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雨璇進入浴室,以茉莉精油泡個香噴噴的澡,看看時間已經六點多了,她趕緊擦乾身體,套著浴袍走出浴室。
以吹風機吹乾頭髮后,她走到衣櫥前,很認真地思索著今晚要穿什麼?
其實,為了節省行李的空間,以及方便照顧小孩,這趟旅行她幾乎全部都帶牛仔褲和耐髒的T恤,只除了一件洋裝。
雨璇把洋裝拿出來,猶豫地看著。穿這件好嗎?
這是件帶點復古風的娃娃裝,嫩綠色的雪紡紗,小V領,高腰設計,胸口下方打了個深綠色的蝴蝶結,整體感覺非常飄逸,高腰的剪裁也讓美腿看起來更加修長。
其實,當初她在整理行李時,壓根兒沒把這件洋裝放進去,是遊絲琪突然晃到她房裡,看到她行李箱內的牛仔褲和T恤后,立刻嗤之以鼻,當場開罵——
「喂,你真的很沒女人味耶!蘇雨璇,請你至少帶一件裙裝,不要把自己搞得像個男人婆似的,這樣才會有桃花,懂不懂?」
「男人婆?什麼嘛,我本來就不是男人婆啊!我只是不習慣每天穿高跟鞋,不習慣打扮得太嫵媚嘛!」邊嘀咕著,雨璇邊穿上無肩帶內衣,換上小洋裝,結果出現在鏡中的窈窕身影,讓她眼睛一亮。
哇,這件洋裝她買了之後一直沒穿,沒想到,穿在身上的效果比想像中還好。
非常亮麗搶眼耶!
雨璇快樂地在鏡子前轉圈圈。「呵呵,真的很合身耶!這個顏色好漂亮、好粉嫩喔,充滿了春天氣息。不過,好像哪裡怪怪的耶……」
到底是哪裡怪怪的呢?雨璇湊上前仔細看著自己,赫然發現是哪兒出問題了!「對了,我應該搽一點唇蜜,讓氣色看起來好一點兒!還有,就算不刷睫毛膏,也應該用睫毛夾把睫毛夾翹,讓眼睛看起來更有神。」
「我的化妝包……化妝包在哪裡啊?」她手忙腳亂地拿出很少用的化妝包,選了一支粉橘色的唇蜜點在雙唇上,然後,用睫毛夾夾一下睫毛,再用咖啡色的眉筆刷順兩眉。鏡中的她看起來更容光煥發,氣色也更加紅潤了。
再把頭髮梳順后,一切就OK了。
拿著梳子,雨璇緊張地端詳鏡中的自己。「奇怪,我的臉怎麼會這麼紅啊?我只是要跟嚴墨維去吃個晚餐而已,又不是要約會,幹麼這麼緊張啊?而且,我穿成這樣會不會很奇怪呢?好像刻意打扮過似的,他會不會笑我啊?」雨璇搗著發燙的臉頰,感覺心跳的旋律—直加快。
雪白小手輕撫胸前的十字架鏈墜,這件洋裝搭配這條項鏈,真是相得益彰。鑽石的璀璨光芒強調出她胸前肌膚的白皙無瑕,也讓她整個人更有女人味。
雙眼瞥了眼電子鐘,奇怪,都已經六點四十分了,嚴墨維怎麼還沒來按她的門鈴呢?他素來很準時的,跟她約幾點,都沒有遲到過。
「再等十分鐘好了。」雨璇不敢直接過去找她,深伯自己顯得太急躁。可越等,心頭卻越煩躁。
「到底怎麼了呢?他會不會發生什麼事了?還是他睡過頭了?」
六點五十分了。一直在室內走來走去的雨璇無法再等了,她深怕嚴墨維出了什麼事,因此立刻打開房門,走到對面的房間按下電鈴。
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聲清脆地響起,不過,一直沒有人來開門。雨璇不死心地繼續按電鈴,等了好幾分鐘后,門終於被打開了。
嚴墨維頭髮凌亂,步履不穩地打開門。
門扉才剛開啟,雨璇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
「你怎麼了?你喝酒了?」雨璇踏入屋內,反手把門關上,一眼就看到地毯上躺滿空的啤酒罐。老天,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他沒有回答,略微渙散的雙眸瞥向電子鐘,赫然想起與她的晚餐之約。
嚴墨維聲音沙啞地道:「抱歉,我先去洗把臉,再去吃飯。」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浴室,一個不小心,整個人差點摔倒,高大的身軀猛然撞向牆壁。
「小心!」雨璇驚呼一聲,立刻沖向他。「你想洗臉是不是?先乖乖坐下,我去浴室幫你擰條毛巾。」她看得出來他喝醉了,這樣跌跌撞撞地進入浴室太危險了,搞不好會在浴室內滑跤而受傷。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推開雨璇,嚴墨維腳步蹣跚地想進入浴室,不過,他真的醉得太厲害了,「砰」的一聲,這回居然撞上了浴室的門板。
「天啊,你有沒有受傷?」雨璇又街上前,緊張地看著他。「撞到哪裡了?額頭嗎?會不會很痛?你先坐下,我去房間拿藥油過來幫你揉一揉!」
她急著想回到自己房裡找葯,嚴墨維卻突然扣住她的手,冷峻地道:「不必了,你不用管我。很抱歉,今晚我無法陪你用餐了,你自己先去吃晚飯吧。」
此刻,他的心情非常惡劣,也非常沮喪,他快控制不了自己的壞情緒了……
「不行啊,你的額頭都紅了,不揉開瘀青的話,明天會更痛的——」
嚴墨維猛然咆哮。「我叫你不要管我!離我遠一點,不要對我好,不要理會我的死活!你走,走得越遠越好!」
雨璇整個人呆住了,傻傻地看著他,一時無法做出任何回應。她不懂,素來彬彬有禮的他為何會突然變得如此激烈暴躁?他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酒氣,闐黑的眼眸盛滿濃濃的悲傷與孤獨,那份孤獨揪痛了她的心。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定定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會躲在房裡喝悶酒,還喝得爛醉如泥。是什麼事刺痛了他的心,讓他的情緒瀕臨崩潰邊緣?
「與你無關!我叫你不要管我——」嚴墨維戾氣狠煞地嘶吼著,雙眼滿是血絲,整個人看起來像頭瘋狂的野獸。
他指著門口狂吼。「馬上給我滾出去!蘇雨璇,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自以為是的救贖!滾,馬上滾!」
雨璇的小臉倏地刷白,像是突然挨了一鞭似的。「你……你為何說我在同情你?」
「難道不是嗎?」他陰狠地笑著,口不擇言地傷害她。「蘇雨璇,你跟我在一起究竟是想證明什麼?證明你是上帝派來的天使,證明你不但可以拯救曉盈,還可以拯救我嗎?哈哈哈!了不起,你真偉大,真是太了不起了,你頭頂著聖潔的光環呢!」
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喜歡他,他也發現到兩人之間不斷滋長的愛苗。但,他害怕。
曾經被命運無情玩弄過的他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麼幸運,他不相信美好如斯的女孩會喜歡上他,他不敢接受這份純凈的愛,他更不允許……不允許自己得到幸福像是被狠狠揍了一拳般,雨璇的心好痛好痛,她悲傷地望著嚴墨維,語調顫抖地問:「你不必如此諷刺我,我很識相的,只要你說一聲,我就會離開,會離你遠遠的。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何會讓你如此厭惡?」
她像是突然問由天堂掉到了地獄般,她好想大哭,她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幾個小時前,他還深情款款地為她挑選項鏈,他甚至還親手為她戴上,眼底的柔情幾乎讓她融化。但,此刻的他,眼神卻變得如此冷冽而絕情,彷彿她是人人避之唯恐下及的瘟疫。
做錯了什麼?這幾個字讓嚴墨維的臉色更加鐵青,他在心底狂吼著——不,你沒有做錯任何事,犯錯的是我!我不該把你捲入我的悲劇之中,不該眷戀你的笑容,不該妄想著不屬於自己的幸福!
他冷笑,銳眸進射出寒光,開口,一字一句像是夾雜著冰霜。「你沒有做錯什麼,因為你的存在,就已經造成我的困擾了,我討厭再看見你。」
他像是拿了一把刀,對她揮出致命的一擊,同時也狠狠割碎自己的心。
聞言,雨璇眼前一黑,幾乎連站都站不穩,耳邊也發出嗡嗡嗡嗡的聲音。不,不,她沒聽錯嗎?他居然說她的存在就對他造成了困擾?老天,他好殘忍!
有一瞬間,雨璇以為自己會倒下、會暈眩過去,可她狠狠地深呼吸,指尖深深地刺入掌心裡,以痛楚來命令自己要冷靜。她絕不能在他眼前倒下!
她昂起頭,命令自己下能示弱,以最冰冷的語氣道:「很抱歉我造成了你的困擾,不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的。我會立刻回台灣,也會火速辭掉幼稚園的工作,不會再跟你有任何的交集。至於這趟旅行的所有費用,我也會儘快還給你的。」
一說完,她立刻轉身,打開房門衝出去。她的動作很快,就怕晚了一分一秒,隱忍的淚水就要奪眶而出。
直到進入自己的房間后,雨璇才敢蹲下身子,放聲痛哭。
她好恨、好恨!她的心好痛,像是被人挖走了心臟般,痛到無法呼吸。
嚴墨維是魔鬼,是無情無義的惡魔!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今天所受的恥辱,她恨他,她絕不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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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璇蹲在地上盡情痛哭,哭了好久好久,直到淚濕衣襟,嗓子也啞了,她終於頹然地倒在地毯上,空洞的淚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
不想再哭了,可眼淚卻無法剋制地繼續流出,刺痛雙眸,也刺痛千瘡百孔的心。
她不懂,真的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是哪裡出了錯?他為何會那麼殘酷地傷害她,甚至說出她的存在令他厭惡的話?
緩緩起身,她走到化妝台前看著自己,嘴角浮起凄慘的苦笑。
好可笑啊!她這番精心打扮究竟是為了誰?她居然還像個傻瓜一樣換上洋裝、夾睫毛、搽唇蜜、費心地梳理長發……誰想得到,原來她在他眼底,竟是個不受歡迎的女人。
眼淚一直掉,雨璇抽出卸妝濕巾,抹去臉上的淚痕,也抹掉斑駁的唇彩。難道說,這幾天的融洽相處,都是她的錯覺嗎?她以為三人玩得很開心,豈料他竟打從心底厭惡著她,覺得她粗鄙不堪……
雨璇掩住臉悲泣,一遍遍地問著:「為什麼?為什麼……」
她真的不懂嚴墨維在想什麼?倘若他對她無情,就不要給她那麼溫柔的笑容,不要以那麼熾熱的眼神凝視她,更不要在她抱住曉盈時,露出一臉幸福的笑容為她們拍照,彷彿他所拍攝的,不只是一張相片,而是一幅最溫馨、最夢寐以求的家庭照。
「我好後悔……」她后誨自己為何要跟他出國?為何要自取其辱?
坦白說,她是真的很喜歡曉盈,她不後悔對曉盈付出的愛,她……也不後悔愛上那個殘酷的男人,不後悔付出的點點滴滴。令她痛苦的是他驟然轉變的態度,他真的是個惡魔,是缺心少肺的混蛋!他根本以戲弄她為樂!
「我要走,要馬上離開!」抹掉淚水,雨璇拖起行李箱,把自己的衣物都塞入箱內。她要立刻離開日本,就算現在已經沒有班機可以搭乘了,她也要搬出這間飯店,先離開這裡,明天一早再去機場候位!
她無法忍受再跟他共處同一個屋檐下了,只要一想到自己赤裸的真心被他無情地踐踏,她就宛如置身煉獄般。
行李很快就收拾好了,不過,雨璇卻發現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不見了——護照。
其實並不是不見了,而是抵達日本后,嚴墨維提議由他來保管三個人的護照,雨璇覺得自己老是迷迷糊糊的,萬一把護照弄丟,那就麻煩了,所以一離開機場后,她就欣然地把護照交給嚴墨維了。
此時,她氣到直敲自己的頭。「該死!我真是笨蛋,我是豬!我幹麼把護照交給他啊?這下可好了,要怎麼回台灣?」人在異國什麼都可以丟,就是護照不能丟啊!
氣急敗壞地把自己罵了一頓后,雨璇知道自己還是得面對現實,雖然嘔,她還是得去找他,要他把護照還給她。
「對了,還有這一條項鏈。」雨璇卸下脖子上的項鏈,眼神感傷地看著它。
她真的很笨,收到項鏈的時候,她還感動得泫然欲泣,以為自己可以永遠守住這份心意,可以守住殘留在鏈墜上的男性溫度,她甚聖還在內心傻傻地起誓——這輩子不管發生任何事,她都會時時刻刻地配戴著這條項鏈,她會好好地珍惜他的心意。
沒想到,一切都變了。她才戴上這條項鏈沒多久,世界就徹底翻覆了。她由雲端墜了下來,陷入萬劫不復的煉獄。
把項鏈放入藍色的珠寶盒內,她抹去不斷墜下的淚水,不讓眼淚滴到盒子上,喃喃地低語。「這樣也好……早點認清他的真面目,我才不會傻傻地越陷越深……」
打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無法忘懷他的卓絕風采,無法漠視那對深邃又略帶憂鬱的闐眸。可她真的沒想到,自己全心全意的付出,換來的居然是這般的羞辱……
夠了!她一再地深呼吸,不允許自己繼續沉溺在悲傷中。把臉上的眼淚都抹乾凈后,她昂起頭,拿起話筒撥打電話。
對方才剛接聽,她便噼哩啪啦地說道:「嚴墨維,很抱歉,這是最後一次打擾你。我的護照在你那裡,請你還給我,我現在就過去你的房門口。」
火速講完后,雨璇掛掉電話,挺直脊背打開房門,站在走廊中央。
對面的門扉也很快地打開了,更濃的酒氣飄來,嚴墨維站在門口,眼神複雜地盯著她。
好半晌后,他才緩緩地伸出手,拿在右手上的,正是雨璇的護照。
雨璇負氣地衝出去后,他就料到她一定會離開,也知道她必然會來找自己拿護照。
「謝謝。」雨璇冰冷地丟下兩個字后,轉身就想離開。
但,她的腳步還來不及跨出,背後突然有一隻大手攫住她,狠狠地將她拉入房裡,在她還未能反應過來之前,男人將她整個人壓在牆上,滾燙的唇壓住她的,瘋狂火熱地吻著她。
上帝,原諒我!他無奈地悲鳴。他無法控制自己瘋狂的行為,更無法結束這個朝思暮想的熱吻。
他知道自己不該再招惹她,不該再攪亂她的心。可,他沒有辦法。深深愛戀的女孩就在他的懷中,她的唇是如此甜蜜柔軟、她的味道是這麼清新而美好,他移不開自己的唇,她臉上的淚痕讓他心碎欲絕,此刻的他只想瘋狂地愛她,擁抱她。
他吻她?他居然敢吻她?!這算什麼?被強吻的雨璇幾乎要氣炸了,她毫不妥協地扭動身子,拚命掙扎,手腳並用地揮舞著,甚至還試圖以膝蓋重擊這個爛人的重要部位。
可不管她如何掙扎,他結實有力的手臂還是牢牢地掃住她的雙手手腕,甚至將她的手舉高,固定在她的頭頂上,然後以另一手穩穩地扣住她的後腦,滾燙的唇無論如何都不肯移開,強悍地撬開她緊閉的牙關,辣舌長驅直入,讓她的小嘴充滿他的味道。
他吻得恣意又囂張,緊攫住她嫣紅的唇辦,又吸又吮,宛如暴風般,狂妄地捲走她的呼吸,佔有她的香津。
他以溫柔的力道,一遍遍地舔吻她的唇線、吸吮她香甜的舌尖,像是品嘗稀世珍寶般——一件他夢寐以求,卻又不敢擁有的珍寶。
雨璇被他吻到幾乎不能呼吸,原本死命掙扎的雙手慢慢緩下。她驚駭地發現自己熱血沸騰、血脈債張,發現她居然好想回吻他,好想學他吻她的方式,對他的唇又咬又啃。她要讓他不能呼吸、下能思考,她要他跟她一樣變得瘋狂且沈淪……
不行!
她使出全身的力氣推開他,由於力道過猛,她也踉艙地摔倒在地毯上,眼淚迅速滴落不停。
「嚴墨維,你當我是什麼?」她羞憤地哭泣。「你到底要把我羞辱到什麼程度?你以為我是花痴,還是那種可以讓你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笨女人?就算我再傻、再笨,我也有最起碼的自尊,我不是供你取樂的玩具!」
她激烈地狂吼。「是,我承認自己很笨,我是瞎子,因為我居然愚蠢地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但無論如何,你都沒有權力這麼羞辱我!離我遠一點,不要再戲弄我的感情了!」
她哭得淚如雨下,彷佛有利爪撕裂她的胸膛,讓她的血肉一片模糊。她只不過是愛上一個男人而已,為何要讓她愛得這麼苦?他為何要如此殘酷?為何要讓她這麼沒有尊嚴?
看到她滾滾而下的淚,嚴墨維整顆心彷彿被人用力扭轉,更像被絞肉機絞碎般。這麼美好的女孩居然說她愛他?有一刻,他幾乎以為自己會因為狂喜而死去。但,狂喜的同時,巨大的陰霾也再度籠罩住他。他顫抖地舉起手,好想擁她入懷,好想立刻抹去她的眼淚,發誓不再讓她哭泣。
但,他沒有資格。
他只是無言地瞅著她,瞅得心都要碎了,好半晌后,才以粗嗄的嗓音道:「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知道我很混蛋,我一直在招惹你,明明沒有資格擁有你,卻無法抵抗你的誘惑。你不會知道,當你答應跟我一起來日本時,我有多麼欣喜若狂。和你並肩走在街道上時,我幸福到以為自己置身在夢中,我甚至希望這個假期永遠都不要結束,我們不要回台灣,你就這麼永遠地待在我身邊。」
「但,我沒有資格……」他苦笑,笑容無比凄楚。「我沒有忘記自己的身分,我是個與幸福無緣的男人,我不該把你捲入我的悲劇中……」修長的大手一直發抖,他的聲音更加沙啞。「方才,我回到屋裡,看到PDA上的行事曆后,才赫然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4月11號,四年前的這一天,是我第一次接到妻子病危通知的日子。」
病危通知?雨璇聽傻了,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嚴墨維眉鎖千愁,喉頭像是被異物梗住般,聲音低啞。「對於曉盈的母親,我有太多太多的愧疚,我對不起耘芳,我不是一個好丈夫。跟她結婚後,我的生活重心都放在事業上,我每天都早出晚歸,出國更是家常便飯。我以為耘芳很堅強,很獨立,她可以照顧好自己,因為她平時表現出來的,永遠都是那麼開朗又樂觀的樣子。」
「是的,耘芳的確很堅強,她是個很溫柔的女人,而且處處為我著想。在她懷孕期間,我連一次產前檢查也沒空陪她去,我總是要開會、要出國。曉盈出生后,我的行程更忙碌了,不要說抱抱小孩,我幾乎連跟耘芳好好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什麼事都要她自己張羅,因此,我沒有發現她越來越消瘦,也沒有發現她的臉色異常,直到她昏倒被送醫后,才從醫生口中得知……她得了肺癌,已經是末期,只剩下大約三個月的壽命了……」
肺癌?末期?天——雨璇驚駭地倒抽一口氣,緊緊搗住唇,不讓自己驚叫出聲。
嚴墨維的嗓音破碎而絕望。「聽到消息后,耘芳沒有哭,她非常冷靜,反而是我瘋狂地嗥叫、痛哭,我根本無法接受這麼恐怖的事實。耘芳還不到三十歲啊,她年輕、健康,她才剛剛生下小寶寶,曉盈才半歲而已……我們家裡沒有人抽煙,也沒有長輩得過肺癌,家中有外佣幫忙,她不用下廚做飯,不常接觸油煙……我不懂,為什麼她會得肺癌?為什麼?」
他的表情更加沉痛,像是已死過一百逼。「我好悔恨,我好恨好恨自己,但,一切都無法挽回了。我立刻辭掉工作,每天守著耘芳,我帶她去旅行,帶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我儘力完成她所有的心愿,日日夜夜地守著她,只求上蒼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但,還是太遲了……發病後不到兩個月,耘芳就陷入昏迷,醫院發出了病危通知,告訴我要有心理準備。我永遠忘不了第一次接到病危通知的心情,我更忘不了在安寧病房裡,耘芳氣若遊絲地抓緊我的手,流著淚說謝謝我的那一幕。她謝謝我為她做的一切,她說這兩個月她感到很幸福,她擁有了最美好的回憶,她很滿足,她此生無憾了……」
他的臉龐埋入手掌內,痛苦地哽咽著。「她不該跟我說這些的……她該怪我,該恨我沒有好好照顧她的。為什麼是她?該死的人是我啊!我什麼都沒有為她做,我該被槍殺一千次,因為我居然沒有發現她生病了,等到醫生通知時,已經是末期了,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雨璇聽得眼眶發紅,鼻頭也一陣酸。她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手上,安慰道:
「我沒想到居然是這樣……曉盈的母親好偉大,她好愛你。我相信她是懷著幸福的笑容離開人世的,因為你是一個好丈夫,你給了她滿滿的愛和關懷。不管是身為女人,或是身為一個母親,我相信她都沒有任何遺憾了。」
一個女人畢生渴求的,不正是如此嗎?一份最忠貞、最赤誠的愛情。
「不,不是這樣。」嚴墨維粗魯地推開她的手,拒絕接受她所傳遞的溫暖。他不允許自己得到任何溫情,他要一直懲罰自己才對得起耘芳。「我不是個好男人,更不是個好丈夫。為什麼我不多關心她一點?為何我陪伴她的時間那麼少?為何要等到她的身體出現了問題,我才幡然醒悟?我愧對耘芳,我生生世世都對不起她……」
雨璇搖頭,淚光在眼底閃爍。「你在懲罰自己,你知道嗎?這是毫無意義的。唯有快樂的父親,才能帶給曉盈一個最健康的成長環境。也許以前的你的確疏忽了家庭,但你已經儘可能地彌補耘芳,給她最濃烈的愛了。她是帶著幸福離去的,她一定希望你跟曉盈能好好過日子,她絕對不願看到你如此消沉。」
他大聲咆哮道:「閉嘴!不要說得好像你什麼都懂似的!你不了解,因為你並不是耘芳!」耘芳真的幸福嗎?她真的是了無遺憾地離開人世嗎?四年來,這些問題一直苦苦地困住他,像是頑固的藤蔓,一圈又一圈地勒緊他的喉頭、纏住他的心,他被自責逼到快瘋了、快窒息了。
雨璇臉色黯然。「對,我不是耘芳。她是獨一無二的個體,她擁有最聖潔美好的靈魂,而我是什麼?我只是一個笨蛋。我自以為是、多嘴又搞不清狀況……抱歉,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說完,她顫巍巍地起身,逼回眼底的淚,腳步堅定地走向門口。該走了,早該走了,她不該繼續留下來自取其辱的,她真是無可救藥的大笨蛋。
他抓回她,布滿血絲的黑眸哀傷地看著她。「告訴我,你不是在同情我,你不是……」他知道該讓她離去,但……上帝,他放不開,放不開,他無論如何都放不開她的手。
雨璇再也無法忍受地低吼一聲,她的手往前伸,卻不是把他推開,而是用力捧住他的臉,主動吻了他。
這個吻充滿煎熬、掙扎、淚水、渴望,也充滿一觸即發的熱情。這是一份無法壓抑的真情,也是最純粹,最美好的愛戀。他與她,都無法抵抗。
隨著雙唇貪婪的摩挲,兩人的呼吸都紊亂了,胸膛激烈地起伏,心與心相互撞擊著。女性曼妙的身體曲線完美地嵌入男人健碩的身軀之中,兩人像是互相吸引的磁鐵。
慾火不斷地蔓延,高潮也不斷在體內炸開,兩具汗濕的身軀緊緊交纏著。
東京的月色迷人,男人與女人也一起譜出最美、最動人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