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哭到喉嚨沙啞,還得拚命裝傻,這就是梁思綺這一個月來的最佳寫照。
自從一個月前和齊天歷鬧開后,他對她的態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不再對她溫言軟語,或許該說如果不是必要,他現在根本就不會主動對她說話;不再親自動手下廚煮東西給她吃,他會請外賣的人準時送飯
過來給她,而且非常重視食物的營養成分,當然這一切都是為了她肚中的胎兒。
他不會主動關心她,卻會不斷注意她肚子胎兒的成長,如果她臉色稍有蒼白或身子有日漸消瘦的跡象,他會冷冷的警告她注意「他的孩子」,如果再不見她有所改善,他則會強行帶她到醫院去拿補藥,然後每天準時監視她吃藥。
很誇張吧?她也只不過懷孕兩個月而已,連肚子都還看不出來,齊天歷卻把她當成快臨盆的孕婦一樣,小心翼翼的「關照」她的一舉一動,就連醫院婦產科的醫生都笑不可抑的說這是他看過最誇張的「准爸爸症候群」,而她除了苦笑之外,能有什麼反應或表情?
這一個月來,他除了態度上對她冷漠無情外,他也經常不在家,不再像以前有著朝九晚五的規律生活。有時在她起床前他就已消失蹤影,到她上床睡覺時都還沒回來;有時可以整天待在家裡不出門;有時卻又在三更半夜接到電話后衝出門,直到天亮才回家;而她甚至還曾在自己吃完午餐坐在客廳里發獃時,被突然從房裡走出來的他嚇一跳。
他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沒有一個固定的上班時間?時常可以整天待在家無所事事,有時卻得一連消失好幾天。就像這陣子,她已經快一個星期沒見到他了,他是去出差嗎?怎麼會去這麼久,而他卻又什麼都沒說呢?
梁思綺,你在擔心嗎?她心裡突然出現一個聲音。
他的冷言冷語、冷嘲熱諷難道還傷你不夠?如果你確定能再次承受他那冷酷無情的譏諷,那麼等他回來你可以再用你殘存的一點心去「關心」他一下,然後看他狠狠的將它踏在腳底下,那時你則可以再次裝傻不在意,然後等回房后再哭到天亮、哭到喉嚨沙啞,日復一日。那聲音非常無情也非常現實的告訴她。
不該想他的。梁思綺想著。
對,如果你有精力去想他,那倒不如想想怎麼逃離這裡。你不會真的想待到孩子生下來,然後就拋棄孩子離去吧?那聲音突然問。
拋棄?如果她真的那麼狠心,她一定會想盡辦法讓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何須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他后再拋棄他?
那麼你是打算逃離這裡嘍?那聲音又問。
怎麼逃?又能逃去哪裡?難道要逃回家,如果被父母知道她懷孕的話,那麼這個孩子鐵定保不住,如果不回家,天下之大什麼地方才是她容身之地?梁思綺黯淡的垂下眼瞼。
這倒是個問題,可是……難道你就沒有任何法子可以改善你周遭的一切,讓自己好過一些嗎?每天茫然的看著太陽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空洞的生活除了空洞
還是空洞;每天反覆的想著他、愛著他,得到的卻也是反覆的一支支刺人心中血淋淋的利刃。
最讓人替你抱不平的就是孕吐,為了孩子你忍受作嘔反胃的感覺強迫自己吃東西,卻又一次次的嘔吐到虛脫差點沒昏倒,而他卻只會責怪你的蒼白和日漸消瘦,也不想想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
孕吐是所有孕婦都會有的正常現象。梁思綺反駁著。
你就是這個樣子!雖然說孕吐是所有孕婦都會有的正常現象,但他不每天叫人送大魚大肉,那些充滿油腥味的食物給你吃,你又怎麼會吐得比一般孕婦還誇張?那聲音又不客氣的說。
他會送那些東西給我吃全是一番好意,更何況懷孕的我是該吃些好的、營養成分充足的食物。她為齊天歷說著好話。
哼,好個頭!我看他是存心要整你,一個懷孕兩個月連肚子都還沒出來的孕婦,哪裡需要吃那麼「好的」、「營養成分充足」的食物?他沒聽過懷孕初期的女人都喜歡吃些清淡,或者酸的食物,而且要少量多餐嗎?你看他對你多好,硬逼你吃那些油膩膩的東西不說,還要你把那「一卡車」的東西全吞下肚,他當你是豬嗎?
沒有這麼誇張,他之所以要我多吃,是因為我日漸消瘦的關係,沒別的意思。
你這個人真的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明明他對你這麼壞,你卻還處處替他找理由、說好話,你真的是獃子,無可救藥的傻子!
我真的很傻嗎?梁思綺自問。
天字第一號大傻瓜就是你。那聲音附和。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沒辦法控制我的心去愛他。
我以為你的心早就已經碎了,而且也該灰飛煙滅了,怎麼這回你竟告訴我你無法控制你的心去愛他,難道你有兩顆心?
我不知道,也許那顆碎了的心是你的,而現在愛著他的心才是我的。
是嗎?你我是同體,同一個人,怎麼我的心碎了,你的心卻還是完整的?你不覺得這個情況很奇怪嗎?你到底想愛他還是恨他?我可明白告訴你,我恨他!
唉,你可有想過,沒有愛哪來恨呢?
你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起來了,什麼叫作「沒有愛哪來恨」?「恨」字很簡單也很單純,而且正著看、倒著看、斜著看都不會變,更不可能跟「愛」字扯上關係,所以你也不必再掙扎了。
我沒有在掙扎。
騙自己吧!那聲音下了個定論。
唉……
「你有時間嘆氣卻沒時間吃飯是嗎?」
一個冷峻的聲音打斷了梁思綺在心中掙扎的對話,她緩緩地回頭尋向來聲之人——齊天歷。
他的來去總是無聲無息,要不是有過被嚇到的多次經驗,這次她鐵定會驚呼出聲,畢竟這屋內已有近一個星期沒有除了她之外的人聲了。
「回答我!你有時間嘆氣卻沒時間吃飯是嗎?」齊天歷憤怒而暴戾的抓住她的手腕,低頭朝她咬牙怒吼。
梁思綺看著他,不懂自己到底哪裡又得罪他了,為什麼他一回來見面就對她猛吼?難道是他這陣子工作不如意,所以回家對她發脾氣,以泄鬱積心中以久的怒氣?還是……她的目光不小心掃到餐桌上原封不動的晚餐,這才明白他那句「你有時間嘆氣卻沒時間吃飯」指的是什麼意思,原來他以為她故意不吃飯。
「說話,我要你說話!這陣子我不在家監視你,你就有一餐沒一餐的吃是嗎?」
「我每餐都有吃。」面對他森嚴的臉,她說得心平氣和。
「有沒有吃你我心知肚明。」他的言下之意是——我知道你根本就沒吃!
看著他,梁思綺不想辯解什麼,反正他是標準先入為主的人,不管她再說什麼依舊改變不了他認為她三餐不正的事實,那麼她又何必多費唇舌呢?她扳開他抓著自己的手站起身。
「你想去哪?」齊天歷堅定的手再次抓住她。
「去吃飯。」她撇了下嘴角,「你不是怕我餓到我肚子里『你的孩子』嗎?我再不去吃飯的話,說不定下一秒鐘你可能會說我『殘害民族幼苗』,這樣大的罪名我可擔當不起。」
瞪著她,齊天歷的眼中漸漸浮現出熾人怒火,但他卻只是放開她,然後對她冷冷的說一句:「你知道就好。」
在他凌厲目光的監視下,梁思綺隱忍著作嘔反胃的感受,一口一口的將食物往嘴巴里送,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吞下了什麼東西,只希望自己翻騰不適的胃能爭點氣,至少等她全部吃完回房間后再吐,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吐得淅瀝嘩啦毫無尊嚴的糗樣。
強忍著伸手喂她的衝動,齊天歷抿著嘴巴瞪著她以一口一粒飯的姿態吃東西,天知道等她吃完那些東西時會是民國幾年?難道請她吃東西真有那麼痛苦嗎?為什麼她非得等到他對她三令五申或狂吼出聲,她才會安分坐下來吃東西呢?
她難道一點都不知道她自己蒼白得像個鬼,細弱得像一陣風吹了就會倒的樣子有多嚇人?她難道不知道車子沒有加油不會動,人沒有吃東西會死這樣簡單的道理嗎?該死的她,為什麼老是讓他為她牽腸掛肚呢?
自從那一晚和她針鋒相對吵了一架后,他就不再特意的關照她,恢復第一個星期他們相處的模式。他不要
她以「你只關心小孩」這種藉口對他發脾氣、鬧性子,畢竟孕婦的情緒實在不宜太過激動,High到最高點,所以他以平常心待之,更絕口不提起結婚之事以防她再度發火。
更何況醫生還對他特別交代過,這兩個月是危險期,孕婦該隨時注意安全、營養攝取充足,最重要的是情緒不宜太過激動,因此他只好將之前所有曾引發她怒氣的行為言語,全部收斂、壓抑在心中,包括對她的關心、求婚、煮三餐給她吃的習慣,以及少盯著她看,最好離她遠遠的。
說實在的,這樣做讓他很難過,但眼看她真的平靜許多,而且不再胡亂髮脾氣時,他卻覺得這一切苦心都值得了,只可惜她似乎一點都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這陣子為了魏雲智與童筱茵的生命安全,他不得不整天待在「卧龍幫」內與黑街兄弟商討對策及布置一切,他冷靜的思考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然後再加以布陣一一排除危境。
他忙得昏天暗地,甚至於心力交瘁,但是她的身影卻像只無孔不入的蒼蠅猛繞著他打轉,讓他在精疲力盡之後依然睡不安穩,滿腦子想的都是她是否有照三餐準時吃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然後不分晝夜的趕回家——只為了看她一眼。
非常奇怪,他總覺得自己好像不再是那個鐵血、冷靜、自持,做起事來永遠心無旁騖的齊天歷,他似乎慢慢在改變,而這原因絕對與眼前的小鬼脫不了關係。
她到底把他怎麼了?竟能讓他無時無刻不想起她,又能輕易的挑起他那難得一見的怒氣,即使明明知道她在變什麼把戲,卻還是忍不住被她氣得咬牙切齒,她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他可是黑街中最以冷靜聞名的齊天歷呀!
「不要跟我說你連這一點東西都吃不完。」瞪著她盤中猶剩四分之三的食物,他忍不住咬牙道。如果他不在家期間她都是這樣吃東西的話,那麼她的蒼白虛弱就不是沒有緣由了。
「我……」才一開口,梁思綺胃部的東西再也不安分的衝上喉嚨,她一把捂住嘴巴跳起來就往房裡廁所跑,然後蹲在馬桶前吐得死去活來。
齊天歷被她的反應嚇死了,跟著她到房裡的廁所,但他卻只能僵直的站在她身邊,然後眼睜睜的看她將剛吃下的東西全部吐出來,甚至連胃酸都沒放過。
「我帶你到醫院看一下。」再也受不了她坐在馬桶邊不斷乾嘔的樣子,齊天歷強勢的扶起她說道。
「到醫院……嘔……」她一把推開他又吐了幾次,「到醫院做什麼?」她半抬頭看他虛弱的問。
深吸了一口氣,他壓抑即將衝口而出的怒氣。「你這個樣子還問我做什麼?」
「我沒有生病。」
「你這個樣子叫沒生病的話,那天下的病人早就死光了。」齊天歷咬牙。
「這是孕吐,我一天照三餐吐,偶爾加一下點心、消夜時間,我早就習慣了,你不要小題大作可以嗎?」梁思綺平靜的說。
等了兩分鐘不再吐后,梁思綺漱了漱口,順便洗了把臉后,對呆若木雞像尊活雕像擋在門前的齊天歷下逐客令,「可以請你移駕嗎?我想休息了。」
他退後一步讓她過,但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跡象,反而擰緊眉頭問:「你常常這麼吐?」
「對。」她很乾脆的丟了一個字給他,反正這是孕婦都會有的跡象,既然被他看到了,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更何況騙他有什麼好處?
「什麼時候開始的?」
「三個星期前。」也就是你不再關心我以後。她在心裡加上一句。
「但是你卻從來不曾告訴我?」齊天歷有些怪罪。
像她這樣吐,就算吃再多也全都吐光,難怪她看起來永遠都是蒼白無力,一副弱不禁風三天沒吃的樣子。
「告訴你做什麼?你又不能幫我吐。」梁思綺一點也不感激他突來的關懷,她都已經吐了三個星期了,現在才關心她也未免太假、太遲了吧?「只要不要再怪我沒吃東西,餓了『你的孩子』,我就感激不盡了。」她諷刺的說了一句。
她真的存心想氣死他!齊天歷抿著嘴瞪著她那張蒼白無力卻又頑固得讓他頭疼的小臉,難道十八歲的她對他來說真的是太年輕,年輕到有代溝的程度嗎?為什麼他始終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去換件衣服。」他命令道。
「做什麼,去醫院嗎?」
「我在外頭等你。」看了她一眼,齊天歷徑自往外走。
「我不去。」她直接拒絕他,才不管他的臉鐵青成什麼樣子哩!
「五分鐘。如果你沒準備好的話,我會親自動手替你換。」他停下來回頭看她,然後以一臉令人不容置疑的溫柔對她說,語氣中卻飽含了誓言與決心。
「我已經告訴你這些都是自然現象,傷害不到小孩的,你為什麼還要堅持帶我去醫院?說不定到時又會被醫生嘲笑,說我們『大驚小怪』、『小題大作』。」梁思綺皺起眉頭瞪著他,她就沒聽過有孕婦為了孕吐去看醫生的。
「你還剩下四分三十秒。」齊天歷在最後一聲宣告后離去。
看吧,就是這個原因她才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孕吐的樣子,這下子好了,等會兒去醫院,那老醫生定又要揶揄
她了,而且她甚至還想得出來老醫生會說什麼,例如:梁太太,你先生好疼你呀!
天知道他連齊天歷姓齊不姓梁都沒搞清楚,又怎麼會知道齊天歷疼的是她肚子里的小孩,而不是她的事實呢?唉,這也不能怪他啦,畢竟「老眼昏花」這句話不是這樣來的,是怎樣來的呢?
☆☆☆
與齊天歷坐在車子里,梁思綺完全不知道在他平靜的外表下在想什麼。
剛剛在醫院裡,面對醫生護士半真半假的揶揄與交代,她羞赧得連頭都抬不起來,而他卻一本正經聽得仔細,甚至還問了許多她連想都想不到的問題,令莞爾不停的醫生連說了三次:「梁太太,你先生好疼你呀!」
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什麼,帶她去看醫生不是只為了看她肚中的胎兒是否安好嗎?那麼在醫生揶揄的說很好,甚至好過頭后,他們就應該夾著尾巴逃出醫院,以躲避那棟大樓嘲笑的目光才是,因為他們似乎都在說——看!那就是因為孕吐來掛急診的人。
老天,她真想找個地洞將自己埋起來,就這樣一輩子不出來見人。
齊天歷到底在想什麼?他問了一堆怎麼樣能讓孕婦舒服些的問題做什麼?她在他心裡不是只是個孕育「他的孩子」的女人……或者是小鬼嗎?他關心她懷孕期間舒不舒服幹什麼?只要她平安將「他的孩子」生出來不就成了,他又何必在乎她?
難道他是為了混淆視聽,讓大家以為他不只是個好爸爸,更是個好丈夫嗎?他這麼做又有什麼好處?為了男人的面子與尊嚴?雖然她自認自己不是很了解他,但她知道他絕對不是這種人,但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她不懂他,真的不懂。
「想不想去唱歌?」齊天歷突然打破車內的寧靜氣氛開口,說出來的話卻又讓梁思綺瞠目結舌。
他該不會知道她就是「秦雯」了吧?
「為什麼?」她小心翼翼的問。
「這種問題需要問為什麼嗎?」他奇怪的看她一眼,「算了,我想去唱歌,你就陪我去吧。」
這到底是請求還是命令?「不想去可以嗎?」梁思綺小聲的問。
「不行。」
唉,是命令。「我不會唱歌。」她對他說。
「隨便哼一哼就好了,又沒人叫你唱得比歌星好。」齊天歷看了她一眼。
「我是音痴。」她淡淡的說,意思是她連哼一哼都不會。
「那你就去聽我唱吧。」他霸道的說。
「既然都已經決定我非去不可,那你還問我什麼意思?」梁思綺不高興的瞪了他一眼。
「我以為像你這種年紀的女孩子都喜歡去唱歌。」
這算什麼?告訴她,他帶她去的理由?
「真抱歉,像我這種年紀的女孩子懷了孕就不會去人多的地方。以免丟人現眼。」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她只是不想出現在可能被別人認出她的地方,所以才會不想去唱歌,但和他一講起話來卻和心裡想的大不相襯,永遠是那麼的挾槍帶棍。他又要暴怒了吧?她大氣不敢喘一下的等待著。
「對不起。」
什麼?梁思綺整個人都呆住了,她有沒有聽錯?他竟然對她說對不起?!她眨眼再眨眼的看著他,這個人是齊天歷吧?
「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無力讓時間倒轉去挽救這一切,但也不忍心傷害你肚子里無辜的小生命,所以只有委屈你把他生下來。」他瞥了她一眼,以他慣有的冷靜與謹慎開口說道,「我知道以十八歲之齡要你結婚真的太早了,更何況是生孩子這種大事,我很抱歉讓你懷了孕,但是請你忍耐十個月將他生下來好嗎?」
他都低頭了,她能說什麼?對,趁這個機會對他解釋一下上次口不擇言所說的話。
「我並不是真的恨這個孩子,更沒有想拿掉他的意願,上次會說出那些話實在是因為……」她該怎麼說呢,因為生氣、因為妒嫉、因為喜歡他、愛上他……
「我知道,那只是因為你是個孕婦,孕婦的情緒本來就比較不穩,我並沒有把它當真,你放心。」齊天歷露出久違的笑容替她說。
「沒有當真?那你為什麼對我說出這麼惡毒的話,還連好幾個星期都對我冷冷淡淡,甚至連東西都不煮給我吃了?」見到他的笑容,梁思綺心中的苦悶一下就宣洩而出。沒當真?誰相信他呀!
「你這小鬼的記憶真差。」他突然伸手揉揉她的頭髮,就像他們相處的第一個星期時一樣,「是誰說不希罕我的『虛情假意』,又是誰說我的關心都是『別有用心』的?」
「你還說沒當真?」之前和睦的關係回來了,梁思綺不由自主地原形畢露,指著他控訴。
「那是因為醫生交代不能讓你激動過度,而你又常為我所做的一切大發脾氣,我只好什麼都不做免得惹你生氣啦,而且結果也很顯著,你這陣子都不曾發過脾氣。」他淡笑著說。
「你——」真不敢相信他是那種「聽醫生的話,錯不了」的男人,粱思綺氣得漲紅了臉,根本說不出話來。那她這一個月來的眼淚不都自流了。
「想知道我為什麼突然告拆你這些話嗎?」他看了她一眼徑自說了下去,「因為今天晚上看到你孕吐的情形,我真的不能想象你這樣吐了一個月,我竟然都沒發現,而你這個死鴨子嘴硬的小鬼竟也半聲不吭的默默承受,說不定哪天連你死了我都不知道……」
「喂,齊天歷,你講話不要那麼恐怖可不可以?什麼死不死的,我才十八歲而已耶!」梁思綺忍不住截斷他抗議道。
「就是這個樣子!」齊天歷突然傾近身吻了她臉頰一下,「好久沒聽到你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了,小鬼。」
「你……你……」梁思綺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不知所措。
「我喜歡你,小鬼。」
如果剛才被嚇得不知所措,那麼現在的梁思綺是被嚇呆了,她獃獃地望著他一動也不動。
「你……你在開玩笑吧?」好半晌后,顫抖而細小的聲音才從她口中逸出。他喜歡她?這不是在作夢吧?
「這有什麼好開玩笑的?自從你來了以後,我待在家裡的時間比以往長出了一倍,以前我幾乎只把它當睡覺的旅館,現在卻有了家的感覺,這都是因為有你在的關係。我喜歡你,小鬼,你就像我從未有過的妹妹一樣,我這個做哥哥的人怎麼會不喜歡你、不疼你呢?」他伸出手輕摟了她一下。
妹妹?梁思綺好不容易被救贖的心一下子又跌回了谷底,她怎麼會這麼笨,竟然會為了同一個男人心碎兩次。不該有所期待的,她真是太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