洛媞，就算她背叛我，就算以後我們離婚了，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如果有可能，我還是會挽回我的婚姻。」

雖然事實很殘忍，但他不得不鄭重說清楚。

珊珊氣得跺腳，深感被侮辱，脫口而出：「算了吧！你這麼想，葛洛媞那女人可不一定會這麼想，她已經知道我們一起過夜的事了，她昨晚來這裡，親眼看到你躺在我的床上。」

辛顯商一怔，完全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那麼複雜。

「總之，我希望你好自為之，不要再執迷不悟下去了。」

他不想再多說什麼，決定先離開這裡。

辛顯商拿了手機就頭也不回的開門離開，珊珊無力地坐在床上，眼淚掉了下來。

她搞不懂，葛洛媞這女人有什麼好，讓辛顯商這麼愛她，連她的舊情人也忘不了她……

天空烏雲密布，看來又快下雨。

走出珊珊的家，辛顯商拿起手機一看，有好幾通未接來電，都是洛媞打的。

該怎麼解釋他徹夜未歸的原因，又該怎麼詢問洛媞和沈其石的關係……他全無頭緒。

他沒心情上班，坐計程車來到公司外頭繞了一圈后，最想念的還是家，他索性叫司機轉向，直接送他回家。

他以為洛媞已經出門上課了，誰知道一開門，妻子居然在家。

她坐在沙發上，臉色蒼白，眼睛紅腫，氣色很差，好像生病的樣子，他看來不禁替她擔心。

葛洛媞昨晚哭了一整夜，聽見他回來的聲音，沒像過去一樣站起來迎接，無動於衷地坐著，對他不理不睬。

辛顯商轉頭看到餐桌上的披薩動都沒動，猜猜昨晚她依然在等他回家吃晚餐，頓時感到內疚，但想到昨天親眼見她和沈其石相見的情形，心情又隨之低落。

他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緩聲開口：「你昨天……」

話沒說完，她插話冷冷地說：「你昨晚沒回家，是跟珊珊在一起吧！」

他深呼吸一口氣，狀似平靜地看著她。「我只知道，我沒有錯，但是你呢？你昨天有是跟誰在一起？你對我忠誠嗎？」

昨晚他跟珊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但是他不想解釋，一切已無必要，她背叛他在先，已經沒有質問他的資格了。

「你沒錯？你跟秘書上床還說你沒錯？」葛洛媞不禁提高了聲音，無法置信這是一向正直的辛顯商會說出來的話，他變得像是陌生人，不再是她過去認識的那個辛顯商。

辛顯商頓時火冒三丈，壓抑不住地脫口而出：「你不也跟老情人碰了面嗎？你們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都看到了！！」

他怒吼，氣得抓起桌上的花瓶就往地上砸，一陣巨響，大理石地板上花瓶碎成片片。

她嚇得哭了出來。

辛顯商一直是個斯文內斂的男人，今天卻變了一個樣，她沒有見他這麼生氣過。

室內沉靜半晌。

辛顯商看著地板上的花瓶碎片，咬牙切齒地說：「珊珊給我看了你跟沈其石一同出遊的照片，他親密地摟著你、接送你到每一個地方。我原本還不相信你會背叛我，直到昨天，我親眼見到你們在音樂教室外面拉拉扯扯的，我才發現……原來事實真相就是這麼殘酷，我真傻，竟然這麼相信你……我當場都快瘋了，不知道該去哪裡，後來珊珊帶我去喝酒，晚上我就留著她家過夜……」

他不想多解釋什麼，妻子要誤會就誤會吧，他已不在乎了。

原來都是珊珊搞的鬼。

葛洛媞淚水潸潸落下，著急地想解釋。「不，你誤會了，我沒有對不起你，我跟沈其石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一直糾纏我，但是我都言辭就絕他了，我也不知道昨天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音樂教室前，但是我們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他想強吻我，我推開他逃走了……」

「你以為我會笨得相信你和沈其石是清白的嗎？昨天是這樣，那些出遊的照片又怎麼解釋？」辛顯商猝然怒喊：「男人最大的恥辱，就是妻子的背叛，我只是一個正常男人，我要我的妻子只屬於我一個人！」

葛洛媞已經淚流滿面。

「都怪我太相信你們，也怪我太有自信，以為在我的努力之下，你有一天終會愛上我……沈其石回來了，果然徹底瓦解我的自尊，承認吧！你還愛著他，這五年來，你從沒說過你愛我，這場三個人的戰爭，我真的徹底輸了……」他疲憊地坐了下來，神情挫敗，手掌心摀住臉孔。

葛洛媞的淚水如潰堤的水庫般，一發不可收拾。

她無力替自己辯解，她錯了，錯在不知道自己愛著自己的丈夫，沒有及時表達，導致今天他們的婚姻像分雨中的花朵脆弱不堪一擊，錯在給沈其石機會見面，讓她從此陷入地獄中……

室內安靜了一會兒，響起辛顯商無力的聲音：「我們離婚吧！」

葛洛媞的心頓時碎了滿地。

辛顯商站起身背對著她。「我會整理行李先離開，這棟房子屬於你，其他的贍養費我不會少給，我會儘可能滿足你的要求，細節我請律師再跟你談……」

她呆望著他走入房間。

婚姻的致命傷就是外遇，現在她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了，唯一能證明她清白的只有沈其石，但沈其石又怎麼可能幫她呢？

辛顯商沒多久就提著行李走出房間，沒有再說一句話，對這段婚姻已經死心。

葛洛媞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解釋這一切，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深愛的男人離開，獨自在家哭成了淚人兒。

從這一天起，辛顯商暫時以旅館為家。

為免事情節外生枝，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他沒有讓珊珊知道他和老婆分居，以及他住進旅館的事。

他銷假上班，對珊珊的態度一如往常地公事公辦，唯一的不同就是過去他會常常跟珊珊聊天，現在沉默的時候多，不時也會擺起老闆的架子，要求下屬除非有公事報告，否則不能隨便進他的辦公室，珊珊現在連咖啡也不用煮了。

當年珊珊是個努力工作的小妹，所以他很願意栽培她，但她若對他有不正常的感情，他就得主動保持距離。

辛顯商刻意疏遠珊珊，令珊珊感到很難過。

她每天都在想他，想他到底跟妻子離婚了沒？還是原諒妻子了？那夜她的破壞還不夠嗎？

老闆不喝她煮的咖啡了，看來符咒根本沒用，她被那些江湖術士騙了嗎？

無論如何，她不會輕易善罷罷休，他們的婚姻已經有了裂痕，正常男人都不可能接受外遇的妻子，只要他們離婚，辛顯商就算一時無法接受她，但她可以再努力，時間久了，他一定會愛上她的……

珊珊不死心，深信自己還有機會得到辛顯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