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兩人立刻約了地點碰面,因為時禹說他看過他的照片,所以不會有認錯人的問題,所以梵騰到了約定的地點后,便徑自找了個位子坐下來,等著時禹來找他。
因為憂心文苡安的去向,梵騰並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象這個他從未見過的表哥長得是什麼模樣。但是即使他有心思去想,也絕對不可能將他想象成驀然出現在他眼前的這個男人的模樣。
他……就是時禹?苡安口中那個對她最好的大表哥?
怎麼會是他呢?那個和苡安坐在咖啡店裡有說有笑的男人……
突如其來的事實打擊得他幾乎要發瘋,深重的自責和懊悔更是沉沉的壓在他心上,讓他痛苦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去把那個孽種給我拿掉。
他--希望他流掉。
他希望孩子能流掉最好。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麼?如果他是苡安的表哥的話,那苡安肚子里的孩子不就真的是他的?
老天,他怎麼會這麼愚蠢白痴,竟然會懷疑苡安對他不忠。老天,他到底做了什麼啊?
他想殺了自己,真的好想!
「梵騰嗎?你好,我是時禹,苡安的表哥。」
時禹朝他伸出手,梵騰茫然的與他交握,然後看著他拉出他對面的椅子坐下。
「你的樣子看起來好像受到驚嚇。」時禹說。
他無言以對。
「你等很久了嗎?」他改口問。
他輕搖了下頭。
「你不舒服嗎?」向侍者點了杯咖啡后,時禹再次開口道,因為他的臉色真的很難看。
梵騰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緩慢的搖頭。
「我只是很想殺了自己而已。」他痛苦的低語。
時禹輕怔了一下。「是為了和苡安吵架,害她離走出走的事嗎?」
「為了一切我對不起她的事。」他啞聲說。
時禹又沉默了一會兒,乾脆直截了當的問:「你對她做了什麼?過去這一個月來她既沒回娘家,我每次約她出門或者要去找她,她也都跟我推說她有事。你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了?」
「過去一個月來她都住在醫院裡。」梵騰說。
他雙眼一瞇,瞬問以危險的語調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車禍。」梵騰嘴角微掀,輕輕吐出這兩個字。想起了釀成那場車禍的原因,他痛苦的閉上雙眼。
「車禍?」時禹的語調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他慢慢的睜開眼睛看向他,他眼中壓抑的痛苦和他眼中壓抑的憤怒成了相當明顯的對比。
兩人無聲的對視了半晌,時禹率先輕嘆了一口氣,然後打破沉默。
「她傷得怎樣?很重嗎?為什麼需要住院一個月?」他蹙眉問道。若不是因為他眼中的痛苦那麼明顯,他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他的。
看他的樣子,好像對苡安是真心的。
可是既然如此,他們到底為了什麼吵架,讓苡安憤而離家出走呢?以苡安的個性,她絕對不會把小事鬧大。
「有些腦震蕩,手臂和大腿都有些骨折,右手臂還有道十五公分的撕裂傷。」梵騰啞聲回答。她之所以會住院這麼久,只因為她手臂的傷口復原情況不佳,縫合后又數度受到細菌感染,所以醫生才會將她留院觀察。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無法想象嬌小的苡安渾身上下裹著石膏、紗布的模樣,時禹握緊拳頭,隱忍著怒氣問道。
「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讓仇恨蒙蔽了心。」他痛苦的自責道。
「仇恨?」時禹瞇起雙眼,懷疑的盯著他。是他聽錯了嗎?
梵騰突然表情陰晦的看著他。「對,我娶她完全是為了要在婚姻中折磨她、傷害她,讓她嘗一嘗她媽媽當年加諸在我媽媽和我身上的所有痛苦。我是帶著仇恨接近她的,目的只是為了要報仇而已。」
「你跟我講這些,是想假借我的手來懲罰你自己嗎?」時禹沉默了一會兒,突如其來的開口問道。因為他的自責與痛苦太明顯了,他再雪上加霜就太不仁道,況且比起向他興師問罪,他突然發現還有一個更重要,並且急需要獲得解答的疑問。
「梵首志是你什麼人?」他驀然沉聲問道。
沒想到竟然會從一個年紀比自己大沒幾歲的同輩口中聽見父親的名字,梵騰震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梵首志……
自從媽媽過世以後,他有多久沒聽見別人喊出這三個字來了?這個生他、養他,曾經讓他敬愛不已,現在卻讓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時禹為什麼會知道那個男人的名字,以他的年紀和輩份,他應該不可能會知道當年發生過什麼事吧?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你父親對吧?」時禹目不轉睛的盯著他說。
梵騰原本充滿痛苦與悔恨的眼中迅速的被一抹恨意所取代。
「我沒有那種棄妻兒不顧的冷血父親。」他憤恨的低吼道,「他怎麼可以為了一個不要臉的女人拋棄家庭?我絕對不會原諒他對我媽媽造成的傷害,絕對不會。」
「你口中那個不要臉的女人指的該不會是苡安的媽媽吧?」
梵騰咬緊牙關,臉上倏然迸射出一股濃濃的恨意,深邃的雙眼也變得冰冷無情。雖然他已經決定要拋棄仇恨,但是累積了將近二十年的仇恨並不是這麼簡單可以拋棄的。
「所以你剛剛才會說你娶苡安是為了要報仇。」時禹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說,「可是我不懂的是,從頭到尾都是你父親一相情願的糾纏苡安她媽媽,苡安和她媽媽也都算是受害者,你憑什麼將仇恨牽怒到她們母女倆身上?」
「受害者?」梵騰憤恨的冷笑出聲,「她勾引我爸爸、破壞別人的家庭,這種狐狸精算什麼受害者?」
「我很好奇究竟是誰告訴你,我舅媽去勾引你父親?」時禹沉默了一會兒,若有所思的問道。
「當然是--」
「當然是你媽媽,以及站在你媽媽身邊與她同仇敵愾的親朋好友。我說的對不對?」時禹插口道,「但是你不覺得這只是單方面的片面之詞嗎?你要不要聽聽看我所知道的事實?」他慢條斯理的盯著他說。
梵騰瞪著他,腦袋好像突然被人重重的槌了一下,臉色慢慢白了起來。
事實?何謂事實?
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不也是這邊的片面之詞嗎?他憑什麼以為他會相信他所說的是事實,而不是為了混淆他過去的認知所編派出來的謊言呢?
可是為了公平起見,他的確應該聽一聽他方的說法。
時禹沒有催他,徑自端起剛剛侍者送來的咖啡輕啜了一口。咖啡濃郁的香味在他口中擴散,讓他忍不住又啜了第二口、第三口……
「你不是要告訴我事實嗎?為什麼還不說?」受不了他悠哉喝著咖啡的模樣,梵騰倏然開口道。
「我以為你不想知道。」時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輕描淡寫的斜睨他一眼。只有在這一刻才隱約看出被他壓抑在平靜面容下,對梵騰的不滿與怒氣。
「我想知道事實。」梵騰說。
「我所知道的事實只有一部份,你也願意聽嗎?」見他心急,時禹反而悠閑了起來。
梵騰瞬間抿緊嘴巴,知道他是故意的。這個男人很惡劣,雖然外表完全看不出來。
「只有一部份也沒關係,我想知道這邊的事實。」他沉聲道。
「想一想那時候我也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孩子而已,也許並不是真的很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到底要不要說?」梵騰不耐的打斷他,知道他是故意的,目的只是想讓他在知道事實之前更加焦躁不安而已。焦躁不安也是一種折磨。
「算起來我也算是你的表哥,你對我說話不該客氣一點嗎?」時禹緩慢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后,才慢條斯理的斜睨他道。
梵騰猛然吸了一口大氣,然後意外的向他道歉。
「對不起。」
時禹有些訝異,但既然他都這樣能屈能伸了,他好像也不該再繼續戲耍他。
「我所知道的事實是,小舅媽……也就是苡安的媽媽,有一天帶了一個看起來像是筋疲力盡的男人回家,並請他吃了一頓晚餐。那個男人叫梵首志,因為經商失敗無顏回家面對出身富裕,向來氣焰高傲、得理不饒人的老婆,所以才會一個人茫然的坐在公園裡發獃,一副好像隨時隨地都可能走上絕路的模樣。苡安的媽媽擔心他會做出什麼傻事,所以將他帶回家請他吃飯,試著以家庭式的溫暖喚回他的生存慾望。可是讓人萬萬想不到的是,梵首志竟然會因此而愛上小舅媽,甚至於不惜以綁架的方式也要得到她……」
「你說謊!」梵騰再也遏制不住的打斷他道,他的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拒絕相信。
這個事實太駭人也太殘忍了,如果他所說的話真的都是事實的話,那麼罪魁禍首不只是爸爸一個人,還有媽媽,是媽媽對爸爸的態度將他逼離的。
他不相信,不想相信!
但是媽媽的性格他比誰都了解,溫馴和藹的爸爸始終在媽媽面前抬不起頭來也是事實,甚至連當年爸爸做生意失敗的事他都有印象……
天啊,難道時禹所說的真的都是事實?
「我說的都是事實,當年的綁架案在警局裡有備案,你可以去查。除此之外,苡安的媽媽之所以會發生車禍意外身亡這件事,其實也跟梵首志有關。」
梵騰重重的一震,幾乎要遏制不住自己伸出雙手緊緊的摀住耳朵,拒絕再多聽他說一句話。
他不想聽,但身體卻完全動彈不了。
「她是在逃離他的綁架拘禁途中發生車禍身亡的。」時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緩緩的說。
氧氣似乎在一瞬間再也進不了他胸口,梵騰停滯了呼吸,整個人突然有種嚴重缺氧的昏厥感,臉色一片慘白。
他發不出聲音,說不出話,心臟像是被人狠狠的揪著不放般,讓他即使連心跳都覺得痛不欲生。
怎麼會這樣?這就是事實嗎?
原來苡安她媽媽並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們一家人的事,相反的還是他們一家人害死了她,害苡安從小就失去了母親。
他震驚、難以置信,而且一想到自己曾經對苡安做過的事,就遏制不住的渾身顫抖。
他到底做了什麼呀?
他真是該死!
離開醫院后,文苡安並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裡。
她不能回娘家,也不能去投靠在北部的親戚,因為不管她是為了什麼事離家出走,一旦她懷著身孕的事爆發出來,她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被遣送回梵騰的身邊。因為在這方面,家族的長輩都還滿保守的。
不能回家自然也不能投靠朋友,因為梵騰當初在計畫接近她之前,早已將她的交友狀況調查得一清二楚,所以她若去投靠朋友,就跟自投羅網一樣,最後結果仍然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道上,文苡安第一次感覺到天下之大竟無她容身之處的苦澀。她到底該往哪兒走呢?
天色逐漸暗下,華燈一盞盞的亮了起來。她一大早就離開了醫院,沒想到這樣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竟也度過了一天。
只不過接下來的時間可能就沒有白天這麼容易度過了,因為她到現在還不知道晚上要睡哪裡,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身上只有幾百塊錢而已。
輕嘆一口氣,文苡安想確定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錢,便伸手進口袋將裡面的錢全掏出來看。
算一算,她身上的全部財產甚至於連七百元都不到,就算今晚真想找間旅館住錢也不夠。
她突然覺得這種情況很妙,也很可笑。
她到底在幹什麼呀?兩手空空,沒有錢、沒有證件,甚至於連一套換洗的衣服都沒有就想從他身旁逃離。她是不是腦袋被這回的車禍撞出毛病了呀?竟然會做出這麼瞻前不顧后的蠢事出來,她真是個大笨蛋。
她笑苦笑著,眼淚卻無聲的流了下來。
與她擦肩而過的人們因為好奇而偷覷著她,有些人甚至於對她指指點點了起來,可是卻始終沒有人上前跟她說一句話。
好孤單,為什麼她身邊人來人往的,她卻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單與寂寞,好像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一樣。
有誰可以過來跟她說一句話?
有誰可以過來給她一個微笑?
離開醫院之後她就沒開口說過一句話,她好像吐露滿腹的壓抑與無奈,可惜沒有對象傾訴。
她不想承認,但是曾幾何時他已經成為她的世界,離開他之後她竟孤單寂寞的不知何去何從。
她不會真的離不開他吧?
不,為了腹中的孩子,她一定得離開他才行。
文苡安迅速的擦乾臉上的淚水,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當她再次張開眼睛時,眼中和臉上都多了一抹耀眼的勇敢和堅定。
她用未受傷的左手輕覆在自己仍然平坦的小腹上,然後又看了看仍然包裹著繃帶的右手臂,終於下定決心。
瞪著眼前這棟她以為再也不會回來的房子,文苡安震驚得渾身僵硬。她沒想到他去投靠表哥;表哥會將她載到這裡來,這個曾經盛載她所有的希望與失望的家。
身體遏制不住的輕顫著,心則是微微的抽痛著,她強忍著痛楚將目光從車窗外的房子收回來,轉而看身旁沉默的表哥。
「時禹哥?」她輕顫的語音中充滿了不解。
「我覺得妳應該要回來拿些換洗衣物。」時禹簡單的說。
「我可以先和表嫂借。」屋裡的燈是亮的,表示他現在一定在家裡,她不想見到他。
「芹璋的體型和妳完全不同,她的衣服妳不見得能穿。衣服還是穿自己的舒服,難道妳不這麼覺得嗎?」
這一點她當然知道,但是--
「時禹哥……」她痛苦的低語道。
「下午我和梵騰見過面。」他突如其來的說。
文苡安震愕的瞪著他。
他們倆……是怎麼聯絡上的?
她和梵騰結婚的時候,時禹哥人在美國,所以梵騰根本就沒機會認識他。後來時禹哥回國后,因為他們倆的關係已經正式破裂了,她自然也沒為兩人作介紹。
既然如此的話,他們倆應該不會有交集才對,而這就是她為什麼想來想去,最後決定去投靠時禹哥的原因了。可是現在……
「你們怎麼會……」她一臉茫惑不解。
「為了找妳,他打回台中請我媽幫忙,我媽再打電話給我。」
文苡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因為她從沒想過他會打電話到台中去。
「他很擔心妳。」
「擔心?」她突然覺得好笑,他是在擔心他的復仇計畫沒辦法繼續下去吧?「時禹哥,我們走了,好不好?」她要求道。
「苡安,下午我和梵騰談了不少,他已經親口向我認錯了。」時禹看著她說。
「時禹哥……」她試著想要打斷這個她不想談的話題。
「我看得出來他很後悔也很愛妳,妳的突然失蹤把他嚇壞了。」他繼續說,「我在想你們倆既然對對方都還有很深的情意,你們是不是應該要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
很深的情意?沒錯,她怎會忘了恨意也是人類情感中的一種呢?
「時禹哥,你載我到這裡來並不是為了拿衣服的,對不對?」她問道。
「我只是希望你們能當面談一談。」
「我和他已經沒什麼好談了。」她憤怒的說。
他恨她,這是她老早以前就已經知道的事,至於她從這一刻起也開始恨他了,因為他竟然將最疼愛她的表哥都拉攏去為他做說客,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文苡安感到怒氣衝天。
「苡安,別意氣用事。」
「時禹哥,你知不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為什麼你要幫他?」她既傷心又失望的問。
「我沒有幫他,時禹哥只是希望能夠看到妳幸福而已。」
「和他在一起我一輩子也不可能得到幸福。」
「只要將誤會解釋清楚就行了。」
「誤會?」她遏制不住的冷笑。「我從來都不知道我和他之間有什麼誤會。」
「梵騰一直誤以為當年讓他爸外遇拋棄他們母子倆的人是小舅媽。」時禹說。
文苡安瞬間呆住,完全沒想到會聽到這麼一席話。
「媽媽才不會做這種事!」她倏然堅定道。
「對,所以我才會說這是誤會。」
誤會?原來這就是他折磨她、傷害她的原因,只因為一個誤會?
突然之間,她有股放聲狂笑的衝動。
「時禹哥,我們離開這裡好嗎?」
「妳還是不願意進去?」
她沉默不語的看著他,臉上表情平靜,完全隱匿了她此刻的想法。
時禹看了她一會兒,只好重新啟動車子的引擎,將車子駛離她所居住的社區。
「當年他父親精神外遇之後,他母親因為受不了刺激精神狀況出了問題。」時禹一邊開車一邊對她說。
文苡安當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但她卻不發一語。
時禹偷瞄了她一眼后,確定她有在聽他說話,而且好像無意打斷他后,便繼續說:「他母親的情況剛開始時還不嚴重,但是當他父親因自責而留書自殺之後,情況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他母親的狀況時好時壞,所以她的舉動根本就讓人防不勝防。她狀況好的時候,可能會為自己的遭遇哭上一整天,然後一邊對兒子洗腦,訴說那個勾引她丈夫的狐狸精的不是。不好的時候,長得像父親的兒子便成了出氣桶,打罵、囚禁、挨餓、受凍都是家常便飯。梵騰就是在這種生活環境下長大的。」
時禹說得平靜,但卻在文苡安內心中掀起從未有過的驚濤駭浪。
打罵、囚禁、挨餓,受凍?梵騰就是在這種生活環境下長大的?
她無法想象那種情況,因為雖然媽媽很早就離開了她,但是在她身邊還有爸爸、姑姑、表哥表姊們,一大群人疼愛她。可是他卻……
「怎麼哭了?」
「什麼?」
「怎麼哭了?」時禹伸手輕觸她濕潤的臉,重複道。
文苡安怔忡了一下,緩緩的伸手輕觸自己臉,這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
「苡安,妳在心疼他對不對?時禹哥看得出來妳很在乎他,既然如此,妳為什麼不再給他一次機會,再也給妳自己一次機會呢?」時禹輕嘆道。
「我不知道。」文苡安茫然害怕的抱緊自己,傷心的搖頭。
一次又一次痛徹心扉的絕望讓她下敢再懷抱希望,而只要繼續待在他身邊,她就不能控制自己不去希望,然後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傷害。
現在的她已經是遍體鱗傷了,根本就無力承受再一次受傷,再次受傷她就會灰飛湮滅。
「苡安,妳在害怕什麼?」時禹將車子停靠到路邊,溫柔的轉身望著她。
「我不能讓他再有機會可以傷害我,我不能。」淚水隨著她搖頭的動作不斷從她眼眶中滑落下來。
看她這樣,時禹覺得很心疼。
他看得出苡安還愛著梵騰,而梵騰也愛她,只是讓他想不透的是,為什麼卡在他們倆之間最大的誤會都已經冰釋了,他們倆卻都膽小瑟縮的不肯向對方跨出那一步呢?
梵騰是這樣,苡安也是這樣,他都快要被他們兩個給逼瘋了!
「算了,隨便你們了。」時禹猛然呼了口大氣,放棄的說。
「總之時禹哥只要妳記住一件事,那就是以後不準妳再搞失蹤。妳知不知道在妳失聯的這段時間,大家有多擔心?以後別再做這種事了,知道嗎?」他認真的對她說,說完之後又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文苡安一邊拭著臉上的淚水,一邊對他點頭。
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眼睛、鼻頭都紅成一片了,時禹是既無奈又心疼。他抽來幾張面紙遞給她后,又多揉了她的頭髮幾下才收手。
「那我們回家吧。」他說,然後將車子駛上路。
夜色迷濛,她的未來是否也跟夜色一樣,還是終有天明的時候?
問天?
天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