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回到醫院,雍沁歡已從急診室轉到了加護病房,仍然昏迷不醒。
梁靖煥滿身疲憊的坐在病房外走廊上的塑膠椅,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才是雍沁歡的父親。至於雍正英,仍未見到人影。
「局長。」言筆叫道。
梁靖煥緩慢的抬頭,在看見言筆后,對他輕扯了下唇,問:「查到了什麼?」
言筆並沒有立刻回答他,反而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了下來。
「局長,你怎會認識雍沁歡?」
「我和她媽媽是多年的好朋友。」梁靖煥在沉默了一會後答道。
「你從小看著她長大?」
「從她出生到她十三歲的生日,幾乎都是我和她媽媽陪她一起過的。對我來說,她就像是我的女兒一樣,但是……」他的嗓音微微哽咽,說到一半便沒再繼續下去。
「從她出生?那麼,」言筆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局長知不知道雍沁歡其實有一個雙胞胎妹妹?」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梁靖煥訝然的看向他。
「有個東西我想讓你看,局長。」言筆將手上提的錄影帶遞給他。
「這是什麼?」他低頭看了一眼提袋內的錄影帶,抬頭問他。
「你可以向醫院借間放映室來看,看完之後我再告訴你那是什麼。」言筆說。「會客的時間正好到了,我去看看她們的情況。」起身走向加護病房。
她們?
梁靖煥懷疑自己聽錯了,為什麼他好像聽見言筆在」她「字後面加了個「們』,她們指的應該是複數吧?而沁歡就只有一個,用她來稱呼就夠了,言筆幹嘛沒事在後頭加了個「們」字?是他聽錯了吧,要不就是他說錯了。
但,這堆錄影帶里到底錄了仟么?他低頭看了下手中的東西,懷疑的想。
言筆也真是的,直接告訴他這裡面錄了什麼東西不就好了,竟然還大費周章的提到醫院來叫他看。都怪他平常把他給寵壞了,才會讓他這樣沒大沒小的,目無長官。
不過算了,反正他待在這裡除了等待之外,也只能發獃,不如就來看看這幾卷錄影帶里到底錄了些什麼好了。
想里,他站起身來,朝護理站走去。心想,到那裡應該可以問到從誰那裡借到放映機吧?
***
推開病房門,言筆原本堅定的腳步忽然躊躇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樣的身份或面目去面對裡頭的人。
在雍沁歡房內找到的錄影帶讓他震驚不已,雖然錄影帶里的主角永遠都是那張臉,但是她說話的神情、說話的方式,及所說出來的話,卻讓他能輕而易舉的分辨出誰是誰。
原來雍沁歡是以這種方式和雍小歡做溝通,原來她根本就看不見她、感覺不到她,原來她們從頭到尾都沒有在耍他,原來是他誤會了她。
想起當初誤會她時所說的那些傷人言詞,和她那張心碎空洞的臉,他恨不得將自己狠狠的痛毆一頓。
「幹得好呀,言筆,如果她決心從此不再理你,也是你罪有應得,活該如此。」他嘲弄的對自己低喃,接著深吸一口氣再度舉步向前走。
一感覺有人走進病房,雍小歡便迅速的轉頭去看。她在等爸爸出現。因為她堅信爸爸再怎麼冷落沁歡。畢竟沁歡仍是他惟一的女兒,他應該很快就會到。
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讓她的信心開始動搖了起來,爸爸他難道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沁歡的死活,真的只重視他的名、利,以及他的慾望嗎?
醫生、護士、甚至對她們誤會極深,恨不得離她們愈遠愈好的言大哥都進來看沁歡了,那個有著她們父親頭銜的男人為什麼至今未到?
多想欺騙自己他是因為沒人通知,所以才遲遲未到。然而在急診室時親耳聽見梁叔叔的大聲咆哮和怒罵之後她要如何欺騙自己?
開會?
那個男人到底是以什麼樣的鐵石心腸說出這個不能來的理由?他惟一的女兒正在醫院急診室里與死神搏鬥,生死未卜,他真的那麼狠心嗎?
言筆的胃部因她幾近視而不見的態度,痙攣了起來,他下巴抽緊,一臉凝重的看著她,心想,她真的打算從此都不再理他了嗎?
他的視線隨她目光移向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雍沁歡身上,她的樣子看起來就跟一般睡著的人一樣,但是一般人睡足了會醒,而她卻可能就此長眠不醒。
想到這兒、言筆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對於這樣的結果,他實該負上一半的責任。因為如果不是他誤會小歡,那麼小歡便不會將自己隱藏起來,如果小歡沒有隱藏起來,雍沁歡便不會為了求她、並於使她附身在她身上給她回應,而服用過多的鎮定劑,導致現在這個局面。
如果雍沁歡真有個三長兩短,那麼新仇加上舊恨,她——言筆將視線移回雍小歡那半透明的臉上,注意了她一會兒,接著便沮喪的垂下頭來。他是不是就會永遠的失去她呢7永遠失去!這樣的想法讓他的嘴唇瞬間抿成一直線,他不能失去她。
「小歡。」他不由自主的衝口叫喚。
她反應極慢,慢慢的轉頭向他,臉上絕望的神情猶如一雙無形的手,狠狠的指仕了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呼吸。
「她會沒事的。」他走向她,柔聲的安撫道。
一旁的護士懷疑的看向他,他剛剛是在跟她講話嗎?但是這加護病房內,除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病人之外,只有他和她而已,他既是使用了第三人稱,那就肯定是與她說話。
「不知道、醫生說要觀察,但情況井不樂觀,請你們必須要有心理準備。」她公事化的說。
雍小歡渾縣一震的反應讓言筆倏然將瞼轉向護士。「可不可以麻煩你讓我和她單獨相處一會兒。」
「抱歉,為防病人病情突然惡化,我必須寸步不離的待在這個病房中。」護士搖頭。
言筆知道她所說的是事實,所以在著了她一會兒之後。他只能要求道:「不管我待會兒說什麼,你可不可以都不要理我?」
護土聳了聳肩,點頭應允。這種工作做久了,尤其是待在加護病房,她早練就一身見怪不怪的本事,所以隨便他,只要他不做出傷害病人的舉動,或者突然想把病人帶離這裡,她都會乖乖的做隱形人。
言筆將臉轉回,面對著雍小歡。
「小歡。」他喚道,語氣柔軟得像在求和。「我……對下起。」
她看向他,雙眼氤氳,淚水像是隨時都會滑下眼眶的樣子。
「別這樣。」他軟聲哀求,她的樣子讓他想將她緊緊的擁進懷中,但是——「別這樣。」他再次求道。
「我沒有辦法。」她開口啞然的說,淚水終於緩緩地滑下她臉龐。
「她會沒事的。」心臟倏然一緊,言筆用力的握緊想擁抱她的雙手,粗聲粗氣的道。
她看著他,抽噎的吸了下鼻子,然後用力的點頭。對,沁歡她一定會沒事的,她一定會沒事的。她說服自己相信。
「對,往好處想,她一定會沒事的,你別擔心。」他安撫的說。
「真的嗎?」
「真的。」
「你知道嗎?媽媽在離開我們之前,也是這樣靜靜的像睡著了一樣,然後她的靈魂突然慢慢的坐起來,離開她的身體……」
「小歡!」他下得不大聲的打斷她的喃喃自語,「聽著,她會沒事的,沁歡是沁歡,她跟你媽媽是兩個不同的人,知道嗎?」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半晌之後才慢慢的點頭。
「現在,告訴我,過去六天來,你究竟跑哪兒去?你不是一直都待在她身邊嗎?」他深吸一口氣,轉移她的注意力。
「我不知道。」她看了他一眼,驀然垂下頭。
「不知道?」
「那一天……」她倏然噤口不想去回想。
「那一天說了許多傷害你的話,對不起。」他望著她說,「我以為除了我之外。其實她也知道你的存在、看得見你,而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耍我、所以我才會氣得口不擇言說出那些傷害你的話,對不起。」
雍小歡震驚的看著他。「言大哥,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從來都沒——
「對不起。」他打斷她,緊張的看著她,「你……願意原諒我嗎?」
見她搖頭,言筆只覺胸口像是突遭重擊,將所有空氣全都擠出了身體之外一樣,血色迅速從他臉上褪去。
「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她盯著他,緩慢的說。
空氣重回他肺部,言筆大口呼吸,卻小心翼翼的看著她。「你不怪我?」
雍小歡搖了搖頭。
「為什麼?」他忍不住的問。
為什麼?她以一臉不解的表情看他,「你並沒有錯,你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有時我也會覺得自己很可憐,孤單單的永遠沒有人能感覺到我的存在。有時我會想,我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別人不管是生是死都有屬於自己的去處,而我只能在這裡東飄西盪的像抹孤魂野鬼一樣。」
「不要這樣說自己!」言筆忍不住大叫,眉頭緊蹙的瞪著臉上自嘲的落寞笑容。
護士為他突然提高嗓音而抬頭看了他一眼。
雍小歡朝他微微一笑,更顯落寞。
「嫁給我。」他衝口道。
雍小歡愕然的看著他,然後慢慢地瞠大雙眼。
「什麼?」她眨著眼,懷疑的問,以為自己聽錯了。
「嫁給我。」言筆深吸一口氣,以剛才所沒有的慎重語氣,認真的凝視著她的雙眼說。
雍小歡霍然呆住,完全說不出話。
嫁……嫁給他?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她是一個鬼魂,並不是一個人,要怎樣嫁給他?更何況,即使她真的活著,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她也不可能明知道他對她的感情只是同情和可憐而答應嫁給他,即使她是那樣深深的愛著他。
「謝謝你,言大哥。」
「你的意思是你答應了?」他略微激動的盯著她問。
她搖頭。
「言大哥,謝謝你的安慰和鼓勵,我會振作不再胡思亂想。只要沁歡醒來,」她看了床上的她一眼.再度將目光移回他臉上,「而你願意繼續做我的朋友,偶爾陪我說說話聊聊天,這就夠了,真的。」
「你以為我是在安慰你、鼓勵你?」言筆目下轉晴的盯著她,幽黯的雙眸和徐緩的語調,讓她懷疑的眨眨眼。
「不是嗎?」
「我喜歡你。」
「啊?」
「我說我喜歡你。」他輕柔的說,目光卻是炙熱的看著她。「雖然我知道這很不可思議,但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我已經滿腦子都是你。你的笑,你的淚,你的憂愁,你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我喜歡你。」
雍小歡目不轉睛的望著他,視線慢慢被淚水氤氳。
「我不能嫁給你。」一會兒后,她啞聲的開口。
才放鬆的身體陡然僵直,言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看著她繼續接聲說下去。
「因為我只是個魂魄,不能給你一個真正的家。但是,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直到你厭倦了我的存在為止。言大哥,我也喜歡你。」
***
再見多識廣、見怪不怪,但眼見一個雄壯威武的大帥哥擺出與空氣接吻的怪姿勢,護士小姐終究還是忍不住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來。
不過這狀況持續不久,因為加護病房的門在此刻被人推了開來,走進一個令人感到極為眼熟的人物。
「雍正英?」護士小姐不自覺的脫口說出這個時常在電視上看見的立法委員的名字,一會兒后,她驚覺的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又加上兩個字,以示尊重,「委員。」
「你好,謝謝你照顧我女兒。」沒有看病床一眼,雍正英走向護士小姐,像在作秀般的對她微笑,伸手致謝。
「哪裡,這是我分內的工——」
「你連這個時候都還有心情作秀?」言筆冷凝的聲音倏然在病房內響起,打斷了護士小姐未說完的話。
護士小姐一愣,慢慢地縮回原本伸出去要與雍正英握手的手,懷疑的抬眼看他。對呀,他女兒現在正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他進病房裡的第一件事,怎麼不是先沖往病床看女兒呢?
護士小姐眼中明顯的問號,讓雍土英臉上完美的笑容瞬間僵住。他著向站在病床邊的男人,銳利的眯起雙眼。
「又是你!」
「你何不利用這些關心無關緊要的人的時間,關心你的女兒?」言筆說,而一直站在他身旁的雍小歡則自不轉睛,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為什麼她無法在他臉上或眼中看見任何一絲擔憂的神色.為什麼?
「我剛已見過醫生,知道她的情況——」
「那麼,」言筆打斷他道:「醫生是跟你說她沒事,一會兒就會醒來?所以在你臉上才看不到任何一絲擔心或難過的表情?」
雍正英渾身一僵,接著刻意放鬆自己的走向病床邊,凝望躺在病床上的女兒。
「我當然擔心。」他啞聲說,一副慈父的表情,「但是擔心有什麼用,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這一切都要怪我太忙了,沒有足夠的時間關心她,以至於—-「叫他出去。」雍小歡再也遏制不住的出聲道,她的聲凋沒有絲毫起伏。對他,她已經徹底絕望。
言筆知道她的感受。
「出去。」他冷然的開口說,打斷了雍正英足以感人肺腑的表演。
「什麼?」他顯然以為自己聽錯了.正以懷疑的表情看向他。
「滾出去。」
他粗魯而堅定的語氣首度惹毛了雍正英,他惱怒的瞪著他,不,應該說是火冒三丈的瞪著他,咬牙切齒的朝他進聲道:「該滾出去的人是你,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跟我這樣講話?出去,她是我的女兒,你——」
「你真的曾將她當做女兒,關心過她一天嗎?」梁靖煥不知何時也進入病房中,他站在離門不遠處,冷冷的開口打斷雍正英的話。
雍正英倏然轉身面向他。
「從盼芬懷孕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曾真正的關心過她們母女。工作永遠是你一成不變的理由,但是你在外頭藏的金屋數目卻是逐年增加——」
「你不要胡說八道。」雍正英倏然打斷他。
「我是不是在胡說八道,你自己心知肚明。盼芬從來就不曾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你自己做錯事就算了,卻還將出軌的罪過全推到她身上去!」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出去。這是我女兒的病房,她需要安靜和休息,你要胡言亂語找別的地方去,不要在這裡。」
「現在才來扮演好父親不會太遲了嗎?」梁靖煥冷笑道,「你不是一直懷疑沁歡不是你的女兒,而是我和盼芬的嗎?這裡就是醫院,你可以馬上找人來替我們驗DNA,最好連你的也一起驗,免得你到時又隨便找個男人,將罪名推到他身上。」雍小歡渾身一震的盯著氣得滿臉通紅的雍正英。她和沁歡從來都不知道這件事,她們以為他的外遇已經夠對不起媽媽了,沒想到……沒想到……
「我不知道你這樣污衊我的目的是什麼,」雍正英握緊拳頭,一副正義會站在他這一方的表情開口,「但是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相信——」
畢……
房內的醫療儀器突然發出高頻的聲響,原本著迷於眼前劇情的護士小姐一驚,迅速瞥向儀器。她只來得及暗叫一聲「慘了」,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下緊急按鈕,同時沖向病床,迅速的為雍沁歡施行心肺復甦術。
該死,快點恢復心跳呀,她可頂不起醫療疏失這樣的罪名,拜託!
病房內其他人全部僵住了。
梁靖煥和雍正英同樣面無血色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而言筆和雍小歡則瞪著緩緩從病床上平躺的雍沁歡身上飄浮起來的半透明靈魂。
「不……」雍小歡頓時哭喊出聲,這樣的情景她以前也曾看過,那就是在媽媽死的時候。「不要,沁歡,不要死、不要離開我,不要……嗚……」
雍沁歡的靈魂輕飄飄的飄到雍小歡旁邊,朝她溫柔的一笑。
言筆從未見過這樣的笑容出現在她臉上,那是一種屬於放下,超脫一切痛苦、憂懼、掙扎、七情六慾等感受的微笑。
「沁歡,不要……」
雍沁歡的雙手輕輕抬起,原在她身邊的雍小歡飄浮了起來。接著她以雙手輕輕的將她往床上推送,瞬間雍小歡的靈魂化做一道光、沒入平躺在病床上的她的體內。這一切快得讓雍小歡來不及驚叫、也讓言筆來不及阻止。
「你對她做了什麼?」言筆沖向她問,身體卻在瞬間穿過透明的她。他迅速迴轉身體,看著仍待在原處的她。
雍沁歡對他微笑,然後他聽見一種飄忽的聲音在他耳邊忽遠忽近的響起,說著「好好照顧她」。他看著她。她的嘴巴並沒有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知道這句話是對他說的,而且,她正在等待他的回答。
「我會照顧她的。」他保證的朝她點頭。
她臉上的微笑似乎在一瞬間變得燦爛,接著她透明的形體愈來愈淡、愈來愈淡,終至完全消失不見。
言筆呆立在原地,不確定剛剛所發生的事到底是……
「咳!」
病床上的雍沁歡突然傳來一聲輕咳,讓對她急救的護士小姐瞬間停下所有動作,也讓一旁的梁靖煥和雍正英同時間撲向她。
「沁歡!沁歡!」
他們不約而同的朝她叫喊。
雍沁歡的眼瞼先是輕顫了幾下,然後才慢慢的睜開雙眼。
「沁歡!」
病床邊的兩人再度不約而同的叫道,但她茫然中帶著驚慌與絕望的眼神只在他們臉上停留不到一秒,隨即投向病房四周,最後停在言筆身上。
「言大哥……」她朝他伸手。
言筆立刻趕到她身邊。就這麼一句,他已經百分之百的確定剛剛所發生的事,代表了什麼。
「沁歡……沁歡她……」
她緊緊的捉住他上衣,以破碎的嗓音、破碎的眼神、破碎的希望,顫抖的盯著他問。
言筆看著她,緩緩垂下頭,輕點了兩下。
「不!」
她頓時哭喊出聲,掙扎著下床,卻被言筆緊緊抱住,將她擁入懷中。
「不要!不要這樣,沁歡沁歡!」
「別這樣。」
他喃喃地說,將額頭抵在她頭頂上。
「不要,沁歡,嗚……沁歡……嗚嗚……」她衰慟欲絕,不斷哭喊著她的名字。
病房內其他人全都傻了眼,就連剛趕到的醫生護士也都一樣。
她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聽她父親說她是誤食過量鎮定劑,才會差一點小命不保的,並不是因為自殺。那麼能死裡逃生她應該高興不對嗎?
會不會是喜極而泣?但這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她哭得就像隨時會斷氣一樣。而且,她為什麼要一邊哭得聲嘶力竭,一邊還喊著自己的名字,這不是很奇怪嗎?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