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下一刻,眼一黑,他隨即失去知覺。

另一方面,原本追著那女子的幾個男人看見出了車禍,交頭接耳的商量起來,大概是怕等等警察就要來了,不一會便都散了。

「啊!你醒了?」

幽深的灰藍色眼眸吃力地眨動,似是睡了一夜好長的覺,沉重的眼皮緩緩睜開。

感覺到刺目的陽光,灰藍色瞳眸的主人下意識想抬頭擋光,

一張清靈妍麗的小臉躍入眼中,搶先為他擋住大半的光線。

她是誰?

這是他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

接著,他又狐疑地眯起眼......他在什麼地方?四周景物為何全是白色的?

可不容他細想,腦袋的抽疼再度席捲而來,他忍耐著、等疼痛漸退後,再度以迷惑的眼神看向櫻桃小口一張一闔的年輕女孩,她快又急的說話方式讓他幾乎跟不上她的速度。

「頭還會不會痛?有沒有哪裡感覺不舒服?你要是覺得頭暈、噁心、想吐,就要趕緊告訴我,千萬不要硬撐。醫生一再囑咐你可能有腦震蕩,要住院觀察幾天才能確定,你不要亂動,以免傷勢加重......」

「吵。」她吵得他耳膜嗡嗡作響。

「......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去做,看要喝水拿東西都行......你要看報紙嗎?還是雜誌?醫院的電視沒有第四台,你將就一下,我打開新聞頻道......」自動略過那個單音,她繼續滔滔不絕的說著。

「你是我老婆嗎?」他有很多問題,但看著殷切關照自己的她,首先問了這一句。

「......今天有煮菜的節目,我......咦?你剛才有開口嗎?」如機關槍說個不停的白縈玥眨了眨水靈雙眸,稍微低下身,靠近他。

「你是我的妻子嗎?」他又重複問了一遍。

「嘎?」她愣了一下,隨即雙頰漲紅地直搖頭,「不是、不是,我不是你老婆。」

「那是我的女朋友?」他又說了這個可能性。

她再度尷尬地搖著頭。

「不是妻子、不是女友,那我和你是什麼關係?親密的朋友或家人?」他張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滿臉關心的她,自然會做此聯想。

她訝然睜大眼,小聲又不安的問道:「你不記得了嗎?我是害你出車禍的人......」

「肇事者?」他眯起眼,試著回想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什麼也想不起來。

他腦中一片空白。

白縈玥抱歉地朝他一笑,「也算啦,為了閃避我,你才會煞車不及撞上橋墩......"要是他的反應不夠快,這會兒躺在床上的人就是她了,也說不定連小命都沒了。

「也就是說,我是為了閃你才出事的?」聽起來似乎合情合理,因為出了車禍所以他才全身疼痛,躺在醫院裡。

「咦?你真的不記得了嗎?車子撞到時『砰』地好大一聲,整個車頭都凹了,你陷在車裡動彈不得,我一直喊你,你好像沒聽見,臉上都是血......「害她嚇壞了,以為自己害死人了。

男子略帶迷惘地望著她,」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呃......我只知道你叫杜希爾,你也不記得車子後來起火的事了吧!很多東西都燒焦、燒光了,警方後來也沒在車禍現場找到什麼......幸好,我拉你出來的時候有半張寫了名字的房屋權狀從車窗飄了出來,我一手抓住,沒讓它淋多少雨呢!不然現在你問我,我也說不出你的名字......」呃,等等,他眼神看起來很困惑,好似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她不安的問:「你為什麼要問我曉不曉得你是誰?你自己......不知道嗎?」

他煩躁又極力鎮定的說道:「我想我失憶了,除了清醒的這幾分鐘,我什麼也想不起來。」

「......」她震驚得小嘴微張,怔愕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你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沒有。」連片段的畫面也不曾浮現。

「包括你自己是誰?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兄弟姐妹?」拜託不要是真的,她承擔不起啊。

他笑得黯然,「若是我知道自己是誰,或還記得我的家人,那又何必詢問你是我的什麼人。」

她「啊」了一聲,面露驚恐,「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去找醫生!」

白縈玥是急性子的人,容易為了一件事大驚小怪,話才說完便轉身就跑,也沒想到要自我介紹一番便風風火火地衝到護理站,將正在看病歷表的醫生往病房拉。

「醫生,你快幫他檢查大腦,是不是撞到頭傷了什麼?要不要照個X光或斷層掃描?也許哪裡受到損傷卻沒發覺......」一個人沒了過去是件可怕的事,等同於之前的人生全百活了「別急別急,說慢點,我會跟你解釋他的情況,你不要把我當行李拖。」白袍醫生苦笑地求她定慢點,近來少運動,他的骨頭都生鏽了。

白縈玥羞赧又感到抱歉的微笑,「對不起,醫生,我一緊張就會一直說話停不下了嘴,我姐以前也常笑我......」

一提到變了個人似的姐姐,她仿若春陽的暖笑變淡了,眼中浮起一層淡淡的黯影。

「沒關係,學會控制情緒就好,下次再急得火燒眉毛時,試著先深吸口氣再慢慢吐氣,多做幾次就不急了。」四十來歲的醫生推開病房門,笑容可掬的和傷患打招呼,「杜先生,你覺得怎麼樣?呼吸順暢嗎?」

「嗯。」杜希爾點了點頭。

醫生動作熟練的先檢查他的傷口,再用小手電筒探照觀察瞳孔縮張的現象。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是的。」他放在被子下的大掌悄悄握緊,顯然對,無所知的自己感到旁徨憤怒。

「我想你有暫時性失憶的現象,你的這裡......」醫生指指他的前額,「約有一厘米大小的小血塊,我之前就擔心會有副作用,現在果然發生了,不過大腦的構造太繁複,基本上我不建議開刀取出,腦下丘會自動吸收淤血,只是需要時間。」

「暫時是指多久?我多快能恢復記憶?」他不喜歡茫然無知的感覺,什麼事都不明白,讓他只能被動無助的依靠別人,無法掌握事態全局亦讓他不安。

「不一定,要看血塊吸收的情形,也許三、五天你就能想起自己是誰,也許要多花幾個月,但你放心,我們會定期追蹤,倒是......」醫生看向一旁比傷患還著急的女孩。「他是失憶了,可是你腦子沒問題吧?你剛才給我跑得像飛的,是打算那條腿不要了嗎?」

醫生的責備令男子注意到白縈玥得左腳,他詫異的把視線往上移。

這女人沒神經嗎?她不痛?看她小腿以下的部分全打石膏,分明是骨折了。

「人家忘了咩!醫生的技術好,石膏打得結實,你不提我倒真不記得自己腿斷了。」她好脾氣的哈哈笑,全無半點嬌氣。

「其實很痛吧?」看著她微微皺起眉,醫生故意點出。

「呃......一點點,一點點痛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待會我開幾顆止痛藥給你,額頭都冒冷汗了還逞強?再有下一回,我就把你另一隻腿也打斷,兩腳一起治療就不會到處亂跑。」這女孩太不愛惜自己了。

「醫生......」她求饒地喚。

「叫醫生也沒用,不好好休息,等你腳跛了再痛苦失聲就來不及了。」

「我得照顧他嘛,他昏睡了一整天呢。」她理直氣壯的說道。

醫生聞言會心一笑,「這倒是,杜先生你要好好感謝她,聽說是她把你從快著火的車子內拖出來,本來只是腳扭傷,因為你的重量加重了傷腳的負荷,她才跌了一跤把腳摔骨折了。」

杜希爾點點頭,「我知道。」但他不免訝異,她一個瘦弱的女孩子竟然能拖得動他?

難為情的白縈玥羞紅了臉,「是我害你出車禍的,總不能見死不救,雖然有人在追殺我,但你傷勢危急,我無法狠下心視若無睹。」

「有人在追殺你?」病房內的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提問。

「啊!我說話誇張了。」她勉強微笑掩飾些微的驚慌。「沒什麼,大概我不小心瞄了人家一眼,人家才找我麻煩。」不敢交淺言深,白縈玥沒有說出實話。

事實上,當她被姐姐趕出家門后,車子開到中途司機便說引擎怪怪的,要下車察看,誰知他才一開門就有幾個神色奇怪的男人從路旁走出。

司機見狀就跑了,留下她一個人在車裡,見那些人提著棍棒朝她走來,不知意圖,她非常害怕,連行李也來不及拿,開了車門便拔腿就跑,逃命為先。

沒想到一行人緊追在後,好幾次揮棍差點打中她。雨一直下。她全身發冷,可是仍死命的跑,就怕速度慢了會被後頭的人逮住。

而且,她似乎聽到其中一個說收了錢就要她的命,留她不得......但自己並未得罪過人,誰會花錢買兇殺她呢?

「出門在外要留心點,別再亂瞄了,幸好沒出什麼事,不然後悔就來不及了。」醫生不疑有他,交代了幾句便走出去,到其他病房巡視。

但看在雖失憶卻仍精明敏銳的男子眼裡,她單純的臉根本藏不住秘密,黯然落寞的神色在在透露著內情不單純。

「咳!咳!你不要再看我啦,我會不好意思,其實也沒幫上什麼忙,反而拖累你。」她對他可是很過意不去。

他眼神深幽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久久才吐出一句,「謝謝。」

他這一句「謝謝」讓她不知所措,麗容赧紅。「你這樣我會難以自處,明明是我的不對,卻好像讓你欠我一份情似的,感覺很奇怪。」

瞧她靦腆的樣子,他反而笑了,覺得她「真」得很可愛,「我不知道當時是什麼情況,可是以你奮力搶救我的行為,相信沒幾個人做得到,你的確救了我一命。」

這是不容抹滅的事實,他確實因她而得救,若是她自私一點抽手不理,可能他不只失憶這麼簡單,或許可能傷勢慘重。

畢竟她是他昏迷前最後見到的人,同時也是清醒后最先見到的第一人,因此她對他的意義非凡。

明明還算是陌生人,卻是他現在僅有的依靠。

「你也救了我呀!要不是你開車經過,我大概......」她說到一半,突然大叫一聲,「對了,我應該先跟你說一聲,我昨天本來領了錢繳我們兩個的挂號費,那時我沒多領,結果錢不夠用......」

「然後,我今天一早想去提款機取錢時,上面卻顯示我的戶頭被凍......呃,出了點問題,錢領不出來,所以我......呃,所以......」她差點把戶頭被凍結的事說出來,好險!不然他一定會覺得奇怪吧。

「所以什麼?」看她局促不安的心虛表情,他因失憶而生的煩悶心情不知為何竟一掃而空。

白縈玥模樣懺悔地雙掌一合,高舉至眼鼻間,「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因為護士說你沒有健保,要全額自費,而我剛好沒有錢......」

「你去搶了銀行?」他故意開玩笑,怕她一人太緊張把頭磕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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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鵝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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