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路狂飆回家，千野追雲一踏入家門，即發現家中異常地安靜。
「少爺，你總算回來了!」管家趕緊迎上去。
「紗縭子呢?」他急忙問道。他才懶得管鈴木美紀那女人在玩什麼把戲，他只想知道紗縭子現在人在何處?
「少奶奶在房裡。」管家嘆氣道。「唉，鈴木小姐真的太過分了，一懷了孕就跑來羞辱少奶奶，還硬是佔據客房，住了下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追雲不等她說完已直接跑向階梯，三步並作兩步地登上二樓。
一衝入主卧室，他即看到臉色蒼白的紗縭子。
「你回來了?」紗縭子雙眼紅腫，勉強擠出笑容。「鈴木美紀住在客房，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她?」
該死!一把火直衝上追雲腦門，他陰鵞地開口道：「你要我去看她?」
她怎麼可以表現得這麼無動於衷?她應該很生氣、很憤怒，要他立刻將鈴木美紀趕出去才是啊!
紗縭子笑容更加難看。「她懷了你的孩子，你去關心她也是應該的。」
把他推向別的女人，她的心好痛好痛，但，她又能怎麼樣呢?
追雲劍眉緊鎖，狠狠地瞪著她。「就因為她懷孕，所以你容許她住在這裡?你就這麼大方?」
他討厭她這個樣子!她到底把他們的婚姻當成什麼?又把他的心意當成什麼了?
在回家之前，他才下定決心要好奸地向她道歉，發誓再也不傷害她，他們要當一對最幸福的夫妻。
但，她卻只因這可笑的理由，就把他推給別的女人。該死!她到底懂不懂他的心?
「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紗縭子雙手緊握，似乎在凝聚體內所有的勇氣。「我……我前幾天到婦產科做過檢查，我的卵巢有病變，這一輩子可能都無法懷孕……」
追雲一愣，整顆心瞬間盈滿痛楚。他不忍、他心疼，心疼紗縭子所受的痛苦。
「就因為這個理由，所以你才大方地接受鈴木美紀?」他氣悶地問。
「我想，你應該很喜歡小孩，很渴望擁有自己的孩子……」紗縭子凄楚地望著他，努力控制眼眶的淚水，不讓它掉下來。「對不起，這一輩子我很可能都無法為你生兒育女，所以，請你好好地對待鈴木美紀，畢竟她懷了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追雲冷笑。鈴木美紀肚子里的種到底是誰的還不知道呢!
但他懶得去管這個問題，他只想弄清楚，這小女人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好!」他咬牙問：「就算她懷了我的孩子，那你呢?你如何看待我們之間的婚姻關係?」
「我?」紗縭子身軀輕輕一震。他是在提醒她趁早離去嗎?「如果你要離婚，我會無條件同意簽字……也會立刻搬出去……」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什麼了?以前痴痴地守住這段婚姻時，還能有所期待，期待他的愛、期待他們的孩子……但，現在她不能這麼自私，她不要追雲守著她這個不能生育的妻子……
所以，除了退讓，除了暗自飲下所有的痛楚，她還能怎麼樣?
「離婚?」千野追雲冷笑，笑容森寒。
是啊，這就是她所想要的吧?她已經厭倦這段婚姻，不願再痴傻付出，不願再守候著他了。
哈!他不該感到震驚的，更不該……該死地感到悲傷!他千野追雲這一生就是註定要孤單，註定不配擁有真愛。
沒有任何人會無條件地愛他、守候他，任何他喜歡的人事物都會離他遠去……
他早該習慣的，習慣孤單、習慣寂寞……是啊，他早該習慣的!
他想開口訴她——去他的鈴木美紀!不管她肚子里懷的是誰的種，他一點都不關心!
他根本不在乎她能不能生育，而且，就算他再喜歡小孩，他也只肯讓她生下他的孩子啊!
但，強烈的自尊心阻止了他，他說不出口。既然她已經不要這樁婚姻了，他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只想狂笑，笑自己註定孤獨的命運。多可笑啊，他還曾想過，今後他們會有著幸福、快樂的婚姻，但，她現在卻已經想離開他了……
夠了!他再也不會痴傻地愛上任何人，更不會再對什麼狗屁情愛抱持任何奢望!
他眼神冰冷地望著紗縭子，語氣森寒。「如果你想留下鈴木美紀，隨便你!至於要不要離婚?等我想清楚了會通知你!」一說完，他便掉頭離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紗縭子苦澀地望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
窗外的花落了，一片又一片，像是她凋零的心……
***************
日子在奇怪的氣氛中度過。鈴木美紀順理成章地住下來，驕傲地指揮著仆佣，儼然她才是真正的女主人。
僕人們都對鈴木美紀很反感，連千野龍介都親自跑來勸紗縭子，叫她不要這麼傻，千萬不可以把鈴木美紀這種禍害留在家裡。
但，紗縭子什麼話也沒說。
她並不是看不到鈴木美紀的囂張跋扈，只是……她真的很希望在追雲的生命中能趕快出現一個孩子，她知道他寂寞太久了，一定很渴望能擁有自己的骨肉。
為了這個原因，她可以忍下所有的委屈，也可以對鈴木美紀的種種行徑下聞下問。
自從鈴木美紀住進來後，追雲也不再外宿了。但，他從沒回過主卧房……她不敢去想，他究竟在哪裡過夜?
其實，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到客房陪鈴木美紀吧!畢竟她懷了他的骨肉，他關心她也是應該的……
雖然這樣告訴自己，但，每個夜裡她還是輾轉難眠，傷心凄苦地度過漫漫長夜。
紗縭子不知道，追雲從沒去看過鈴木美紀，他另外吩咐傭人為他打掃出一間客房，每天晚上，他都是一人獨眠。
在紗縭子淚濕枕畔的時候，他也夜夜無法成眠，腦子裡反覆思考著一個問題——
她要離婚!
他知道，也許他該放了她，這樣對她比較好，畢竟她是這麼的美好，離婚後或許可以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但，一想到要將她永遠從自己的生命中割捨，他竟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掙扎!
他舍不下，舍不下她清靈溫婉的笑容、舍不下她羞澀的表情、舍不下她良善的心、舍不下他們曾有過的種種回憶……
他真的很想抓住她的肩膀，好好地告訴她——他根本不在乎她能不能生育!他要的純粹是她這個人，是櫻井紗縭子這個人!他只想跟她度過往後的每一個晨昏!
只不過，紗縭子一直刻意避開他，避開跟他獨處……
***************
這一天，紗縭子才剛走出主卧室，就看到鈴木美紀站在樓梯前對傭人大聲咆哮。
「你到底是怎麼做事的?我叫你去泡杯參茶，你竟然拖拖拉拉這麼久，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說啊!」鈴木美紀手插著腰，怒氣沖沖地質問女僕。
女僕明子被罵得很冤枉，委屈地解釋道：「因為你交代我先去廚房準備點心，所以才會稍微耽擱了。參茶已經泡好了。」她趕緊把手上的參茶遞上。
「不必!冷掉的茶你自己喝吧!」鈴木美紀囂張地一揮手，「啪」的一聲，狠狠地賞了明子一巴掌。瓷杯飛出去摔到階梯上，女僕臉上也多了五爪印。
「你……」明子氣哭了。太過分了，明明就是她故意刁難，她竟然還打人!
「你看什麼看?還敢瞪我?!」鈴木美紀驕縱地罵著。「哼，不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不行!你敢看不起我、不幫我做事，我就讓你知道我的厲害!別忘了，我現在正懷著你家少爺的孩子，你要是敢怠慢我的話，我就——」
「夠了!」紗縭子看不下去，凜著臉斥喝。「你鬧夠了沒有?」
鈴木美紀轉身一看到她，臉上閃過一抹詭異的神色，氣焰高漲地說：「喲，少奶奶要來管事啦?也罷，讓你暫時逞逞威風吧，呵……也不知道，你還能逞多久的威風呢?嘻嘻……」
「你住口!」紗縭子語氣森冶。「向明子道歉!你不該打她。」
「要我跟她道歉?她算哪根蔥啊?」鈴木美紀瞪大雙眼。
「快道歉!」紗縭子向前一步，口氣嚴峻地再度命令。「無論如何，你都沒有資格打人。道歉!」
鈴木美紀瞪著紗縭子，下意識地倒退一步。好奇怪，這女人平時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為何一板起臉來卻是這麼地令人畏懼?
不!她立即提醒自己不須伯她，她肚子里可是有一張王牌呢，她才沒必要怕她!
「我就是不想道歉，怎樣?」她挑釁地看著紗縭子，然後突然抓住她的手。「哈，你的臉色好可怕喔!是不是我不道歉，你就要打我啊?那你打啊!打啊!」
她緊抓住紗縭子的手揮向自己，情況顯得非常詭異。
「你……」紗縭子皺起秀眉。「你到底鬧夠了沒有?放手!」
鈴木美紀硬抓住她的手站在樓梯上，一隻腳卻懸空著，這是很危險的姿勢，就算她再不喜歡眼前的女人，也不希望她摔下樓梯而出事。
「不放!」鈴木美紀更加惡意地挑釁道：「怎麼，你不是想打我嗎?打啊!我知道你恨我恨得要死，因為我不僅搶走了你的老公，還懷孕了!哈哈!」
「放手!」紗縭子聽不下去，想抽回自己的手，拉扯之間卻聽到鈴木美紀突然大叫——
「啊!你推我?」
接下來發生的事，令紗縭子震驚地完全無法反應。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鈴木美紀突然摔下階梯，嘴邊還發出凄厲的尖叫聲——
「啊——」
***************
接到電話後，千野追雲迅速趕到醫院。
「少爺……」走廊上，管家一看到他便迎上前，老淚縱橫地自責道：「都是我的錯……我也不知道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是我沒有照顧好鈴木小姐……」她雖然討厭鈴木美紀，但她肚子里畢竟懷著少爺的骨肉啊，她也不希望她出事。
「她現在人呢?」千野追雲臉色森冶地問著。
「她現在在病房裡。醫生說急救後暫時沒有危險，不過，雖然胎兒保住了，但還要再住院觀察幾天，醫院方面會好好幫她安胎的。」管家回答。
千野追雲冶冶地望著頭等病房，還沒有決定要不要進去時，房門卻驀地被打開了。紗縭子由裡頭走了出來。
神情憔悴的她一看到追雲便愣住了，僵在病房門口動彈不得。
管家默默地退開，把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對不起……」一開口，紗縭子的淚便落了下來。「是我的錯，我不該跟她起爭執的……」
追雲直盯著她，眼神複雜。
「不過請你相信我，我沒有推她!我不至於壞到要推她下樓……」紗縭子淚如雨下。一直到現在，她還是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鈴木美紀為何會突然摔下去?
當時她只是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根本沒有碰到她啊!她為何會摔下樓呢?
追雲還是沒有說話，逕自走過她的身邊，進入病房。
他那冰冷的表情傷透了紗縭子的心!他……不信任她嗎?他是否懷疑，是她推鈴木美紀下樓的，否則他為何連一句話都不肯跟她說?
他是這麼看待她的嗎?
算了、算了……拭去凄楚的淚水，紗縭子步履蹣跚地離開醫院。
她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
千野追雲臉色駭人地步入病房。他受夠了!他再也不想被這女人戲耍，他要把所有的事都解決得一乾二凈!
「啊?追雲?」躺在床上的鈴木美紀一看到進來的是千野追雲，立刻露出最虛弱的表情。「你趕回來看我了……」
她做作地流淚道：「孩子總算是保住了，謝天謝地!被送來醫院之前，我好怕好怕啊!好怕會失去我們的寶寶。幸好保住了……」
她邊哭邊觀察千野追雲的臉色，但他臉上冷漠的表情卻令她不安。奇怪，不應該是這樣的啊，他應該要很心疼她才對啊!
畢竟，她可是處心積慮地演了那一場戲，讓別人認為是紗縭子把她推下樓的!
是的，這—切全是預謀!
她是故意在樓梯前跟女僕起衝突，好引出紗縭子，並故意抓住她的手激怒她，趁她想甩開她的時候自己摔下樓梯的。這幾天她仔細想過了，把孩子生下來不是個好方法，萬一追雲發現她蓄意騙他，那他絕對不會善罷干休的!所以她才故意設計紗縭子，讓自己成為可憐的受害者。
她以為追雲應該會對紗縭子的行為感到氣憤的，但，他的表情為何這麼陰沈可怕?他冰冷的視線彷彿在告訴她，他早已洞悉了一切!她……很不安、很心虛。
為了掩飾不安，她故意以更虛弱的語氣道：「追雲，我到現在還一直在發抖呢!我好怕好怕，你可以抱抱我嗎……」
「夠了!」千野追雲突然開口，語氣犀利地打斷她的話。「戲還沒演完嗎?鈴木美紀，你還想要什麼?你是故意設下陷阱，好讓紗縭子蒙受不白之冤的，對不對?」
「你……」鈴木美紀嚇住了，臉色忽青忽白。「追雲，你在說什麼啊?我聽不懂……」不!不會的，他不可能發現的!
「我警告你，最好別再裝瘋賣儍測試我的耐心!」他陰狠地警告，臉上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慄。「你演戲演上癮了嗎?還是你認為，我真的愚昧得可以讓你一直欺騙下去?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懷的不是我的孩子，而且也不打算生下他，對不對?因為你害怕生下後一比對DNA，就會東窗事發，所以你故意演出這一出『被害』的劇碼，除了希望能讓孩子流掉以外，最重要的是想讓紗縭子背罪，是不是?如此一來，不但紗縭子可能會負罪離去，你搞不好還能因禍得福，對不對?」
鈴木美紀嚇壞了!不可能啊，他為何會知道?
「你以為我真的那麼愚笨?會傻傻地一直任你玩弄?」千野追雲怒焰騰騰地瞪著她。「鈴木美紀，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再在我面前玩花樣!你有幾斤幾兩重我清楚得很，你是什麼樣的女人我更加清楚!你肚子里的孩子絕對不是我的!」
他並不愚笨，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他早就做了預防。鈴木美紀的一舉一動都會有人跟他回報，他很清楚她哪天跟哪個男人上過床。只不過，他並不憤怒，因為他根本不愛她，她自然不會牽動他的情緒。
而且，之前他煩心於跟紗縭子之間的問題，所以才一直沒有心思趕走鈴木美紀。想不到，這女人競越來越囂張了!看來，他是該徹底解決這件事了。
「我、我……」鈴木美紀本想繼續辯解，但在追雲犀利迫人的視線注視下，她沒膽子再說謊，只能采哀兵姿態痛哭。
「嗚……追雲，你不要怪我啊!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我好怕會失去你，所以才會犯了糊塗……」假哭到一半的鈴木美紀突然被千野追雲森寒至極的表情嚇到，因此不敢再扮柔弱，嚇得迅速由床上跳下來跪地求饒。
「滾!」千野追雲甩開她伸過來的手，臉上的表情像是沾到了什麼骯髒的東西似的。
「嗚嗚，追雲，求你原諒我吧，你不要趕我走啊……」她哭得眼淚鼻涕直流。惹怒他的下場她很清楚，她真的不敢想像，自己以後要怎麼辦?
千野追雲冷笑，狠狠地撂下話。「鈴木美紀，今天看在你是孕婦的分上，我不會做得太絕。不過，我嚴重警告你，最好不要再出現在東京，也絕對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更不准你再去騷擾紗縭子!懂嗎?」
「懂懂、我懂!我不敢……絕對不敢……」鈴木美紀嚇得結巴，牙齒直打顫。「對不起，我錯了!請你放我一條生路……」她好懊悔，自己怎麼會這麼笨，怎麼會以為可以騙倒精明的他?
追雲厭惡地轉過頭，往門口走去懶得再看她一眼。「你快滾吧!再讓我看到你，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一說完，他便用力甩上門離去。
「嗚嗚……追雲、追雲……」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啊!鈴木美紀趴在地上哭得無比凄慘，完了……一切都完了!
解決完鈴木美紀後，千野追雲立即出去找紗縭子，發現她不在醫院後，他迅速趕回家去。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迎接他的竟是—室的冷清。
紗縭子走了，只留下—張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