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覺醒來日已西沉,月高掛在天際。
衛美畫轉頭看向身旁的紀顥,沒想到他早醒了,正溫柔的看著她。
「肚子餓了嗎?晚餐想吃什麼?」他微笑的問。
「現在幾點?」
「快八點了。」
她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幾乎不敢相信她原本只是想眯一下而已,竟就睡掉好幾個小時。
「你想吃什麼?」
「蛋炒飯。」他想了一會兒,忽然對她眨眼道。
「你不想出門?」
「你想嗎?」他盯著她反問。
她搖頭。「那我去炒飯。」她準備下床,卻被他拉住。
「不,我來炒。」他自告奮勇。
她嘴角慢慢地露出一抹笑。「你炒?」
「瞧不起我嗎?」他挑眉問。
「不,只是很驚訝。你真的會炒嗎?」
「你等著瞧吧。」他倏然傾身親吻了她一下,然後跳下床。
「好,我等著。」她輕笑的說,兩人套上衣服后一起走出卧房,朝廚房走去。在心裡,她真的很感謝他沒再提起睡前所發生的事。
到了廚房,他們看了冰箱之後,才發現家裡只有米而沒有飯,兩人對看一眼差點沒笑彎腰。沒有飯,怎麼做蛋炒飯呀?
「要出去吃嗎?」衛美畫笑著問他。
「你會很餓嗎?」他思索了一下問。
「還好。」
「那我們來煮飯,等飯煮好就可以炒飯了。」
「看樣子你好像一定要向我證明你會炒飯是吧。」她笑道:「好吧,我們來煮飯。你會煮飯吧?」
「你真是把我給看扁了對不對?」
「沒辦法,誰叫你平常都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而且在我來之前,家裡的廚房也形同虛設,這叫我能怎麼想?」她說著抬頭給了他一記無辜的粲笑。
「好,從現在起你到客廳去坐著等,不要踏進廚房裡一步,晚餐看我的,我會讓你心服口服的。」紀顛伸手將她推出廚房,直推到客廳里去。
「好,那我就在這裡等著嘍?」她坐進沙發里,抬頭看他。
他傾身親吻她一下,然後才轉身走向廚房。
「等著瞧。」
衛美畫笑著目送他的背影沒人廚房裡之後,正想拿起茶几上的遙控器開電視來看,門鈴卻突然響了起來。
「啾啾……」
她眨了一下眼睛,懷疑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人來按門鈴呢?她放下手中的遙控器,走向大門。
「誰?」她先揚聲問,才動手開門。
門一拉開,門外竟站了一個讓她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二姐?!」站在門外的衛美夕愕然的叫道。
「美夕?」她與她一樣愕然,「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她衝口問道。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的,你怎麼會在這裡?」衛美夕皺眉問。
「我……」她正想開口,身後卻忽然響起了紀顥的聲音。
「美畫,是誰?」
下一秒鐘,她的腰被他由身後圈住,他溫暖的氣息則從她背後熨燙向她,瞬間將她整個人攪進他懷中。
門外的衛美夕張口結舌的瞪著他們倆,完全傻眼。「二姐,你……你們……」
「二姐?她是你妹妹?」紀顧低下頭,懷疑的看著懷裡的愛人。如果是,她們姐妹長得還真是一點都不像。
「對。你先進屋裡去,我有話跟我妹說。」衛美畫微微地皺了下眉,然後伸手撥開他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轉身將他推進屋裡。
美夕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呢?她忍不住懷疑的忖度著。
「等一下,你是不是叫紀顥?」衛美夕突然開口問。她是來找他的?!
「我是。」紀顥看向她點點頭。
「那好,我今天是特地來找你的。」
「找我?」他訝然道。
「美夕,你想做什麼?」衛美畫懷疑的盯著她。
「二姐,這件事和你無關,你們倆之間的事我不會多問,也沒有權利過問。我今天來找他是為了別的事。」
「什麼事?」她總覺得美夕的來意似乎不善。
「我們要站在這裡說嗎?」衛美夕看向紀顥。
紀顥並不了解眼前這小女生找他是為了什麼事,但是光看在她是美畫妹妹的分上,就足夠他歡迎她了。
「請進。既然你是美畫的妹妹,也算是我的,以後你若想到這來隨時都歡迎。」他微笑的說。
「我很懷疑在你聽完我要說的話之後,你還會歡迎我。」衛美夕看了他一眼,喃喃自語的說。
聽見她的話,衛美畫眉頭迅速的蹙了起來。
「你特地來找我有什麼事?」三人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坐定后,紀顥開口問道。
衛美夕先看二姐一眼,再看向他,然後深吸一口氣之後,才緩緩地開口。「我是幫紀凱來向你解釋,關於四年前那件事的前因後果。」
沒料到她的來意竟是為了那件他很想忘掉的事,紀顥原本帶著微笑的臉在一瞬間冷硬了下來。他注視著她,眼睛眯成一條縫。
「你是為了他來的?」他冷峻的聲音幾乎可以凍傷人。
「對。難道你不覺得不聽他的解釋,就定他的罪對他很不公平嗎?」雖然有點害怕,衛美夕仍是挺直了背脊回答。
「解釋?」他諷刺的輕吐出這兩個字,有股想狂笑的衝動。
「對,解釋。」她毫不退縮的點頭,「你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弟,難道你就一點都不相信他的為人,認為他會毫無理由的做出那種敗壞道德與良知的事出來嗎?兄弟如手足,妻妾如衣服,這句話不是你們男人最愛講的一句話?你為了一個用情不專,滿腦子只想攀龍附風當個有錢人家少奶奶的女人,而恨了他、怪了他這麼多年也該夠了吧?你是不是應該冷靜下來聽他解釋,或者是聽我轉述事情的前因後果呢?」
衛美夕有些激動的盯著他說,完全遺忘了仍坐在一旁的二姐,而除了她遺忘了衛美畫之外,顯然還有另外一個人也遺忘了她。
「你知道什麼?」遺忘許久的怨恨再度慢慢地蒙住了他的心智。
「一切的前因後果我都知道。」
「他說的?」
「對。」
他冷笑一聲,「片面之辭你也信?你還真好騙!」
「紀凱從來就沒有勾引過你的未婚妻,是你未婚妻自己不要臉反過去勾引他,在勾引不到他之下才心有不甘的故意挑撥你們兄弟之間的感情。你這個被愛情沖昏頭的笨蛋不相信自己的親兄弟就算了,竟還對那狡猾女人所說的話深信不疑,並且開始敵視、防範自己的兄弟,最後甚至於還和自己的兄弟斷絕一切往來,你這個笨蛋!」衛美夕生氣的說。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少在這邊自以為是的大放厥辭。」他怒不可遏的朝她大吼。
「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是你!喜歡紀凱的女人那麼多,他是吃飽太閑了才會去招惹你的未婚妻!」
「我親眼目睹他們倆赤身裸體的躺在床上!」他臉部青筋乍現,咬牙切齒的對她咆哮道。如果一切真如她所說的,為什麼他當時連一句解釋的話也不說?
「那是因為你始終執迷不悟,紀凱為了讓你徹底對她死心,才會故意這麼做的!」她咆哮回去,不讓自己被他猙寧的模樣給嚇得退縮。
紀顥倏然重重一震,驚疑不定的瞪著她。「你真以為紀凱會對那種三心二意的女人有興趣?」衛美夕趁機繼續說道:「他是你弟弟,他的魅力你應該知道,也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犯得著為了一個狡猾、眼中只看得到錢的女人,搞得和這世上唯一的兄弟、唯一的親人反司成仇嗎?你自己去冷靜的想一想!」
「這都是他說的?」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冷笑的問。
光看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仍然執迷不悟,她實在搞不懂,他為什麼會這麼愚蠢,竟然寧願選擇相信別人,而不願相信自己的親兄弟,尤其這件事又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
「難道你到現在還愛著那個女人?」她倏地衝口說出她現在唯一想得到的答案。
始終在一旁安靜聽著他們倆對話的衛美畫聞言臉色一變,但卻仍然沉著氣,什麼話也沒說。她目不轉睛的看著紀顥,想看他有什麼反應,只見他微微皺起眉頭,沒有開口否認衛美夕所說的話。
他真的還愛著那個女人,所以才會對她所付出的一切無動於衷?是這樣嗎?他之所以不愛她,是因為在他心裡始冬都有一個女人,一個背叛他的女人?
她的心忍不住沉沉的往下掉去。
「你真的還愛著那個女人?」衛美夕難以置信的瞪著包,絲毫沒有注意到二姐不對勁的反應。
「那不關你的事,你的話說完了可以走了吧?」紀顥煩躁的對她下逐客令。
「你這個人……」她被他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算了,你繼續執迷不悟沒關係,等紀凱明天開刀有個萬一的話,你再去後悔一輩子吧!」
說完,她迅速的從沙發上起身,朝大門的方向走去,卻在走沒三步時,猛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
「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紀顥的黑臉瞬間罩在她上頭。
「我說了什麼嗎?」她一臉拿喬的回瞪著他。
「你說紀凱明天開刀,這是怎麼一回事?」
「都已經斷絕往來了,你還關心他做什麼?」
「你……」紀顆突然有種想捏死她的衝動。
「陽仁醫院。」她說,「你若想見他,就去陽仁醫院。」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留下另一場即將掀起的巨大風暴。
衛美夕離去后,紀顥便一直呈現在一動也不動的情況下,不過即使如此,衛美畫仍能從他緊蹙的眉頭看出他的掙扎與猶豫。
他在掙扎什麼,猶豫什麼?一切真相只要他到了醫院去找紀凱對質,不就能夠水落石出了嗎?
笨呀,衛美畫,你真以為他在掙扎、猶豫該不該去醫院證實美夕所說的一切是不是事實嗎?
你錯了,他會掙扎、會猶豫,就表示他其實已經有八成的可能性相信美夕所說的話了。真正讓他猶豫不決、裹足不前的原因是他不想去褻瀆他的愛人,不想去證明自己愛錯人的事實,因為他仍愛著那個女人,深深的愛著那個女人,即使她背叛了他。
好冷,感覺周遭的溫度似乎在一瞬間下降了十度。
她該死心了,對著一個早將自己的心給了另外一個女人的男人,她還有什麼戲可唱?
心是這麼想的,但沒想到她愈挫愈勇的骨氣卻硬是在這當下抬頭,她聽見自己開口問:「你還愛著她嗎?」
紀顥半轉過身看著她,卻因腦袋一片混亂而沒法思考或回答她的問題。他現在滿腦子都充斥著衛美夕所說的話,他錯怪紀凱了嗎?當年的背叛其實並不是背叛,相反的還是一場救贖,解救他脫離一個狡猾而拜金女人的魔掌?是這樣嗎?
那件事距今實在太久遠了,除了那幕讓他終生難忘的畫面之外,他幾乎已經記不起前後所發生的任何事,然而回想衛美夕指責他的每一句話,他發現她所說的一切幾乎都是事實。
他和紀凱從小感情就特別好,如果沒有理由,紀凱他沒道理會做出那種敗壞道德、泯滅良知的事才對。
況且從小紀凱的女人緣就特別好,什麼美女是他沒見過的,他怎麼可能會對他的未婚妻產生興趣,然後摘到兄弟倆反目成仇呢?
他真是個大笨蛋,一開始讓被背叛的恨意蒙住了心智就算了,沒想到時間都已經過了四年,他還想不透這一點,最後甚至於要別人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才願意清醒過來。他啊,真是個愚蠢的大笨蛋!
「你這是默認嗎?」等了半天都等不到他的回應,衛美畫心冷的問。
「什麼?」他回神的看向她問,卻被她雙眼透露出來的冰冷嚇了一大跳。「美畫,怎麼了?」
他將手伸向她,沒想到卻被她拒絕的推開。
「結束了。」她突然說。
他怔愕的看著她,一時之間竟無法明白她這三個字所要說明的事。
「什麼結束了?」他心裡莫名的感覺到一股驚慌流過。
「我們,一切都結束了。」
「什麼?你說什麼?」他震驚的瞪著她,然後在瞬間用力的攫住她的手臂,近距離的質問道:「為什麼?為什麼突然說出這種話來,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
她面無表情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開口道:「你不去醫院嗎?」
去他的醫院!他現在只想知道她剛剛那句一切都結束了,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你忘了我妹剛剛所說的話了嗎?紀凱明天就要開刀了,而且恐怕會有萬一,你真的不去見見他嗎?」她提醒著他。
紀顥愣住了,他的確是忘了這件事了,這全都怪她莫名其妙的突然跟他說什麼結束了。他堡止刻趕到醫院去看紀凱,但是卻無法就這樣撇下她離開,至少他們也得把話說清楚才行。
「美畫……」他才開口就被她打斷。
「快去吧,即使不為任何事,看在親兄弟的分上,你都得去關心他一下。」她面無表情的說。
「我……」
「快去,別讓後悔有機會找上你,一旦讓它找上了你,你將一輩子都會甩不開它的糾纏。」她苦笑一記,「快點去吧。」
他猶豫的看了她一會兒,終於點頭。因為他很明顯的感覺到,她現在根本就不願與他談任何關於他們倆的事,所以他決定還是先到醫院去看看紀凱之後,回來再繼續他們未完的談話比較好。
「你待在這裡等我回來。」他交代著。
她沒有應諾,只道:「快去吧。」
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紀顥終於匆匆的轉身離去,而衛美畫在他離去后的十分鐘,留下這房子大門的鑰匙后,也跟著離開了。
愛情和咖啡有什麼相同點?
很容易讓人上癮,很難讓人戒掉。
初嘗起來有甜有苦還有酸。
讓人嘗過後便忘不了。
衛美畫坐在自家客廳中端著一杯已經冷卻多時的咖啡,發著呆。其實她不應該喝咖啡的,因為她昨晚已經失眠了一整夜,現在再喝咖啡,恐怕只會落得雪上加霜而已。
好想睡覺,但是為什麼她的腦袋就是不肯停歇呢?
愛情和咖啡?
她是失戀打擊過大,腦袋才會變得秀逗秀逗的嗎?要
不然愛情和咖啡會有什麼關係?只有像她這麼無聊的人,才會想這麼無聊的問題。
不過這問題雖無聊,卻也好過讓她想起那個她不該再去想的男人。
「叮咚、叮咚。」
門鈴突然響起,嚇了她一大跳。
她反應遲頓的先將視線轉向門口,然後才又將視線轉向牆上的古董鍾,看了一下此刻的時間。
十點三十五分。
奇怪了,美夜的飛機不是十點才抵達中正機場嗎?不可能這麼快就回到家吧?
儘管心裡這麼想,她還是有氣無力的從沙發上起身去開門。
門一打開,門外出現的人讓她有股衝動想立刻甩上大門,但是當她的視線觸及站在一旁的另一個人時,她卻呆住了,整個人僵硬得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
紀顥?他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找美夕,美夕在嗎?」讓她想甩上門的紀凱開口道。
這傢伙真是個混蛋,竟敢勾引她涉世未深的妹妹!
「你來做什麼?美夕她不會再見你的。」她不善的盯著他說,其實有點感謝他的存在,因為可以讓她轉移目標及注意力,讓她不再盯著那張使她失眠了一整夜的臉。
「她會見我,不只會見我,下個月她還會嫁給我。」紀凱信心十足的說。
「你說什麼?」她被他的話嚇了一大跳,難以置信的瞪著他怪叫。
「她難道沒有告訴你,我們倆的婚禮將在十月份舉行嗎?」他微笑的反問,額上雖包著拙拙的紗布,卻仍無損於他迷人的魅力。
「你不要跟我開玩笑!」她呆愕了一會兒,倏然厲聲斥喝。
「我不會無聊到跟你開這種玩笑的,二姐。」他厚臉皮的如此稱呼她。
衛美畫還來不及反應,怎知從頭到尾都沒開口說一句話的紀顥,卻突如其來的開口說:「你要叫她大嫂。」他雖然是對紀凱說的,雙眼卻是目不轉睛的望著她。
「大嫂?」紀凱被嚇了一大跳,迅速的轉頭看了他一眼,又回過頭來看她。
「我不是你大嫂。」她冷冷的說,反手就想將大門給關上,沒想到紀顆卻在此時猶如突然發動攻擊的蛇,瞬間移到她面前攫住她那正要關上大門的手。
「跟我走。」他低下頭看她,霸道的對她說。
「放手。」既然都已經結束了,她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瓜葛。
他沉靜的望著她,既沒有鬆手,也沒有開口說什麼。
也許是他們之間的氣氛太過窒人了,紀凱突然開口道:「嗯,你們倆好好的溝通,我先進去了。」說完他便穿過也們跑進屋裡去。
「你要自己跟我走,還是要我動手扛你?」又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紀顧問道。
「如果你敢亂動手的話,我會大喊救命。」
「那麼你可以開始喊了。」他話一說完,立即將她攔腰抱起,轉身朝車子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