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長經歷(一)
一方在拚命的追趕,一方在拚命的奔逃。可效果卻截然不同,九隻金烏僅僅只是疲憊不堪,飛行速度減緩,身後帶出的火焰略微細小。而夸父原本健碩,全身肌肉虯結,充滿了爆炸性力量的身軀已經被灼燒的傷痕纍纍,外傷還是其次,關鍵是火焰中蘊含的太陽真火精華正無時不刻地在狂暴衝擊這夸父的經脈真元,疼的夸父不住顫抖,步伐也開始繁亂。
夸父踉蹌地追奔到黃河邊,伏下身子一口氣喝乾了黃河水,轉過身,又連著將渭水喝乾,那焦渴,卻仍舊是那樣兇猛,那樣暴烈。再後來,夸父頹然倒地,餘暉抹在他的臉上,是嘲諷?還是安慰?
一路千山萬水的勸告絕非無理,滿途駭浪驚濤的奚落亦非無故,乾涸的黃河、枯竭的渭水便是九死一生的見證。然,金烏在逃,夸父已倒。
「吾心不甘!」一聲極其強大的怨念爆發出的吼叫聲在夸父倒地的瞬間噴出。
「啊!」地面觀看這一場景的皇甫少宇被震的耳聾欲裂。
緊接著,皇甫少宇清晰的看見夸父倒地前的目光望向了他,同時腦海中響起夸父的聲音:「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想不到吾臨死前還能遇到一個身具陰陽眼,且心存不甘之人,足以慰聊。望汝得我神識,代吾略微照看巫族。」
隨後,皇甫少宇再也看不到任何影像,漆黑的空間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旋轉氣流,緊緊包裹著皇甫少宇旋轉不已。皇甫少宇感到氣流的旋轉力,自身卻不隨氣流旋轉地飄飛而行。
「我這是要去哪兒?我這是死了么?我剛才跳崖了?不可能,我沒跳!我還不想死!」皇甫少宇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浮想起二十多年的經歷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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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7月22日,凌晨5點許,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時間裡。四川省都江堰青城山下的一家婦產科醫院燈火明亮,婦產科凈化手術室內正在迎接著皇甫少宇的誕生。
婦產科主任醫師,麻醉師,護士忙的不可開交,經過術前麻醉、消毒過程后,手術進入了實質性階段,操刀的主任醫師嫻熟而自信地進行著一場指尖的舞蹈。
「放鬆,呼氣,吸氣……」
「放鬆,用力!用力!用力……」
隨著時間的推移,主任醫師的動作依舊嫻熟精準,只是臉上的自信被汗水和疲憊所取替了。
一個小時后,透過青城山蒸騰的霧氣看天空,忽然間濃墨的天際染上一層曙色,使陰沉一下子變得開朗,讓朦朧驀然明亮。穿過霧氣,在東方曙色的天幕上,一團火球被紅紅的雲霞上下遮住,像剛上過胭脂的少女的臉,帶著一絲羞色,露出一線面頰,緩緩地從天幕里探出頭來。
就在這時,哇啊,哇啊……,清脆而嘹亮的啼哭宣布了皇甫少宇的到來,給手術室帶來了一陣激動人心的歡呼,伴隨著感動、溫馨、笑容、汗水,這名超級戀母,遲遲不肯出世的寶寶終於誕生了!
「這孩子再不出來,可就有生命危險咯。」操刀的主任醫師擦了把汗,心有餘悸地感慨道。
手術室外,來回徘徊不安的中年男子也得到批准進入。有親人才有家,見到了他陌生和熟悉的親人——兒子和妻子。「咦,孩子還是天生陰陽眼呢!」
「什麼陰陽眼?孩子一隻眼皮單眼皮是遺傳你,一隻眼皮雙眼皮是遺傳我,你亂說些什麼?」嗔怒的妻子反駁道。
滿溢純真幸福的父親笑了:「說孩子像我們呢,你好好休息,孩子就用我們之前一起選的名字皇甫少宇,你看怎麼樣?」
皇甫少宇的母親再看一眼寶寶可愛的樣子,略顯疲憊的露出一個幸福的微笑,對著丈夫眨眨眼睛。
…………………………
1984年某日,天色已黑,小巷昏暗。
「媽,怎麼我早晨煮的粥還是滿的,你一天沒給少宇喂吃的?」母親一邊給嗷嗷待哺的皇甫少宇喂新熱的白米稀粥,一臉詫異地詢問著婆婆。
次日,晚霞漸隱,夜色微暗。
「媽,早晨你不是答應給少宇喂粥嗎?怎麼……你怎麼……」母親焦急地給一個勁允吸手指的皇甫少宇喂粥,有些憤憤不平。
又一日,夕陽未落,滿天雲霞。
「……」
匆匆趕回家的母親匆忙地開始熱粥,而後給皇甫少宇餵食。小鋁勺,均勻半勺,輕輕吹氣,緩緩喂之,不時用絹巾擦拭皇甫少宇心急吞食而流到嘴角的稀粥。
懵然間,母親發現皇甫少宇的兩手食指指尖都變的有些尖細,完全異於其他手指。頓時淚流滿面,黯然神傷。
不多時,父親這才趕回家,看到懷抱皇甫少宇的妻子靜坐垂淚。「少宇又餓了一天?」
妻子紅眼抬頭道:「你自己看看少宇的兩根食指!」
父親看后獃滯,扭頭凝望大門,呼吸逐漸急促,良久才轉過頭來:「明天開始,把少宇帶到工地吧,至少不用餓那麼久。」
…………………………
1986年某日,皇甫少宇家中。
四歲多一點的皇甫少宇趴在一張三角小獨凳上,用凳子的邊角死死抵這胃部,滿頭大汗,一臉痛苦,咬著牙齒一聲不吭。
「少宇,胃病又發作了?小夥子要堅強,小姨去給你倒糖水喝。」皇甫少宇的小姨心疼並無奈著。
「小姨,我忍的住,不太疼的。」突然,皇甫少宇瞪起眼看向門外,「小姨,經常有個老爺從門前過,每次都要看我半天,現在他又來了。」
「哪裡來的人?你是不是聽你沒見過面的爺爺,然後想多了?」小姨忙著沖糖水,看了下門外有些心不在焉道。
「真的,上次我給媽媽指隔壁王婆婆家門外的臟阿姨,媽媽還打我,要我以後不準再亂說,可我沒說謊啊。」皇甫少宇童稚的臉上寫滿了無辜。
「小姨知道了,你看到的都是髒東西,以後假裝沒看見,也別跟別人說能看見,這樣就沒事了。」小姨若有所思。
「什麼是髒東西啊?」少兒天性對新鮮事物充滿了好奇。
「就是你看到的那些,其實不是真的人,是死去的人還存在於世間的精神電波,就是靈魂。你現在還小,將來就明白了。」小姨斟酌其詞后略作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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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某日,皇甫少宇家中。
母親抱著皇甫少宇給他餵食,皇甫少宇不安分地掙扎著。
「媽媽我要吃老木蟲。」
皇甫少宇口中的老木蟲是當時的一種麵包,半年前小姨給他買了次,從此戀戀不忘。老木蟲在皇甫少宇家附近的糕點店就有賣,售價1毛,而當時的大米價格一斤僅售2毛。
「少宇乖,飯才有營養。」
「我不要吃飯,我就想吃老木蟲。」
「聽話,改天給你買,現在先吃飯。」
「媽媽騙人,已經說買幾次了,可一直都沒買。」
「媽媽沒錢啊。」母親心一酸,緊緊抱著皇甫少宇不看他的臉,淚水流過皇甫少宇的面頰,皇甫少宇用舌頭一舔,鹹鹹的。
「媽媽不哭,少宇乖,不吃老木蟲了。」
母親喉嚨一哽,哭出聲來。
「媽媽不要哭了,少宇以後賺錢買老木蟲給媽吃。」皇甫少宇慌了,用自己的方法安慰著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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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某日,都江堰城區街道。
母親拉著皇甫少宇去市場賣菜。
突然間母親感到皇甫少宇停下了腳步,順著皇甫少宇的面向看去,一個看不清年齡,衣衫破爛,傴僂而立的老者。
「媽媽,他好可憐啊,在這裡幹什麼呢?」
「這是乞丐,要飯的。」
「奇怪啊,沒人帶飯上街,他怎麼要飯呢?」
「要飯只是通俗的說法,乞丐行乞主要還是要錢的。」
「少宇你怎麼了?」母親看到皇甫少宇眼圈紅紅的看著她。
「媽媽,我想給他點錢,你有嗎?」
「走了少宇,媽媽沒錢,我們還要去賣菜呢,賣完菜給你買個老木蟲。」
「不嘛,我不吃老木蟲,那個老爺爺真的好可憐啊。」皇甫少宇死死拽著母親不肯走。
「唉。」母親嘆了口氣,從褲兜里摸索出幾張整理的整整齊齊的角票和分票來,從中抽出一張一角的遞給皇甫少宇。
「一張可以買一個老木蟲。再給一張好嗎?兩張可以買兩個老木蟲了。」皇甫少宇有些不安,又堅持地看著母親。
母親無奈,只得再遞給皇甫少宇一張一角的角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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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9月,都江堰一小。
「小朋友,想上學啊?從1數到20才能報名哦。」一名面容和藹的老者微笑著說。
「能,1,2,3……28,29,30。」皇甫少宇有些緊張,不敢看老者,卻沖一旁的母親得意一笑。
「呵呵,小朋友挺聰明的,不錯,通過報名了,以後要好好讀書。」老者笑著摸摸皇甫少宇的頭。
「謝謝黃校長,他們怎麼分班呢?」母親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