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余怒未消,衛美夕坐上紀凱的車之後,始終不發一言,而紀凱也不急,反正人都拐上車了,接下來他要做什麼就都隨他高興了。

他心情愉快的跟隨著車上的音樂輕哼旋律。

「你不是說要載我到婚紗街去嗎?」她突然開口道。

「先去吃飯,婚紗街不會因為我們晚去幾個小時而從地球表面上消失的。」他看了她一眼,微笑的說。

「你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打算要去,會這樣說的目的只是為了要把我找出來而已,別以為我不知道。」她瞥了他一眼,冷然的說道。

「喔?」他輕挑了下眉頭,一臉感興趣的問:「那你倒是說說我硬把你找出來是為了什麼?」

「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誰知道你在搞什麼把戲?」她一肚子火的瞪了他一眼。

紀凱輕笑,無來由的一個靈感突然竄進他腦中,他的笑在刻意下慢慢地染上一抹輕愁。

「其實──」他輕輕地開口,「我只是想趁我還有時間的時候,多看看你、陪陪你。」

「你在說什麼?」衛美夕懷疑的瞪著他問。

「不,沒事。」他一副欲言又止樣,悵然的搖頭。

「沒事才怪!」她叫道,她注意到他臉上的表情與往常不同,好像隱瞞了些什麼驚人而且不好的消息。「你剛剛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叫趁你還有時間的時候?你最近要出國去?」

他看了她一眼,無言的搖了搖頭,手卻像是無意識般的輕觸了額頭上的傷一下。

衛美夕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會兒,瞬間臉色丕變。

「是不是你額頭上的傷出了什麼問題?」她迅速而嚴肅的問。

「不,不是。」他一愣,急忙搖頭,但臉上的表情怎麼看都像隱瞞了什麼一樣。

「你騙我。」她盯著他說,臉色逐漸泛白。「是不是你頭部的傷出了什麼問題?是不是要開刀,是不是情況不樂觀,所以你才會說趁你還有時間的時候,是不是?」

她一連說了好幾個是不是,而每說一次語氣便不穩一些,說到最後一次時,聲音已有著明顯的顫抖,眼角甚至溢出了一滴眼淚。

紀凱有些錯愕,他只是心血來潮的跟她開個玩笑而已,沒想到她會這麼認真,更沒想到會害她落淚。

「我跟你開玩笑的,你別哭。」他懊悔的說,伸手溫柔的撫去她眼角的淚水,怎知手卻被她一把抓住。

「醫生跟你說了什麼,什麼時候開刀,一定要開嗎?不開會怎樣?告訴我!」她激動的問。

他忍不住的苦笑,「美夕,你冷靜下來,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我……」

「你騙我,你騙我!」她激動的打斷他。「走,我們現在就回醫院去。」她抹掉眼角的淚水,堅定的說:「我要聽那裡的醫生怎麼說。你別擔心,我大姊她是個護士,認識很多醫生,如果那裡的醫生不行還有別的人。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看著她認真而堅定的神情,紀凱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該哭還是該笑,她這麼關心他、擔心他他真的很高興,但是他擔心現在若不跟她說清楚的話,她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他的欺騙。不行,他絕對不會讓事情走到這一步。

「美夕,你冷靜聽我說,我真的沒事,我發誓。」他一本正經的說。

「我不信,那你為什麼不看著我說話?」

「我在開車呀。」他苦笑。

「好,那你把車停下來,看著我再跟我說一遍你真的沒事。」

「這附近無法臨時停車。」

「都是你的話,你根本就不敢看著我說,因為你怕被我看出你在說謊。」

紀凱頓時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老天,這是不是就叫做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呀?

「我發誓好不好?如果我說謊,就讓我不得好死。」

他發毒誓要讓她相信自己沒說謊,怎知他話一說完,她的雙眼就像被倒了一整瓶眼藥水一樣,嘩啦啦的流下一串接著一串的淚水,瞬間將她整張臉都沾濕了。

「老天!」

他一呆,立刻手忙腳亂的連抽了好幾張面紙替她拭淚,怎知她的眼淚卻像扭開的水龍頭般的不斷流泄,讓他怎麼擦都擦不完。

既心疼又無奈,他丟掉手中的面紙,手一攬便將她臉頰摟靠在自己懷中,讓衣襟取代面紙替她拭去源源不絕的淚水。

「別哭,不管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只要你別再哭了好嗎?」他溫柔的安撫道。

「我要去醫院。」她從他懷中抬頭,啞聲的說。

紀凱皺起眉頭。「你想去查看我的病歷對不對?但是今天是星期日,醫院沒有門診。明天,明天我再帶你去好嗎?」

對了,今天是星期日,醫院除了急診室外,並沒有開放門診,她即使到了醫院也無從問起他的病情。衛美夕無言的忖度著,但是明天再去……

「我們先去吃飯好嗎?你應該肚子餓了吧?你想吃什麼,中式或西式的?」好不容易終於讓她冷靜下來,他趁機轉移話題的問道。

不管她說想吃什麼,他都必須先開車到那裡,然後吃完后再送她回家……

不,以他特地到她家將她帶出來的情況看來,他絕對不可能這麼簡單就送她回家去的,吃完中餐后他一定還有其他計畫,但是他是個病人,而且他的傷……

「不,我要回家。」

他怎麼可能接受這個答案?!「我看還是來去吃西餐好了,我有點想吃牛排。」

「我想吃蛋炒飯。」

「好,那我找間中式餐館……」

「我要吃自己炒的蛋炒飯。」她打斷他的話。不管如何,她都要想辦法讓他早點回家休息,愈早愈好。

紀凱的眉頭忍不住緊皺了起來。「你應該知道我既然已經把你帶出來了,就絕對不會這麼快就送你回家的。」他看了她一眼,直截了當的說。

她想也是,也跟著皺起眉頭,但是他真的需要休息,不能太過操勞,而現在如果他不願意送她回家的話,那……她腦袋靈機一動。

「好,那我們到你家去。」

「到我家?」他一愣,一雙眼愕然的睜得好大。

「對,既然你不送我回家,那就到你家去。」她說,「你家應該有廚房可以讓我炒飯吃吧?」

炒飯?

她什麼都可以想吃,什麼食物名都可以說,就是不應該說這兩個字。

天啊,她怎麼會做出這種蠢事?炒飯不是應該要在廚房炒嗎?為什麼她現在卻躺在他床上?

炒飯、炒飯、炒飯,到底是哪個混蛋把這兩個字拿來形容做愛做的事呀,真是該死的混蛋王八蛋!

衛美夕欲哭無淚的僵躺在大床上,詛咒著創造「炒飯」這個流行術語的混蛋,同時詛咒自己。她到現在還想不通,她到他家來不是只為了能讓他好好休息嗎?為什麼到最後卻是兩人一起躺到床上做了愛做的事?

這真的是……真的是……她怎麼會做出這麼誇張離譜的事呀?

窗外月光朦朧,窗內則沉浸在一股靜謐里。

她小心翼翼的轉頭看向床的另外一邊,發現他的臉就靠在她頭頂上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正靜靜地沉睡著。

趁機溜吧!要不然待會兒他醒來,她要拿什麼態度和表情來面對他?嬌羞?欣喜?憤怒?捂狠話?或是無言以對?

算了,還是逃吧,就當今天這事從沒發生過好了,至於他頭部所受的傷,她若真放心不下的話,明天自己跑趟醫院去調查一下就行了。

再看他一眼確定他的雙眼是緊閉的,她這才小心的翻開被單,伸腳往床邊移了一下。

「想去哪兒?」一雙溫柔的鐵臂突然圈住了她的腰際,瞬間將她帶進他懷裡。

肌膚與肌膚間敏感的碰觸與磨擦讓她不自覺的倒抽了一口大氣。

「你該不會是想逃吧?」紀凱親吻著她的耳背,輕聲的在她耳邊問道。他嗓音因剛剛的短眠而呈現些微的沙啞,卻更顯得性感。

「你……別這樣。」衛美夕僵硬的掙扎著,血液似乎在一瞬間變得此平常快三倍的速度在體內循環流走,讓她全身逐漸發燙,人也跟著昏了起來。

「別怎樣?」他沙啞的問,落在她身上的吻愈來愈多,也愈來愈往下移,直到他吮上她挺立在空氣中的嬌紅蓓蕾。

「啊。」她全身一顫,忍不住弓起身體的呻吟出聲。

他立刻善用她這個姿勢給了她美麗的胸部一陣熱吻。

「別……住手……紀凱,住手……」她幾乎受不了這樣熱情的撩撥,頻頻發出求饒的叫聲。

知道上一回的歡愛是她的第一次,如果這麼快又來一次的話,她一定會感到不舒服。紀凱勉強自己壓下渴望再愛她一次的慾火,將被單拉到她肩膀替她蓋上,再把她連人帶被的攬進懷中。

「這次先放過你,但下一次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他的唇貼在她耳邊,啞聲的說。

「下一次?你別想要有下一次。」衛美夕氣虛的掙扎道。

「我不僅想要下一次,還有下下次、下下下次、下下下下次……這輩子你只能跟我做這件事,懂嗎?」他舔吻著她的頸背與香肩道。

「你憑什麼?放開我,這只是一個錯誤。」她的氣息已恢復,雖然心跳仍然太快。

「錯誤?」紀凱緩緩地抬起頭看她。

「對,這是個錯誤。」她終於想起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了。

到了他家后,她利用在途中超市買來的材料,迅速的炒了兩盤什錦炒飯。她以為只要吃飽喝足了之後,他在她的建議下會乖乖地回房休息,沒想到他除了不理她的建議外,竟還故意反其道而行的盡做些頭部傷患者不能做的事──例如倒立,來向她證明他真的沒事。

真是差點沒被他給嚇死。

總之,為了誘導他能好好的躺在床上休息,她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只好陪他蓋被聊天了,然後最後的結果就變成了這樣──和他炒飯。

「哪裡錯了?」紀凱挑眉問道,眼裡有些不悅與警告。

既然掙不開,衛美夕只好認命的讓他抱著,反正最親密的事他們都做過了,這樣被他抱在懷裡,其實也不算什麼。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可能是她今生唯一一次能以情人姿態感受在他懷裡的溫柔了,就縱容自己一次吧。

「我不知道你的觀念如何,但是我不搞一夜情這種事。」

「這並不是一夜情。」

「兩夜、三夜也都一樣。」她說。「你可以說我保守,也可以說我古板或落伍,但是我只願意和愛我以及我愛的人做這種事。」

「我愛你。」

衛美夕一愣,靜睨了他好一會兒,眼底逐漸浮出一抹嘲弄的神色,若仔細看,其中還摻雜了一些無言的苦澀。

「你對多少女人說過這句話?」

「一個,就是你。」他深情的凝望著她。

她避開他的視線,不想被他深情的目光所迷惑。

「那我還真是榮幸,只可惜我不愛你。」她嘲諷的說。

紀凱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然後慢慢地露出一抹笑,嘴巴輕敢地對她吐出兩個字。「說謊。」

她輕震了一下,努力控制自己不讓真心泄漏出來。

「如果這樣能讓你好過些的話,你盡量說我說謊沒關係,反正事實就是事實。」她露出嘲弄的表情斜睨著他。

「你說得沒錯,事實就是事實。你愛我。」他笑著親吻她一下。

「我不愛你。」她伸手將他的臉推開,眉頭緊攪在一起。他憑什麼用這麼篤定又自信滿滿的神情說她愛他?

他趁機又偷吻了她一下,然後突如其來的對她輕吟道:「親愛的,我不是別人的。」

衛美夕渾身一僵。

他剛剛說了什麼?是巧合嗎?他怎麼會突然對她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忍不住的問。

他先是凝視著她微笑,然後才緩緩地開口對她說:「等我愛上你不難,因為我早就愛上你了。」

「你偷看我的日記?!」她震驚的指控道,雙眼在一瞬間睜大,腦袋亂成了一團。

「對,我看過了。」他直接承認,然後咧嘴笑道:「所以說事實就是事實,而事實也只有一個,那就是你愛我。」

他話聲未落,衛美夕已猛然伸手用力的將他推開,迅速的跳下床去。她必須馬上離開這裡,馬上離開他。

他竟然看了她的日記,他怎麼可以?那裡寫滿了她的秘密,全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怎麼能偷看?

她說她不愛他時,他一定在心裡偷偷地嘲笑她吧?如果他敢拿她寫的日記內容來嘲笑她撒的謊話,她一定會崩潰的,一定會。

「你要去哪兒?」紀凱在她奪門而出的瞬間將她圈住,將她拉回她的屬地──他的懷中。

「放開我!」她掙扎的叫道。

「你在哭。」看見滑下她臉頰的淚水,他驚愕的手忙腳亂了起來。「老天!你別哭,我道歉,偷看你的日記是我不對,你別哭了好嗎?」他輕吻她,拚命的安撫。他最怕她的眼淚了。

「我要回家。」她哽咽的說。

「好,我待會兒就送你回家。」他立刻允諾。

她抹著淚水說:「我不要再見到你。」

「這個不行。」他一呆,立刻叫道。

「我絕對不會讓你有機會嘲笑我的。」

嘲笑?紀凱一愣,不解的盯著她問道:「我為什麼要嘲笑你?」

「笑我心口不一、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么鬼還假細宜。」

他差點沒失笑出聲。「你想太多了,你說的這三句話我根本連想都沒想過。」他隱忍著笑意,一本正經的向她保證道。

「你騙我。」

「我沒騙你,知道你也喜歡我,而不是只有我一相情願,我高興的想告訴全世界。」他深情的凝視著她,以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與神情凝望著她說:「我愛你,美夕。」

他續道:「雖然我們倆認識和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你是第一個讓我興起結婚念頭,並且迫不及待的想用婚姻將你徹底獨佔的女人。認識你之後,我才真正的了解到什麼是愛情,什麼是快樂,什麼是想念。你一定一直以為結婚的事是我在開玩笑對嗎?但這件事我從一開始就是認真的,我要你嫁給我,當我的妻子。我愛你。」

衛美夕微微顫抖,她不知道讓自己顫抖的是什麼,是他說的這些她連作夢都不敢夢想的情話,抑或是他灼熱深情的眼神。

他愛她?

她不是在作夢吧?或者這又是他另外一個笑話?愈想她的眼淚愈遏制不住的頻頻滑落。

他愛她,這是她從來就不敢奢望的事情。

「你是認真的?」她淚眼汪汪的盯著他輕聲問道。

「我是認真的。」他目不轉睛的回視著她,立刻介面道。

「為什麼是我?」

「愛情是沒有道理可言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你,但是只要我確定是你,你確定是我,就夠了。」他溫柔的替她拭去眼角上的淚水。

她看著他,眸中有疑惑有喜悅,還有更多的不安。

「嫁給我好嗎?」他柔聲的說,「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證明我愛你,證明我這些話都是認真的。」

「一輩子?」她喃喃地的看著他。

「一輩子。」他點頭,溫柔的將她擁進自己的懷裡。「讓我們結婚,一起生活,幸福一輩子吧,美夕。」

她只是看著他,半晌,忽而緩緩地漾出了一抹動人的微笑。

「好。」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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