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恐怖的希薇亞?」希薇亞到底有多恐怖呢?以東方人的眼光來看,這是一個迷人的美人兒,身材高眺,約一百七十公分,體態穠纖,上身豐滿,腰身纖細,蜂臀俏翹,曲線惹火,完美的九頭身美女,讓男人趨之若騖,欲一親芳澤。
而她的五官更是上帝的傑作,有幾分神似安潔莉娜裘莉,熱情而充滿女性魅惑力,淺眸一笑時有如魔界女王,勾著蠢動人心,不自覺朝她靠近。
一度,她是男人眼中的性感女神,女人怨妒的對象。
但是——美人的嬌性使然,越美的女子越容易自負,而且眼界越高,越不能容忍受到次等對待,她對物慾的要求是女王級,不能打一絲折扣,和她交往的男人一開始戀其美色,自然對她有求必應,只要她開口,從無異議的奉上,但求她一展歡顏。
可是一段時間后,他們便再也受不了她的揮霍無度,驕縱任性,過度的挑剔行徑讓人由衷生厭,美麗的女子不只她一人,何必自找罪受呢?
恐怖的是她每次一受到失戀的打擊,便會毫無止境的暴飲暴食,不管是漢堡還是熱狗,再高熱量的食物也往嘴裡塞,即使睡著了,嘴巴還是動個不停,猛吃特吃。
她最高體重曾達兩百三十二公斤,連出道門都很困難,計程車拒載,服飾店老闆跪著求她別再上門,以免壞了門面,連雙合腳的鞋也找不到,胖到叫人以為那是一顆人球。
可有趣的是,一旦遇到好感興趣的男人,她馬上拚命的健身、減重,利用各種瘦身器材,在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內恢復窈窕曼妙身材,自信滿滿地等人追求。
如此周而復始,像是一種變態的癮頭,時胖時瘦引來側目眼光,她卻深以為傲自己對體形的控制自如,同時認為自己的美是具有毀滅性,她能令男人為她生,為她死。
「她……她就是希薇亞?!」這……這也太……太震憾了。
以為會瞧見一位體態健美,身體豐盈的西方美女,可金髮碧眼的希微亞的確出人意料之外,讓人在初見她的第一眼突打冷顫,不敢相信正常視力的雙眼。
感覺地面在震動的楊冰倩低下頭,小心藏起不禮貌的瞠目結舌,讓計算機屏幕遮住臉上震驚的表情,以眼角偷覦那超大件的連身裙。
這…呃!到底是怎麼「灌溉」的,居然能養出肥碩的成果,和沈經理口中的美女差如天地,根本是一場騙局,有詐欺的嫌疑。
雖然這樣想很過分,但她真的沒有威脅感,尤其是看到厲旭陽對希微亞的態度之後,她僅存的一點點嫉妒心也煙消雲散了,現在她只擔心厲氏的辦公大樓會撐不住,如果地層下陷,她跟厲旭陽都逃不了,枉死了。
「傑利,你好狠的心呀!一離開美國就忘了我的存在,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都憔悴了,足足瘦了二十公斤。」腰帶都鬆了。傑利不是一隻老鼠的名字?英文程度不錯的楊冰倩暗抽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因「貴客」往放滿文件的桌子一坐,可憐的木製桌面因而傾斜三十度,桌上物品跟著微微移動、下滑。
她很想跑過去整理一下,習慣整齊劃一的擺放,可是怕動作太明顯傷了人家的自尊而作罷。只是安於現狀當個小偷窺狂。
「希薇亞,把你的肥屁股抬高,你壓到年度生產進度表。」不帶一絲感情的厲旭陽頭也不抬,冷顏相對。
「什麼肥屁股,你這話太傷人了,我也不過比先前豐滿了一點點。」瞧她這對巨乳有幾人比得上,哪個男人不看得目不轉睛。
「只有一點嗎?你多久沒照過鏡子?還是鏡子已經裝不下你了?」待宰的母豬都比她瘦。
他對胖子沒有意見,人有美醜胖瘦是自然的,但他對希薇亞自以為是的行為很反感!
當作沒聽到嘲諷,她自得其樂,「呵……我還是美得像朵盛開的玫瑰是不是,你瞧我這雙長腿細嫩光滑,彷彿你們東方人的上等瓷器。」她的美不分胖瘦,同樣迷人。
有著南方美人的豪氣和熱情,不以為胖得難看的希薇亞大方秀出一雙象腿,還拉著他的手往在腿一摸,咯咯咯地笑聲仍帶著女王般的驕傲,恍若她的垂青便是榮幸,他該欣喜若狂的接受。
「請自重,這裡是辦公室,不是你淫亂的巴黎香閨。」倏地抽手,他以厲言苛責。
他曾和她短暫交往過三個月,有肉體關係的那一種。
一度,他曾深深迷戀她高超的性愛技巧,以及絕美容貌和魔鬼身材,那一段時間他甚至動了結婚念頭,並準備戒指求婚。
但最後那婚宴成為廣告牌下的犧牲品,至今,他不曾後悔,不,他是感恩的。
「哎呀!咱們是什麼交情,你還怕我吃了你不成。」拋著媚眼,希薇亞企圖以一對豐乳引誘他。
眉頭抽了一下,他臉色難看地握手中的筆。「希薇亞,現在是辦公時間,沒事請你離開,不要來擾亂別人的工作情緒。」
「咦!我沒說嗎?」她微訝地一呼,故意眨眨又長又翹的睫毛。
「說什麼?」他頓然有不祥的預感,明白她的出現絕非偶然。
希薇亞從豐碩的胸脯縫隙中取出一份蓋了章的文件。「老爺子要我來協助你拓展台灣的業務,以特助的身份,即日生效。」
「什麼啊」她?
「我曉得你很開心我的到來,咱們又能再續前緣,你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一步不離的緊黏在一起。」他可是她少數滿意的情人之一。
希薇亞兀自的自說自語,拖著將近一百二十幾公斤的龐大身軀來回打量辦公室的布置,渾然不覺銳利的黑眸正迸射出駭人怒意。
「你——…那個探頭探腦的你,給我進來。」
誰探頭探腦了?我只是在撿掉在地上的ZB鉛筆……好啦,她剛剛是當作在馬戲團看特技,畢竟能從乳溝中抽出文件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但這回人家都瞪著她了,她只好起身。楊冰倩從秘書座位站起,以崇畏地眼神走到那座山面前。
「這組沙發要換掉,你聯絡義大利傢具公司送組加大尺寸的緹花絲絨沙發,還要豹紋的古典單椅,亨利十四的辦公桌椅,英國貴族專用的羽毛筆……嗯!就先這些了,命你一天之內準備好。」她等著用。
「一天之內?」她為之咋舌。
「怎麼,辦不到嗎?效率真差。」希薇亞埋怨地轉頭看向厲旭陽。「瞧你用的什麼秘書,一點小事也辦不好,早早請她走路,別丟人現眼。」有了她還要秘書何用,礙事。
「我不是效率差,而是你的要求根本不可能辦到,就算飛機準時從義大利起飛,裝貨、卸貨、出入海關,至少要兩天才能到達。」被人當面質疑能力不足,楊冰倩往前一站為自己辯解。
她就「這些」起碼有二十餘樣,窗帘樣式要換,壁紙、瓷磚的花色要換,牆上的田園風光畫作也要換,除了人不換外,看得到的一切全部換新。而大部分的東西要從國外進口,這筆額外的花費該向誰請款?何況她未表明身份,誰曉得她是誰,秘書也是很忙的,不是每天晾在一旁等「閑雜人等」差使。
「聽聽呀!她竟敢頂撞我,簡直目無上司,傑利,立刻開除她!我要她為她的無禮付出慘痛的代價!」沒人可以冒犯她。
「開除我?」語氣困惑的楊冰倩看向男友,不解何時她又多出一名上司。
合情合理的範圍內,她是不介意被調派,畢竟都是為公司做事,做多做少不算是折損骨氣,頂多心裡不舒服罷了。
可凡事也要講求公道,起碼來份正式公文宣告,提早知會一聲,不要莫名來個空降部隊,叫人措手不及,秘書也是人,並非全能超人。
「希薇亞,這裡沒你發號命令的資格,既然爺爺任命你為我的特別助理,那你就得遵守公司的制度,先向人事部報到。」厲旭陽端出副總裁身份,以強硬態度喝止她的蠻橫無理。
「幹麼這麼麻煩,直接找你不就得了,我又不是一般人。」她埋怨未受尊重,橫掃外貌不起眼的秘書一眼。
在公事上,楊冰倩一向中規中矩,如瀑烏絲綰成老氣髮髻束於腦後,古董級的厚重眼鏡遮住迷人星眸,除了自然唇色鮮潤得像抹了唇蜜,外觀看起來絕對不具任何威脅性。
加上她行事向來低調,怕成為別人眼中焦點,因此和上司談起辦公室戀情也小心重重,絕不讓第三人發現她就是副總裁的親親女友。
而希薇亞天生是發光體,不論胖或瘦,總是有辦法吸引他人的目光,繼而將所有人的視線聚集在她身上。
換言之,她是個不甘寂寞的人。
「規定就是規定,沒有人可以違反,若你覺得不便大可原機回美,我親自送你去機場。」這樣更好,省了他趕人的麻煩。
其實,他也可以不理會希薇亞,直接把人轟走,但他很明白老頭派人來的用意,這個轟走了,老頭只會拿其它名目安排下一個,但如果是希微亞自己走了,他會比較好講話。
沒有想象中的大排場和受歡迎,希薇亞也不太高興。「你未免太冷淡了,人家千里迢迢遠從美國來到這個小不溜丟的小島,你不能給點熱情嗎?」
反觀她的主動示好,他的反應可就傷人了,冷漠得近乎冷酷。「晚一點會幫你辦個接風宴。」他心裡盤算著,黑幽眸光反射出利芒。
「嗯,這還差不多。」她滿意的一點頭,三層下巴迭至喉口。「咦!公司的空調是不是壞了,好像有點熱。」
揮著手,體胖的希薇亞感覺到一股熱氣,空氣特別沉悶。
厲旭陽若無其事的瞧瞧送風的冷氣口。「我倒覺得冷,想調高溫度。」
「什麼,你想熱死我不成啊。」她一驚,連忙阻止他調溫。
「怕熱就回飯店,你想調多低就有多低。」
「我沒訂飯店,老爺子要我住你那裡。」她姿勢擺得很高,一副別人不得拒絕的倨傲樣。
眉一挑,他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可以,你找門房拿鑰匙。」
汗水直冒的希薇亞一達到目的,立刻橫送飛吻,說了一句極其煽情的話。「今晚我等你喔!」然後邊走邊抱怨台灣天氣,扭著肥臀卡進限載十人的大電梯。
她一走,忽見冷著臉裝忙的厲旭陽從座椅上起來,動作極快的收拾桌上文件,該鎖的、該蓋章的全掃進抽屜,頓時桌面一片潔凈。「走。」
「走去哪?」一頭霧水的楊冰倩不懂他葫蘆里在賣什麼葯,只覺納悶。
「約會。」他欠她情人晚餐、摩天輪觀景、玫瑰花束和悠揚的小提琴演奏。
「現在?」她吃驚地想說是上班時間,不應該溜班。
「不趁現在趁何時,他根本是逃命。」有誰受得了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希薇亞。
一派悠閑的沈浩天倚在樓梯口,故作帥氣地一撩額前短髮。
「逃命?」本來要問為什麼,後來想通了,她也忍不住笑了。
被好友泄了底,厲旭陽沒好氣的瞪他。「希薇亞的接風宴就由你負責,一定要讓她[賓至如歸]。」
「什麼,你把她推給我?」他大叫。
「能者多勞,沈經理,還有,謝了。」他比比空調,意在不言中。
不會吧!他是這麼答謝他的恩人?額頭斜線三條的沈浩天一臉呆樣,不敢相信自己好心暗中動了手腳將副總裁辦公室的溫度調高十度,所換來的回報竟是下地獄。你...你好樣的,他有仇必報,最好別讓他找到機會,否則...哼,走著瞧!
「希薇亞是誰?」
當楊冰倩毫無心機的問起,思路九拐趕十八彎的厲旭陽只簡單地回答一句:「祖父派來卧底的間諜。」他不想她得知太多豪門秘辛,以免被醜陋的真相嚇走。
他未讓希薇亞下不了台並非難忘舊情,而是覺得能利用她傳遞假消息,好讓祖父的戒心減到最低也不乏是個好點子。
雖然他想擺脫長久以來的桂桔,開創屬於自己的天地,但血緣至親抹滅不了,他能做的是盡量不讓任何人受到傷害,以平和的手段達成共存。
以前,他想的是自己,希望能儘快脫離祖父的掌控,成就獨立個體,而今,他有了想保護的對象,處事作風要更謹慎,因為沒有踏錯一步的機會。
「旭陽,這裡好熱鬧喔!人也很多。」到處是人聲,充滿歡樂氣氛。
「喜歡嗎?」看她笑得開心,一切都值得。
「嗯!我很久沒來遊樂園了,很多設備都更新,看起來很好玩。」第一項都很新奇,刺激又具有挑戰性。
厲旭陽笑著將一頂米老鼠造型的遮陽帽往她頭上一戴。「你喔!像個小孩子,本來想帶你去吃大餐,上陽明山摘海芋,結果你就挑了個最不浪漫的活動。」
「你沒聽過每個大人體內都住了一個孩子,意思是要我們保有赤子之心,而且,當個孩子有什麼不好,我就不想長大。」大人的世界複雜又煩心,不若孩童無憂無慮。
「不想長大的彼德潘?!」他打趣地問。
「不,我是溫迪,雖然不想長大?可我選擇長大,因為我要遇見你。」茫茫人海中,她知道有個人等著她,在春夏秋冬的替換中等待她的到來。
「我要遇見你。」是多簡單的一句話,卻包含著無數情絲,讓人由心底動容。
「幸好你長大了,我才能與你相遇。」他感性的說,眼中流露出對她的柔情。
「旭陽,我們都是受上帝寵愛的孩子對不對,他讓我們沒有錯過彼此。」她不需要轟轟烈烈的愛情,只要有個真心相伴。
楊冰倩自認心很小,小得幾乎沒什麼奢侈的願望,她只求平平凡凡地當個普通人,與世無爭的過日子,富貴榮華是捉不住的浮雲,求來求去全是一聲空。
因此,她也很珍惜眼前的這一段感情,雖然她偶爾還是會想起小喜哥哥...但不要緊的,她並沒有刻意遺忘,只是藏得更深而已。
「是我沒錯過你,和上帝無關。」他不信神,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
「什麼嘛!真自大。」她嗔笑地捶了他一下。「咦!有氣球耶!好可愛....」
一大串飄浮於半空的五彩氣球隨風輕晃,穿著超乎人體尺寸大鞋的小丑一邊分送著氣球,一邊扮鬼臉逗大人、小孩開心。
旋轉木馬布滿歡笑聲,情人咖啡杯笑語不斷,急速快轉一百八十度雲霄飛車尖叫連連,還有那高速降落的自由落體,不時聽見凄厲地狂吼和抽噎聲。
遊樂園裡,處處可見一張張臉上帶著笑的男男女女,有情侶同行,有一家人出遊,有三五好友結伴,共同在這無情世界尋找有情天地。
「你想要?」不好意思點頭的楊冰倩紅著臉,但笑不語。
「在這等著,我去買。」他要滿足她每一個願望。
她拉住他。「不要啦!都幾歲了,人家會笑。」
厲旭陽笑著偷親她。「是誰剛說要有赤子之心?笑就笑吧,我陪你,反正這裡本來就是讓人大聲笑的地方。」
「我....」她又拉了他一下,欲言雙止。
「怎樣?」紅通通的臉蛋真像蘋果,可口又誘人,若非時機不對,他真想一口吃了她。
「我...我還想吃冰淇淋,一球香草,一球草莓。」一說完,她羞得不敢抬頭見人。
小孩子才吃冰淇淋,她是大人。
「冰淇淋?」
聞言,他先是一怔,繼而仰頭大笑,以指挑起她的下顎便落下一記深吻,對四周的鼓雜訊聽而未聞,只是深情擁吻他所愛的人兒。久久方歇,兩人都帶著意猶未盡的低喘,怕羞的楊冰倩推了推想直接拉她去MOTEL的男友,他才一臉笑意地暫時離開她幾分鐘。
但也奇怪,明明就在不遠處的小丑忽地走遠,看得見飄在空中的氣球,可是轉來轉去居然找不到人。
跟著氣球走的厲旭陽不肯死心,他不信就在眼前的東西會追不到。
驀地,他聽見很輕很輕的哎喲聲,照理說他不會去注意誰發生了事幫,可坐在前方公園椅上,捂著胸口的銀髮婆婆卻讓他莫名停下腳步,胸口像有什麼迸裂似的,好熱、好熱窒息感浮了上來。
「婆婆,你沒事嗎?」
美麗的皺紋橫在眉眼之間,看得出少女時期是美人胚子的老人家難掩痛楚地微仰起頭,笑得令人心酸地說了一句。「沒事,人一上了年紀就毛病多。」
「你...呃!一個人嗎?沒有家人陪你嗎?」不自覺地,他坐了下來,不想放她一人孤孤單單。
「女兒女婿去幫我買水,一會就回來了。」老婦人吃力地說著話,不時發出兩聲咳嗽。「喔!」一聽她有家人陪同,他應該立即離開,可是不由自主的手卻笨拙地輕拍她的背。「不要緊吧?你有帶葯嗎?」
他也覺得自己的行為反常,或許是跟倩兒在一起久了,感染她一點心慈,他竟關心起陌生人。
「有,有,好孩子,懂得關心老人家,你的父母一定以你為榮。」她笑著拍拍他的手,慈藹的面容帶著一絲釋懷的寬慰。
這孩子長大了,還是那麼乖巧體貼。
「我沒有父母,而且我也不適合再被喊孩子。」他是祖父一手養大的,沒有見過生父生母。
婦人感傷的輕慨。「在每個父母心中,不論孩子長得多大永遠是個孩子,每個都是他們的心頭肉。」
「婆婆,你....」聽出她話中的傷心,想安慰她的厲旭陽張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不陌生的熟悉感在心底漫散開來,他眼眶發熱,有種想偎在她懷中撒嬌的異樣感。
「孩子,你長得很像我走失的兒子,他也差不多你這個年紀,可是卻一直忘了回家的路,也忘了疼他、愛他入骨的媽媽。」說著、說著,她低頭拭去眼角溢出的淚水。
一見到她落淚,厲旭陽心口揪得發慌。「婆婆,你別難過,你兒子如果知道你在等他,他一定會回來。」
他沒想過高齡七、八十歲的老婆婆能否生得出他這般大的兒子,只暗罵著那個不孝孩子,竟讓年近花甲的老母親如此傷心,實在太不象話了。
「是呀!他會回來,我看他健健康康,長得又高又壯也就安心了,這孩子一向讓人放心。不管走到哪裡都會好好照顧自己。」
他沒聽出語病,只想她放寬心。「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不用替他擔心,總有一天他會知道自己錯過什麼,跪在你面前懺悔。」
「呵...好孩子,好孩子,你讓我很開心,活這反歲數了還有什麼想不開,你真的很乖,很乖....」她忽地哽咽,微顫的枯瘦手臂舉了又放。大女兒說現在還不是時機,沒關係,她可以再等等,都等了這麼些年了。
「婆婆,你要是不嫌棄的話,暫時就把我當成你兒子吧!」看見她眼中的期盼,厲旭陽衝動的脫口而出,雙手緊握婦人不再美麗的老手。
「可...可以嗎?」她問得很輕,就怕他拒絕。
輕輕頷首,他鬆開手。
「孩子,我的孩子...」顫抖的手撫上年輕的臉龐,老婦的淚奪眶而出,她低喃著令人聽不清楚的悲切聲音,一次又一次地撫摸,思念著迷路的小兒子。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呀!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怎麼會有這樣落寞的神情?
「外婆。」
一聲稚嫩的叫喚,讓老婦人不舍的收回手,輕嘆了一口氣,淚中帶笑地看向最愛管她的小外孫,心中的缺憾得到滿足。
即使心中有道聲音牽絆著,厲旭陽還是選擇忽略地邁開大步,人遍尋不著的小丑就在前方,而賣冰淇淋的攤子便在旁邊。買了氣球和冰淇淋,他回過頭,目露羨慕地看著祖孫和樂的一幕,心頭微微泛出酸意。有一天,他也能有這樣的快樂嗎?
「外婆,他就是小青舅舅嗎?」舔著棒棒糖的男孩目送離去的背影問。
「嗯!」她的孩子。
「小青舅舅看起來好蠢好獃喔!我可不可以登報作廢?」一副傻傻不知道在發什麼呆的樣子,有這種舅舅很丟臉耶!
「我先把你登報作廢,再將你丟進到處是野獸的深山裡,任你自生自滅!」國語考六十分的人也敢嫌人呆。
一記風火輪拳頭,落下。
「啊--媽呀!你不要一天到晚都想謀殺你可愛的兒子,以後替你送終的人是我耶!」搞不清楚狀況,老是暴力相向,他沒變壞算她運氣好。
「不必,因為我會先掐死你,讓你早日投胎,等你下次學乖了,我再讓你送。」養個太聰明的兒子絕對是父母的不幸。
「你怎麼可能活這...」接下來的話,聰明如他是不會說的。
「那你正好來試驗看看。」真是不肖子!
「哇!爹地,快救命呀!你老婆發瘋了,快送她去精神科住院。」人家的媽很溫柔,他家的媽是母老虎。
高大的男人噙著笑,一手拎住兒子的后領,一手擁住愛逾生命的妻子。「隨紅,這小子你要是不要了,我送他去北海牧羊不就得了,何必為他氣呼呼。」
「爹地...」好偏心喔!他要抗議,他要離家出走,他是爸媽不愛的孩子。
莫隨紅趁機擰起兒子耳朵。「喊爹也沒用,你是我生的,我要把你捏成肉丸子也成!」
一旁的老婦人看著女兒一家子逗趣的畫面,不禁開懷的哈哈大笑。
她的五個孩子都回來了,怎能不開心的笑出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